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私奔
他有多久沒這樣抱着他了呢?過去的二十四天裏他們都是掰着手指數着日子過的。能夠重逢在這裏, 能夠剛好趕上這一秒,真是太好了。童話裏的小王子被他的騎士從深海中央撈起,絕處逢生的感覺不亞于一腳踏空, 他的心髒都快不會跳了。
束在他腰上的手臂力度同樣在說, 他在想念的人也有多想他。
還要講別的什麽呢,還有一分鐘車就要開了, 來往的行人匆匆跑進車廂,乘務員站在站臺上看向他們。郗白緩慢地眨了眨眼,一旦找回了這個擁抱的溫度,他覺得他無法再将自己抽離。
“我要跟你一起走。”
這還是郗白頭一次沒有用商量的語氣來跟祁川說話, 偏偏他還覺得自己清醒得不得了。哪怕只有很短的時間,哪怕只有一天,他想要逃了, 像其他跌宕故事裏無畏的主角, 他要和他的戀人一起逃離這裏,完成一場又傻又堅定的私奔。
祁川不語。他在站臺邊沿看見郗白的背影,聽見他喊自己的名字的時候就想了,他大概再也不會為了誰這麽妥協,又因為誰覺得自己如此幸運了。
郗白現在說什麽他不會答應啊,那就……
那就跑吧。
“……好。”
火車緩緩啓動,漸漸提速,載着他們駛離這座濃縮着悲喜的小城, 一路向北而去。
祁川帶了一個半人高的行李箱,而郗白空着雙手, 什麽東西都沒帶,說走就走的感覺讓他獲得了一種複雜的快感。祁川把行李箱放在車廂尾部的大件行李處,再拿着郗白的車票跟他旁邊的人換了座位,對方也是個獨行的年輕人,好聲拜托了幾句就答應了。
安頓下來之後,火車已經駛進了田野裏。周圍座位的人神色各異地說着話,而他們是沉默者中最沉默的一對。當情感已經超過了言語可以承載的分量,二人反倒安靜下來,對話就都只有一句:“多久到站?”
“五個多小時。”
祁川快速地給施鈞洋回了一條短信。他剛才搬着行李趕來火車站,就半晌沒留意手機,沒想到差點錯過了這麽重要的一面。肩膀一沉,郗白壓低了帽檐,把頭靠在了他的肩側,他幹脆牽過對方的手擱在兩人的腿間。
十指相扣的姿勢诠釋着失而複得的安全感,這可能是他們在少年時代裏最任性的一回了,明明知道不能這樣,但就是想這麽做。無所謂了,現在也沒有人注意着他們,就算恰巧注意到了也不會在意他們是誰。微微搖晃着的車廂讓人困倦,春意複蘇在了郊外的田間,祁川連呼吸都變輕了。
噓,他的戀人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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頤都下着中雨,連綿的雨讓路上的積水彙聚成河。兩人走出火車站的時候正值晚高峰的末尾,打車打了好一會兒才打到。昏暗的雨夜在視覺上又是另一種不真實,兩人來到入住的賓館時都已經淩晨了,祁川把淋得濕透的郗白趕進浴室,然後自己拆箱翻找着衣服。
這裏不如上次劉輝幫他們定的酒店豪華,小小的賓館房間布置得很簡單,但是昏暗的床頭燈,泛黃的牆紙,狹小浴室裏的磨砂玻璃,還有随着熱水騰起的霧氣,無一不營造了一種格外煽情旖旎的氛圍。精美的酒店房間适合情侶親昵,而這樣老舊的,潮濕的小隔間,更加适合偷歡。
“衣服我放這了。”
