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租船
楚留香回到楚館時,房內已空空如也。
阿裙果然已經不在了。
那封信便是為了引他去少林。
他的心已經沉了下去,同時又冒出別的想法來。
在這個時候他居然想:“阿裙會不會已經知道無花之事?”
這個問題剛一出現在腦海裏,便已停住了。
男人擄走女人總是有目的的,而對于吳裙來說,這目的更是簡單的多。
很久以前便有人說過:“像她一樣的美人,男人只要看上一眼便要瘋魔了。”
白玉魔此刻便已經瘋魔了。
他不眠不休的看了吳裙一夜。
發絲,指尖,與輕蹙的黛眉。
她無一處不美,白玉魔的心跳的很快,他的指尖顫抖着,卻始終不敢伸手觸碰塌上的美人。
她似睡在蚌殼裏的珍珠,連這滿堂紅燭都被皎光壓了下去。
他的手那麽髒,又怎麽敢碰她呢。
吳裙微微蜷縮着身子側躺着。
許是感受到了過分熾熱的目光,背部又往牆角挪了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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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姿态太過孱弱,可她卻無力改變。
“阿裙,別怕。”
“這藥不苦的,我不會害你。”
白玉魔壓抑着嗓間的興奮,低聲誘哄着。
吳裙微微蹙了蹙眉:
“你給我吃了什麽?”
她已難受極了,臉兒似深雪落霞,染了一層霧紗,連眸光也顯得潋滟動人。
細軟的聲音像貓舌兒般直直的劃在心尖。
白玉魔癡迷的看着她。
伸出去的手又頓住了,良久顫抖着放了下來。
“這藥有個好聽的名字。”
他低嘆:“挽夕顏。”
“你服了它,便會永遠留下了。”
一柱香時間已過吳裙便知道這藥的作用了。
“挽夕顏”便是為了留住最美好的時候。
這是從江南瘦坊傳來的藥,主為模糊人的記憶。
女子服夕顏三日,便會忘記從前的事情,從而越發依賴侍主。
可這藥卻會讓人慢慢虛弱致死啊。
她想到這兒眼神已暗了下去。
“我疼。”
那細弱的聲音自輕啓的朱唇裏流出。
白玉魔眼中閃過一絲不忍,随即又有些興奮。
“阿裙。”
他啞聲道。
吳裙微微擡起頭來,眸光清澈柔軟,像秋水一般袅袅地散開。
她的眼神已不再害怕。
眼尾處淚痣潋滟,看着床邊男人,微微笑了笑。
楚留香手中只有一封昨日裏的信。
那字跡似是被刻意處理過,模糊難辨。
可他卻知道這一定是個男人,他的直覺一向很準,而這直覺也曾幫了他很多次。
從楚館裏出去便是莆田二十八條水路。
只要有人出行,順着水路便也一定能查到。
楚留香此刻便要尋着這條線查探。
有路的地方大多有幫派。
在江湖中,一個幫派總比一個人要聽起來好的多。
楚留香已來到了碼頭。
他要找一個人。
這世上任何人都會背叛他,可那個人一定不會。
因為他連他小時候脫褲子的事兒都知道。
他們已經認識很多年了。
楚留香在碼頭邊站着,不一會兒,便有一個打着傘的人走了過來。
這看着确實有些奇怪。
一個人青天白日下為何要打傘?
也許是為了找人。
楚留香也在看着那個打傘的人。
他的目光有些奇怪。
“楚留香是不是一個老臭蟲。”
那個打着傘的男人突然問。
“不錯,他就是一條臭蟲,一條臭的不能再臭,趴在爛水溝裏的臭蟲。”
楚留香笑道。
他笑的很真誠,似這個稱呼對他來說是莫大的稱贊。
可拿着竹傘的男人卻知道他為何而笑。
只因這世上會如此叫他的便也只有兩個人了。
此時聽見熟悉的聲音,難道不應該高興?
“好個鐵公雞。”
楚留香拍了拍他的肩膀。
男人的傘卻始終沒有拿下來。
只是壓低聲音道:“此地不方便說話,跟我來。”
他說着便撐着傘向前走,楚留香摸了摸鼻子快步跟上。
可等進了船艙後,他卻不說了。
那個撐傘的男人已合上了傘,當他轉過身來時楚留香便知道自己錯了。
那個男人并不是姬冰雁,可他們長的卻很像,簡直就像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他看第一眼時也認錯了。
男人合了傘後抱拳道:“香帥不必驚慌,是老板讓在下來的。”
“老板?”
