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這地下城是大白上國遺址, 便說明那傳說中的寶藏是真實存在的。
風裏刀小心翼翼吹開火折子,摸着石壁往裏走。
他走的很慢,也很小心。
這這樣的密室裏,機關也總會多些。
白衫上染了些灰塵的書生擡起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 彎着腰悄悄往前走。
那石壁被火光映襯着照出刻在上面的祭祀場景來。
牲畜牛羊架在火堆上,那祭臺上高懸的王座卻空着。風裏刀正待仔細瞧一眼卻發現眼前昏沉,那石壁畫又突然消失不見,只剩下被腐蝕的石牆。
大白上國是被蒙古所滅, 在此前多有預兆。
風裏刀本想從壁畫中得到些蹤跡來, 卻未曾想入了幻境。
蛇是從牆裏鑽出來的, 在此前竟一點痕跡也沒。
看着剛才縮回去的蛇頭, 心中不由膽寒。
那毒液劇烈,只一滴便叫石牆凹陷,若是他方才未及時清醒, 那此刻便已化作了一灘水。
風裏刀想到這寶藏不好找,卻未料到一出師便不利,連忙閉上眼睛不敢看石壁一眼。
石窟裏滴水聲格外清晰,可卻始終分辨不了方向。
風裏刀平緩了呼吸, 又繼續往前走,他這回學聰明了些,沒敢四處亂瞧,只一心往前走着。
不知走了多久, 已經快到出口了。那洞口處微微滲出些光來。風裏刀慢慢熄了火折子, 卻聽一道聲音抱怨:“這鬼地方好大, 我們往哪邊走?”
那聲音既軟又甜蜜,與其說是抱怨倒不如說是撒嬌。
風裏刀腳步停了下來,連忙側身屏住呼吸。
“失傳已久的天罡陣,沒想到在這小小的西夏古國竟能見到。”
雨化田嗤笑一聲,左手用力,那不知從何處飛來的碎石便又被擊了回去。
碎石擦着風聲分明就在耳邊,可卻像是打水漂般軟軟消失。
風裏刀眼中驚疑,試探性的也扔了塊石子出去,卻發現也消失了。
這山洞不光外面看不見,裏面竟也出不去!
風裏刀不知是該松口氣還是該擔憂。
他心思百轉,洞外兩人已經要走了。
吳裙輕輕趴在男人背上,只是最後離去時若有若無地朝那平坦的石壁上看了眼。
那眼神軟軟的,帶着溫柔的笑意,卻像彎刀一樣讓人心中一凜。
風裏刀再看時這石窟中已經靜了下來。
那旖旎的美人更像是一場夢一般。
吳裙輕輕趴在雨化田背上,綢緞似的烏發柔柔散開,更襯的肌膚如雪。
石窟中水珠一滴一滴落下。
她貼耳聽了聽,微微彎了彎唇角:“有小老鼠。”
美人低頭說話的姿态遠遠望去倒像是在與情人咬耳朵似的,那柔軟的發絲輕輕掃過男人喉結,帶着些許癢意。
穿着暗青飛魚服的青年俊美的面上淡淡的,攬着她的左手卻微微收緊了些。
“別惹火。”
他聲音冷冷警告,吳裙卻不怕,像發現了什麽好玩的事兒般,趴在他肩頭輕輕笑着。那雙貓瞳兒輕輕彎着有些俏皮。
雨化田微微挑眉,忽然松手讓她滑落在地。
吳裙赤腳蜷縮着,任由那吻落在鼻尖。
“我說了別惹我。”
雨化田眼眸低垂,狹長鳳眸中淩厲暗沉。
吳裙輕輕笑了笑,伸手環住男人脖頸。
“我們可以等一等小老鼠。”
她彎着水瞳,金藍眸子像月牙兒般在黑暗的石窟中攝人心魄。
雨化田嗤笑了聲,在唇邊厮磨。
“你可以不說話。”
他柔聲輕慢道。
兩人隐于暗中,拿着長鞭的布嚕嘟卻跟岔了。
直到一只冰涼如玉的手拍了拍她肩膀:
“你在找我?”
那溫柔的聲音問。
布嚕嘟身子僵了僵,手中的鞭子卻已動了。
長鞭迅疾如風,一出手便是狠辣無比。
可這要命的鞭子卻被人握在了手中。
吳裙輕嘆了口氣:“你似乎很不喜歡我。”
她赤着腳順着鞭子一步步走到那紮着髒辮的女人面前,語氣憂愁。
布嚕嘟橫眉冷笑:“你也就只能騙騙那傻子,莫以為我不知道你與那西廠走狗是一夥的。”
她雖有些怕,卻還是咬着牙說了出來。
可那美人面上卻并無任何變化,她只是漫不經心地看了她一眼,輕輕挑眉:
“那又如何?”
