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一類的事物,只會讓“門”更加活躍。為了讓“門”平靜,只能用相斥的陰來壓制它。
首先在村子周圍布置了一個結界,不分日夜,不停地下雨。
另外還用咒文驅使夜叉殺死誤入村中的女人,把屍體砌成牆,用女性屍牆的陰氣封堵“門”的活動,但是這也不過是飲鸩止渴之計。
“門”的震動越來越強烈,所需要的屍體也越來越多,當然陳老頭不會濫殺無辜。族中祖傳有一樣異寶,孽石。用孽石可以照凡人因果,以及人類本性的醜惡,只有照出一片黑氣的,才會讓夜叉鬼撕斷她的四肢,把她砌在屍牆中。好在她們在死後才被做成牆,靈魂免去了進入異界之苦。
“門”的活躍越來越頻繁猛烈,由于受到異界的侵蝕,在村子周圍出現了一個時空扭曲的旋渦,時空的扭曲範圍是整個村莊,每天晚上兩點,時間都會停止運行,短則十幾個小時,長則數百個小時。而最強烈的時間空間扭曲的地點是村子的邊緣一圈很窄的地帶。
舉個例子來講,阿豪死亡的山洞就是個時空的亂流,所以會在本來沒有鐵軌的山洞中遇到火車,如果在時空的亂流中死亡,靈魂會進入“門”嘴中的異界。
據說在中國的鄰邦印度,一衣帶水的日本,遠隔萬裏的歐洲的德國、英國,古時候也都有拜“門”教派的存在。他們幾乎無一例外地被當做邪教,行事十分詭秘。而且不同教派對“門”的稱呼不同,解釋也各不相同。印度宗教中認為:我們所在的世界是神靈的夢境,神的夢醒來之時,就是世界的末日。而神與神之間不同的夢境,會有聯系。在夢的間隙有一種吞噬夢境的蟲子,也就是波比琉坂。日本的宗教認為:門是通往黃泉的通道,黃泉者,地獄也。這是比較容易讓人接受的一種解釋。歐洲的宗教則認為:門是讓撒旦回到現實世界的通道,有朝一日,撒旦會重新回來統治世界。美國的科學家指出:各種宗教中所提到的門,應該是一種異次元通道,連接着不同的宇宙。
但這些宗教無一例外地進行殺人祭祀活動,文化背景的不同,殺人的方式也各異。印度是需要高僧的鮮血,日本是進行五馬分屍,歐洲則是用銅棺刺身體的鐵處女。人類在殘殺自己同類的時候,都有超高的想像力和創造力,而且都能找到很好的借口。祭祀——披着神聖外衣的血腥行為。在古印度婆羅門教中,為了不讓梵天的夢境受到幹擾,教中會派七名僧侶進行苦行修業,十六年之後,他們回到寺院,選出最傑出的一個苦行僧,用鋒利的貝殼,一點點挖淨他的血肉骨髓,每挖掉一點肉,就扔進“門”中,用高僧的血肉和佛法祭祀,這種方式就稱為放神,其意為釋放元神的意思。放神儀式可以平息“門”的震動長達十六年。儀式之後,新選出的七名苦行僧,出門旅行修業。歐洲方面,則同故事中描述的形式差不多,由聖女的鮮血,以及罪人的屍體砌牆來祭祀門中的惡魔,請它晚一些來毀滅世界。
這個村子裏的人,都是綠仙後裔,他們對“門”的壓制,在千年以來犧牲了無數名聖女,由1980年開始,又有數千女人被砌成了屍牆。剛開始抓誤入村中的女人,到後來,數量根本達不到需要的程度,只好去村外抓。
只是有一個前提必須遵循——用來做屍磚砌牆的女人,她的靈魂必須是邪惡的。
唯一能判斷人性善惡的寶器,是一面稱為孽石的水晶,傳說它是由神憐憫人類的眼淚所化。
每個人對靈力的感應程度不同,在鏡中看到的啓示詳細程度也不相同。心靈陰暗的人,會在鏡中發射出黑暗的氣息,生命力頑強的人會出現光芒,這種有光芒的人只占萬分之一。
臭魚等四個人所看到的影像,并不是死亡,而是因果的啓示。不過孽石在1980年大災禍的時候遭到破壞,看到的信息并不完整。而且即使是完整的信息,也無法避免命運的安排。就如愛因斯坦所言——時間是線性的,每一部分都早已安排好了,也許你有很特殊的機會,可以做時光旅行,去看那些早已發生和還未發生過的事情,但你只能看,而不能也沒有可能去改變那些事。
