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聲東擊西
美色醉人。
男人在這樣的溫柔鄉裏總是希望睡得更久一些。
楚留香也不例外。
可是他卻不得不離開了,因為一封信。
一封沒有署名的信。
楚留香并未着急拆開,因為他想到了也是在這樣一個清晨,他的房門口也多了封信。而正是那封信讓他百口莫辯。
這次又是誰呢?
又有誰千方百計的想要害他呢?
楚留香想到了宮南燕,卻覺得并不止如此。
江湖似已被一張看不見的巨網籠罩着,而他便是網中待死的魚。
那封信在手中已擱置了半天。
楚留香嘆了口氣,如若不拆,他便可以當做什麽也未曾發生。
誰也不知道這信中是否又是另一個是噩運。
可他還是拆開了。
這也正是楚留香最令人欣賞之處。
一個人若是畏懼前路,又怎能長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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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論何時,他心中總是存着一線希望的。
白色的信箋被剝開,露出裏面黑色的字跡來。
瞧着與上次并非同一人。
楚留香微微松了口氣,可當他看到信中的內容時,面色卻突然大變。
“今日巳時,莆田少林靜候君歸。”
信箋後還附上了三枚銅錢手串。
那手串是當年與蘇蓉蓉三女結拜時所贈,再無他人知曉,如今卻被附在這信箋上。
楚留香想着心下一驚:“只怕蓉蓉三人卻是真落到了這神秘人手中。”
若不說被抓之人是他的紅顏知己,便是普通人他也是會去救的。
楚留香是江湖中少有的君子,出道多年,手上卻未曾沾染過一條人命。在他眼中生命總是平等的。
這一點便已勝過許多人了。
此時已近巳時,若是從楚館出發,最快也要一個時辰。
可楚留香畢竟是楚留香,他的輕功又豈非一般人可比?
唯一擔心的便是……
吳裙已看出了他眼中猶疑之色,抿唇笑道:“香帥若有事不妨先去,阿裙這裏無礙的。”
她語調輕柔,卻一片真誠。
眼中猶帶着溫柔舒和之色,讓人心下微微添了些暖意。
楚留香嘆了口氣:“阿裙……”
後邊的話卻遲遲說不出口。
倚在窗邊的美人兒轉頭笑了笑:“香帥何時竟變得如此優柔寡斷。”
美人笑起來總是美的。
楚留香見過很多美人,也見過很多笑容。
卻從未有人笑得比她好看,恍若春日融融,溫柔的拂過人心頭陰霾。
楚留香最終還是走了。
他也知道自己是必定要走的。
蘇蓉蓉三人性命攸關之際又怎能多耽擱片刻。
吳裙微微嘆了口氣,看着他背影漸漸消失。
楚留香以輕功聞名于天下。
本應更長一些的路程,卻很快就到了。
莆田少林寺外,竹葉微動,林中只剩沙沙的摩擦聲。
楚留香的腳步慢了下來。
古剎的鐘聲似猶在耳邊。
他微微眯了眯眼,縱身一躍,已藏到了高臺處。
那信上只說是莆田少林,卻并未說具體在何處。
正想着卻聽兩個手持長明燈的沙彌從藏經閣路過,二人低頭不知在說什麽。
楚留香凝神細聽着:
“你說那楚留香今日會不會來?”
灰衣沙彌問。
旁邊個子高點兒的僧人搖了搖頭,壓低了聲音道:“誰知道呢?他殺了那麽多人,又如何會在乎……”
他說到這兒便停了下來,向四周看了眼,低聲道:“快走吧,要不然無相師叔又要責罰了。”
灰衣沙彌聽到這兒似想到了什麽,也不說了。兩人步履匆匆的入了藏經閣。
楚留香皺了皺眉:‘看來那信上所言不假,只是這少林又為何參與了其中?’
想着又将目光轉向了藏經閣。
“既已到了,何不獻身?”
正這時耳邊忽然傳來一道沉若鳴鐘的聲音。
那聲音自丹田迸出,帶着股奇妙的韻律,楚留香耳中不由有些發麻。
他發現了什麽?
正當楚留香猶豫不決時,一個穿着白紗的妙齡女子門外走了進來。
她的神色依舊清高,手中的佩劍不露鋒芒。
正是宮南燕。
宮南燕進來後先是嘆了口氣。
灰衣僧人指尖頓了頓:“宮施主為何嘆氣。”
“我在替無相大師嘆氣。”
宮南燕道。
灰衣僧人并不說話。
宮南燕笑道:“大師辛苦籌備多年,如今卻竹籃打水一場空,難道心中沒有怨氣?”
