第3章 亂紅
青青安安穩穩地歇了兩天,陸震霆雖不來,但屋子裏多出四個丫鬟,時刻不離地盯着她,唯恐她變個戲法憑空消失。
不知幾時,外頭的雪落了厚厚一層,府裏的下人還沒來得及清掃,任它銀白掩着柳綠,冷風當中也透出難得的鮮活氣兒。
青青悶了太長時間,忽然合上書向門外走。丫鬟怎麽喊都不理,大氅蓋在肩上也不肯披,身上只穿一件石青色短襖走進雪裏,金達正巧趕過來,忙說:“這可使不得,姑娘,外頭風大雪大的,您千萬當心身子。”
青青瞥他一眼,只說:“有什麽可擔心的?”回過頭繼續向小花園裏走,花園中心有一處湖泊,平日做游船賞景之用,近日天冷,風刮過湖面再吹在人臉上,便如刀割一般地疼。
但她恍然未覺,就立在拱橋上,身後跟着金達并四個丫鬟,但金總管不上前,其他人也只能幹着急。
金達還想勸她回屋去,青青卻突然看着遠處長廊說:“你主子來了,你太爺爺也沒辦法,不過……你猜我躲不躲得過?”
金達順着她的視線望過去,長廊檐下,陸震霆正穿着紫金袍安安靜靜地站着,一語不發,似乎正等她發作。
青青收回視線,仍對金達說:“我走了,可千萬別記着我。”
陸震霆向前邁步,後頭孫達扯着春兒拖拖拉拉湊過來。
青青嘴角含笑,“這算得什麽?”眼看已經提起腳向前邁,金順兒卻又領個穿着藍綢衣的少年出現在園中。
她只看一眼,身子也僵了,聲音也打顫。連陸震霆走到近前來都沒發覺,只曉得眼前一黑,是他抖開一件猩紅大氅将她裹緊了收到懷裏,一揚下巴沖着少年說道:“你們姐弟許久未見了吧,不去親近親近?”
陸震霆看着沒用多大力氣,但就是箍得她動彈不得。
遠遠地,青青認出來了,少年穿的是葛布箭衣,系白玉鈎黑帶,分明是宮中小太監的打扮。
青青又急又怒,一個勁地推他,“你放開我!我不見!我不見!”
陸震霆勾唇一笑,一把将她按在懷裏,吻着她凍得冰冷的耳廓說:“好好好,不見就不見,都依你。”說完勾着她的腰,一把把人扛起來往裏院走。路過金順兒身邊時随口吩咐道:“賞他口水喝,下鑰之前送回宮裏。”
大雪落了滿肩,少年不肯擡頭,畏縮在金順兒身後,一點聲音都沒有。
Advertisement
陸震霆一路扛着青青進屋,正好屋裏頭地龍燒的正旺,方才還被冷風吹得幾乎沒有知覺,才進來就覺得手指尖上一陣暖融融的癢。
陸震霆把她扔在榻上,先沖着院裏的奴才發了一通脾氣,“連個人都看不住,要你們有什麽用?今兒當值的先一人二十板子,金達自己給自己挂賬,再換一撥人來。”
一時間哭聲一片,到沒有一點聲兒從青青身上溢出來,她要哭也是沒聲沒息的,眼淚湧出來,在膩膩的皮子上游走,最終落在榻上鋪得厚厚的錦緞上。
陸震霆把披風扔給金達,大喇喇坐在她對面,一手撐着炕桌,一手捏住她下颌将她綴滿淚痕的小臉擰過來,皺眉道:“哭聲麽?大冬天的都敢往湖裏跳了,見了親弟弟卻哭成這副模樣,怎麽?爺還委屈你了不成?”
青青掙開他的手,橫眉冷對,“我原不該在你面前哭,只你們陸家的人,沒半點道理,要殺要剮都随便,怎有你們這樣,把好端端一個人……”她氣急了,說不下去。
陸震霆渾不在意,擺擺手說:“得了,這還是皇上仁慈,留他一條命,也不比他伺候什麽,就在宮裏頭養老,不也平順?再說了,你怎麽知道他自己個兒不樂意?你們漢人不是有句俗話,好死不如賴活着嘛。”
“你——”
“爺這是閑得慌,好心開解開解你,省得你又想不開見個帶水的地方就往裏跳。”他眸色一暗,拉住她微涼的手在掌中揉搓,“再有個萬一,你可就見不着手腳齊全的了。”
“你們皇上都已經放過他!”
“那又如何?爺要弄死誰,誰還攔得住不成?”他這話講出來,竟是連皇帝都不怕,見她白了一張臉,卻又忍不住放緩了語氣說道,“自然,爺想要的人,也從來沒有得不到的。”
青青低垂眼睑,一個字都不想和他多說。
這時候金達進來回話,“王爺,春兒姑娘在外候着呢,是見還是不見?”
