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Chapter.68希望不止
夏花開敗,秋去冬來。
寒烈刺骨的冬風吹着挂在門口的風鈴, 吹得那風鈴轉得飛快, 明明只是孩子們撿來做裝飾用的東西,可現在卻硬是面對着那風雪寒霜笑得如同駝鈴的叮當。
落旌提着一籃雞蛋推門而入, 風夾着雪吹了進來,她忙反身将門關好, 避免寒風吹進來傷到正在坐月子的蘇婉和剛出生的孩子。莫大娘在屋裏給蘇婉盛着雞湯, 回頭見到是落旌,笑道:“落旌丫頭吶, 來得正好,阿風送我的那只老母雞叫我拿來炖了給蘇婉補身子, 你也來趁熱喝一碗!”
蘇婉正哄着孩子入睡,看見落旌柔柔一笑:“落旌姐, 醫院的事情都忙完了?”
落旌雙手用力搓着, 呵氣道:“天氣冷得厲害,日本人懶得出來掃蕩,所以傷兵倒是沒有來多少, 倒是來了幾個凍傷的病人。不過, 都不是什麽大問題, 所以葉部長他就先讓我回來看看你。你一個姑娘家到底才生下孩子,福順又不在身邊, 我們隊裏的身為娘家人總要上心些。喏,這是大夥兒托我帶來給你的一些心意。”
說罷,她将雞蛋提到桌子上, 去逗弄着襁褓中虎頭虎腦的男孩,“真可愛。孩子現在起名了嗎?大家都在問我孩子的名字呢!要是還沒起的話,部長他們已經拟了好多名字呢。”
蘇婉不好意思地抿起一個笑容,柔柔道:“名字的話,我想等福順回來了再說。”要說文化水平,福順便是如今當上了連長,也還是大字不識幾個,文化水平自然比不上蘇婉的,更別說是醫療隊裏的其他人了。
莫大娘拍了下大腿,擠眉道:“福順他那個傻蛋懂什麽呀,要定名字的話,你問我家阿風啊!我家阿風他讀書多認字也多,要不然,你問留過學的落旌丫頭也成吶!”
落旌正喝着雞湯,聞言忍不住一笑,擡起頭對莫大娘說道:“大娘,人蘇婉她自己有主意。蘇婉你不用擔心,我聽阿弟說了,福順他應該後天便能趕回來。”說罷,蘇婉便朝她投去一個感激的眼神。雖然大家都說平日裏蘇婉膽子小,可落旌卻覺得妮子拿捏得了主意,比如嫁人比如生子。
落旌搖頭笑了笑,便在油燈下拆開信封,認真地讀起來。
莫大娘輕戳了一下落旌的額頭,啧了一聲老氣橫秋地說道:“人家蘇婉有主意,那是因為她如今已經嫁人了,那丫頭你呢?你都多大了還不嫁人都快成一個老姑娘了!你還真想當王寶钏苦守寒窯十八年,不正經結婚拿個名分,回頭等男人變心了你哭都來不及!”
落旌低着頭仔細地看着段慕軒從緬甸寄來的信,捏在手裏厚厚一沓事無巨細地朝落旌說着在緬甸的事情。軍情雖然緊急,但看得出戰局的天平已經開始朝中國這裏傾斜。聽着莫大娘仍然在唠叨,落旌小心地收好信箋,拿起籃子裏尚未織好的圍巾,有些無奈地笑:“慕軒不會變心的,我相信他。哦對了,回來的時候我在院子裏沒看見燕兒和豆包兩個孩子,他們去哪兒了?”
