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Chapter.60永結同心
“你!”馮鎮長被落旌堵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下一秒眼睛卻瞪得老大——
一道噙着冷漠的嗓音從落旌身後響起來, 帶着顯而易見的嘲諷輕蔑:“一個個的大老爺們不去戰場殺日本人, 現在倒是有閑心躲在別人身後欺負女人?我看,你們這種人別說是中國人, 恐怕身而為人的資格都不配!”
聽到那嗓音,落旌身子一僵, 下意識地睜大眼, 有些不敢去猜背後說話的人是誰。然而下一秒,她冰涼的手就被人用力握住, 粗糙掌心的溫暖緩緩地裹住了她的指尖。落旌不敢置信地擡起頭,看着站在她身旁的段慕軒, 怔怔地,一雙杏眼裏便盈滿了淚光。
段慕軒微微皺眉, 用袖子擦拭着落旌的臉頰, 輕聲道:“阿落,怎麽又把自己搞得這麽狼狽?”他就着自己的袖子仔細地給女子擦拭着臉頰上的血,似乎完全不受狗血腥臭的影響。
馮鎮長才被落旌說得啞口無言, 此時又被一個後生的話給怼住, 老人不由得怒道:“你又是從哪裏冒出來的——”
鎮長話尚未說完, 一旁便有人便急得拽他的袖子,壓低聲音焦急道, “哎喲喂,鎮長你可別再說了!那可是國民黨的軍官,官銜比新四軍還有皖北那邊的國民黨軍隊裏所有兵的官都大!你可千萬別再說了!”
被衆人盯着, 落旌臉頰騰地一紅,握住慕軒的手,嘟哝道:“算了,怎麽擦也擦不幹淨了,等咱們回去我拿水洗一洗就好了。”
聞言,段慕軒一直垂着的嘴角抿了起來,青年那雙映着落旌的扇形眼好看極了:“也好,咱們一塊回去。”說罷,便自然而然地牽起了落旌的手。
見段慕軒這就要離開,一旁有個髒兮兮的乞丐少年忙不疊鼓足勇氣,朝青年大聲問道:“那個兵大哥,能問一下,你們軍隊什麽時候招兵嗎?”而見少年這樣做,其他人也跟着此起彼伏地附聲問道,一時之間,整條街道都是沸沸揚揚的。
落旌扯了扯慕軒的袖子,青年撇嘴停下腳步,回頭看向第一個出聲的少年,半響,他挑眉問道:“你,為什麽想要參軍?”
“為什麽?”那乞丐少年一愣,随即撓了一下頭,“當然是為了打鬼子!我是從皖北逃難來的,鬼子把我們所有的房子都燒了!”
段慕軒勾起唇角饒有興味地一笑:“上了戰場,就是九死一生,這次我們來招兵就是因為之前一個旅的人都打沒了,你不怕死嗎?”見那些剛才還吼着要報名的人開始打退堂鼓的樣子,段慕軒不禁嘲諷一笑搖了搖頭,牽着落旌繼續往前走。
就在他們要離開時,那個瘦削的乞丐少年用盡所有力氣,漲紅着臉頰朝段慕軒大聲吼道:“死就死了!只要不死,不把日本人趕出中國我就絕不回來!”