然而每個人從孽石中看到的內容都不相同,包含的信息也各異,其內都暗含禪機,只能自行參悟。
除了陸雅楠之外,其餘四人并非奸惡之徒,陸雅楠究竟哪裏邪惡,無從得知,因為她已經死了。
陳老頭想等淩晨兩點之後,想辦法放四個人出去,可是就在此時“門”發生了強烈的震動,屍牆随時可能會塌,于是陳老頭就去古墓中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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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這四個人一通折騰,搞得天翻地覆,連眠經樓都被一把火燒了,歷代先人的筆記經卷全部付之一炬,不過這也是運數使然,并不是個別人的責任。
最壞的情況已經出現了,阿豪、藤明月死掉了,阿豪是因為誤入了時空的亂流,陳老頭不知道藤明月是怎麽死的,有可能是聖女的惡靈所為。另外還活着的兩個人,也在孽石中看到了“果”,這種啓示,在死亡即将來臨之際才能見到果,不過也未必是死亡,總之是路走到了盡頭的人和沒有未來的人才能看到。更不幸的是“門”随時會開啓,族中的人都死得精光,再沒有可以填進去的聖女了。
村中雖然還有一位聖女的靈魂,不過已經被邪惡和怨念侵蝕,她的靈魂即使進入“門”,也沒有任何意義了。
我和臭魚聽得一片茫然,事情太過複雜,憑我們倆的大腦,暫時還理解不了。
不過有一點可以确定,陳老頭應該不是壞人。
于是我們就讓陳老頭去救治他的孫子,我對剛才的所作所為,感到十分的慚愧,十分的抱歉,十分的不知道說什麽好。
我想問問陳老頭,我和臭魚能做些什麽,我們既然命中注定今晚難免一死,是不是可以死得有點價值?
陳老頭搖頭說道:“二位爺雖然命硬,終究是凡人,對‘門’無能為力,咱們現在誰都沒有辦法,只能坐下來等死了,想不到這世界的最後時刻就在今夜。”
忽然廚房的門被打開,飄進來一個身穿白衣的亡靈,和我在墓中所見的不同,她身上的黑霧已經消失了,形容憔悴,而且我感到她已經沒有了那股強烈的怨念,那種讓人一看就忍不住想死想哭的哀傷,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明鏡止水般的平靜。
她的臉上蓋着一塊紅色絲巾,只露出似水的雙眼,開口說道:“這個世界雖然充滿悲哀與殘酷,不過并沒有走到盡頭,還有唯一的一次機會。”
接下來聖女的亡靈講述了第六個故事。
◆ 第六個故事:屠村
青窈是個孤兒,從小和爺爺一起長大,她還有個弟弟。
她不是一生下來就被立為聖女的,聖女的候選人在族中都是各大長老的血親,是一種至高無上的榮耀,尋常的族人想都沒想過會被選中做聖女。
但是,當時被選定為聖女的嬰兒夭折了,一時找不到合适的人選,只好從普通族人中挑選,最後選中了六歲的青窈。
從此以後,她不得不和爺爺弟弟分開,一個人住進了古墓邊的大宅,除了每天上眠經樓看書之外,再也沒有去其他任何地方的自由。
由于她被選為聖女時的年齡已經有六歲,時間緊迫,有更多的事要進行準備。
青窈從小就很善良聰明,她有一種責任感,她雖然不知道天下蒼生是些什麽,但即使是只為了村中的親人夥伴,自己的犧牲也是值得的。
日複一日地努力背誦冗長的咒語,每天晚上被毒針在身上文刺符箓,直到她十八歲的時候,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中,只要“門”出現異動,随時都可以進行放神儀式。
青窈早已心如止水,對這個單調而乏味的世界沒有任何留戀,她希望儀式的日期早一點到來,她會作為聖女壯烈地犧牲自己。
在某天清晨,她一如既往地去眠經樓看書,發現有一個外來的年輕人在和族長大吵大鬧。