祁川把衣物放在洗手臺邊,卻沒往霧氣源頭瞟上半秒。流水聲中郗白輕輕嗯了一聲,祁川退了出去把門關好。
過了零點,他們就已經有二十五天沒有接過吻了。這對于祁川這個動不動就要把人摁着親的人來說簡直不可思議,可他的确沒有靠近他,郗白也沒有軟乎乎地粘過來。
或許他們潛意識裏都知道,這下再觸碰到對方,就不只是那麽簡簡單單可以止住火的事情了。
待兩人輪換,祁川站在熱水下面沖了很久,再甩着濕漉漉的頭發走出來,郗白抱着膝蓋坐在床上,正盯着窗外的雨發呆。雨好像下大了,神明的眼淚從天空傾倒而下,洗刷着這座城市暴露在外的部分。一切又回到了最開始的那會兒,他們相遇在雨裏,輪轉過一周,他們又在雨裏重逢。
半邊床被陷下去了一塊,郗白回神,轉過臉望向祁川逆光的臉。他拽過手邊的毛巾蓋到少年頭頂,挪到他身邊為他擦着頭發。祁川很順從地低下了頭,這個姿勢放到童話裏,可以是他在為他加冕,也可以是他低頭宣誓着甘心被收服的忠心。
擦着擦着郗白捧着他的頭湊近,把自己柔軟的嘴唇送上,毛巾很快掉落到了一邊,沒有人再顧及到它。這個久違的吻裏好像盛着很多複雜濃厚的東西,又好像什麽都沒有,他們只是在順從本能,當感知到的世界裏只有對方,就什麽都不用思考,什麽都不用害怕了。
純淨誘人的果實又把自己送到了狩獵者的餐盤上,在祁川眼裏,郗白穿着他的衣服,被他抱着,整個人從裏到外都是他的了。這也還不夠,要怎麽樣才能把他吃到腹中,或是揉進自己的血肉裏呢?
感覺到什麽滾燙的硬物蹭過自己的腿側,郗白抱緊了男朋友的頸脖,承受着他壓向他的重量。身體變得很燙,燙到他想把衣服扯開,将他們兩個人的衣服都掀起。愛欲面前未經人事的男孩也不能免俗,雖然他不知道到底應該要怎麽做,但總歸再近一點都是好的,近到皮膚相貼也不夠,只好吻得再深一些,直到不得不停下來呼吸。
不夠,還不夠。
“如果,你想……”
熾熱的吐息湧在一起,郗白在喘息中顫着聲音問道,回應他的是更兇狠的一個吻。他也學着祁川觸碰他的樣子撫上他的側腰,他的脊背,感受他的每一寸肌理。相擁在一起□□焚身,好過分離帶來的焦灼。
在郗白“難受”得不知道該怎麽辦才能纾解時,祁川伸手握住了他某個難以啓齒的部位。格外敏感的器官連他自己都不常觸及,這樣被自己以外的人碰到的感覺驚得他渾身一顫,并且發出了一聲連他自己聽了都想捂住嘴的輕吟。
祁川在他的頸側到肩膀上留下一串濕漉漉的齒痕,本來就寬松的衣服已經起不到任何阻隔的作用,他的手沒動幾下郗白就被送上了頂峰。少年頭發上滴下的水,汗液和生理性溢出的眼淚混在一起,黏膩潮濕如情潮間的親吻,也如窗外連綿一整夜的雨。
把我變得更糟糕吧。郗白迷戀地蹭了蹭祁川額頭,整個人軟成一灘糖稀。他說不出話來,只能探出手為男朋友做了一樣的事情。羞恥感不翼而飛,他理所應當如此與祁川親熱,反正已經做了這麽多脫軌的事情,也不介意再多一項大膽。
可是祁川依舊沒有做到最後。
醒來時還在下雨,外面的天色不足以看出來現在已經幾點了。郗白緩慢地動了動指尖,迷茫中發覺自己還攥着身邊人的衣角。餍足困倦的感覺讓他再次閉上了眼,但是他往少年身邊又挪近了些,甚至撒嬌般的伸手抱住了他的胳膊。
頭頂傳來一聲輕笑,祁川放下了按着手機的手,湊過去吻了吻他的臉頰。
“餓不餓?”
