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清寧宮中:江袅坐在榻上看着男人擦藥。
憑心而論, 裴峥相貌極好,雖平日散漫無意,卻總有種孤戾的峻氣在。那雙眼睛若是看上誰一眼, 便少不得叫人臉紅。
江袅想到自己第一次在荷塘邊初見他時的模樣,心中複雜。
冰涼的膏藥抹在指尖,那是西域進貢的外傷藥,整個宮中也只有三瓶,卻被帝王拿來抹了擦傷。不少人覺得暴殄天物的同時, 也明白夫人在陛下心中的地位。
殿內靜靜地, 那藥膏太冷, 滲到血痕深處, 江袅不自覺縮了縮手卻被男人一把抓住。
“忍着點, 要是留疤就不好看了。”他語氣不太好, 手上動作卻溫柔了些。
江袅輕應了聲, 便也忍着。在帝王收手時忽然問:“我以後……”她頓了頓, 聲音艱澀:“也會像姐姐一樣嗎?”她問他, 忽然有些難過。
裴峥指尖頓了頓:“你若是敢逃, 孤就親自去抓你回來。”他沒有回答剛才那句,只說了這麽一句話。江袅長睫顫了顫, 低頭不語。
江姝在次日就被送回了江家。
她有辱門楣, 又做出這等事,江垣修自然是容不下她。但念在亡妻的份上終究不忍, 讓其在後院修養。
“老爺。”冬兒有些猶豫。卻見男人嘆了口氣:“算了, 就當養了個閑人罷了。”
他不知宮內消息, 只想到身體本就不好的小女兒,心中微微有些煩躁。她自小被呵護着長大未曾受過委屈,可那宮中向來是虎狼之地……
三娘大婚之前,葉淩雲曾上門求親,他本想将她嫁給他,那孩子對七娘一片真心,誰曾想,世事終究難料。
這邊江垣修心中感嘆,而宮內江袅卻很悠閑。
她因為親手喂了江姝/毒/藥被吓病,這幾日一直在休養。裴峥也很少來打擾。只是在午後來抱着她睡一會兒。
院子裏原本的茉莉枯樹不知道什麽時候被換了。
Advertisement
“你們這是在幹什麽?”江袅只看了一眼,宮女就會意上前問。
小太監們跪在地上看了眼:“是曹公公讓種的。”
“說是陛下的意思。”
那新種的梅樹和在江府時江袅院中的一樣,這時節雖未開花,看着也叫人心情逾越。江袅指尖貼在冰冷的樹幹上,唇角不自覺彎了彎。
她生的好看,即使是帶病面色蒼白,也比旁人心動。
太監們不由多看了兩眼,這才明白為何這位夫人會這麽得陛下寵愛。這樣的美人,若是他們得了,也必定好好珍惜愛護。
江袅自然不知道底下人所想。她只是想着,這裴峥倒是奇怪,分明才剛逼了她,這會又做出一副深情的樣子。
系統挑眉:‘我倒是覺得你們有些相像。’它難得開玩笑,江袅笑了笑:‘哪裏像?’
系統搖頭不語。江袅看似柔弱溫柔,心中計謀卻百轉千回。它雖依附于她,實際上卻并不看好她。智力開發越往後越能暴露出人心中陰暗面。要是不能控制住自己入了魔,便再沒有回頭路。
它隐隐覺得從上個世界開始,江袅就已經有了變化。它以為這是獎勵所帶來的後遺症,卻不知江袅一開始就是如此。她僞裝太好,竟騙過了所有人。
兩人共存一體,系統在想什麽,江袅也不是感受不到。她輕輕撫了撫簪子笑道:‘放心,我會很好的結束這個世界的。’
系統見她毫不在意,不由嘆了口氣:‘這個世界除了攻略人物外還有隐藏人物,目前初步确定隐藏人物是葉淩雲,但你長時間在宮中……’
它有些擔憂,江袅卻搖了搖頭:“不急。”
她心中自有主意,系統也不再多言。
一直到晚上裴峥都沒有來過,江袅吩咐宮女們熄了燈,心中卻不自覺松了口氣。他逼她親手喂藥給江姝,只要一想到那天晚上的場景,女孩心中便覺澀的生疼。
她怕自己維持不住面上的表情,為家族招來災禍,索性他并沒有來。
清寧宮中安靜,江袅微微閉上眼聽着窗外鳥雀叫聲,有些懷念在家中時。她想着想着眼裏便不自覺掉了下來,順着鬓邊滑落,可憐的很。
“我想回家。”
黑夜中女孩聲音脆弱,像小獸一般嗚咽壓抑。
“陛下。”女官們連忙跪在地上,似是沒想到帝王會深夜到訪。
青年站在門外聽見殿內隐隐哭泣聲,指尖頓了頓。
曹直擡頭看了眼,低頭不敢說話。過了很久才聽年輕帝王淡淡垂眼:“走吧。”他轉身對還跪在地上的女官們道:“不要告訴夫人孤今晚來過的事。”
帝王心思難測,宮女們也不敢多問。
只有跟随多年的曹直知道,皇帝這是心軟了。這樣的情緒只在裴峥幼年時出現過,那時是為了自己喜歡的貓兒。
拿着拂塵的太監低頭看着光影。大殿裏青年拿着書翻了兩頁,毫無睡意。
男人指節修長,點桌案之上不知在想什麽。
“曹直,你說孤為何不進去?”他忽然問。