莫大娘哎喲一聲:“可不知道去哪裏了!阿風他一回來,那兩個孩子便整天纏着他,估計又是被阿風帶到哪個山頭去摘野果子打獐子了吧!哦,我還要去廚房裏給他們炕幾個糠粑!”說罷,莫大娘臉上喜滋滋地一笑就出去了。
她的精神不知道比落旌撿到她時好了多少倍,而她明白那是因為君閑成為了莫大娘的希望。這片戰區的人都知道,新四軍第七師的副參謀長是出了名的大孝子,不管去哪兒都要先把莫大娘給安置好才走。
原本落旌還擔心會因為自己讓莫大娘疑心君閑不是李随風,但後來發現,莫大娘見着二十歲的少年就叫阿風,不過大多時候還是認準了君閑的模樣。
襁褓中的孩子揮舞着手朝落旌笑着,粉白粉白的模樣惹人憐愛,藕節上套了一個小銀镯子正是落旌送給他的。落旌溫柔地笑着,伸手抱起孩子:“看這孩子虎頭虎腦的樣子,還真挺像福順的。他若是回來看到多了一個小福順,估計開心得會不知道怎麽辦才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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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婉低頭一笑:“孩子還小,能看出什麽來。”
孩子胸前蓋着一塊絲綢帕子,落旌認出來,那是當初小吳臨死前托君閑帶給蘇婉的。心中百感交集,落旌幽幽地嘆了一口氣,說道:“誰能想到,你最終還是嫁給了福順。不過,蘇婉你的眼光很好。”當初那個無父無母無家可歸的窮小子,憑着手裏的一把槍,從一個新兵蛋子當上了排長。而最重要的是,福順待蘇婉好到骨子裏,而這都是落旌看在眼裏的。
蘇婉輕碰着孩子柔嫩的臉頰,聞言笑了笑:“福順要的不多,我也求的不多。他是個孤兒,而我想給他一個家。落旌姐,等你真正嫁了人就會明白了。莫大娘不明白,可我看得清楚,那個國民黨軍官待你很好,就是他如今遠征緬甸也想着給你寄信,這樣的男人你別錯過了。”
落旌輕笑,捏了捏她的手:“我知道的。”
院落中的大黃狗先是叫了兩聲便低聲嗚嗚起來,應該是君閑帶着兩個孩子回來了。果然下一刻,已經長成半大個小子的豆包兒像個旋風一樣沖進屋裏,仰起臉朝落旌咧嘴一笑,然後伸手便從身後提出一只肥大的野兔子。
蘇婉驚喜地叫了一聲:“啊!運氣可真好,這個天都能打到野兔子!”豆包用力地點了點頭,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床上的蘇婉和孩子,再把野兔往前遞了遞。緊跟而來的燕兒見狀,替不能說話的弟弟解釋道:“這是随風哥帶着我們抓的,蘇婉姐姐不是才生了小寶寶嗎,弟弟就想着拿來給姐姐補身子。連随風哥都說,今天運氣真好,這種天兒裏竟然還能逮着兔子!”
蘇婉感動地說道:“真是謝謝你們姐弟倆個了。”
落旌上前,欣慰地摸了摸豆包毛茸茸的腦袋,杏眼裏閃着笑意:“還不把這只野兔子關起來然後給莫大娘送去,她要是看到了肯定會高興壞的。”
燕兒脆聲說道:“莫大娘她已經高興壞了,因為随風哥正在陪她說話。”
落旌一愣,随即摸了摸女孩的臉頰,笑道:“那咱們就先去廚房把兔子關起來,莫大娘她剛才應該給你們熱了東西吃的,咱們先別去打擾他們說話了。”兩個孩子懂事地點頭,跟蘇婉說了聲再見便和落旌離開了。
他們現在住的院子是村裏人專門騰出來的,而落旌帶着兩個孩子把莫大娘之前熱好的糠粑吃樂後,正準備把他們送回房間時,落旌怔怔地停下了腳步,目光溫柔地看向某一處。
木門被寒風吹開一絲縫兒,落旌三人剛好可以看見屋裏的情景:燭火雖然昏暗卻也溫柔,青年正坐在木紮上給老婦人洗腳,而青年時不時還會擡起頭朝老人一笑,兩人之間說着什麽開心的話。
燕兒神情中帶着幾分羨慕,輕聲說道:“莫大娘她看起來好高興的樣子啊。”
聞言,落旌低下頭微微一笑:“因為,她找到了她的兒子。”
莫大娘需要一個兒子來寄托餘生的安慰,而君閑需要為戰友承擔未盡的孝道。
落旌一直以為,是莫大娘離不開君閑,但是現在看來應該是君閑離不了莫大娘。他已經将那個老婦人視作自己的母親,哪怕他們之間毫無血緣。
長長地出了一口氣,落旌牽着兩人的手,說道:“好了,你們要去睡覺了。”
卻不想此刻,燕兒小心地拉住落旌的手,認真地問道:“落旌姐,我想長大後嫁給随風哥,可以嗎?”女孩的眉眼尚且稚嫩,可神情卻透着小心翼翼與執着倔強。
落旌被她的問題吓了一跳,回過神來,忍不住捏了捏燕兒的臉頰,忍俊不禁:“這個問題,你恐怕要自己去問你的随風哥哥了!”