青窈好奇地在二樓注視着這一切,她從來沒見過世界上有人吵架,說話這麽大聲。
那個年輕人的要求沒有得到允許,族人把他趕出了村子。
第二天青窈在二樓發現,那個年輕人又溜了回來,拿着個本子在偷偷摸摸地記錄墓前石碑的文字。
書樓古墓聖宅這一地區,只有族長和聖女可以進出,其餘的族人要先得到準許,否則任何人不準進入禁地。
這個年輕人是誰?膽子很大。青窈沒有管他,只是靜靜地看着他的一舉一動。整整一天,沒有心思讀經書。
連續兩天那個年輕人都來,最後一天他看見了在樓上注視他的青窈,年輕人在樓下和她講話。
這個年輕人是美籍華人,來中國考察古跡,他發現了這個與世隔絕的村莊,被這裏的神秘深深吸引,他經常笑,村裏幾乎沒人會笑,青窈不明白他為什麽喜歡笑,他還對青窈講了很多新奇的事情,什麽電視機啊、音樂輪船、航天飛機、貓王之類的,全是青窈連想都想像不到的事物。
轉天,年輕人又來找青窈,送給她兩樣禮物,一條紅色的絲巾,他說這和她的白衣服黑頭發很相配,還有一只剛出生不久的小貓。
青窈很喜歡這兩樣禮物,她忘了聖女的心是不允許有波動的,她已經愛上了這個年輕人,此刻她喪失了成為聖女的資格。
當天夜裏,“門”猛烈地震動,它的亡魂又活躍了起來,方圓數十裏,都可以聽到它悲慘的哀嚎。
放神的儀式,必須在當天夜裏舉行,然而族長發現了最可怕的事,聖女的心失去了神聖的平靜狀态。大怒之下,族長帶人暗中殺了這個年輕人,并把他的靈魂毀滅。
青窈并不知道此事,她雖然喜歡那個年輕人,但是她不會留戀這個世界,她明白自己有必須要做的事。
沐浴更衣之後,青窈靜坐在室中,靜靜地等候晚上的犧牲。
這時她腦海中出現了一個全身是血的身影,那個人……
儀式必須舉行,下一任聖女年紀太小,達不到要求。即使青窈的靈魂不合格,也要冒險試一下。
可是青窈還有最後的心願,就是再看一眼那個人,她帶着怨恨、思念、悔恨、痛苦的心情被活活裝進了銅棺,她的心被黑暗籠罩了。
她的靈魂沒有進入“門”內的異界,執念和怨恨把她留在了“門”與異界之間,那裏充滿對于死亡的悲傷與恐懼,以及對這個世界的無窮怨恨。
世上一分鐘,“門”內如萬年,青窈原本單純聖潔的心,變成了狂暴的惡靈。在“門”的震動下,這個複仇的惡鬼又爬了回來。
一番殺戮之後,她心中善良的那部分和黑暗的部分達到了平衡,互相制約,每天都在痛苦地鬥争。所以她把自己留在聖宅中。
直到有一天,她見到幾個人進入了村莊,其中一個人就是當年她所愛的年輕人。她心中的黑暗也開始逐漸消失,她在後邊悄悄地跟着他們,直到她看見她所愛的人對另一個女人動手動腳。
嫉妒的負面能量,再一次讓黑暗遮蔽她的心,她把那個女人扔進了銅棺,讓她的靈魂随着鮮血流入異界。
随後她吻了那個她愛着的人,但是那一瞬間,她發現他們不是一個人,只是長得太像。
此時,青窈終于覺悟了,她的靈魂得到了淨化,黑暗的負面能量完全消失。
她對自己在黑暗控制下的所作所為,感到難過,決定重新讓自己的靈魂進入“門”,換取這世界二十年的平安。
我聽到她果然殺了藤明月,但是不知為什麽卻恨不起來,心中只是感到她太可憐了。藤明月也太可憐,這個世界上的每一個人都太可憐了。
臭魚也掉下幾滴眼淚,連說:“日他大爺的,太不講人道主義了,誰規定非要用少數人換取多數人的生存?”
青窈和陳老商量了一下使靈魂回到“門”中的步驟,事不宜遲,必須馬上進行,屍牆已經壓制不住“門”的亡靈了,只要時間一開始運轉,它很可能就會破牆而出。
陳老對我們說:“你們兩位,如果想留下也可以,不過你們幫不上什麽忙,而且留下來是死路一條,現在整個村子都被異界侵蝕,青窈的靈魂回到異界之後,雖然會平息‘門’的哀傷,但是整個結界之內的範圍,也都會被卷進去。”
我問陳老:“如果是這樣,那隔二十幾年之後,‘門’再一次震動,怎麽辦?”