無相手持念珠的手頓了頓,最終卻嘆了口氣:
“施主有話不妨直說。”
宮南燕嘆道:“楚留香在繼任儀式上殺了天峰與無花兩位大師,此已成少林之辱。”
“大師亦受到了牽連。”
她說到這兒轉了轉眼珠又道:
“但若是大師能親手捉了那賊子,豈不名聲大震?”
“方丈之位自然不在話下。”
這話中意思已經很明顯。
‘無花竟已遇害!’
房梁上的楚留香簡直要驚叫起來。
他想到那個廣袖寒姿的僧人,心中漸漸沉了下去。
又是誰要嫁禍于他?!
“阿彌陀佛。”
卻聽無相嘆了口氣,搖頭道:“明日弑師會上,既有那三位紅顏知己在,便不愁楚留香不來。”
宮南燕苦笑道:“這也正是我來找大師之意。”
“哦?”
無相睜眼問。
宮南燕嘆了口氣:“只怕那三位紅顏知己是來不了了。”
“蘇蓉蓉三人昨夜已經失蹤了。”
她此話不像作假,倒真像是事出突然。
無相細一思量:“此事可還有他人知曉?”
宮南燕搖了搖頭。
梁上楚留香聽着微微松了口氣。
‘看來蓉蓉幾人暫時是沒有危險的。’
可随即他的眼神又沉重了起來,如此那封信引他至此……
阿裙!
他心中突然冒出些不好的猜測來。
深深看了眼殿內,翻身間已躍出了少林高牆。
吳裙原本是在院中賞花。
楚館裏做的是聲色生意,景色自然也要美些。
那簇春薔薇開的正盛,枝曼搖曳間香氣四溢。
吳裙倚在欄杆上看了會兒,直到起風了,才準備回房。
哪知剛轉身卻感一陣眩暈,再睜眼時便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
“姑娘可是醒了?”
只聽一道略壓抑着的男聲問。
吳裙輕輕揉了揉額頭,卻見床邊忽然多了道影子。
那影子高大的很,站在床岸似是将所有的光都遮住了,讓人不由得有些難受。
吳裙回過頭去,卻是一個衣上打着補丁的男人,兩側的袋子看着倒像是丐幫的。
最引人側目的卻是那一身慘白皮肉。
――正是白玉魔。
白玉魔此人正如他的名字一般,是個不折不扣的魔丐。
無數少女曾在她手下凋零,當年任老幫主将其逐出丐幫,可他如今還是活的好好的。
他看着床上女子的目光癡迷極了,眼中的神色像一匹久未食血肉的惡狼。
吳裙皺了皺眉:“你是誰?”
她聲音帶着些許清愁,黛眉輕蹙的樣子,讓人恨不得将心捧上來,只求讓她笑一笑。
白玉魔一生閱美無數,卻從未見過比她更美的女人。
那錦衣雲紗在燭火下微微遙曳着,襯着她明月之姿,可讓朱女掩面。
“別怕。”
他的腿已經跪下了,聲音壓抑着濃濃的癡迷,伸出的手顫抖着,想要摸一摸那宛若霜珠玉砌的指尖。
那雙曾撫摸過無數少女的手卻落空了。
吳裙已縮到了牆角,她的臉色有些白,似是收到了驚吓,眼中淚珠緩緩的落了下來。
你見過鲛人泣珠嗎?
她哭時是無聲的,可卻比任何利刃兵器都要厲害。
只要她看你一眼,你便要繳械投降。
白玉魔已經投降了,在他見到那美人的第一眼起就投降了。
那日客棧裏驚鴻一瞥,自此便日日不得安寧。
如今他終于得到她了,他想到這兒神色有些得意。
他已經跟蹤了他們很多天了,從安陽到莆田,日日暗中偷窺。
先是無花,又有楚留香。
白玉魔已經忍不了了。
那日少林繼任禮時他也在現場,當宮南燕将蘇蓉蓉三女移交給少林時他便偷偷跟了上去。
用迷煙迷昏了三女後,便從衣物上随意拿了件信物,沒想到卻是歪打正着。
只憑幾串銅錢便将那楚留香引去少林自投羅網。
白玉魔看了眼天色,不由冷笑。
‘這時候怕是已經回不來了。’
吳裙不知他心中在想什麽,只覺這人長相實在可怖。心中厭惡,面上也顯不出歡色來。
可她那樣的美人又何須以笑侍人呢?
她只需微微蹙眉,便有人趕着來讨好了。
白玉魔見她頰邊珠痕未幹,眼中星子欲落不落,心已軟了大半。
“你叫阿裙吧。”
他聲音陰柔的問。
吳裙輕輕點了點頭,卻始終不回過眼來看他。
白玉魔也不在意,自顧自道:“我會照顧好你的。”
“阿裙,你要什麽我都給你。”
他已然有些瘋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