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那九封信重要至極, 葉孤城自然不可能讓其流落在外。
吳裙和宮九住的客棧裏早已被暗中包圍。
不知何時已下起了雨,滴滴打落在窗扉上。那卷簾半張着,映着樓下的風景。
沿海城鎮多雨,生活在此的居民自然也習慣了。那毛毛雨絲并未影響生意, 樓下賣糖人的攤主輕聲吆喝着。
“糖人嘞,剛捏出來,五文錢一個。”
他邊喊眼珠邊四周轉着,期望那些攜了丫鬟出行的小姐們能瞧上一眼。
他的眼睛望到樓上時卻突然頓住了, 那握在手中的糖人捏化了也不知。
他看見了什麽?
雲鬓芙蓉冰雪色, 這世上竟真有如此美人。
她只是輕側着身子幽幽望着樓下, 那雨絲與水仙都已成了陪襯。
阿五心中突然想到, 她只要看上我一眼。
她只要看上我一眼,便縱要我去死也是願意的。
這街上少了吆喝聲也變得靜靜地。
行人漸漸少了起來。
那雨絲落在長睫上,微微輕顫着霧氣。
吳裙輕嘆了口氣:“他們在等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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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的自然是暗處那些持着兵器卻始終不動的人。
宮九微微眯了眯眼:“他們或許在等一道命令, 就像狗在等主人一樣。”
他說的好玩,那雪衣美人輕輕笑了笑:“可惜他們不會叫,若他們叫一叫,主人說不定會來的更快些。”
兩人正說着便見那雨巷盡頭突然出現一頂轎子來。
那轎子無風而動, 從下慢慢走出一個白衣鶴麾的男人。
那男人羽冠星束,端是寒目冷峻相貌。
可最引人注明的卻是他手中的劍。
那是一把絕世劍客的劍。
葉孤城也看向了樓上。
這巷子裏似乎已經沒有別人了。
天色昏沉黯淡。
那細雨落在劍仞上,順着劍鋒緩緩滑落。
樓上白衣貴公子端着茶杯的手頓了頓,在房檐上最後一滴雨落下時那杯子突然脫手而出。
旁人尚未反應過來便已攜着森森殺意破空而去, 杯子在靠近的一刻突然碎成無數暗片, 從四面八方來襲。
雨中披着鶴麾的劍客面色不變。
他慢慢擡起劍鞘, 便似有劍意寒射外放,那碎杯尚未近身便已被打落在了牆角處。
這一場較量兩人都只用了三分力度,卻已叫人眼花缭亂。
“雨夜至此,城主不妨上樓一敘。”
那貴氣公子輕笑。
他眼中漫不經心,卻暗藏了一絲殺意。
葉孤城淡淡地看了樓上一眼,一招縱踏雲梯便已立在了高處。
那鶴麾上沾了些雨霧,沿着衣衫緩緩滴落。
他就站在樓欄處。
吳裙輕聲笑了笑:“暗處的人難道還不準備出來麽?”
她說的自然是些四面八方的小老鼠。
葉孤城淡淡道:“我既來了,他們便不用出來了。”
他面色并無高傲,這話卻也說的天經地義。
只因這人是葉孤城。
宮九冷笑:“我聽說這世上無人接得住城主那一式天外飛仙?”
那披着鶴麾的劍客微微擡眼:“你可一試。”
宮九冷冷勾了勾唇角:“正有此意。”
他話音剛落便突然動了。
宮九也會用劍,他的劍是一把軟劍。
那劍自扇中緩緩抽出。
葉孤城眼睛微亮。
這世上能将軟劍使好的人不多,可宮九卻是個例外。
有人曾用天才來形容他,因為他比這世上最聰明的人還多了顆心髒。
他的劍已逼到了眼前。
銀絲軟鋒慢慢逼上喉嚨。
葉孤城的劍也動了。
他的劍很快,像是天邊一抹雲淩然而下。
帶着森森殺意。
這兩人的較量實在精彩。
吳裙眼眸微動,靜靜地看着。
葉孤城的劍與西門吹雪相似,可細看卻又不同。
西門吹雪的劍是最純粹的“誠”劍,而葉孤城的劍卻帶着雍然貴冷之氣,像天邊的白雲,飄忽又令人捉摸不定。
劍光難分難舍,樓欄上只見兩道白色身影交肆而動。
天已暗了下來,窗外雨還下着。
葉孤城微微眯了眯眼:“信在哪兒?”
他的劍抵在那貴公子的脖子上,微微滑出一道血痕。
宮九眼中閃過一絲興奮之色。
他或許并未輸,他只是不是真正的劍客而已。
葉孤城手中的劍又向前了一寸。
宮九搖頭道:“信不在我這兒。”
羽麾劍客微微皺眉。
卻見一柄劍斜斜插了過來,竟阻斷了那劍芒。
那劍很美,劍柄處六顆寶石在陰暗的天色中滑出一道清光。
可最美的卻是那劍中芳華,宛若瑰雲破月,氤氲間寒氣攝人。
那一劍的主人卻是一旁靜立不語的雪衣美人。
吳裙輕輕搖了搖鈴铛,笑道:“城主好生吓人。”
她笑意天真,讓人聽了憐惜不已。
“你果然會用劍。”
葉孤城淡淡道。
吳裙持劍的手未動,那纖細的雪腕兒上落了些霧氣。看着更加孱弱了。
“城主不是早就知道。”
她并未否認,只是眨眼笑道。
披着鶴麾的男人面上依舊覆了層寒意,可他卻笑了。
那薄薄的唇角慢慢勾起,像是鋒冷的劍仞一般:“你與西門吹雪是什麽關系?”
他已認出了那一劍。
劍客的劍本就是這世上最好辨認的東西。
吳裙輕嘆了口氣:“城主又何必明知故問呢?”
他既調查過她,心中想必也已有些猜測了。
葉孤城微微眯了眯眼:“昆侖假死,姑娘倒是好手段。”
他語氣淡淡竟聽不出含義來。
雪衣美人眉頭輕蹙:“若非這樣,又怎能體會無情道真意呢。”
她笑意盈盈,那原本停滞的道境卻是已經突破了。
無情道,自是逆水行舟,斬心斷情啊。
葉孤城目光意味不明,良久卻是慢慢收了劍。
天已暗了下去。
塞北萬梅山莊內:
西門吹雪皺眉拆開手中信封:
玉羅剎欲前往南海。
那信在指尖化作飛灰,白衣劍客目光越發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