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嬌縱
陰暗的地牢裏:
長孫紅死死的咬住唇。
手中卻不自覺地抓住地上的幹草。
她面上紅的燙人,短短幾天內竟似變成骷髅一般瘦了下去。
若是熟悉長孫紅的必要大吃一驚。
送藥的弟子眼神有些恐懼,像是看見了什麽可怖的東西。
顫着手将碗放在了門口。
長孫紅靠在牆邊喘着粗氣問:“幾日了?”
她的嗓子也嘶啞的不像話。
年輕弟子小心的看了她一眼:“約莫五日。”
那藥是新熬的,現在還冒着熱氣。
長孫紅扯了扯嘴角,慢慢爬到了門口。
她看了那藥一會兒,表情有些掙紮,最終還是抵不過春瘾襲上的痛苦。
端起那熱湯一飲而盡。
藥順着喉嚨留入腹中,長孫紅臉更紅了,身子劇烈的抽搐着。
弟子目不斜視的從縫隙裏收回藥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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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着托盤離開了地牢。
石觀音正坐在鏡前描眉。
那銅鏡中映着美人風情楚楚動人。
“夫人。”
女弟子在屏風外喚了聲。
“如何了?”
石觀音看了眼鏡中,慢慢放下黛粉來。
屏風外弟子當然知道她問的是誰,低聲道:“今日是第五日,瞧着倒比昨日好些,神志也清醒了。”
石觀音點了點頭:“看來倒是有些成效。”
“再觀察幾日吧。”
女弟子應了聲,慢慢退了出去。
“我兒可放心了?”
房間陰影裏慢慢走出一個人來。
一身白衣,皎若天月。
正是無花。
無花看了石觀音一眼,淡淡道:“我素來關心母親身體,如今既已得知母親無礙,自然放心了。”
他這話說的一本正經。
石觀音嗤笑一聲:“我原本以為你是最像我的,如今看來你卻是更像你父親些。”
她話中意有所指,顯然已将他比作了天楓十四郎,而吳裙便是當年的石觀音。
無花眼神暗了暗,卻笑道:“我自然是像母親的,喜歡的東西要牢牢抓在手裏。”
“礙路的石子自然也要清掃幹淨。”
石觀音不覺想起那張勾魂攝魄的臉,微微勾了勾唇角:“那樣的美人可是很難守住呢。”
無花輕笑不語。
天已暗了下去。
莆田市井中燈火通明。
而不遠處山上的少林寺裏卻清寂肅然。
無相講完晚課後,便準備回齋房。
自那日繼任禮出事後,他的地位便十分尴尬了。
原本的方丈之位也耽擱了下來,可他卻似不為所動。
躲在房梁上的楚留香眯了眯眼,慢慢跟在了後面。
楚留香已經死了,死人當然能做許多事情。
因為所有人都不會防備一個已經死了的人。
無相的齋房也在竹林中,與天峰大師只隔了一間。
他在那第二個齋房門前站了半天,最後回了自己的廂房裏。
這第二間房裏曾經的主人是誰?
楚留香瞬間想到了一個名字:無花。
無相已回了自己的齋房,楚留香眯了眯眼,跳進了牆內。
那是一個很素淨高雅的房間。
淨瓶中的花兒已經枯了。
卻似乎還能聞見那淡淡的蘭香味兒。
旁邊的木魚整齊的在桌上擺放着。
楚留香掃了一眼房間,目光卻突然頓住了。
只因枕頭下露出的一條雲紗。
那實在不像僧袍的樣子,因為太豔,也太美。
他曾在一位絕世美人的衣裙上看過,而如今那美人卻已失蹤了。
楚留香嘆了口氣,慢慢走到床邊伸手抽出那條雲紗來。
正待細看卻聽得外面一陣細微的瑣聲。
楚留香面色一變,藏在了書架後。
門被慢慢推開了。
來人是誰?
竟是剛才去而複返的無相!
無相環視了房內一眼,最終将目光定向了書架。
楚留香屏住了呼吸。
無相手中拿着一本舊志,他對着書架一本本翻着。
似在找什麽。
突然,他的手頓住了,臉上露出一絲奇妙的笑意來。
楚留香已經定住了,他此刻就是一個木像,木像又怎會動呢。
無相在書架底端輕輕按了按。
便見那原本嚴合的木板微微裂開一道縫隙來。
裏面竟藏着一本書!