殿內只有他們二人,曹直見躲避不過,便斟酌着道:“大約是陛下憐惜夫人。”他避過不該談的,委婉道。
大殿上沙漏慢慢流走,裴峥斂目不語。他初見時覺得她哭時漂亮,可今晚卻無端有些煩躁。即使未曾進殿他也能想到她眼睛紅紅地,攥着掌心的模樣。男人放下書,眉頭皺起。
過了很久,見帝王未曾生氣,曹直膽子不由大了些:“陛下,是――心軟了?”他說完這句話便連忙低下頭去。
裴峥按着眉心的手頓了頓:“心軟?”他重複了一遍曹直的話,忽然嗤笑了聲,卻并沒有反駁。
曹直畢竟跟随裴峥多年,也算知曉他心思,要不然也不會在身邊伺候了這麽久。如今也不過是順着其中說了下來。從帝王今夜離去,曹直便知他這是上心了。
殺父弑帝,逼宮謀反。這個年輕帝王從未妥協過,如今卻為一個小姑娘一句話,躊躇不前。分明是性情全不相同的兩人,卻也一物降一物。
曹直心中感嘆,面上卻不顯。
江袅晚間心悸難安,直到很晚才睡。第二日醒來時早朝都已下。裴峥坐在屏風外泡茶,見江袅醒來神色未變。
反倒是女孩微微愣了愣。她剛剛醒來衣衫不整,臉上因為久睡微微泛了些粉色,像是還未徹底清醒,懵懵懂懂地柔軟地撓在人心上。
裴峥轉過頭去看了眼,目光微頓:“過來。”
殿內這時節有些涼意,她卻還赤着腳。宮女們在一旁跪着,江袅雖有些不懂他的意思,卻還是遵照吩咐過來了。
女孩剛走過來便被一只手抱起,她驚呼了聲,坐在帝王腿上。
便連曹直也忍不住擡頭。
“把鞋子拿過來。”離得近的宮女聽見陛下聲音,連忙遞上繡鞋。
“奴婢……”她話未說完便見帝王拿起來親手替夫人穿上。她從未與人這樣親密的接觸過,江袅耳尖發紅,急得掙紮了兩下卻被人輕輕握住小腿。
“別動。”他語氣有些冷,見女孩害怕又放柔了聲音。
“乖,那些奴才若是敢偷看,孤就挖了他們的眼睛。”他向來漫不經心,江袅有些分不清他說的是真是假,可卻聽話的沒有再動:“陛下什麽時候過來的?”女孩輕聲問。
“不久前。”他這樣說,連女官也有些詫異,要知道陛下可是今日一下早朝就過來了。可貴人們間的時,終究不是他們能夠多嘴的。
內殿靜靜地,江袅不說話。鞋子已經穿好了,男人手攬在腰間卻還是不讓她下去。
裴峥抱着她,跟只貓兒似的搖啊搖,等了會兒慢慢道:“卿卿,我明日陪你回家吧。”
他突然這樣道,叫殿內人不由都有些詫異。她們有些猜不透帝王到底是什麽意思,回門省親是只有皇後才有的權利。江袅進宮之時雖被封為夫人,卻終歸不在妃嫔等級之列。衆人只道帝王一時興趣,卻未想今日竟提到省親的尊榮。
他話音落下女孩有些詫異。
“陛下?”她擡頭望着他,卻見男人道:“卿卿,孤已經妥協。”
“你是不是應該對孤好些?”他笑問她,眸光玩味。
江袅指尖頓了頓,看了眼旁邊宮女們,曹直會意,掃了掃拂塵,帶着她們出去。
殿內只剩兩人,青衣青年支手散漫等着,江袅咬了咬唇,終于仰頭輕輕親了他。男人高出她很多,她一時不察竟親到了滾動的喉結上。
裴峥難得面色微變,握在女孩腰間的手慢慢收緊。
“卿卿在/勾/引/我?”他聲音沙啞,貼在她耳邊厮磨。
江袅身子顫了顫,垂眸慢慢解開了衣服。
她自進宮來便明白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地好,他今日成全她,不過是為了這副身子。女孩神情寡淡拉開衣服,卻被一雙手止住。
“陛下不喜歡嗎?”她手指緊攥着,聲音幹澀。感受着腰間力量越來越收緊,青年幾乎要将她捏的粉碎。江袅疼的皺眉,卻一聲不吭。
裴峥閉目嗤笑:“你以為我是為了要你?”他們離得極近,江袅低眸不語。過了許久,才聽得帝王輕嘆:“卿卿可是傷了孤的心了。”
他有一瞬間暴戾,最終卻還是忍住了。
只有屏風外的曹直知道,今日有人要遭殃了。
帝王雷厲風行,一夜間查處了多個貪污折子。葉淩雲連夜帶人去抄家,燕京的火把燒了一夜,人心惶惶。
“你說陛下這是怎麽了?這麽多案子一起……”大齊史上還沒有這麽多案子一起辦的時候,這次着實有些突然。
另一個笑道:“你懂什麽,我小舅子在宮內,聽聞陛下是和夫人置了氣,這才拿着些貪官撒氣。”
“看來那些傳言沒錯啊,陛下果真愛重夫人。”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卻沒有注意到前面馬上掌心出血的葉将軍。
‘阿袅’
他連那兩個字都不能叫出口,葉淩雲眸光漸漸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