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承寵
回到上林苑,兩日的周折,一路的颠簸,紹安着實覺得甚是疲乏。
春桃是個貼心的小棉襖,她一早準備好了紹安愛吃的膳菜點心與凝香沐浴,紹安美美的吃上一頓,又沐浴解乏,再沉沉的睡上一覺。再醒來又是精神抖擻,神采奕奕,日子還是要過下去的,縱然皇後已經對自己起了敵意,甚至後宮諸妃對她升起妒恨,可這些都是躲不過的,既然躲不過,就迎難而上,她從來也不是怕事之人。
只是,沒有想到這日來的這麽快,其實應該說這麽晚吧。
晚間,皇上身邊的內侍小尹子前來傳旨,“命王良人準備侍寝。”
紹安沒有多少意外,皇上早上的态度很明顯,他想從新開始。紹安對此保持順其自然的态度,她是嫔妃,卻在掖庭院守貞了三年,被議論,嘲諷,甚至成為她們的飯後笑談。如今,皇上對她态度的轉變與毫不掩飾的寵愛之情,又不知引起怎樣的洶湧波浪,羨慕嫉妒。
對此她早有心理準備,波瀾不驚,既來之則安之。
與她不同的是,阿瀾與春桃可謂是大喜過望,激動萬分,她們千年老鐵樹的夫人終于要開花了!咳咳……這麽說自家夫人似是不妥。不過盼星星盼月亮,終于盼來了皇上的召幸,怎麽能不讓人興奮,怎麽能不讓人雀躍!三年的橫眉豎眼,冷嘲熱諷,如今她們夫人總算熬出頭了!
原本打算黯然回到未央宮,此時更是不必了,她們兩個準備的那些華衣美飾也正好派上用場。
第一次侍寝,縱然不是珠光寶氣,也要打扮得當,不失體面才是。紹安換上一身桃粉色玉羅留仙裙,頭挽垂雲髻,兩邊各別一只精巧玲珑的白玉珍珠流蘇墜,清塵脫俗,明媚淡雅。
看着鏡中的自己,還是那般清麗精致容顏,可為什麽似有淡淡憂郁,化解不去呢?
不知在鏡前坐了多少,外面天夜漸暗,遠遠的傳來皇上身邊的內侍清朗恭敬的聲音,“皇上駕到。”
紹安不緩不慢步出殿外,只見不遠處的男子闊步進來,在見到她出來也是微微一怔,劉病已停住腳步,負手而立,對視而望。
紹安呆呆的看着男人,英挺的劍眉,高高的鼻梁,薄薄的嘴唇,幾年了,還是第一次這樣細細的觀察他,他一如既往的俊逸非凡,少了當初的潇灑不羁,卻多了些沉穩霸氣,睥睨天下的王者氣息。
紫藤垂幔而下,如雲似霞,滿園的薔薇,嬌豔盛開,如詩似畫。兩顆久違的心,相互碰撞,怦然心動。一顆炙熱,一顆茫然。
紹安正欲行禮,男人微微上前一步,低緩着聲音,“不用行禮。”
紹安詫然擡頭,卻見男人的臉上莫名多了些慌亂與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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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朕現在是皇帝,也不必你行禮的。”
紹安淡笑,“那怎麽可以,還是不要忘了禮數,免得落得個恃寵而驕的罪名。”
男人也是淡淡一笑,不再言語,只是靜靜的看着她,心裏除了慌亂心跳還有難以抑制的悶痛。
她待自己生疏了,她不像三年前顫着自己,依偎着自己,予以所求,熱情活潑。她瘦弱的身體散發的是淡淡的憂思,是防禦的抵觸。那樣一個敢愛敢恨的女子,何時變得這樣循規蹈矩。
她不應該是這樣淡漠的,她是那樣愛他,不顧一切,不畏生死,現在看他的眼神卻是畏懼,卻是疏離,只是,沒有愛意。
男人忍不住心中刺痛,他再也受不了她這樣的冷漠對待。步上前去,捧起她圓潤柔嫩的下颌,指尖是動人心魄的久違觸感,用粗粝的指尖磨蹉着,眼中是無盡的溫柔,“在朕面前你可以随心所欲。”