楚留香微微睜大了雙眼。
無相卻像是早已知道一般,小心地取出了那本書。
那本舊志被随意放在一旁。
楚留香只看到了天峰二字,便也知道了。少林藏經閣中藏書衆多,其中便有記錄歷代少林方丈生平事的,所有外界不知道的,都能在藏經閣中找到出處來。
無相雙手不停的翻着,眉頭也越皺越緊。
終于,他的手頓住了。
丁酉年·辛亥月·癸亥日。
無相輕聲念着,突然大笑:“果然如此!”
“天峰啊天峰,枉你……”
他的話突然頓住了。
血自胸口噴湧而出。
那是一把刀,一把很精美的武/士/刀。
此刻那刀便插在無相的胸口。
那高瘦僧人睜大眼睛慢慢倒在了地上。
‘好快的速度!’
楚留香陡然一驚。
那刀的主人已經來了,那是一個很難形容的人。
因為你甚至不知道它是男是女,高矮胖瘦。
那人渾身都被黑衣包裹的嚴嚴實實的,看着像一團陰影。
他已走到了地上扔掉的兩本書旁邊。
楚留香指尖頓了頓,終于出手了。
他似乎并不應該那麽早暴露。
可直覺又告訴他這書中所藏之事并不簡單。
于是他動了。
所有人都知道楚留香輕功很好。
只有少數人知道他的武功也不錯。
那一指迅疾如飛的向黑衣人點去。
黑衣人微微避身閃過。
迅速抓起地上的卷簿便要離開。
他已無心戀戰,楚留香卻不能放任他離去。
率先出手便要搶奪那手中書目。
可那畢竟只是普通紙張,又怎能敵得過兩位高手的争奪呢?
聽得“撕啦”一聲,那書便碎成了兩半。
楚留香只來得及看見“托孤”二字,便不得不退開。
因為那如雷霆震怒的刀芒已經襲來。
出乎意料,那刀并不是為了殺人。
那人使出這一刀後便迅速跳窗離開。
楚留香嘆了口氣。
地下剩下的紙張卻都已被那刀尖攪成了粉末。
‘丁酉年·辛亥月·癸亥日’
‘托孤’
這其中究竟有什麽秘密?
吳裙今日起的早,醒來時無花卻不在身邊。
她趴在床頭悠悠的嘆了口氣。
卻也憊懶的不想起床穿衣。
春光正好,透過窗柩照在美人半邊側顏上美的令人心驚。
她似乎越來越美了。
半阖的長睫微微閃動着,恍若山間精靈。
那熹光也為如霧的面容覆上了一層金珑。
無花進來時看到的便是這樣的場景。
他的腳步頓了頓。
最終還是走了進去。
“阿裙在想什麽?”
白衣僧人輕聲問。
吳裙慢慢睜開眼來,笑看着他:“你怎知道我不是睡了?”
她笑的甜甜的,唇角的梨渦簡直要讓人醉了。
那雙眼中似揉進了細碎的落花,生出一抹豔色來。
無花笑道:“我又怎會不知你。”
他目光中似有積雪消融,讓人心尖一燙。
吳裙聽懂了這話中意思,微微紅了紅臉。
她害羞時也是美的。
長睫輕輕的閃動着,如荷葉拂露。
無花眼中已帶了絲笑意。
吳裙看他如此,眼珠轉了轉,卻突然道:“我還未穿外衫呢。”
“哦?”
無花眼神深了深。
那塌上美人任性的張開手來:“你現在可以替我穿衣服了。”
那語氣真是嬌縱極了,可誰又忍心拒絕她呢?
這樣一個美人哪怕多說一句話都是好的。
那白衣僧人站在背光處,神色模糊不清。
可他卻動了,一步一步的向那塌上美人走去。
吳裙笑盈盈的伸出手看着他。
海妖是如何誘惑人的?便也是這般了吧。
無花心中突然想到這句話。
他已走到了榻邊。
“師兄,該做早課了。”
已近卯時。
門外恭候已久的弟子輕輕敲了敲門。
無相師兄雖平日待人溫和,可這幾日情況特殊,大家倒也不由自主地小心了些。
那小沙彌敲了幾下不見人回應,便大着膽子推開了門。
只見那昨日還好好的僧人,此刻正血流如注的倒在地上。
“師兄!”
小沙彌驚叫了聲,手中佛珠已斷在了地上。
少林寺中晨鐘已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