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
竟是個什麽?”
藤明月失聲叫道:“是那尊四面神像的真身……”
話音未落,窯壁又塌了一片,這“饅頭窯”處在岩洞深處,窯頂從中隆起,此時崩塌了多半邊,下面猶如淵深無底的腥紅血海,那裏面是尊妖邪無明的神像,它呲牙咧嘴,狀極恐怖,分做四首八臂,遍體漆黑,在業火中呈現出近似屍血的深紅。
我們見此情形,皆是驚駭欲死,退到窯頂邊緣,後背倚着洞壁,兩腿篩糠似的發抖,腳下半步移動不得,身上汗水不斷滴下,還沒等落在窯磚上,就已化成了霧氣。
周圍的窯磚紛紛垮落,衆人随時都有可能直墜下去,我雖然知道那本考古手記的主人,曾于1980年被村長所惑,死在了“殛神村”地底的饅頭窯裏,但心存僥幸,妄想從這逃出“殛神村”,如今卻是追悔莫及。
臭魚突然拽了我一把,聲嘶力竭地叫道:“別愣着了,再不走可就來不及了!”
我回過神來,只見窯裂在迅速擴大,此刻邊緣處還算完整,不過再有遲疑,“殛神村”下的窯壁就會徹底崩塌。
我心知逃生的機會千鈞一發,先讓藤明月走在前邊,随即咬緊牙關,同臭魚拖起阿豪,一步一蹭的向前挪動。
這時阿豪的神智有所恢複,他可能是回光返照,意識到情勢危急,奈何說不出話,便掙紮着想将我推開,我和臭魚又哪裏肯将他撇下,強行将他拖向地洞另一端的甬道。
我們正拽着阿豪的胳膊往前走,忽覺手中如握赤炭,瞬間就被灼起一層燎泡,也不得不放開手掌,待我回頭察看,就見身後窯壁塌落,一只暗紅色的怪手從裏面伸出,自下而上将阿豪雙腿攥住,阿豪的血肉之軀頓時被變成了一縷黑煙。
我見阿豪死得如此之慘,心中似被尖刀戳中,但那如同來自阿鼻地獄裏的無間業火,正在迅速蔓延開來,只好和臭魚兩人強忍悲痛,踉跄着腳步追上藤明月,拼命跑到甬道石門前。
而那尊猙獰可怖的神像,像是被無數陰魂附體,竟帶着業火從窯窟中緩緩爬出,撞塌了岩洞石壁,整座“殛神村”都跟着向下陷落,我們只聽磚石崩落聲不絕于耳,再也不敢轉頭觀望,在狹長曲折的甬道裏一路狂奔。
甬道入口已被塌方掩埋,黑暗中不知逃出來多遠,四周終于變的寂然無聲,等氣喘籲籲地停下腳步,我這才發現自己的鞋底都燒穿了,幾乎是光着腳跑到此處,足底已是血肉模糊,但也感覺不出疼了,又想起阿豪慘死在“饅頭窯”,更是傷心欲絕。
我心中沮喪至極,呆坐在甬道裏一言不發,臭魚則不住搖頭嘆息,他兩眼發直,口中只是反複在罵:“我日他大爺的……我日他大爺的……”
藤明月擔心我們精神崩潰,在旁好言相勸,然後從我身邊找出那截溶掉多半的蠟燭,用打火機點燃照明,又将手帕扯開,替我包在腳上。
我借着光亮看到臭魚和藤明月的臉色,都如死灰一般,嘴唇上全是裂開的血口子,想必自己也好不到哪去,這時我有種切實的感受——記憶中在“埋門村”的遭遇,并非是我們幾個人同做的噩夢,衆人是陷入了一個死亡的循環,每當全部死亡之後,一切就會重新開始,這可能與“門”所引發的地震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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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我完全想不明白,為什麽“饅頭窯”裏燒造的神像突然活過來了?為什麽說這座村子是個“祭品”?許多謎團在考古手記中也找不到答案,畢竟這本手記的主人,也同我們一樣是外來者,鬼知道“殛神村”裏究竟有多少秘密?如果揭開這些謎團,我們是否就有機會從死亡的命運中逃出生天?