陳老說道:“我們一族,已經盡力了,二十年後的事,就留給那個時代的人去想辦法吧。”
臭魚問道:“那我們怎麽樣才能離開?四周都是時間的亂流,根本出不去。”
陳老說了一個方法:
從現實世界肯定是出不去了,不過你們二位在孽石的影像中都有白色光芒的啓示,說明你們二人的生命力很強,有條路可以冒險一試,不過如果失敗了,就會魂飛魄散,肉體毀滅,靈魂消失。
這條路就是以肉身的形态從陰間出去,走黃泉之途,再從陰間回到現實世界,這樣就能避開時空的亂流。
其方法是,在藥鋪旁邊有棵柳樹,我用兩條紅線,綁在樹上,另一端綁在你們腳上,這條線可以無限延長,而且人的亡魂是看不見的,你們自己卻可以看見。
柳樹性最陰,你們繞着柳樹順時針轉三圈,再逆時針轉三圈,就會到達陰間。
然後你們到枉死城中的一個地方,找到另一棵柳樹,逆時針轉三圈,再順時針轉三圈,就能回到現實世界,也就是能抵達我們村子結界的外邊。
以策萬全,你們每個人胸前背後在衣服裏都挂上銅鏡,銅鏡可以照出亡靈死亡時的情形,惡鬼一見之下,就會被自己死時的樣子吓得魂飛魄散。
務必注意的是,你們必須要趕在下一個兩點之前離開陰間,否則離開時仍會卷入失控的時間旋渦中。也就是說你們有十二個小時的時間。
臭魚說道:“這辦法好是好,只是太麻煩,不如在這等死來得痛快,反正我們已經見到了‘果’的啓示,我看是死定了。”
我對臭魚說道:“不能死在這,咱們即使只有百分之一的機會,也要試一試,咱們死了倒也幹淨,可是阿豪和咱們的父母,誰去給他們養老送終?”
臭魚說道:“啊,我倒是沒想到這些,看來咱們必須豁出性命沖出去了。”
我們不忍去看青窈的靈魂進入“門”中的慘事,于是問陳老頭讨了紅線銅鏡,又問明了枉死城中的種種事由,最重要的是問清楚了城中柳樹的所在,到時候找不着,可不是鬧着玩的。
随後,陳老頭辭別我們自行去準備儀式,我和臭魚裝備齊整,找到藥鋪旁的柳樹,拴好紅繩,轉起了圈,轉到最後一圈的時候,二人覺得腳下忽然踏空。
站起身來,發現自己在一條大路中間,旁邊是條奔流洶湧的大河,道路的另一側是漆黑一片,路上行人都朝着一個方向走去,那裏不遠處有座城闕,樓閣重重,大得看不到盡頭。
路上的行人,哦,不是行人,應該說是路上的枉死鬼們,目光呆滞,只顧向前走。
臭魚問我:“你說等聖女的靈魂再次進入‘門’之內,這事是不是就算告一段落了。”
我答道:“不知道,不過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這世界上确實是有一批英雄存在。她們很值得尊敬。”
臭魚又問道:“那枉死城裏都是什麽人?咱們能不能見到阿豪?”
我看着那城說道:“不知道,我也是頭一回聽說還有這麽個地方,從這名字上來看,枉死城裏的鬼可能都是些非正常死亡的人,就是說不是壽終正寝的。可阿豪的靈魂卻被卷進了黑洞的旋渦。”
臭魚笑道:“那這世上的大部人恐怕都要來這裏了,現在這世界有幾個能得享天年的人。”
我忽然一指前面的一個亡靈,對臭魚說道:“我怎麽看她這麽眼熟?”
臭魚順着我指的方向看去,說道:“哈,陸雅楠。”
我二人緊走兩步,趕上前面的陸雅楠。
陸雅楠聽到後面有人叫她名字,回過頭來,淚流滿面,楚楚可憐。
臭魚趕緊安慰她說:“你還好嗎?既然死後還有靈魂,看來死亡也不是很可怕,下輩子希望你還能長這麽漂亮。”
陸雅楠只是在哭,不肯說話。
我突然想起一事,問道:“陸雅楠,你做過什麽對不起自己良心的事嗎?”