“我問過了,只不過今天随風哥紅着臉讓我問你。”燕兒捏着衣角,有些害羞地嘟囔道,“他說,如果你同意的話,那他就等我長大。”豆包在一旁,不停地朝姐姐做着刮臉的動作。
落旌搖頭失笑,牽着她的手往回走:“好啊,那你要快些長大,等長大了就可以嫁人了。不過在那之前,你要先懂得怎樣讨莫大娘的歡心。”
燕兒不解地問道:“為什麽?”
落旌她回頭看着屋裏的那一幕,溫柔地一笑,說道:“因為她是随風的母親。”
兩天後,外出執行任務的分隊終于凱旋。
福順回來後第一眼看見襁褓裏的孩子時,一個已經二十出頭的青年哭得止都止不住。大家知道的是明白他喜極而泣,不知道的還以為發生了什麽不得了的大事。而蘇婉看着他的樣子也忍不住捂着嘴哭得一塌糊塗。衆人看不下去了,還是葉部長先發話了,無奈說道:“诶,福順還不快給孩子去一個名字。”
“就是啊,孩子出生都快滿月了,還沒個正經名字!蘇婉說,一定要等你回來再取名!”一旁的人們打趣道,而他們一邊說着一邊還将準備好的姓名冊子遞給福順,上面都是醫院裏的有學歷有文化的人們給孩子取的名字。大家都知道福順大字不識幾個,便想讓他從那些名字裏取一個。
沒想到福順狠狠地抹了一把鼻涕眼淚,朝大家笑得一口白牙:“孩子名字我早就想好了,就叫栓子。取個賤名,好養活!”君閑聽到福順的話,忍不住扶着額頭不住嘆氣搖頭。福順是他挖出來的狙擊手的苗子,也因為戰功升為了排長,可是福順仍然目不識丁就很難再往上走了。
自從生下來,那孩子就足足等了一個多月。
沒想到,等了一個多月,就等來了這樣一個名字。
葉部長第一個投了反對票,說什麽也不能叫這樣一個名字。
落旌輕笑着搖頭,心裏也明白,福順這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夠命硬一些,才能活得更加長久平安些。他仍然害怕,襁褓裏的孩子還那麽小,取名栓子不過是怕孩子夭折,想拴住孩子的性命。
蘇婉望着被大家弄得猶豫起來的福順,靜靜出聲道:“就叫栓子,”
福順眼睛刷地一下亮得跟燈泡一樣,而蘇婉朝他笑了,補充說道:“是個好名字。”
所以,蘇婉和福順的孩子就定了姓名,叫栓子。
落旌看着襁褓中漂亮健康的男孩,不禁溫柔一笑——新的生命總是預示着新的希望,而這個健康的男孩子第一聲的啼哭也迎來了新四軍一場漂亮的勝仗。
這是希望嗎?落旌抿嘴想着,這一定就是勝利的希望。
希望不止,鬥争不息。
時間在孩子的成長中變得飛快,而落旌收到的從緬甸而來的信件也從剛開始的一封兩封變為厚厚的一摞。而從那些遠方寄來的信件中,她想象着戰地中的慕軒怎樣跟他的戰友并肩作戰、上戰殺敵,她覺得自己在和心愛的人一起并肩戰鬥着……為這片戰火紛飛的土地并肩戰鬥。
落旌正在給一個老兵的斷腿傷口處換藥,外面一片嘈雜。她和蘇婉對視一眼,問道:“外面怎麽回事?”蘇婉茫然地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争執聲音越來越大,而這下,落旌聽清楚了,來自争吵一方中的人說的是日語。
落旌不禁皺眉,問道:“咱們這裏有日本人?”
