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天蒙蒙将亮, 城主府中突然多了一位姑娘。
那姑娘不僅和城主一起從海邊回來。
而且還是由城主親自抱的。
葉孤城向來不近女色,連管家都在猜測這姑娘到底是何身份,竟由得城主抱回自己寝院。
吳裙輕嘆了口氣,微微晃動着腳腕上的銀鈴铛。
她生的冰雪顏色, 自是做什麽都動人無比。
可那鶴麾劍客目光依舊淡淡的。
仿佛懷中的溫香軟玉還不如那手中冷鋒。
“城主第一次抱女人?”
那面若芙蓉的美人輕輕笑了笑。
她清軟的下颌抵在那羽衣之上,靠着劍客的肩看着後面的景色。
這城主府她前夜也來過,不過那時是自己來,如今卻是被主人家抱着來。意義自然不一樣。
葉孤城并未答話。
他的手卻很穩。
即使那美人并不安靜。
那雙握劍的手握着那纖細的腰肢, 竟有種香豔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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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裙頗為無趣兒的嘆了口氣:“我手中有四封信, 城主陪我一天, 便多一封信。”
“這世上不知有多少男人夢寐以求, 城主可真不知憐香惜玉。”
她說了很多。
葉孤城微微皺眉,卻是問:“宮九去哪兒了?”
昨夜不惜主動暴露身份使出那一劍助宮九脫困,如今卻又纏上他, 若是心中沒有圖謀,他必是不信的。
“九哥啊,他去幫我攔了一位老冤家。”
那雪衣美人輕繞着耳邊碎發,柔聲道:
“此番還要多謝城主款待。”
白衣劍客雍然冷笑:“四日之後, 我會殺了你。”
他語氣很冷,吳裙卻不怕。
她只是輕輕笑了笑:“可城主這四日之內卻也不得不保護我。”
“要知道啊,殺我的人可是很多呢。”
她說話間微吐了口氣,軟軟在那劍客肩上輕蹭着。眼中竟有絲笑意。
“啪”的一聲。
卻是路過端着盤子的侍女手間不小心滑了。
她不知是看到了那勾魂攝魄的妖精還是震驚于城主與那女人親密交頸之态。
吳裙微微擡眼看着她, 輕輕笑了笑。
她自是極美的, 這一路走過竟不知有多少人已看癡了去。
可唯獨那鶴麾劍客, 神色越發冷了。
南海:
一艘船靜靜飄在海面上。
那船上有個穿着黑色錦袍的男人。那男人不過三十來歲,周身氣勢卻迫人不已。正是玉羅剎。
他身旁還有一個人,正躺在甲板上喝酒。
“殺人不過頭點地,玉教主何不幹脆一點。”
他雖喝着酒,面色卻淡淡的,細看眼中還有絲殺意。
三日前他與西門吹雪得知玉羅剎蹤跡便立刻趕來。他身在江南,自然要更快些,卻不知那玉羅剎正好在碼頭等他。
他是故意引他們來的。
陸小鳳想到尚未到南海的西門吹雪,目光微冷。
玉羅剎輕笑:“你以為我要殺你?”
他目光沉沉看着海面,嘴角笑意意味不明。
陸小鳳抱着酒壇的手頓了頓:“難不成玉教主還要帶陸某來賞春。”
玉羅剎嘆了口氣:“你死之前或許還要謝謝我。”
陸小鳳冷笑着剛要諷刺,卻在聽到他下一句話時驟然停了下來。
“她沒死。”
玉羅剎淡淡道。
他說的是誰?
陸小鳳手中微僵,又若無其事的繼續喝酒:“西門吹雪親眼所見阿裙掉入了岩漿之中,難不成玉教主要告訴陸某西門吹雪在說謊?”
玉羅剎也倒了杯酒。
“這世人總是容易被眼睛所欺騙。”
他喝了口酒,将手中畫卷扔了過去。
陸小鳳半信半疑的接過展開。
上面卻是一個穿着雪色芙蓉衣的美人和一位拿着折扇的貴公子。
兩人姿态煞是親密,那美人竟和阿裙有十成相似。
陸小鳳慢慢擡眼:“這是怎麽回事?”
玉羅剎輕笑着望着海面上舒展的鷗鷺:“以陸小鳳的聰明,難道還要自欺欺人?”
那青衣男人頹然癱在甲板上。
“她為何要這麽做?”
玉羅剎自然知道十二紅樓之事,可他只是道:“她從一開始便是打着以情入道的主意啊。”
陸小鳳苦笑着遮住眼,只覺這海灘上的光着實刺眼了些。
以情入道,原是為了成就無情之劍。
拜西門吹雪為師,昆侖身死,他竟不知這何真何假。
‘阿裙啊阿裙,你究竟騙了我們多少?’