我的思緒越陷越深,除非擁有“上帝視角”,否則誰能洞悉這千年的迷局?但命運是片漆黑的荒原,只有走過的地方才會出現道路,與其在此怨天尤人胡思亂想,還不如從這條甬道繼續向前,看它最終會通往何處。
藤明月和臭魚都同意我的想法,這條甬道位于村後,兩旁好像沒有岔路,雖然前途未蔔,但一直往深處走下去,至少能離“殛神村”越來越遠,主意既定,當即抖擻精神起身而行。
甬道漫長曲折,地勢起伏蜿蜒,整體呈擡升趨勢,我走着走着,不覺想起一件怪事,藤明月看到她自己皮夾裏那張照片的時候,臉上帶有明顯的恐懼之意,我當時雖然沒看仔細,可我還是可以确定那張照片裏沒有什麽可怕的東西。
此事頗為蹊跷,我尋思要找藤明月問個清楚,卻已行至甬道盡頭,原來這條甬道通着高山懸崖,洞口鑿在古樹倒懸的峭壁當中,下臨虛空,黑茫茫難窺其底,我們也不敢探頭太深,唯恐失去重心一頭栽下去。
洞裏有座神龛,猶如田間地頭的土地廟一般低矮簡陋,至多能容一人蜷身在內,其後有石獸馱着巨碑,讓塵土埋住了多半截,那神龛裏赫然是具男屍,衣冠早已風化,但體态肥白,黑發黑須,面容膚色皆與生人無異,要不是沒有呼吸心跳,誰也不會把它當成死屍。
我們三人見狀面面相觑,解放前有架飛機墜毀在“門嶺”,幸存下來的乘客發現了一具“肉身菩薩”,餓紅眼的幸存者被迫吃了死人肉,回去之後變成了行屍走肉,被砍掉腦袋都能再長出來,那個人雖然活着,卻是沒有了魂靈的軀殼。
此時看這“肉身菩薩”毫無缺損,根本沒有讓人吃過的痕跡,或許是“被吃掉的皮肉又重新生長出來了”,另外它出現在這條甬道盡頭,看來果真與“殛神村”有很深的聯系。
我們随即發現,“殛神村、肉身菩薩、饅頭窯”裏的所有秘密,其實全都刻在那塊古老的石碑上。
刻在古碑上的第陸個故事美人祭
◆ 第六個故事美人祭
大唐貞觀年間,驢頭山人誅“門”成功,他的徒子徒孫都成了守陵人,僻居在與世隔絕的深山中,每隔一些年頭,村子裏就要用活人殉祭,鎮壓“門”的陰魂,但這無異于飲鸩止渴,怨念越積越深,遲早會釀成更大的災禍,村人無不以此為慮。
直到元世祖在位時,村中出了個異士,姓韓名胄,素有奇謀巧智,擅長爐火形煉之術,他在“眠經閣”中翻閱古籍文獻,想出一條永絕後患的“填門”之策。
原來當年衛國公李靖遠征吐谷渾,在積石山遇“門”,那是個天地未分之時就已經存在的蟲卵所化,刀劍水火俱不能傷。它終日沉睡不醒,一旦有所異動,頃刻間就能将整座城池吞下,使無數軍民葬身其腹。李衛公束手無策,只好求助驢頭山人。驢頭山人的元神進入“門”中,才使此蟲斃命,然其陰魂作祟至今。
而這當中還有個細節很容易被人忽略,只在村中最古老的文獻中有零星記載,無非只言片語,那是李衛公曾從“門”的身上,剜下一塊肉來。但是怪蟲被剜掉肉的部分,沒多久便恢複如初,這塊肉後來也被埋到村子裏了。
韓胄大奇:“那巨蟲從天地開辟以前既有,一向不受物害,李衛公為何能從它身上剜肉?”