楚留香的表情突然有些古怪。
姬六點了點頭:“正是姬老板。”
“因為沙漠裏脫不開身,南邊的生意便由我來負責。”
姬冰雁的生意做的很大,楚留香原以為他只是蘭州城數一數二的富商,沒想到手卻已伸到了南邊。
他們二人長的如此相似,只怕衆人如今還以為南方坐鎮的便是姬老板本人了。
楚留香嘆了口氣:“我原以為他會來。”
姬六的臉上露出一絲奇妙的笑意:“你是否忘了他的外號。”
“鐵公雞難道不能為朋友破例?”
楚留香嘆道。
姬六也嘆了口氣:“這話或許可以記起來,讓他每月多給我些工錢。”
他說完便笑了起來,楚留香也撫掌大笑。
“香帥可是要借船離開?”
姬六問。
這幾日少林之事他也知曉,此刻只當他聯系了姬冰雁便是要租船離開。
楚留香苦笑着搖了搖頭:“我來查一件事?”
“什麽事?”
姬六皺了皺眉。
“從昨日午時至現在,可有人攜一絕色女子離開過?”
楚留香思索片刻開口。
“絕色美人?”
姬六的眼神頓時有些古怪,感慨道:“香帥果不負風流之名。”
一個人在性命攸關之際想的卻是絕色美人,卻也非楚留香莫屬了。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想要解釋卻不知如何說。
他與阿裙是什麽關系呢?
姬六卻不再追問,只是笑道:“香帥是要所有水路的?”
莆田的水路亦有姬冰雁的份兒,這詳細自然也能查出來。
楚留香點了點頭。
最近這幾日的賬簿都由姬六管着。
從昨日至今日有三頁。
他掃了眼,沉沉的吐了口氣:“帶着絕色美人的倒是沒有,不過卻有一個奇怪的人。”
“哦?”
楚留香問。
姬六細想了一番:“是個來租船的男人。”
“這水上來租船的人很多,可他卻讓人不得不記住。”
他說到這兒面上有些怪異:“因為他要去的是一個荒島,一個寸草不生的死島,并且不帶任何船夫。”
荒島之所以成了死島便是因為兇險,若無精通水路之人掌舵便難免要出意外。
所以很多人寧願價高也會選擇帶船夫。
“他沒有錢?”
楚留香問。
姬六搖了搖頭:“他租的是最貴的畫舫,錦地玉羅,暖屏春帳,一艘可值千金。”
這豈不是更奇怪了?
楚留香嘆了口氣:“你若有絕世珍寶會讓別人看見嗎?”
姬六道:“我會找個無人的地方将它藏起來,藏的深深的,只有我一個人見到。”
“那便是了。”
楚留香道:“他也做出了相同的選擇。”
他所料不差。
吳裙确實已離開了別院裏。
那雕欄玉砌的畫舫裏囚着一位絕色美人。
此時正手持團扇側首而坐。
那團扇的錦光映着她如玉的眉眼,恍若畫中人。
白玉魔已經看癡了。
“阿裙,我替你建了座宮殿,我們去看看好不好?”
他跪在她腳邊柔聲道。
吳裙并未回頭看他。
她出神的望着海,側顏有種不近人情的美。
或許在她腳下跪着的只是一條狗。
白玉魔也不在意,自顧自的說着,甚至連她踹他兩腳他也是興奮的。
他說了很久,那人始終一言不發。
太陽落山了。
白玉魔站起身來從船艙裏端出了碗藥。
吳裙微微後退了兩步。
“乖,喝下去。”
他誘哄道。
這夕顏已經染上了些,吳裙心中雖是不願,可還是不由自主地伸手接過了湯藥。
白玉魔臉上笑意更明顯了,靜靜地看着湯藥慢慢見底。
吳裙将碗遞給他。
臉上潮紅慢慢散開。
她已轉過身去了,似那波瀾不驚的海面能讓她平靜些。
“最後一天了。”
白玉魔看着那脖頸間的霞色,笑着回了船艙。
卻并未聽見那欄邊美人唇邊的嘆息。
途徑夜雨後終于到了小島上。
那是個很空曠的島。
島上荒無一人,甚至連鳥獸走禽也不見蹤影。
只有一座房子,一座格外醒目的房子。
白玉魔已抑制不住嘴角的笑意。
看着那美人一步步走入了宮殿裏。
可下一秒,他便已經笑不出來了。
因為一把劍已穿胸而過。
沙灘上只剩下一具瞪大眼睛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