那個老兵哦了一聲,一五一十地回答道:“是我們年初時候從日本鬼子大本營帶回來的日本戰俘。一個女人還有一個孩子,看起來應該是鬼子的家眷。”
而此時,葉部長的聲音傳過來,不耐煩的語氣帶着厭惡與痛恨:“我說你這個人怎麽那麽不知好歹呢!你在這裏一個人叽裏咕嚕地說什麽我根本聽不懂,去去去,你別來這裏搗亂!你聽到沒有?如果再不走,我就找人把你轟走!”
落旌快速地處理完老兵的傷口,站起身向外走去。那老兵見狀,提醒說道:“诶,李醫生你別去管那些事情了,那是日本人,都不是什麽好人!”
落旌腳步一頓,充耳不聞地繼續走着,而蘇婉對那老兵認真地解釋說道:“日本人裏有壞人,也有好人,他們都是婦女和孩子,也是可憐無辜的人。”說罷,女子便追着落旌而去。
果然,外面站着的是一個穿着髒兮兮棉麻和服的女人,懷裏還抱着一個七八歲的女孩子。女孩緊緊地閉着眼睛,可是手裏仍然固執地抱着一個和服娃娃。那女子淚流滿面地拉着葉部長的袖子,不住地哀求着。但是沒有人能聽懂她在講什麽,又或者,是沒有人願意去幫助一個日本人。
落旌目光複雜地看着那個女人和孩子,終于,她開口用日語問道:“發生了什麽事?”聽到了落旌的聲音,那日本女子像是抓住了什麽救命稻草般,連忙抓着落旌的衣角哭着慌亂說着什麽。衆人目光驚訝地看着和日本女人流利對話的落旌,都不明白為什麽她要幫助一個日本人。
落旌粗略地看了一下她懷裏的女孩子,轉過身對臉色鐵青的葉部長靜靜說道:“是瘧疾。”
葉部長一言不發地盯着落旌,而落旌淡淡地垂着眼睛看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只是神色坦蕩而平靜,過了半響,葉部長重重地哼了一聲甩袖離去。其他人也埋怨而狐疑地看着落旌,然後陸陸續續地離開,誰也不想跟日本戰俘沾上什麽關系。
就在落旌以為大家都離開的時候,蘇婉走上前從那個日本女人懷中抱走那個發燒昏睡的女孩,對落旌笑眯眯地說道:“落旌姐,諾爾曼醫生從前總是告誡我們說,身為醫者,不管是什麽時候都不應該放棄任何病患。我想,其中也不應該為了病患的身份而袖手旁觀。”
落旌眼眶一熱,她抿了抿嘴唇,沖蘇婉點了點頭表示感激。那個日本女人不放心自己的孩子想要跟過來,落旌卻回頭冷冷地看着她,用日語一字一句地對她說道:“想要救你的孩子,那就別再跟進來。”
女人臉上的神情一僵,雙手一擺,喃喃着辯解:“我只是想看看她。”
她看起來忐忑又委屈,而這幅憔悴捂住的模樣又讓落旌心軟下去。落旌長長地呼出一口氣,解釋說道:“放心,你的孩子我會好好照料的。只是如果你進來的話,那麽只會讓原本簡單的事情複雜化。因為這裏,根本不歡迎日本人。”
國與國之間的戰争,是血與火的掙紮,更是白骨之上的累累業障。
身為醫生,落旌沒有辦法去漠視一個生病的無辜孩子;可是作為一個中國人,她并不想和侵略自己國家的人有過多來往。說罷,落旌便沒什麽表情地轉身走了進去。
不出一個上午,落旌救治一個日本戰俘孩子的事情就在醫院傳開了。
葉部長擰着眉毛,對落旌擲地有聲地責問道:“李隊長,你知不知道這樣做會給咱們醫院裏帶來什麽影響!那些傷兵,那些百姓,你讓他們怎麽想?那日本人是什麽人,是我們的仇人!李醫生,你這是想做第二個東郭嗎?!”