陸雅楠哭着說:“我……我上初中的時候,家裏的奶奶癱了,父母整天忙着照料奶奶,沒空陪我,而且家裏的錢都給奶奶看病了,我很久沒買新衣服,我就把奶奶……從樓上推了下去。”
我和臭魚見她做過這種事,都非常鄙視厭惡,但是看她哭得可憐,好像已經悔悟了。
于是臭魚說道:“你已經付出相應的代價了,下輩子好好做人吧,你還有什麽心願嗎?我們回去幫你完成。”
陸雅楠忽然倒在臭魚懷中,趴在他肩頭哭泣:“我好餓,想吃人。”
露出滿口獠牙,一下子咬掉臭魚肩頭一大塊肉。
臭魚疼得大叫,我馬上想起衣服裏的銅鏡,扯開衣服以銅鏡對準陸雅楠,随着她一聲悲慘的叫聲,她看到了自己被夜叉惡鬼撕掉四肢的情形。
巨大的恐懼,吓得陸雅楠的亡靈化作成一團氣體,慢慢地被風吹散。
臭魚破口大罵,我給他包紮了傷口,還好他皮糙肉厚,掉塊肉也不算什麽。
我們的舉動引起了周圍亡靈的注意,我看見遠處有幾個鬼差模樣的家夥,在仔細地打量我和臭魚。
我心中暗自擔心,不過那幾個鬼差還是向我們走了過來。
我不等對方說話,就拉住一個頭領模樣的中年胖鬼閑聊:“這不是首長嗎?您怎麽有空來下面視察工作?”
那個胖鬼差都蒙了,不知道我的話什麽意思,問道:“啊……你們這兩個小同志是?”
我說:“您不記得我了?上次大會的工作報告您講得可真是精彩極了,我覺得您這小嘴兒也太能侃了,聽了您的報告,我還以為我生活在美國呢。”
胖鬼差可能以前還真是在機關工作的幹部,顯然是聽慣了奉承話,馬上就美得飄飄欲仙,嘴裏還謙虛起來了:“哎呀……這個這個,都是離不開黨和人民的培養嘛,你這個小同志,不要搞什麽個人崇拜嘛,咱們随時要保持先進性啊。驕傲和自大這兩個壞思想,你一不小心它就跑出來作怪。”
臭魚也不是傻子,知道此刻形勢危急,被鬼差抓了可大大地不妙,也拍起了馬屁:“首長,我最大的心願就是和您握握手,您一定得滿足我這小小的願望,要不然我吃肉都不覺得香。”
胖鬼差哈哈大笑,和臭魚連連握手,殷切地勉勵臭魚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我繼續對胖鬼差說:“您說美國總統也夠沒腦子的,他要是請您去抓拉登,那老小子還能跑哪兒去啊,首長您可真是文武雙全啊。”
我看差不多把他侃暈了,就說道:“首長,您工作太忙,我們不打擾了,耽誤您的時間,簡直是耽誤人類社會的進步啊,回頭見了您哪。”
胖鬼差糊裏糊塗地和我們二人揮手告別。
我們得以脫身,找到個僻靜地方哈哈大笑,臭魚說:“這傻×,日他大爺的,他他媽的真拿他自己當領導了,哈哈哈哈。”
二人正得意中,忽然身上被幾只手抓住,随即被繩捆綁,原來那幾個鬼差去而複返,把我們兩個捉了起來。
不由分說,我們被帶到了城中一處所在,一名官員坐在堂上,厲聲喝問:“你二人是什麽人?”
臭魚心想,都這時候了,反正要想活命就得掄圓了吹,于是大聲說道:“我們二人乃是美籍華神,來你們這考察學習,交流技術。有玉皇大帝發的護照,你們竟敢無禮,待我回去,告訴你們上級有關部門,讓你們這些家夥全部下崗。”
我眼前一黑,心想:“此番必死無疑了,臭魚這個笨蛋,有你這麽吹的嗎,太不靠譜了。你他媽的見過玉皇大帝嗎,人家兩句話一問,就能把你盤倒了。”
那官員聽了之後,果然大怒:“大膽狂徒,死到臨頭還信口開河,不用大刑,諒你不招,左右,給我打!”