這件事只有村子裏年紀最老的人才知道原因,當年李衛公拜訪驢頭山人的時候,也曾言及此事。
相傳李衛公姓李名靖字藥師,生來器識恢宏,風度沖邈,文武才略兼備,未遇時常在山中射獵。某天他撞到一頭九色麋鹿,此鹿頭頂枝杈如冠,目射神光。李靖舒展猿臂,彎弓搭箭正待射殺,那麋鹿卻極為機警,竟然有所察覺,撒開四蹄遁入了山谷。他在後緊追不舍,不想墜入山中一個地洞,等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處在洞底,多虧被枯樹擋住才得大難不死,頭頂僅懸青天一線,他本事再大也爬不出去,只好點了火媒照燭尋路。
李衛公摸索着走進一條裂縫,在漆黑的地底走出很遠,忽然見到一片氣勢雄偉規模龐大的城池,城中金碧輝煌宮宇連綿,用魚油燃燈,長明不滅,更陳列着無數奇器異怪,但其中冷森森的鴉雀無聲,他心中又是驚奇又是駭異:“這裏是什麽地方?沒聽過哪個皇帝在地底下蓋宮殿,莫非是走進了哪座皇陵地宮?”
李衛公仗着藝高膽大,持劍穿過城門走進地宮,那城門兩側有龍虎玉獸,獸背馱有古罐,上塑人面五官,輪廓起伏傳神,色澤殷紅猶如鮮血,放在那好像是用來鎮壓妖邪,他拿到手中剛想觀看,卻從那宮門裏并肩走出兩個人,生得臉如滿月,一個身着紅衣,一個身着白衣,面貌則是一惡一善,看樣子都像殿前聽命的侍官。
紅衣人見了李靖立刻瞪目叫道:“生人何敢到此?”白衣人則勸道:“此人姿貌魁偉,當是佐王之材,吾等不可慢待。”
李衛公暗自異之,立即上前施禮,自稱因追趕麋鹿,誤墜此地,請問兩位禦官,這座宮殿到底是什麽所在?
那二人說道:“此處深不可及,誰進來也別想活着離開,念你限數未到,可以破例指點一條出路。”
李衛公連忙道謝,他看這座地宮詭秘古怪,恐怕多留無益,就請教那二人出路在何處。
誰知那白衣人卻閉口不答,擡手指了指紅衣人的耳朵,似乎是讓李衛公湊近觀瞧。
李衛公不知何意,就走到紅衣人跟前,往其耳內窺探,卻見沃野千裏,崇山峻嶺隐約可見,忍不住驚訝得叫了起來,他正想回身詢問,背後卻被人用力推了一把,不由自主地向前撲去,竟然跌進了那個紅衣人的耳中。
李衛公如墜霧中,只聽耳畔呼呼生風,渾渾噩噩不知自身所在,等他明白過來,發現自己躺在追趕麋鹿的山谷前,從地宮裏拿的古罐還捧在手中。
離開山谷後請人辨識古罐,得知此罐稱為“亭壺”,古之陶瓷罕有血色,除非是将處女活活封在泥胎中祭爐,才會使其腥紅勝于鮮血,那是用了春秋戰國時的人殉古法,喚作“美人祭”,成形後陰氣凝重,鬼神皆懼,世間僅此一件,據說當年為秦始皇陪葬于骊山。
這個古罐,畢竟是用殘酷血腥的“美人祭”燒制而成,又得自陵寝地宮,李衛公遂以為“亭壺”不祥,沉于一處枯井,幾年後他于長安被李世民召入幕府,充做三衛,自此南征北戰,為大唐王朝開疆拓土,立下許多不世奇功。
卻說李衛公在積石山遇“門”的時候,眼見刀斬火焚都無濟于事,立刻派心腹人去那口枯井裏尋找“亭壺”,結果只找到一塊殘片,才從“門”的身上剜下一塊肉來,那古罐殘片上的血痕卻就此消失,變得與尋常陶罐沒有任何區別了,李衛公無奈,只得前往青石洞請驢頭山人相助。