“讓她進來,給她主子磕個頭。”
春兒便幾乎是爬進來,跪在榻下,給陸震霆磕頭,“奴……奴婢春兒,見過王爺,見過……見過姑娘。”
主仆想見,青青卻冷硬異常,“你來做什麽?快回你的暨陽宮去。”
陸震霆看着她,慢悠悠地帶出個笑來,“不忙,暨陽宮又不是什麽好地方,就讓她還照原樣跟着你,陪你說說話解解悶。”
再一揚手,“下去吧,叫金達進來伺候。”
金達連忙叫了人,把茶水點心都奉上。
算時間,陸震霆應當是剛下朝,順帶進宮領了個人便匆匆趕回來,結果還對着一張冷臉,想着想着楞讓他想出點委屈來,伸手攬了她坐在膝上,大手掐着細細腰肢,真真是不盈一握,就這麽一親近,便輕而易舉地讓他熱起來,順勢把頭埋在她頸間,嗅了嗅問:“心肝兒用的什麽香?怎麽這樣好聞?”
青青自知推不動他,便只能冷着臉回答,“橫豎都是你府裏丫鬟置辦的,要想知道你問她們去。”
陸震霆好一陣笑,繼而悉悉索索地吻她纖長的脖頸,“哪是什麽香,爺聞着都是心肝兒的體香,是從哪兒來的?是那小荷才露尖尖角?還是蓬門今始為君開?今兒給爺開一開可好?”
他那葷話一串接一串的說個沒完,青青的臉轟一下熏得通紅,忍不住去捶他,他卻越發地躁起來,手上摸摸索索地握着她笑道:“原以為是個小東西,哪知道藏着掖着,竟藏了個大寶貝,心肝兒,讓爺再找找,找找你還藏了什麽?”
“你滾開!放開我!強取豪奪,你們陸家的人還要不要臉了?”
她紅着眼被他按倒在炕上,陸震霆性質高昂,任她罵,他照樣該親的親,該咬的咬,看夠了揉夠了,喘着氣湊到她耳邊說:“乖乖,你再折騰,府裏的小王爺可是要暴斃了。”
“陸震霆!”
“心肝兒叫得真好聽。別躲,爺只親親你。”
便就這樣又是心肝兒又是乖肉的捆了她,占了她,來來回回的都是一股發了猛地勁兒,仿佛是個從沒嘗過滋味的愣頭青,鬧得她哭得嗓子都啞了,話也說不出來,只抽抽搭搭的軟在榻上,任誰看了都恨不得一把揉到懷裏好好憐惜,自然他也不例外。
順了這口氣,便扯過被子來裹住她,吻着她濡濕的發鬓感慨道:“心肝兒這身子真是妙,你那兩個姐姐也不及你萬一。”
青青閉着眼,渾身上下都疼得厲害,又聽他說了一通極辱人的話,恨不得活撕了他,只恨自己無用,連手都擡不起來,任他抱在懷裏親了又親,咕咕哝哝地再說了一串關外話,一句也聽不懂,就這麽恨着恨着竟也睡了過去。
陸震霆心裏美得很,閉着眼也睡不着,等懷裏的人呼吸平穩,他反倒掀了被子起來,自己随意套上一件衣裳,傳了熱水進來,到外間和金達說話:“去庫裏找兩套首飾來,穿那麽素,成什麽樣子。”
金達低頭應是,又開始愁,公主什麽沒見過啊,哪能瞧得上平常的玩意兒。
顯然陸震霆也想到這一茬,“緊着好的挑,要都看不上眼,我明兒去宮裏找嬸子要兩件。”
金達卻道:“王爺,盛京來信,王妃要回了。”
“什麽時候?”
“信中說月初動身,奴才算着恐怕還有個三四日就要到。”
“你準備準備,自己看着辦。”陸震霆不耐煩應付這些,“我瞧她腳上還有兩處凍瘡,已結痂了,我從前常用的藥膏拿過來,讓丫頭仔細給她上藥。”
金達把腰壓得低低的,應道:“奴才這就去辦。”
還要說正事,屋裏又起了響動,陸震霆一時顧不上,繞過屏風撩開幔帳,見青青半坐在榻上,身子歪斜,由春兒扶着也坐不穩,歪歪斜斜地要向下倒,恰好他過來,一把接住了,索性橫抱起來,玩笑道:“就這點力氣也沒有?”
青青不願意睜眼看他,他也無所謂,把人報到淨房放進浴桶內,親了親她粉白的眼皮說:“還氣着?”
青青不答話,只想淹死自己一了百了。
他接着說:“想不想見見其他姊妹?”
青青這下終于肯睜開眼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