段慕軒停下了腳步,頭也不回地說道:“很好,記住你今天說的話,你到招兵地方報名吧,希望我們走的時候我能看見你!”而路過馮鎮長時,冷峻的青年将軍停下來,向上微揚的眼角噙着冰凍三尺的寒,而下一刻他一擡手,黑黢黢的槍口就直指鎮長的腦門。
馮鎮長吓得說不出話來,人抖得和篩糠一樣。段慕軒面無表情地瞧着那個古稀老人,半響,輕蔑地說道:“真是殺了你,我都嫌浪費子彈!”說罷,他便牽着落旌的手頭也不回地離開。
馮鎮長被那副氣勢吓得坐在了地上,哆嗦着問道:“那人到底、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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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聽旁人松了一口氣:“鎮長,那個年輕人是才來鎮上沒多久的國民黨軍官,說是來皖南招兵的!雖然只來了幾個人,可都聽人說那幾個兵同另外那邊國軍的一個師都不同,一個個都是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拿命都不當一回事,鎮長,你這一次可是萬幸了!”誰也沒想到聽了之後,那馮鎮長臉一陣紅一陣白,最後白眼一翻暈了過去。
天上暈開半邊的夜色,月光照在窗前的枯樹上,鍍上一層銀,仿佛那死樹重新開了花。
落旌洗完澡出來後便看到段慕軒和衣躺在小榻上沉沉睡着了。外面夜色輕輕,而桌上的油燈正溫柔地發着光,投影在青年的面容襯得劍眉星目尤其英挺。
落旌抿嘴一笑,輕手輕腳地靠近段慕軒,借着光仔細地打量着沉睡的青年,想要從他疲憊的面容上瞧出什麽來。慕軒少年時的輪廓便已分明,濃密的劍眉、微挑的扇形眼還有下垂的嘴角,而經歷過軍隊與沙場的洗練,面對旁人時越發冷峻而不通人情。
風吹得窗棂重重一響,落旌蹲在榻前伸出手,心疼地碰着他左臉頰上落痂的傷疤。她從随聲的醫藥箱中拿出一個瓷瓶,揭開蓋子挑了一點藥膏細細地給青年塗着傷疤。
“還記得嗎?”
落旌一驚,手就已經被‘醒’過來的慕軒輕輕握住,而他那雙扇形眼裏帶着促狹的暖意望着她,“年少時我被爹抽了鞭子,我半夜趴在牆頭上,你也是這樣給我擦藥的。”
落旌回握住他的手,笑着打趣道:“記得,你每次半夜爬牆專門來戲弄我。”她的杏眼明亮,而神情難得帶了一股孩子氣。落旌沐浴後穿了一件月色衫,濕長的頭發披在身後。
段慕軒從榻上起來,将落旌拉向自己輕吻了下她柔軟的嘴角,看着羞惱的姑娘笑起來帶着痞氣:“是像現在這樣?”
落旌臉頰燒得通紅,磨牙說道:“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所以,你專門跑到這裏來,就是為了戲弄我、輕薄我的?”
段慕軒捏着落旌緋紅如月季花的臉頰,月色下,青年眉目俊朗:“不然,你覺得我為什麽要攬招兵的活計專門跑到皖南這裏來?當時我們師長知道我電話裏急得不得了,估計是怕我去就根本招不到兵!不過幸虧我來了,不然今天你指不定受多少委屈呢!”慕軒眼底沉着一片心疼,捏了捏落旌的臉頰,“啧,那些人,和他們講道理比不上槍杆子管用!”
落旌有些緊張地看着他:“你什麽時候來的?”