韓胄得知這些情況,認為“埋在古墓裏的門雖然死了,但陰魂附屍不去,它既與天地同出,也當與天地同盡,絕沒有辦法将其徹底誅滅”,如果每隔十幾二十幾年,就用一個女子填入“門”中殉祭,不知哪年哪月才算盡頭?何不使用春秋戰國時傳下的美人祭古法,造出一尊陰氣更重的飲血金鋼之像,将“門”封在裏面,使它永不出世。并立下重誓,擔保不會出半點差錯,否則他甘願把當年李衛公割下來的肉吃了。
村長聽罷,深以為然,就于山中挖個大窯窟,取千年古楠樹引火,但要想把“門”封住,可不比燒造陶器瓷器簡單,燒出那尊飲血金鋼四首八臂,器形龐大,更需有許多女子殉窯,使亡魂被業火燒鑄在神像上,村子裏的人世代看守古墓,就像被一個詛咒束縛住了,誰都想讓“門”永遠關閉,所以行事不惜代價,但即使是這樣,殉窯的活人也遠遠不夠,只好又從山外綁來許多人。
由于燒祭儀式過于血腥殘酷,為防有變,韓胄特地安置了祭中祭,也就是造了座瓦村紙人,安撫那些死于“美人祭”的亡魂,稱為“殛神村”,所以才說這整個村子都是祭品。
到了封窯燒祭的時刻,無數女子被封在泥胎裏活活投進火窟。不過“美人祭”的窯溫最難掌握,火候、氣氛、時辰稍有差錯都難以成功,況且人算不如天算,也說不清哪裏有失誤,反正最後是功虧一篑,那些陰魂都被燒成了霧狀,神像遍體呈現出黑紅的屍血痕。由于那些人死得太慘,窯底封滅之後,無盡的怨念竟使鬼火湧出,把在場所有的活人,包括村長在內,全部燒成了灰燼。
這時“門”也發生了震動,平息後整座“殛神村”都憑空消失了,它似乎是受地震影響,掉進了生死兩界的裂縫之中,只有“門”再次震動的時候,才會在深山裏看到那團鬼火。
村子裏有很多人因此而死,從此人口銳減,逐漸開始衰落,幸存者們被迫封堵了通往“殛神村”的隧道入口,又因犧牲太多無辜,沒面目同師祖交代,是以後人對此事絕口不提,随着時間的推移,知道詳情的人越來越少。
當年那位韓胄倒是命大,僥幸從“殛神村”裏逃脫,他也是悔恨交加,依誓将埋在村子裏的那塊肉吃下,随即坐在地上咬舌而亡,一縷魂魄直入“門”中,只留下軀殼如生,被人收殓在此處山洞,并立下石碑戒示後來者。
我和臭魚、藤明月三人,拭去古碑塵土,詳細觀看了一遍,心底的許多疑惑,至此終于盡數解開了。
臭魚說:“我看這韓胄敢作敢當,也不枉是個爺們兒了,值得受我老于一拜。”
藤明月嘆息道:“敢當有什麽用,搭進去這麽多條人命,當初還不如不作。”
我說此人畢竟是為了把“門”徹底封住,并不是為了滿足一己之欲,只不過失敗了死的不止是他一個,使深山裏又出現了一個比“門”更恐怖的東西,得失對錯就任由後人評說了。
臭魚點頭道:“咱們當下的麻煩也不小,還是別替古人擔憂了,你們說咱這就算逃出殛神村了嗎?”
我對其餘二人說,按照古碑上的記載來看,整座“殛神村”都掉進了生死兩界間的裂縫,只有在“門”震動的時候才會出現,手記主人在1980年到村子地底尋找神像而死,與咱們在高速公路迷失方向,誤入“殛神村”,同屬這一時刻。但生死兩界之間的裂縫,又是一個什麽概念?