一聲令下,擁出十多個鬼差,放翻臭魚,掄起棍子就打,直打得臭魚一佛升天,二佛出世。
我怕再打幾下,臭魚就要嗝屁着涼了,情急之下,也顧不上別的,張口就喊:“大人饒命啊,我們從實招來,其實……其實我們是……火星人。”
堂上官員聽到我說話,端詳了半天,說道:“表弟,想不到你我二人還有相見之時啊。只不過你為何到了此處?”
我聽他這麽說,連忙擡頭細看,原來那官員是0311,我大喜過望,這回有救了。
雙方各敘別來之情,原來那日在拘留所一別之後,0311心願已了,到了陰世,由于他忠孝仁義,被任命為這城中的判官。
我記得陳老頭囑咐的時間,向0311問明了那城中柳樹的位置,灑淚而別,和臭魚急忙離開。
匆匆趕到樹下,把紅線系上,估計時間也所剩無幾了。
這時被臭魚踢下石梁而死的黑貓亡靈突然出現在臭魚身後。
它這次恨極了臭魚,張口就咬斷了臭魚腿上的紅線,然後轉身逃走。
我和臭魚呆呆地對望着,透骨的涼意從心底傳出。
臭魚搖搖頭,苦笑着說:“大風大浪都過來了,最後小河溝裏翻了船,我操!”
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我終于要失去最後的夥伴了。
我們緊緊抱在一起,臭魚說:“回去之後好好活着,把我和阿豪的份都活下去。”
我點點頭,仍然說不出話,臭魚的身體逐漸變成一團氣體,和陸雅楠一樣消失在空中。
我繞着柳樹轉了幾圈,我的心好像已随着他們去了異界,腦中全是同伴的影子,忽然腳下踩空。
我又回到了現實世界,然而在我從地上爬起來的一瞬間,我的身體像是被一個力量吸住,向上面掉下去,我腦中忽然靈臺清明透徹,我明白了啓示中的旋轉圓圈是什麽意思了。
身體似乎被分解成無數碎片,以超越光速的速度飛行,然後在空中重組。
冥冥默默之中,我猛地坐了起來,似乎是從噩夢中驚醒,發現自己坐在藥鋪的客廳之中,藤明月正在給大家講述她家祖先藤子季泡妞兒的光輝事跡,臭魚和阿豪聽得很投入。
我覺得有件重要的事要說,但是怎麽也想不起來,擡頭看了看牆上的鐘表,指針是兩點整。
已經是淩晨了,暴雨還沒有停下來的跡象,我越聽越覺得藤明月講的才子佳人的故事無聊,我終于把那件重要的事想了起來,問其餘三人:“陸雅楠怎麽還不回來?”
(第一卷完)
【·死亡循環 第二卷 時失高速公路·】
○ 楔子
我和阿豪、臭魚三人在半路上遇到了暴雨,這場雨來得又猛又突然,我們被迫停在路邊一處藥鋪裏落腳,想等雨停了再走。還有兩個年輕姑娘,也因駕車途中迷了路,來到這裏借地方避雨。她們倆一個二十七八歲,名叫藤明月,是師範大學的老師,另一個叫陸雅楠,還是師大在讀的學生,衆人為了打發漫長的雨夜,便輪流講起了故事。
我在中間打了個盹,好像做了場噩夢般地全身都是冷汗,但噩夢中的情形卻都忘了,只是覺得有些地方很不對勁,就問其餘三人:“陸雅楠出去半天了,她怎麽還不回來?”
藤明月有些擔心,立刻起身出去找人。
我不知為什麽感到十分不安,就說:“這深更半夜的,又下着瓢潑大雨,陸雅楠可別碰上什麽雨夜屠夫,還是咱們大夥一起去看看比較好。”
于是四個人一同出了屋,卻發現藤明月開來的車子不見了,陸雅楠和藤明月的關系很好,以前常借她的車來開,但從不會連招呼也不打一聲就把車開走了,何況暴雨下得正緊,雨霧中連方向都難辨認,很容易發生交通事故,陸雅楠為什麽不告而別,她開着車能到哪兒去?
