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Chapter.69血債血償
緬甸,作戰指揮室中安靜得只剩下電報發出的滴滴聲。
一份文件劈頭蓋臉地被史迪威甩到段慕軒的臉上, 而那個高大威猛的外國将軍氣得臉上的肌肉都在巍巍顫抖, 氣急之下,将中文說得颠三倒四:“殺降這件事, 對國際的影響很糟糕!你們知道這樣做,日本的頑強抵抗會給盟軍, 帶來多大損失嗎?!”
孫撫民擋在段慕軒的身前, 心平氣和地問道:“那麽,司令是否能下調上報的俘虜數量, 從而把這件事情的國際影響降到最低呢?”
史迪威手指頭戳着桌子,一字一頓地說道:“這個數字、已經是我能壓制下來的最低數量!紙包不住火, 一旦日軍反撲造成損失,你們腦袋頂上的烏紗帽誰都別想保住!”
段慕軒站得筆直, 聞言, 不禁氣急反笑着問道:“那麽敢問史迪威司令員,我們應該怎麽對待俘虜?我們對待那些日本人,是應該好吃好喝好招待嗎?”
史迪威眯着深灰色的眼睛, 怒氣騰騰:“你說什麽?你, 有本事再說一遍!”
孫撫民護着段慕軒, 朝史迪威解釋說道:“約瑟夫,命令是我下達的, 俘虜的名單也是我确認的,不管後果多嚴重我都一力承擔!你我是老同學,這一點薄面你還是應該給我。”
史迪威沒理他, 直徑走到段慕軒面前。
歐美人本就生的比亞洲人高大威猛,而史迪威軍裝上冰冷的勳章更是四星上将的标志,他一把揪住段慕軒的衣領,灰色眼睛裏醞釀着一場飓風暴雨:“別給我來你們中國人的那套英雄主義,中國,就是有你這種目無法紀的士兵才會一次次地打敗仗!”
一次次地打敗仗?
對啊,中國的軍隊被侵略者打得東躲西藏、潰不成軍,幾乎每打一次就能丢一個地方。中國,被一個彈丸小國逼得無路可退,足以讓中國所有的軍人士兵遭到恥笑!
段慕軒一雙扇形眼冰冷毫畏地迎向史迪威的目光,卻問道:“史迪威将軍,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美國除了珍珠港事件,好像還沒有體會過被人打到家門口的感受吧?”
“這跟我說的,有什麽關系!”
史迪威皺眉,和指導,“這跟你們坑殺投降士兵這種行為有什麽關系!”
孫撫民抓住史迪威的手腕,迫使他放開段慕軒的衣襟,而下一刻,一身戎裝的男人轉過身,認真地看着史迪威緩緩說道:“因為,我們要為死去的同胞讨還公道。約瑟夫,我們身為軍人征戰沙場是為了保家衛國,但是當同胞慘死在敵人的尖刀鐵蹄之下,當家國故土毀于戰火之中,我們已經沒有家國親人,只剩下了滿腔的怒火與仇恨!”
約瑟夫拍着額頭,懊惱地說道:“可是這是違反國際條約違背人道主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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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麽這些見鬼的道理你跟日本人說去吧!我們只知道,失去的尊嚴用傲骨來掙,所受的屈辱用敵人的痛苦來洗,而被欠下的血債,要用仇人的血來償!”
整個作戰室靜得只剩下了窗外的疾風聲,約瑟夫看着說話的青年,一時之間被他那雙扇形眼中明滅的光芒所怔住,只聽他繼續說道:
“血債血償的道理,約瑟夫将軍你不會沒聽過吧?”段慕軒眉梢眼角都是經年累下的戾氣,“欠下的血債要用血來償,這叫天經地義,別說國際公約,就是你們的上帝也管不了!”
而此時前線傳來捷報,日本人節節敗退,史迪威面子挂不住,灰頭土臉地領着自己的部下走了。孫撫民忍不住開懷大笑,結結實實地擂了一下段慕軒的肩膀:“好小子,這一次總算給咱們長了一回臉出了一口氣!大快人心吶,真是大快人心!”
段慕軒笑了笑,打趣道:“大哥,你就不怕丢了自己的烏紗帽?”
孫撫民不無豪氣地叉着腰,朗聲說道:“要是因為這件事就丢了烏紗帽,那丢就丢了,戴的這樣窩囊我不稀罕!天塌下來,我幫你還有手下的兄弟頂着!以後處理那些日本人,就按這個規定來辦,但凡是去過中國的降兵就統統活埋!”