臭魚說:“如果阿豪還活着就好了,咱倆這腦袋加一塊兒也不如他轉得快。”
我聽了這話,心中也自黯然,如今卻只能摸着石頭過河了,想想前邊發生的事情,大概是衆人在經歷了唐代古墓附近的死亡事件之後,由“門”所引發的地震,使周圍的時間形成了漩渦,所以又重新回到了深夜兩點,而空間也被扭曲了,所以我們找到了來時的高速公路,這也是造成陸雅楠失蹤的原因。
随後我們四個人駕車駛入的高速公路,從此進入了“裂縫”,當我停下來做記號的時候,發現倒後鏡裏有光斑接近,其實那只是高速公路上正常行駛的車輛。
我根據這些情況,推測那段高速公路,以及這處裝殓“肉身菩薩”的山洞,都是裂縫的邊際。
臭魚說:“這事沒憑沒據的,無非是主觀臆斷罷了。”
藤明月醒悟過來:“解放前發生的墜機事件就是證據?”
我說沒錯,那次墜機事件的幸存者,也是在這個山洞裏發現了“肉身菩薩”,但石獸所馱古碑上關于“美人祭”的記載,可不是誰都能看懂的,要不是有你,我們到此也只能看着它幹瞪眼了。墜機幸存者為了求生,吃了這古屍身上的肉,從而走出了深山,這就表明他沒有掉進裂縫,否則不可能逃出去。
臭魚似懂非懂地聽明白了一些,問道:“這是不是就意味着咱們也能逃出去?”
我和藤明月都覺得沒這麽簡單,墜機幸存者進入這個山洞的時候,“門”應該沒有發生震動,所以完全不知道“殛神村”的存在,而我們走錯一步,可能就要墜入黃泉萬劫不複了。
藤明月說:“韓胄屍體旁的古碑上記載甚詳,也許這上面指出了逃離殛神村的方法。”她說完捧起蠟燭,再次去端詳碑文,果然在石碑後面發現了一些陰刻,那是一人一鬼的圖案,臉部各指一方,她輕呼道:“應該是這個方向……”
我心中一動,按照人形所對的方向找去,就見洞壁從中裂開,裏面深不可測,這山洞裏處處漆黑,若非刻意接近,倒是不易發現。
臭魚喜道:“從這裏一直走出去,就能離開裂縫?”
我點了點頭:“看來八九不離十了……”話是這麽說,心裏卻沒任何把握,咬牙忍着身上燒灼的傷痛,一步一挪地走了進去。
藤明月和臭魚也從後跟來,我邊走邊問藤明月:“你看到自己照片的時候臉色不太好,到底是怎麽回事?”
藤明月說:“我先前想起拍那張照片的時候,是剛和同學們在放映室看完一部美國電影,陸雅楠也在,片名是Memento……”
我和臭魚都對這部片子十分陌生,應該從來沒看過,聽名字好像有“紀念品”的意思,卻不知是什麽內容。
藤明月說這部電影的主角,由于意外事故導致頭部受傷,只能記住短期之內發生的事情,他必須不斷把自己找到的線索記下來,因為很可能十幾分鐘後,他就根本無法記得自己在什麽地方、來做什麽。
我十分奇怪,Memento又不是恐怖片,至多算是驚悚懸疑吧?你當時的臉色卻為什麽這麽難看?
藤明月說:“我只是有種很不好的感覺,就像咱們此前把發生在唐代古墓裏的事都忘了,直至看到考古手記才重新想起,會不會還有更多的記憶被遺忘了?”