段慕軒促狹地笑出聲,眨了眨眼:“也沒多少,就是你跟那個老頭吵架的時候。”見落旌瞪眼,他彎唇一笑露出頰邊梨渦,他伸出手把她抱進懷中,大手撫摸着她的長發,“我本來還以為你就只會跟我吵架才會吵贏呢,沒想到,當年那個唯唯諾諾的小姑娘現在不僅當了戰地醫生,而且一張嘴就能把一群人說得啞口無言……阿落,你讓我感到驚訝,原來我喜歡的那個姑娘竟然會比我想象的還要好。”
落旌在他懷裏悶聲問道:“所以,你都聽到了?你知道、知道我們家是……”
段慕軒拍着她的背脊,聞言低頭笑道:“咱們沒偷沒搶沒害過人,上對得起家國下對得起父母,又有什麽好怕別人嚼舌根子的!你看看我,報紙上那些文人騷客還批判我爹是劊子手、是做戲的政客,軍隊裏那些資歷長的老頭子還總是說我是靠着裙帶關系才坐到如今的位置,可那又怎樣,難道我會因為別人的一面之詞就連頭都擡不起來?阿落,我們自己問心無愧便是,管旁人言論作甚。”
他一直不明白落旌與君閑的背景到底是什麽,他們都不像是窮苦人家出身的孩子,尤其當年君閑突然找到的伯父,出手闊綽大方令人咋舌。他不明白既然如此,為何當初他還能在北平雪夜裏撿到狼狽的落旌與君閑。但是現在,他明白之後,随之而來的是對懷中的姑娘滿滿的心疼。
所有的忐忑不安在青年低沉安穩的嗓音中煙消雲散,落旌将臉深深埋在他懷中,莞爾一笑,輕聲道:“還好,你在這裏。”
段慕軒打趣問道:“啧,你不覺得咱們倆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嘛?當年那些人說咱們不般配的都是完全沒眼光的,咱們才是真的門當戶對。”
“這樣的事情也能讓你拿來說笑。”落旌失笑着輕推了他一下,道,“慕軒,你現在是不是很累?如果困的話,你再睡一會兒,我也要去看看孤兒院的孩子們,其中有兩個孩子還是病患。你餓的話,我回來給你煮粥喝?”
行軍打仗一連就是幾個月,軍隊裏的士兵一般躺下睡着後除了聽到炮火槍彈聲是根本醒不過來的,何況是像段慕軒他們這種剛下了前線補給休整的。
“不累。”段慕軒捏了捏她的手,再次重複了一遍,“我不累也不餓。你想做什麽就去做,我就在一旁呆着絕對不會打擾到你。”重逢的日子那麽短,誰也不知道會不會明天他們又會收到命令連隊伍都還沒整理好就要奔赴戰場。他舍不得,把跟她呆在一起的時間拿去睡覺。
落旌盯了他半響,最後抿嘴一笑,像她十六歲時那樣漂亮:“那好,那就勞煩段副旅長你幫我提東西好了。”段慕軒輕輕刮了下她的鼻子,也笑:“遵命,長官!”
宅院中,夜色深深,月色溶溶。
落旌提着走馬燈走在雜草叢生的小路上,月光将她的身段襯得柔軟。段慕軒嘴角噙着淡淡的笑,說道:“你接手了孤兒院的孩子?不過,我聽說你們醫療隊馬上要轉去長沙省城醫院,孩子們呢,他們怎麽辦?”
落旌腳步一頓,回頭:“我不知道,但我覺得總會有辦法的。”
段慕軒嘆了一口氣,牽着她的手向前走:“現在的人大多忙着逃命,怎麽會有人願意負擔一個孤兒院的孩子們呢?啧,真不知道,我該說你好心還是傻。”
青年的手心粗粝可也帶着讓人安心的暖意。落旌偏頭看着他,說道:“這是保羅神父臨終前,我答應過他的,無論如何我都要好好照顧他們。慕軒你是不是覺得,我做錯了?”