她眼神溫柔中帶着絲無情,波光流轉間似這石窟也盈盈生輝。
布嚕嘟雖不甘心,卻也不得不承認對于男人來說,她做了什麽都是可以原諒的。
這石窟中靜靜地,分明洞口就在眼前卻像是怎麽也走不出去一般。
風裏刀擦了把冷汗,點開火折子準備原路返回。
這次他學聰明了些,沒再敢往兩側壁畫上流連,只是目不斜視地往前走。
那水滴的聲音越來越大。
年輕書生皺眉聽着,握着火折子的手不自覺攥緊了些。
他走到那上次看見蛇頭的地方,又想起先前兩人說的天罡陣來,心中只稍猶豫了一番,便又将火光映在了牆上。
天罡陣是由九十九種毒物組成的幻陣,人一旦入了陣便分辨不出真假,只能跟着幻覺所設一路走下去,直至因吸入陣中毒氣過多,心髒腐爛而死。
而這陣法的陣眼便是一條蛇――一條通體火紅的雌蛇。
風裏刀想起之前石壁上的蛇來,心中猶疑。
水滴聲更近了。
他最終深吸了口氣,慢慢轉身往石壁看去。
火焰跳動着映上壁畫,那原本一動不動的祭祀品竟似活了般,在火上慘叫着。
風裏刀不信邪揉了揉眼睛,卻見穿着白袍的大祭祀身後的王座上漸漸多出了個人。
即使那人半邊面容被擋着,可風裏刀卻還是一眼認了出來。
只因那王座上的男人長的與他一模一樣!
風裏刀不自覺摸了摸臉,竟有些不确定到底是雨化田還是他。
壁畫慢慢動了起來,祭祀手中舉着的火把搖曳着,一條通體火紅的蛇猛然蹿了出來。
它速度很快,尚未看清便一口咬在了書生脖子上。
男人顫着手從懷裏摸出匕首來,那蛇卻松了口,冰冷的豎瞳直直的看着他。
風裏刀暗罵一聲,想到先前那能腐蝕石壁的毒液,只覺自己實在太過倒黴,今日竟要命絕于此。
他眼前昏沉,靠在牆上迷迷糊糊想着青梅竹馬的顧少棠和進了另一個石洞的布嚕嘟,最後又想起密道裏那攝人心魄的美人來。
想到那似笑非笑的金藍異瞳,若像月牙兒一般彎起定要甜蜜的醉人。
他意識模糊,手中匕首跌落在地上,那赤蛇卷着尾巴盤在他脖子上也閉上了眼。
另一邊,布嚕嘟被自己的鞭子死死捆住,一步一步往前走着。
她心中不甘,嘴上也一直叫罵着。
吳裙輕嘆了口氣:“我若是你,定要省些力氣免得毒氣攻心。”
她語氣淡淡卻叫髒辮女人變了面色:
“什麽意思?”
“這地下城的空氣有毒,常人若吸食過四天便要毒氣攻心而亡。”
穿着輕羅暗紗的美人輕笑了笑:
“若是情緒波動大些,則會加快毒氣發作。”
她話音剛落布嚕嘟便住了嘴,眼神中猶帶不忿,直到被一雙淩厲無情的眸子淡淡掃了眼。
那眼神很冷,看着她的目光像是在看一個死人。
布嚕嘟心下一凜,慢慢低下了頭。
黑漆漆的洞口很快到頭,映出一座輝煌的宮殿來。
布嚕嘟走到洞口腳步微微慢了些,暗自從袖口放了只小蜘蛛出來。
這動作只在瞬息間,雨化田嗤笑了聲,左手指節彎了彎,那女人便已跪在了殿中祭臺下。
那鞭子已然松開,布嚕嘟剛想爬起來,面色卻瞬間白了下來,只覺地下似有什麽東西在慢慢吸走她的內力。
吳裙看了眼,忽然問:“若是沒有小老鼠,現在填陣的人會不會是我?”
他們身處天罡陣中,肉眼所見皆是虛妄。除了找到看守陣眼的赤蛇外,便只能以人填陣才可破妄。
雨化田淡淡擡眼看向那彎着眼眸的美人,她笑起來很美,金藍貓瞳像月牙兒般柔軟的讓人心動。
“你武功不錯,若要殺你還不如去找赤蛇。”
穿着暗青飛魚服的青年鳳眼微眯,孤昳的面上似笑非笑。
這世上男人總喜歡口是心非,分明是下不去手,卻總要找上一堆借口來。
兩人正說着眼前的幻境便已散開,露出城中真容來。
方才看起來輝煌的宮殿此刻竟只餘幾根白色的石柱。
西夏以白為尊,故而石柱上的也綁了些白色的飄帶。
順着石柱一路往前有一面巨大的鏡子,那鏡子并非是普通銅鏡,看着倒像是用琉璃打磨而成。
這是天罡陣中的心魔劫,若是受了傷便會産生幻覺。
雨化田右手的傷口處還在往外滲着血,可他面色淡淡竟像是絲毫不受影響一般。
“走吧。”
過了許久,男人淡淡道。
吳裙彎了彎眸子,輕輕趴在了他背上。
“我累了。”
她軟聲撒嬌。
雨化田任由那雪白細膩的手腕纏上脖頸,她将微涼的臉輕輕貼在他背上,乖巧柔順的像只收了爪的貓兒。
男人微阖着眼遮住眸中暗湧。
他看到了,在鏡中:
戴着碧玉扳指的男人倒在地上,而殺死他的卻是一柄柔軟的像綢緞一樣的劍。
雨化田眸光深沉的看着背上已經睡着的美人,指尖微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