我聽到這裏,也有些感同身受,據聞金魚的記憶力只能維持3秒,比如它在一個環形管子中循環游動,每當重複一圈,對它而言都是初次經歷,因為它對上一圈已經沒有任何記憶了。“門”的震動,使村子周圍的時間變成了漩渦,我們在這裏至少經歷過了一次死亡,如果我們是在一個重複的時間內,一遍又一遍重複經歷着死亡事件,而受自身記憶所限,每次都抱着能夠逃生的希望前去送死,簡直沒有比這更恐怖的事了。但願這不是事實。
那山洞深處逐漸寬闊,似乎已經通到了山下,又漸漸起伏上行,周圍不再有逼仄壓抑之感,腳底軟軟的都是塵土。
臭魚遠遠地看到斜上方有一絲光亮透下,急忙指着那裏讓我們看。
我和藤明月揉了揉眼定睛看去,确實有道天光,求生的欲望變得分外強烈,三人立即振作精神,手腳并用順着斜坡往上爬。
這時身後突然傳來震動之聲,山洞從底部裂開,黑霧四處彌漫,裂痕迅速向上延伸,濃霧中浮現出一個巨大的陰影,形質變幻難測。
我心驚肉跳:“真他娘的該死,地底那尊神像也從裂縫裏爬出來了……”
臭魚駭然道:“村子塌進了窯內,不是将它埋住了嗎?”
藤明月說:“石碑上記載的非常明确,這是千百個殉祭亡魂聚集的幽體,一旦饅頭窯裂開,那座殛神村根本壓不住它。”
我看濃霧中的陰影已離我們越來越近,哪裏還敢再看它一眼,對藤明月和臭魚叫道:“快逃!”
三人不顧一切地向斜坡上攀登,此刻震動變得更加劇烈,臭魚心慌,撲倒在地摔了個狗啃泥,竟順勢向下滑落,我伸手去拽他的胳膊,也被下滑之勢拖倒,我見藤明月也想過來幫忙,趕緊叫道:“你先走,別過來……”
這話還沒說完,地裂就已經延伸到藤明月身邊,她猝不及防直摔下去,被那尊從霧中探身而出的神像,伸出巨掌按在了石壁上。
我見藤明月死于非命,不由得急火攻心,眼前一陣陣發黑,只想盡快把臭魚拽起來,可地層不斷崩落,臭魚身在半空無從着力,我手臂已經麻得沒有知覺了,又哪裏拽得動他,傾斜的地面垂直裂開,底下猶如萬丈深淵,我們所在的位置随時都會坍塌。
臭魚仗着身手矯健,跟條黑泥鳅似的渾身是勁兒,他憑腰腹之力擺動雙腿,用腳尖夠到岩縫,剛要從裂開的地面攀上,卻見那霧化的神像已近在咫尺了,他忽然抓緊我的手臂大叫道:“咱不能全死在這,出去一個是一個!”随即将我甩開,兩腳在岩壁上一蹬,合身跳向地底,那神像的幽體緊随不放,轉瞬間消失在了黑霧中,再也沒有任何動靜。
周圍一片死寂,我絕望已極,伏在地裂縫前張大了嘴,想喊卻喊不出來,此刻我猛然醒悟過來,在第二個循環中沒有遇到青窈的亡魂,因此沒有發生鎮門儀式。那裂開的深淵猶如黑洞一般,應該就是“門”在吞噬一切,而處在裂縫中的神像掉入了“門”中,使它的震動開始緩緩平息。我現在完全可以轉身逃出去,但阿豪、臭魚、藤明月就将永遠陷進黑洞,連魂靈都不複存在了。
我看了看手表,時間還在兩點整一動不動,這說明“門”的震動還沒徹底停止,如果我也死在此地,衆人是否還要重新經歷這場噩夢?我放棄了獨自逃生的念頭,正尋思我應該趕緊把這些事,都用短刀刺在手背上,以防在死循環中忘記了前事。