“不過,我有一個問題。”
孫撫民示意他繼續問,而段慕軒偏頭扯了扯嘴角,“為什麽要選擇活埋?”畢竟,他嫌這種方式耗費了手下士兵的體力。
孫撫民低頭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吐出兩個字:“肥地。”
說罷,兩人齊聲大笑,好似峥嵘年少。
1944年,共|産黨領導的敵後軍民在華北、華中、華南地區,對日僞軍普遍發起局部反攻。
與此同時,國民黨正面戰場出現了大潰敗的局面,先後喪失了河南、湖南等省的大部分和貴州省的一部分。日軍為了鞏固後方暫停前線進攻重點掃蕩占領區,打擊抗日武裝根據地。
落旌帶領着醫療隊随大部隊一同轉移到山上,日常衣食只能靠山下的聯絡員運送上來,經常吃了上頓沒有下頓,晚上山上冷得緊她便和燕兒豆包兩個孩子還有莫大娘擠在一塊睡覺。君閑心疼她,勸說道:“阿姐,要不你下山去。我給你找一戶人家,跟蘇婉他們一樣做聯絡員。”
手裏握着諾爾曼留下的筆記,落旌朝君閑柔柔地笑了笑:“醫療隊要跟着部隊一起走,你們走到哪裏,我們就跟到哪裏。只有這樣才能減少傷員的痛苦和死亡率。我跟蘇婉不一樣,她身子弱又需要照顧栓子,山上的條件我們大人承受得了,栓子一個不到兩歲的孩子又怎麽受得了。”
落旌擺弄着放在陽光下曬着的藥草:“戰地缺少藥材,可是這山裏卻有草藥。采藥雖然辛苦,可也比在鬼子眼皮底下活動來的安全。所以阿弟我并沒有覺得自己是在受苦。哦對了,我那裏還有一些銀元你拿去吧,就在那個藤箱裏,下次蘇婉他們再來送東西的時候你讓他們交給村裏的百姓。百姓給我們籌集物資,總不能白白拿人家的東西。”
君閑捏着拳頭,眼神微微晃着:“阿姐,我還沒有沒用到讓你拿錢來補貼。”
落旌不在意地說道:“我們是姐弟,是骨肉至親的姐弟。這些錢財,是袁寒雲送我的,只不過我曾經準備用來給你讨媳婦用,不過現在看來,你倒是很喜歡燕兒那個丫頭,而燕兒也很喜歡你。等小姑娘長大嫁人,總還是要年頭的。”
君閑臉上一紅,擺着手:“阿姐你在亂說些什麽!你沒嫁人,我絕不娶妻。”
聞言,落旌手上動作一頓,眉目輕觸——嫁人。她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如果沒有發生那麽多事情,她也許早就嫁人了。在她最好看的年紀裏。
君閑目光複雜地打量着落旌的神情,他張了張嘴可是半響還是欲言又止。
“不好了!不好了!”
負責放哨的一個偵察兵跑到營地中,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鬼子來掃蕩說找不出人就殺村民,嫂子還有栓子為了保護村民被鬼子帶走了!”
落旌手上的藥草掉落在地上,她睜大眼不敢置信:“什麽?!”
那個偵察兵的聲音把大家夥引過來,衆人都覺得這一次兇多吉少。其中一個連的連長搖頭說道:“鬼子恐怕會威逼蘇婉同志讓她帶着他們來找這裏,我覺得現在咱們應該馬上撤退!”
君閑環視了衆人一圈,沉下臉厲聲問道:“福順呢,他跑去哪兒了?”
“報告參謀長!我看見三排排長剛才下山了!”頓了頓,那個士兵補充道,“還帶着槍!”
君閑氣得罵了一句,當機立斷地說道:“三排的人馬上集合跟我下山去找他!他一定是去找鬼子的老窩去救蘇婉母子了!他一個人怎麽去救人,分明去送死!老高你帶着剩下的大部隊馬上轉移,務必保證留存實力。”說罷,他便帶着分出來的三排的人直奔下山。
剩下的人都連忙去收拾各自的行李,而落旌怔怔地杵在原地,渾身發冷。豆包拖住她,焦急地打着手語,讓她快準備離開了。而燕兒也跑過來拉住落旌的袖子,說道:“姐姐,時間緊急,咱們快收拾行李吧。”
葉部長凝重地拍了拍落旌的肩膀:“別想了,這都是命。人各有命。”
“……會死嗎?”落旌嗓音顫抖着問道。蘇婉的丈夫是新四軍的排長,她不僅是共|産黨人還是護士班的隊長,這樣的身份被抓住無異于羊入虎口。
葉部長見過太多這樣的事情,聽過太多這樣的噩耗,而大家都知道蘇婉面臨的會是怎樣非人的折磨,輕易死去都是一種奢望。但是他看着眼前失魂落魄的落旌,不忍拆穿:“也許福順能救出母子倆也說不定呢。”
眼前人影逐漸模糊起來,來來往往。
天是鉛白的顏色,淩冽的寒風吹得人的皮膚生生的撕裂般的疼痛。
落旌只覺得自己仿佛是離群的鳥,被卷進狂風暴雨之中。而從前一同飛躍山川河流的同伴,一直在不停地往前飛,飛向未知的遠方,徒留她一個人在漩渦中掙紮彷徨。
作者有話要說: 日常科普:
1.約瑟夫·史迪威,他應該是緬甸戰役的總指揮,而且曾經向蔣遞交中國軍事制度改革的建議,建議大家自己去百度這個人,不過在這裏我要拍黑板的是:之所以文中說他中文說得颠三倒四而不是噼裏啪啦一頓英語砸過來,是因為史迪威将軍真的學習過漢語并且在中國呆了許久。
2.緬甸戰役中關于‘坑殺降兵’這件事情,也建議大家自己百度,因為說法衆說紛纭,有不同版本。之所以會選擇在小說中描寫,是因為我實在是太喜歡這版本了。
其實,我是從兩個方面來寫當年的人們對待日本戰俘的态度,不知道你們有什麽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