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飛仙島靠海, 物産豐富。兩人一下船便到了煙火氣的碼頭。
老妪挑着一簍鮮蝦往集市走。
這時節已快入冬,若是在中原定是沒有那麽新鮮的蝦的。
可這裏海産卻正豐富着。
宮九聞着水腥味兒微微皺眉,他向來有潔癖,自是不喜這些的。
“公子可要食些?”
一旁賣蟹包的年輕人問。
吳裙一下船便戴上了兜帽, 雪色芙蓉順着烏發婉轉而下,遮住了大半面容。
可露出纖弱的下颌,卻宛如冰雪一般,在光下讓人心悸不已。
那年輕人問的是宮九, 可眼神卻一直瞟着那位身姿姝麗的少女。
直到兩人走出丈遠才回過神來, 手中拿着涼了的包子依依不舍的放了回去。
白雲城中雖有江湖人士, 更多卻是普通百姓。
這兩人白衣勝雪, 俱是貴氣難言,這一路走過竟也惹了不少人圍觀。
宮九并未說去哪,吳裙也不問。
兩人已走過了大半個城。
男人手中折扇微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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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白雲城最大的成衣鋪在城東, 可裏面最受歡迎的卻是珠寶。這鋪子是前朝宮中專做點翠的師傅開的。往年也有不少人慕名而來。
兩人進去後便直接上了二樓。
許是見吳裙有些好奇,宮九挑眉道:“這衣服是雪緞芙蓉衣,珠翠自然也不能差了。”
吳裙醒來時發飾都已被火漿融化,一頭烏發披散着, 雖是姝麗可他卻總覺差了點什麽。
像他那樣的人,自然不能容忍一點瑕疵。
上了二樓便見其中坐着一個穿着宮裝的老婦人。
那婦人當然聽見了樓梯口的腳步聲,可她卻并未擡起頭來。
“老身一月只做一件,公子來晚了。”
她客氣道。
宮九并未多言, 只是将手中的令牌扔在了桌上。
那老妪拿起令牌端詳了半天, 看見其中太平王府的印章後面色微變。
“老婦眼拙, 還望公子見諒。”
吳裙微微勾了勾唇角:“你是王府世子?”
她望向那眉目貴氣的男人。
宮九道:“我難道不像?”
他唇很薄,抿成一條線時便顯得有些冷酷。
吳裙搖了搖頭:“不,很像。”
她說到這兒便不說了。
趴在窗邊靜靜等着。
宮九伸手将一塊冰翡扔在了桌上。
那冰翡價值千金,便是宮中貴人也求而不得,如今卻被随意扔在了桌上。
老妪猶豫半晌,還是問:“公子要什麽花樣的?”
宮九淡淡道:“芙蓉點山。”
老妪心下已有了計較。
這雕翠費時極長。
樓上一時靜了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喧鬧聲傳來。
卻樓下一位錦衣公子。他懷中正摟着怡紅院的花魁,和賣布的姑娘争執着。
這公子身份尊貴,白雲城中竟是人人識得。
吳裙瞧了半天卻也看明白了。
原是那花魁看上了件衣服,卻是人家早已訂好的。此刻正在那哭鬧。
“真醜。”
她嘆了口氣。
不知是在說那引起争執的裙子醜,還是說那梨花帶雨的花魁醜。
那芙蓉點山終于好了,宮九挑眉接過來也算滿意。
往桌上扔了張銀票。
吳裙長發披散着,這點翠卻是不好戴。
老婦人見狀,朝底下賣布的姑娘喚了聲。她先前一心雕了點翠,自是不知底下已經鬧了起來。此刻這一喚倒是讓人有些為難。
阿常有些猶豫,卻見那錦衣公子冷笑:“不知哪位好大的面子。”
宮九淡淡合了扇子:“阿裙可知是哪條瘋狗在亂叫?”
吳裙輕輕笑了笑:“像是從樓下傳來的。”
“或許丢根肉骨頭便好了。”
她聲音清軟,南王世子不由眯了眯眼,可當聽清那話中一唱一和的意思時面色頓時覆了層寒霜。
他朝身邊一直随侍着的黑衣人使了個眼色,冷笑道:“既然二位要這賣布女,本世子卻也不奪人所好,這就替二位送上來。”
他話音剛落阿常便被那黑衣人扭送上樓。
南王世子冷冷看着樓上,只等着那口出狂言的兩人跪地求饒。
那黑衣人腰間別着一根滾龍榜來,若是放在中原定是有人認得出來。那男人正是關中聯營镖局的總镖頭“雲裏神龍”馬行空。當年也曾是位好漢,如今卻不知為何竟做了這南王世子身邊啃食的狗。
馬行空上樓後便放開了阿常。轉頭看向樓上另外兩人。
那穿着雪衣的女子始終背對着梯口坐着,幽幽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什麽。
而另一邊卻是一個合着折扇的男人。
那男人也在看着他,只是那目光中的笑意卻讓人不寒而栗。
“得罪了。”
馬行空冷聲道。
他話音剛落便出手了,那條滾龍棒直戳雙目。
阿常驚叫一聲。
那帶着血刺的兵器已到了面前。
那穿着白衣的貴公子終于動了。
他只是微微擡了擡手,那扇子便已飛了出去。正好插在了黑衣男人的喉嚨上。
“你。”
馬行空喉間嘶了聲,剎時噴出血來。
他至死也沒想到這看似玩世不恭的白衣公子,武功竟如此之高。
宮九啧嘆了聲,不由有些可惜那柄扇子。
見那布衣女還愣着,老婦人輕咳一聲:“還不去替姑娘挽發。”
阿常這才回過神來。
她自小長在白雲城,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女子,自然未曾見過這等血腥場面。一時之間竟有些反應不過來。經阿嬷提醒才驟時驚醒,慢慢往那窗邊美人身邊走去。
“你叫什麽名字?”