玉羅剎看着眸光暗沉的男人,冷冷勾了勾唇角。
放縱了這些日子,那金絲雀兒的翅膀也該折下來了,誰讓她那麽不聽話呢。
玉羅剎想着那人這些日子的風流韻事,眼中閃過一絲殺意。
夜半懸月,卻有人始終未曾安睡。
披着羽麾的劍客獨坐在月下。
他輕輕擦拭着手中的劍,不知在想什麽。
他想起了白日裏時那雪衣美人的話:“城主心不誠。”
她說這話時笑得漫不經心,葉孤城眸光微暗。
一個劍客若是心不誠,那劍便會慢。劍道一途,最忌便是如此。
他想起月前因強行突破而引發的心魔來,微微垂眼。
卻見面前多了一杯酒。
那執着酒杯的手很美,白皙纖弱的指節幾乎不像一位劍客。
“城主深夜不寐,想來是有憂事了。”
那雪衣美人輕笑着坐在了一旁。
她一手執着酒,一手撐着頭看着他。
葉孤城微微皺眉:“你與西門吹雪相處時便是如此?”
吳裙“噗嗤”一聲竟笑了出來:“城主也會好奇?”
她此時笑意肆然,眼中星光點點,竟比白日裏更加動人。
葉孤城搖頭冷聲道:“劍客不應該喝酒。”
他看着已喝了兩杯的雪衣美人目光有些不贊同。
卻見那美人也搖了搖頭,輕笑道:“那是二流劍客。”
她長睫輕合,微微仰起下颌,那眼尾處的胭脂在月色下恍若芙蓉輕展,讓人恨不得化作她手中把玩的酒杯來。
“世人都道喝酒誤事,不過是借口罷了,若是心中只有劍,又何須解愁來麻痹呢,向來都是酒不醉人人自醉的。”
她話音剛落叼着酒杯又喝了口,似在印證自己的話般。
葉孤城瞧着,卻突然笑道:
“我倒是有些相信你說的了。”
他很少笑,連這笑意也是一閃而逝。
可那如寒星的雙目卻是慢慢平和了下來。
他靜靜地看着那雪衣美人喝酒,空氣中一時沉默了下來。兩人誰都沒有再說話。可竟也有種難言的默契在。
天漸漸亮了。
那美人的酒終于也喝完了。
她果真也沒有醉。
“你曾說有人要殺你?”
葉孤城突然淡淡問。
他既要護她四日,自然要知己知彼些。
吳裙輕嘆了口氣:“城主不信?”
葉孤城微微搖頭:“這世上能殺你的人不多。”
吳裙幽幽撫袖:“城主也說是不多,可見卻還是有的。”
她見葉孤城有些疑惑,輕笑道:“玉羅剎算不算?”
她眼中波光流轉,倒讓那羽麾劍客想起當日這江湖中的傳言來,面色不由有些古怪:“情債?”
吳裙搖了搖杯中餘酒淡淡道:“互相利用罷了。”
“他為雄圖霸業,而我――”
她說到這兒輕輕笑了:“城主不是已經知道了嗎?”
她語氣漫不經心,似過往種種深情都與她無關一般。
“無情道。”
白衣劍客目光若有所思,他已半步道境,如今也只差了一分契機。
月色已沒入雲端。
那雪衣美人輕笑:“先入情方得無情。”
“城主可要嘗嘗這相思滋味?”
她離得很近。
似有冷冷水仙香氣萦入懷中。
葉孤城只覺唇上溫軟摩挲,眸光微暗,握着那纖弱腰肢的手不由緊了緊。
頃刻間便已反客為主:
“這種事情還是男人來做的好。”
船已靠岸了。
可那岸上卻已站了一個人。
陸小鳳面色不由有些古怪。
因為那人竟是畫上與阿裙在一起的男人。
宮九慢慢合了折扇,他的目光很冷酷:“你便是玉羅剎?”
他在跟誰說話?
陸小鳳摸了摸嘴角胡子:“我旁邊那位才是……”
他話未說完便已頓住了。
因為他旁邊已沒有了人。
那黑袍男子竟像是煙霧一般早已散去。陸小鳳不由倒抽了口氣。這樣的功力已實在聞所未聞。
“你不是玉羅剎?”
宮九微微眯了眯眼。
陸小鳳道:“我若是玉羅剎,現在便已經出手了。”
他的語氣也有些冷。
因為那幅畫始終像一根刺一般梗在心口。
他與阿裙是什麽關系?
宮九冷笑道:“你現在出手也不晚。”
他話音剛落便已動了。
那折扇步步如刀,頃刻間直逼性命。
陸小鳳也動了。
兩人一時間打的難分難舍。
天暗了下來。
白雲城中黑袍男子勾了勾唇角,目光微冷。
“阿裙,秘密藏的久了,是會讓人沒有耐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