不料傾斜的地面忽然動了起來,坡度越來越陡,由傾斜變得垂直,我身無所依,“呼”地一聲向下墜落,腦子裏變得空空如也,恍惚中被人拽了一把,我猛地睜眼一看,見是坐在自己車子後座,外邊的雨下得正大,阿豪在前面開車,臭魚則伸手拽我:“你怎麽睡不醒了?雨下得太大了,路上不安全,不如在路邊找個地方過一夜,等天亮雨停了再走。”
阿豪也說天黑路滑,為了避免事故,得就近找個地方過夜。
這時臭魚發現前邊不遠處,隐隐約約有些燈光,把車開到近處,能看到那幾間房屋的門面是個藥鋪。
我腦中昏昏沉沉,使勁搖了搖頭讓自己清醒一些,望着車窗外說道:“這場暴雨來得好急,看來今天晚上肯定是回不去了。”
(第貳卷完)
○ 附錄:
◎ 迷咒
據說早年間有個進京趕考的書生,因其家境貧寒,所以一心想要考取個功名來改變現狀,光宗耀祖。他在鄉下奮發苦讀,但連着考了幾年,都是名落孫山,無功而返。書生不但不氣餒,反而暗下決心,發誓不考出個功名來決不罷休。這次科舉,他繼續來到京城,準備再次搏試一番。
書生每次進京,所帶的盤纏很少,所以歷來他都會租住在京郊的一處荒園之中。一來食宿費用不高,二來荒園地處偏僻,可以安心備考,不怕被人打攪。
一天晚上,皓月當空,星雲密布,書生一人在園中徘徊。想起在家刻苦讀書,歷年上京都失望而歸,不覺心中惆悵萬分。于是對着晴朗的夜空,吟起愁詩來。就在書生吟罷詩的最後一句時,忽然牆頭處發出一陣女子的笑聲。書生順着聲音看去,發現原來是一妙齡少女正扒在牆頭上看着自己。書生見那女子容貌清秀脫俗,不禁心中竊喜,暗想可能是附近的哪家小姐,聽到他吟詩的聲音,理解其中悲愁滋味,被其吸引而來。于是急忙整理衣冠,開門去迎接。誰知他走出門外,舉起雙手剛要行禮,竟發現在牆頭外面,是一條一人多高的大蛇,蛇身足有碗口粗細。往上看去,蛇頭竟然是他看見的那個女子。看到書生出門,那美人蛇退下牆頭,慢慢靠近書生,一邊行進,一邊對其眉眼挑逗,妩媚之極。書生見狀,立刻吓得汗毛倒豎,轉頭就跑回屋中把房門反鎖,蜷縮在角落裏瑟瑟發抖。不一會,就聽門外那女子聲音呼喚其名字,并且敲門聲連連。書生緊閉雙眼,捂住耳朵,大氣都不敢喘一口,就這樣漸漸熬到天明。聽門外聲音逐漸消失,書生立即收拾衣物,匆匆逃回了老家。
其實書生在住處遇到的,并不是什麽妖魔鬼怪,而是先前被人下了一種類似催眠術的巫咒。與他同次科舉的一個書生,乃是一個官宦子弟,在了解到窮書生這次是有備而來,而且是衆多學子中最有希望拔得頭籌的時候,他便私下找了個巫師,對窮書生施了個咒術,讓他夜晚看見人頭蛇身的妖怪,好把他在考試前吓跑,自己有機會登第。
果不其然,那屆科舉,這個官宦子弟通過使用此種卑劣的手段,和其父親在朝中疏通關系的原因,順利名列三甲。
◎ 荒山驚夢
前段時間,全國各地的影院都在放映一部電影,引起了觀影熱潮,我是冒着暴雪在深夜零點看的首映,轉天想看第二遍就買不到票了,天津僅有中影的一個IMAX廳,所以真是一票難求。
這部電影就是詹姆斯卡梅隆執導的巨作《阿凡達》,又名《化身》,看過這部電影IMAX版的觀衆,都會被通透如水晶般的視覺效果和绮麗的冒險場面所震撼。而且在茶餘飯後,大夥也經常會對電影裏面的人物,情節和橋段津津樂道。不過《阿凡達》的拍攝技術超前,但這個故事的模式卻不能說有多新穎,至少咱們中國很早以前就有了。