突聽那美人問。
那聲音宛若碎雪之聲,讓人不由心間一舒。
她低聲道:“阿常。”
吳裙輕笑了聲慢慢轉過身來:“你會梳什麽髻?”
阿常正準備回話可當看見那人容色時聲音卻似啞了般。
她平生最拿手便是梳髻之法,可此刻見了這美人卻有些躊躇。什麽樣的發髻才能配上她呢?
“飛天髻吧。”
宮九突然道。
“飛天麽?”
“也不錯。”
吳裙微微勾了勾唇角:“你可要快些啊,我實在有些無聊了。”
阿常應了聲,拿起了梳子。
她手微微有些顫,臉也紅的滴血。
吳裙微眯着眼,似有煙霧缭繞。
南王世子在樓下等了半天,卻始終不見馬行空下來。
不由有些奇怪。
他自然是想不到馬行空已悄無聲息的死了。
“世子?”
花魁柳衣柔柔地靠在他伸手,神色有些委屈。
南王世子面色已冷了下來。甩開美人的手便要上樓。
他武功不弱,又拜了南海劍仙為師,自然矜傲。
那樓梯上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阿常微微斂下眼來,将芙蓉點山映入了發髻中。
飛天髻本就高華,此刻襯了那點點冰雪芙蓉珠竟是宛若月臺姑射。
南王世子已上了樓。
他先是看見了地上躺着的馬行空,面色不由一變。
“你在看他嗎?他死了。”
一道溫軟女聲在耳邊響起。
這女聲很好聽,可更令他驚訝的是以他的武功竟完全未能察覺到她的到來。
吳裙面帶笑意看着那錦衣公子。
他長的不差面相也可算作英俊,只是常年縱欲顯得有些虛浮。
南王世子心中警惕。
可當他擡起頭來卻已呆住了。
只因那說話的女人實在太美。
那是一種無法用語言形容的美,你見了她便只想到那昆侖山上冰雪拂袖的姑射仙人。可那仙人又少了她半分清豔,她笑起來便宛如芙蓉雪色映了胭脂,煞是攝人。
他指尖動了動,卻是道:“小生方才魯莽了,還望姑娘見諒。”
他說話時雙目一眨也不眨地盯着那美人。生怕她化作一縷雪煙飄走。
吳裙勾了勾唇角,似有些好奇:“我聽他們叫你做世子?”
錦衣公子傲然道:“家父乃當今南王。”
他怕這美人不知朝廷中事,又補充了句:“這白雲城城主便是小生師父。”
吳裙點了點頭:“那你劍法一定很厲害了?”
她輕輕望着他,眼中恍若昆侖映雪。
男人道:“劍仙所授,自然不敢蹉磨。”
他雖作謙遜語氣,眼神卻十分高傲。
吳裙輕笑了笑:“我不信。”
“除非你能打過那位公子。”
她說的自然是宮九,南王世子這才注意到方才樓下出聲的男人。
宮九嘆了口氣:“阿裙可是在為難我了。”
“我今日若殺了他,明日我們說不得就要逃命了。”
他這樣說着,面色卻饒有興趣。
南王世子聲音頓時冷了下來。
“休以為你殺了馬行空便可如此放肆。”
宮九搖了搖頭:“我不僅會殺了馬行空,我還會殺了你。”
他面上笑意讓人心頭一寒。
南王世子心中已有些不好的預感,可卻仍強撐着。這男人即使武功比他高,可這是在白雲城,他倒不信他真敢動手。
吳裙看着宮九輕笑:“你莫不是忘了這位公子的師父可是大名鼎鼎的南海劍仙。”
宮九微微皺眉,卻是溫柔道:“那阿裙說怎麽辦?”
“那不若就廢只手吧。”
她語氣溫軟的輕描淡寫,卻讓人感到寒意自腳底升起。
宮九也笑了。
他笑時便動手了。
對面拿着劍的人也動了。
他看了眼身旁美人,心中一橫竟是向她出了手。
只要制住這絕色美人,他就不信那男人還不束手就擒。
可他卻料想錯了。
那美人突然勾了勾唇角。
“真不聽話。”
南王世子靈臺一震,手中劍竟已脫落。
那白玉指尖輕點在他手腕上,似蛇般纏繞過而下。原本握在他手中的劍被雪色雕成的手握着,竟從肩頭齊齊斬下。
宮九眼中興味不已:“這一劍不錯。”
吳裙緩緩收了手:“我聽說天外飛仙也不錯。”
她說到這兒時輕輕笑了笑:“你師父定然比你強多了。”
可地上男人卻已因疼痛昏了過去。
宮九搖了搖頭。
樓下侍衛只聽撲通一聲,擡眼便見半截手臂連着昏死的男人從二樓被扔了下來。
穿着白衣的貴公子漫不經心道:“送你家世子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