段慕軒斜睨着她,半響一笑:“确實,這個世道,孩子就是拖累。”落旌心沉了下去,下一刻只聽身旁的青年靜靜說道,“可那也是希望,是這個國家的希望。”
當黑暗籠罩着這個時代,長夜漫漫讓人絕望,總需要一些希望去支撐人們堅持下去。
那雖不是打破長夜的光,可那是人心化作的燈盞,能照亮漆黑人世,也能迎來黎明的初梢。
落旌看着慕軒的笑容忍不住抿嘴笑起來,一雙杏眼充滿着愛意——果然,她覺得不論她做什麽,慕軒都會理解自己的做法。
閣樓上孩子們已經熟睡,并排挨着睡過去,毛茸茸的腦袋像是土地裏長出的冬菇。落旌仔細地檢查着豆包和燕兒身上的疱疹,幸虧她帶回國的抗生素對炭疽的病菌具有壓倒性的作用。
她的目光落在了豆包和燕兒稚嫩的臉頰上,她不敢想象他們到底經歷過什麽,一想到燕兒的尖叫聲她的心就像針紮一般的疼。落旌伸出手輕輕撫摸着燕兒的頭發,卻聽見小姑娘帶着哭腔呓語着:“娘,阿娘我害怕……”
當戰争帶來的痛苦降臨到無辜的孩子身上,她不知道,到底該用什麽撫平幼小心靈上的傷疤。于是落旌附身用側臉去蹭了蹭小女孩的臉頰,帶着溫柔:“乖,燕兒別害怕,那些都是噩夢別害怕。總有一天,燕兒會有一個美夢的。”
走馬燈昏黃的光幽幽地照着屋裏的每個角落,越發顯得那個證給孩子們挨個掖被角的姑娘越發溫柔起來。
當落旌重新拿起挂在牆上的燈往回走時,她發現斜靠在樓梯扶手處的段慕軒一直盯着自己,而青年的眼神被燈光襯托得是一塌糊塗的溫柔。
落旌走到他的身前,一雙杏眼明亮:“你在想什麽?”
慕軒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伸手将落旌攬向自己:“我在想,咱們以後可以生幾個孩子。”
聞言,懷裏的姑娘俏目一瞪,語氣羞惱:“段慕軒你又不正經了!”
段慕軒卻笑了起來,“怎麽就不正經了?傳宗接代,這可是天大的事情好嗎?”他抱着懷裏嬌小的姑娘,鼻息間都是她身上晚香玉的香氣。
青年笑容裏帶着幾絲滿足,“阿落,你知道嗎,剛才你走過來的時候雖然只有短短一分鐘,可我卻覺得仿佛已經跟你走過了一生,就像木槿花的花開花落。”說罷,他低下頭一個吻便深深地烙印在落旌的額頭上。
這是他年少時喜歡上的姑娘,喜歡了一個少年時代。
這是他唯一愛着的姑娘,承諾這份愛情以一生長短。
落旌的手從被慕軒緊握着到與他十指相扣,她嘴角是清甜的弧度,擡眼時眼眸亮極了:“該回去了。”見到慕軒挑眉,落旌唇畔笑意像是水紋一圈圈漾開,“回去給你煮粥,好不好?”
段慕軒放下了挑高的眉,牽着落旌的手:“好。”
月上中央的時候,段慕軒洗完澡出來。桌上放着的一碗冒着絲絲熱氣的米粥,而落旌在木榻側身睡着。青年挑眉輕笑,端着粥喝起來,把床留給他是怕他占她便宜嗎?
別人不敢說,他段慕軒是愛占便宜的人嗎?雖然這樣想,慕軒卻絲毫沒有一絲生氣,只是覺得不愧是他喜歡的姑娘,一碗米粥都能熬得這麽好喝——
落旌被人憑空抱起來時,她一下子睜開眼,緊張地盯着近在咫尺的慕軒:“床是留給你的。”
段慕軒好笑地看着她:“怎麽可能我睡床讓你睡木榻?而且你蓋的被子那麽薄,生病了怎麽辦?”說着,他把懷中吓得不輕的姑娘放到床上,在她身旁平躺下來,雙手枕着頭。
啧,過了這麽多年,防備心還是這麽重。
落旌盤着腿坐在床上,盯着合目休息的段慕軒,忍不住彎起嘴角。窗外月光灑進來,屋裏比點燈時還要明亮幾分,落旌有些恍惚地覺得,仿佛在很多年前她就嫁給了身旁的男人,過着平靜安寧的生活,一直到他們白發蒼蒼的時候。
就在她偏着頭看着窗臺上的月光時,她後背一暖帶着沉甸甸的意味。慕軒從背後抱着她,雙手繞過她捂着她冰涼的手,忍不住皺眉:“阿落,你若是不想一起睡,我便去木榻上睡好了。”說到這裏,他的語氣裏帶了絲委屈就像個少年,“放心,阿落,我舍不得。”
他是連一個婚禮都不願委屈落旌的人,又怎麽舍得讓她沒有名分地跟了自己?