郗白眼睛都不想睜,他蹭着他的手臂搖了搖頭,到底還是害羞的。雖然他很不解為什麽祁川對等他成年這件事這麽執着,但是昨晚那種程度也已經夠颠覆他以往對于這種事情的認知了的。
做過這等親密的事情的兩個人,身心都貼得更近了。祁川也就由着他抱着,單手回完了戰隊群裏的消息。
這一趟來他的确是打算駐隊了的,這比預計的時間要提前三個多月,所以到這裏以後再請兩天假也沒有那麽難。倒是劉輝對他退學的事情,于公于私都很好奇,他本來還猶豫着怎麽解釋,此時郗白攬過他的手放在唇邊輕輕吻了一下的時候,他突然就不猶豫了。
「因為我和我對象的事,我留在學校會影響他。」
「說起來你們也見過兩次了,改天我再正式介紹吧,他叫郗白。」
在劉輝發來一串?!?!?的時候,祁川已經把手機丢在一邊,重新撲向他的小白兔了。像是從彼此身上補充了足夠的能量,兩個人的狀态都好了一些,之前渾渾噩噩的時間是如此不真切。
“怎麽沒有好好待在家。”祁川柔聲問道,“你不跑出來的話,返校之後我也會讓施鈞洋去找你的。”
這是什麽顯而易見的問題啊。郗白動了動唇,他的嗓子還是啞的。
“因為想你。”
小白兔變得這麽直白,祁川反而說不出話了。他的目光又落在了郗白眼角的淚痣上,他用拇指撫過了那個地方。
“你呢?”
郗白問。這些天你在做什麽?
“我在家排位啊,不去上課還能睡到自然醒。”祁川故作輕松地說,“不過我去了一趟藍狼,沒想到……沒想到那裏已經拆了。”
郗白不掩心疼地凝視着他,他知道這對祁川來說一定是很遺憾的事情。雖然他對網吧那種地方怎麽都喜歡不起來,而且還發生過讓他不忍回憶的事,但是孟老板還是很好的,他随着他一起懷念了起來。
“戰野那逼也不知道去哪了,哈,他老爸進去了,估計後頭還跟着一屁股破事。”祁川喃喃道,“不過孟老板也沒了個音訊,她換號碼了,真是……怎麽都不告訴我一聲。”
會再見面的。郗白這麽期許道。他希望對祁川好的人,以後也還能一直陪在他身邊。
“我還沒有來得及,好好謝謝,施鈞洋……還有殷染。”郗白緩緩地說,“他們都很好。”
用不着更複雜的形容,祁川自然知道他想表達的意思。這起起伏伏的一遭走過,他的确很感謝施鈞洋,也對殷染有些刮目相看了。生活中還是有很多隐形的寶藏藏在身邊的不是嗎,祁川攬着郗白,輕輕拍了拍他的背。
所以面對這讓人又愛又恨的生活,他們前方的路又是什麽樣呢?相擁着沉默了很久,祁川嘆息般地說出了那句話。
“回去吧。”
郗白徹底把臉埋在他懷裏,沒有動,也沒有說話,可祁川知道他醒着。
“回家去,然後回學校,好好高考。”
“不會很久了,高考倒計時還剩一百多天,你的生日也很近了……我答應你,你生日的時候一定回去找你一次,嗯?”
“寶貝,回去吧。別讓你爸媽擔心。”
又隔了很久郗白才動了一下,只不過那是抽氣帶來的顫動,祁川胸前的布料被眼淚打濕了一大片。攢了二十五天的眼淚沒有因為惡意或者逼迫而流,卻因為戀人的溫柔而決堤。
這要流多久呢,郗白揪着他的衣擺嗚咽出聲。大概還有一會兒才能停,就像這窗外的雨一樣。在他沒能看見的角度,少年也無聲地紅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