女子的眼中還是未退的茫然,清幽幽的瞳仁裏倒映着他的身影,半晌微微側過臉頰,躲避他的溫熱,“臣妾不敢。”
劉病已手上一頓,如玉的眼眸閃過一絲痛楚,稍瞬即逝,嘴角淡笑,“朕會找回以前的紹安。”
終究,是他将天真爛漫無憂無慮的那個她弄丢了,終究是他負了她。輕輕的将嬌小的她帶入懷中,大掌撫上她的頭頂,磨蹭着她柔順的發絲,眷戀不已。
堅硬無比抵禦外敵的硬殼似在慢慢碎裂,男人熟悉清淡的薰香,仿佛融入她的腦海,漸漸沖散不堪苦痛的記憶。紹安緩緩的閉上眼睛,縱然只是一瞬,也讓她沉淪吧。手漸漸的攀上他寬闊結實的背脊,回擁住他,像是抱住了遙不可及的奢望。
男人感受到她僵硬的身子變得柔軟下來,卻是大喜過望,含笑的眼眸更是鍍上無限的深情。
炙熱的唇吻上她光潔的額角,那是專屬于他的印記。
月漸升起,挂在柳梢,情意缱绻,滿室香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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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箬心被幾個水靈的小侍女迎進陽元殿,看着堆滿殿內的賞賜與禮物。
故作吃味道,“就知道姐姐這裏門庭若市,珍奇異寶,比比皆是。妹妹再拿什麽來都是寒酸了,索性不拿,只帶着真心實意前來道賀,姐姐不會介意吧?”
紹安抿嘴潸笑,“你就別取笑我了!”
張箬心撩起紗裙,坐到紹安的對處,鳳目園瞪,“可不是取笑,也不是誇張,姐姐可知,你現在可比那太液池中的雕胡葭蘆還珍奇?”
彼時紹安差些沒一口茶噴将出來,“還說不是取笑,怎麽拿我與那池畔的植被禽鳥作比?”
“是妹妹口拙了,”張箬心徑自一碟茶碗,倒上溫度适宜的茶水,放在唇邊輕輕允着,“不過也快差不多了,原本衆人來上林苑只是稀罕那珍奇異獸,瓊花美景。可現在哪還有心意去賞景游樂?紛紛對這陽元殿裏的王充依好奇不已呢!”
紹安久不出門,還真是不知,她狐疑道,“我有什麽好看的,在宮裏不長不短,也看了三年了。”
“今時不同往日了,”張箬心不置可否,“皇上待姐姐可謂前所未有,賞賜無數不說,還從良人直接晉封了充依!榮寵僅此于皇後娘娘了。”
其實這也不是什麽稀罕事,皇後娘娘當初是在皇上登基後直接封為婕妤的,現在的兩位美人也是直接晉封,不過皆于此不同。皇後是皇上的發妻。兩位美人是樓蘭進貢而來,有益兩國邦交,身份尊貴榮,而這位王充依,出身低微,縱然是一朝得寵,也是個老黃花菜了不是?這樣寵愛還是前所未聞。
想到皇後對自己的不善之意,紹安還是微微凜了神色,“縱然片刻恩寵,如何能與母儀天下的中宮皇後相比?皇上現在寵愛,不過是圖一時新鮮罷了。”
“那可不盡然,以前皇上也只是例行幾日去一次椒房殿罷了。現在可是一連十幾日都宿在你這裏呢!”
紹安面頰微紅,嗔她道,“也不害臊!”她一向小心謹慎,思索道,“福禍相依。誰知道,這榮寵背後又會掀起什麽波瀾?”
張箬心不以為然,“得寵總是好事,難不成姐姐真想一輩子待在掖庭院?我們進宮不過是想謀求一番別人求不到的位置,風光無限,榮華富貴。宮裏之人向來趨炎附勢,拜高踩低。就拿姐姐來說,過去的三年相比如今又是何境況,人人巴結讨好,若是不得寵便會被踩到塵埃裏去。”
紹安淡漠不語。兩人正說話間,忽從外面傳來侍女的通報,“皇後身邊高公公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