話說古代的時候,有一個牧童。因父母早早的就離開了人世,所以他自小就沒有受過什麽教育,甚至連字都不認識。牧童所在村子的村民見他孤苦伶仃,無依無靠,便經常會給他一些衣物、食品之類的東西,以幫他度日。牧童就在這樣的生存環境下長到了成年。
一天,牧童去到河邊放牛,他坐在樹下看着老牛吃草,不免感嘆起自己的身世,又想到當下面對的處境,不禁難過不已。牧童暗自愁道:“我如今已經成年,也應該是成家立業的時候。但別說上京考個功名,現在就連大字都不識幾個。而且至今都還是孤身一人,形單影只。既沒有銀兩存于家中,也沒有一技之長學在身上。就這樣一直下去,難道一輩子只能給人放牛,到最後終老而死麽?”他越想越覺得悲傷之極,于是低頭掩面大哭了起來。這時,突然從不遠處走來了一個穿白衣之人,他走到牧童身邊停下了腳步,俯下身子詢問牧童為何在此哭泣。牧童擡頭望去,見此人乃是一個白衣道人,年齡已是不惑之年。牧童把自己憂愁之事一股腦的全都說給了這個道人聽,道人聽罷,對牧童言道:“我觀你面容,與我道家甚是有緣。若真心求學,日後必有所成,只是現在時機未到。”道人邊說,邊從懷中拿出一個玉枕遞到牧童手上,說:“這樣吧,今日我送你一個玉枕,從今天開始,你每晚睡覺,頭放此枕而眠。過段時間,我再來找你。”說完,道人便轉身離去了。牧童拿着這個玉枕,心中甚是疑惑:“這道人真是古怪的很,說我與道家有緣,還給了我這個破枕頭,到底是什麽用意?”他随後也沒有多想,抱着枕頭便返回了家中。
這天晚上,牧童依照道人所說,用玉枕墊在頭下休息,不一會便不知不覺的睡着了。朦朦胧胧之間,牧童做了一個夢。
在夢中,牧童化身成了另外一個自己。夢中的他面目清秀,胸藏乾坤,而且還擁有一身的絕世武功。他夢到自己來到一個無名之國當中,老百姓都過着安居樂業的日子,行為語言也與自己相通。而且國內也有貴族王室,朝廷皇宮。和自己現實中的情景簡直一模一樣。
這時,牧童忽然見城內廣場之上人頭攢動,沸沸揚揚,便走過去觀看。來到跟前,發現有一座巨型的擂臺擺在廣場中央,城樓上左右兩排依次坐着朝中重臣及高官宰相。中間位置有一把黃金龍椅,上面坐着一位龍袍披身,頭戴旒冕之人。問詢打聽了一番,牧童才知道,原來今天是這國內的國王正在全城為公主選拔夫婿,坐在城樓中間的那個人,正是國王本人。選拔考試共分兩步,今天乃是武試。如有勝出之人,過後還要參加文試。只有兩試通過,文武雙全的人,國王才會把其招入宮中,成為驸馬。
擂臺之上,報名應試的人絡繹不絕,牧童也抱着試試看的心理參與了其中。沒想到,他那一身的武功竟然無人能敵,接連上來十幾個比武之人,都被他用區區幾招,便輕松打下擂臺,最終,牧童技壓群雄,脫穎而出。順利地進入文試。
文考在城中一座大殿之內進行,文官宰相,包括國王本人,每位出一道考題。或是對批詩文,或是論寫文章。出題完畢,傳到殿內叫牧童來做。牧童依靠其滿腹經綸、史書歷傳,閱題便答,筆走龍蛇。沒過多長時間,就把題目一一做完。國王批閱其答卷,邊看邊稱贊他是前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