藤明月愈發擔心,想用手機打電話報警,可始終無人接聽,換成別的手機也同樣用不了,急得她險些落下淚來。
阿豪想去找那間藥鋪借電話,不料裏屋空空如也,根本沒有那老掌櫃和他孫子的人影。
阿豪對我說:“我總覺得這藥鋪老掌櫃有點問題,咱們可能有麻煩了……”
藤明月說:“人家好心好意借地方給咱們避雨,你別胡亂猜疑。”
臭魚也不太相信,搖頭道:“要說那死老頭子是在路邊開黑藥房的車匪路霸,歲數未免也忒大了。”
我卻覺得阿豪言之有理:“其實這地方本身就透着古怪,如果仔細想想,怎麽會有人選這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地方開藥鋪?除了墳地裏的孤魂野鬼,誰還會跑到這裏抓藥?”
我說到這兒的時候,連自己都覺得有些毛骨悚然,藤明月更是惦記陸雅楠的安危,問我能不能開車到附近找找?
我心裏那種不祥的預感,也在隐隐催促我盡快離開此地,沒多想就同意了藤明月的請求。
四個人當即冒着雨上了車,這周圍都是漫窪野地,先前都是從公路護欄的缺口處,把車開下來的,返回路面之後,一直往東開便能抵達關閉的寧滬段高速,預計陸雅楠會被攔在關閉的高速公路前,即使找不到人,我們也可以在那裏打電話尋求救援。
雨天能見度很低,加之路況不熟,我讓臭魚把車速放慢些,免得出現意外,又找借口安撫藤明月:“你不用太擔心,現在的學生都喜歡玩網戀,那是真當成事業來幹了,誰要是沒見過三五個網友,就跟殘疾似的好像比別人少點什麽,我估計可能是陸雅楠約了網友見面,所以不想避雨耽誤時間,又怕說出真實原由來你不答應,一着急她就自己開車趕回去了。”
藤明月稍顯安心,點了點頭說:“但願如此……”
我一看藤明月的反應,就知道所料不錯,這也是一種普遍的社會現象,便繼續說:“你就盡管放心好了,聽我的話肯定沒錯,我可是2004年買過房2007年炒過股。”
臭魚忍不住插嘴說:“甭聽他的,2004年買房,2005年賣了,2007年炒股,2008年沒抛……”
前排的阿豪趕緊提醒臭魚:“你不要命了,注意看路!”
臭魚越開越覺得情況不妙:“今天真是邪了,那條高速的入口有這麽遠嗎?而且我怎麽覺得咱們已經上了高速公路了。”
四周全是黑茫茫的一片,我們借着穿透雨霧的車燈,依稀可以看到旁邊的間隔帶,偶爾有提示“120公裏/小時”的限速标志出現,但兩側沒有任何區域标識。
我們這輛車很少跑遠路,因此沒安裝GPS導航儀,翻爛了地圖也确定不了置身何地,只猜測這是一條尚未開通的“高速公路”,深夜雨霧中不辨方向,鬼知道怎麽繞進來的,想掉頭回去也沒把握還能找到原路。
不過我和臭魚、阿豪三人都有一個共識:“是金子遲早會發光,是路就遲早會有盡頭。”這情況倒還不至于迷路,便讓臭魚只管冒着雨往前開。
藤明月憂心忡忡,但也無法可想,她大概是過于疲倦,就在後排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阿豪囑咐臭魚說:“深夜裏開車有四大怕:一怕犯困,二怕車壞,三怕劫道,四怕遇鬼。這頭一怕就是疲勞駕駛,你可得給我打起精神來,要不然咱這車可就直奔枉死城去了。”
臭魚一邊開車一邊說:“日他大爺的,我這上下眼皮早就開始打架了,是得想個法子提提神,你上次不是說有個走夜路的段子嗎,不如現在給咱講講。”
我心想現在走岔了路,要找失蹤的陸雅楠已經不太現實了,手機又打不通,碰上這種百年不遇的倒黴情況,誰都無法可想,倒不如讓阿豪講個段子,一來讓大夥保持頭腦清醒,二來緩解壓抑不安的情緒。
◇ 阿豪講了第一個故事:床鋪
上得山多終遇虎,夜路走得多了也容易出事,卻說當年有個書生,自幼聰明好學,博覽諸子百家,上至天文,下至地理,無所不通,無有不曉,又做得一手錦繡文章,筆下萬言随手拈來,也不用事先在腹中打個稿子。
這書生長得也是一表人才,從內到外樣樣皆好、件件俱佳,奈何命運不濟,孤苦伶仃懷才難遇,二十大幾了連個功名都沒混上,更別說成家娶妻了,他只能栖身在城外一座寺廟裏,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