落旌緊緊攥着手,垂着眼睛盯着地面。聽人說,葉部長有三個哥哥,其中兩個死在了戰場上,二哥陣亡的時候才過二十五歲,而他那最小的哥哥幸運地活了下來,只是斷了一條胳膊成了殘廢。落旌抿了抿唇,無力而蒼白地解釋道:“可那只是一個孩子,孩子是無罪的。”
“那你又知不知道,中國有多少孩子甚至是嬰兒死在敵人的刺刀下?”葉部長手指敲着桌子,疾言厲色地反問道,“日本人的孩子是無罪的,那中國人的孩子呢?我們中國人的孩子,就活該被日本鬼子殺死嗎?”
他将落旌開的藥方一把丢開,不留半分情面地說道:“你是紅十字會藥品運輸的負責人,應該知道藥品對于中國的軍隊來說有多麽來之不易吧!李隊長,我現在不妨打開天窗把話挑明了說,整個戰區,我便是拿藥去救阿貓阿狗,甚至,我把藥品一把扔進河裏也不會拿去救一個日本人!”
整個房間裏安靜極了,而那張藥單安靜地躺在地上,仿佛在譏笑着什麽。很少見到這樣氣紅了臉的葉部長,其他人不由得紛紛望向他們這裏,連大氣也不敢出。
半響,落旌蹲下身将藥單丢進了垃圾桶,抿了抿嘴角才淡淡說道:“我明白了。”她說完這句話,便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了辦公室。
醫院的廊道中人來人往,每個人都專注于自己的事情。落旌目光複雜地向前走着,而當快要到病房時,她擡頭卻是一楞:只見福順抱着小栓子杵在病房門口,他半邊臉頰還帶着傷疤,可是注視着病房裏的人時,目光溫柔得就像是三月裏的潋滟春水。
落旌走過去,福順連忙回過神來,朝她不好意思地笑道:“落旌姐,你來了。”落旌逗弄了下正在咿呀學語的栓子,看到病房中的情景又是一愣。
一旁的福順忙不疊解釋道:“哦,是這樣的。小婉說,這個孩子生病發燒了,而醫院裏的藥材不夠,所以我去山上采了一些送來給那個孩子治病。”說罷,他擡了擡栓子的屁股,笑容裏帶着滿足,似乎半點介意也沒有的樣子。
“你知道……”落旌小心地看着福順,她仍然記得讓福順無家可歸的始作俑者,忐忑不安地問道,“福順,你知道那個孩子是日本人?”
福順失笑地點頭,眼神幹淨澄澈:“知道啊,但是小婉說孩子是無辜的。我也沒想去跟孩子和女人去計較,那太下作了!小婉既然想幫一下那個戰俘,我是她丈夫自然要跟她站在一起。”
落旌摸了摸栓子的腦袋,朝福順一笑說道:“你跟蘇婉都是好心的人,一定會有好報的。”
福順平靜地看向病房中的那個護士,看着她一口一口喂着眼神透着膽怯不安的小姑娘,半響他一笑:“我才不在乎什麽好報壞報的,只要他們娘倆好好的……只要他們好好的,我就什麽都不在乎了。現在,我唯一的兩個心願,除了小婉平安,就是期盼等栓子到了上學的年紀,我們能把鬼子趕出中國去。他別像他爹這麽沒用大字兒不識幾個,腦袋瓜随他娘就好了。”
而此刻,蘇婉注意到了他們,回頭朝落旌和福順抿嘴一笑,在陽光下顯得漂亮極了。
“會的,”落旌眉目輕觸地微笑道,“會有這樣一天的。”
小栓子臉上是天真無憂的笑容,而孩子裂開的嘴巴裏正有四顆剛長出的乳牙,就像是久旱逢甘霖後田野裏長出的幼苗,帶着人們期盼已久的希望。
作者有話要說: 平和的一章~~~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