沒想到,落旌反而握住了段慕軒的手,整個人窩進他的懷中。她看着窗外的明月光,臉上帶着恬靜的笑容:“我只是,嗯……只是在想你說的那句,好像就這樣過了一生。一間小屋,一席月光,兩個人,好像也不錯。”
她轉過身看着驚愕的青年,忍不住癟嘴一笑上前吻上他的嘴角。這是她第一次主動吻她喜歡的人,青澀卻也婉轉,就像一首緩慢而古老的歌謠,又像是埋藏在地下經年的美酒。就在剛才,從前過往的畫面在她腦海裏走馬觀花地流轉着——
雪夜裏戴着氈帽的男孩伸出的手,牆頭上少年略顯痞氣的笑容,木槿樹下他們情定的畫面還有她在醫院醒過來見到沉睡的少年。
段慕軒拉開落旌,一雙扇形眼裏仿佛有火光,他喉結微動,沙啞着嗓音:“阿落,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
落旌忍不住低頭一笑,擡眼時眉梢眼角都是麗人的風情:“傻子!”她的手指輕劃過慕軒棱角分明的臉頰,在疤痕的地方輕輕摩挲着,像是安撫又像是撩撥。她湊上去鼻尖貼着他的鼻尖,輕笑着重複了一遍,“大傻子。”
她閉上眼輕吻上慕軒的嘴角,雙手摟着他的脖頸——名分她不在乎,她所在乎的,只不過是眼前這個讓她閉上眼想象着就能白頭到老的男人。
段慕軒反應過來,很快便掌握了主導權,他俯身将她壓倒在床上彎唇一笑,劍眉星目俊朗分明。“阿落,我給過你機會了!你不能後悔的!”說罷,笑着伸手一撈便将被子蓋過了頭。
窗外月光溶溶,皎潔而明亮。
池塘中水波粼粼,偶爾看見有魚兒快速地游過,激起水花後轉眼無蹤。
天蒙蒙亮的時候,落旌揉了揉眼睛,而房間裏蠟燭發着微弱的光。青年披着衣服伏在案頭寫着什麽東西。落旌坐起身來柔柔抿嘴一笑,瞧着他的背影只覺得心裏比吃了糖琥珀還要甜。慕軒聽到了她的動靜回過頭,燭光映襯得他眉眼如同山水般溫潤:“阿落你醒了?”
落旌撐着下巴偏頭看着他:“你在做什麽?”
段慕軒挑眉,頰邊酒窩淺淺,他回身從桌上拿了樣東西鑽回床上,而他另一只手裏握着的是一根紅繩。落旌怔怔地看着那根紅豆結繩,半響,眼角濕潤:“不過是個同心結,你存了那麽多年做什麽?”
“嗯,你說的有道理,”段慕軒湊近,眼睛裏閃爍着揶揄的光,“那你把它解了吧!”
落旌睜大眼:“解了?”見段慕軒認真地點頭,她只好接過他手中的紅豆結繩。同心結是當年她編給慕軒的,如今解開自然難不住她一雙巧手,不過眨眼的功夫,兩根完整的紅豆繩便安靜地躺在她的掌心中。
段慕軒小心地撚起了一根紅繩系在了落旌纖細的手腕上,青年濃烈的眉眼如同潑墨,而神情認真虔誠得讓人不忍打擾,就好像他系在落旌手腕上的不是紅繩而是他一生的期許盼望。
皓腕如雪,相思紅豆。雖然繩子不重,可是落旌卻覺得手腕上是沉甸甸的分量。
等到慕軒給自己系繩的時候,落旌看着他吃力的樣子忍俊不禁,接過他手裏的紅繩靈巧地打着結。她就算再怎麽遲鈍,這種時候也明白慕軒想的是什麽。青年握住她的手,小心地将身後的兩張紙拿出來——明黃的扉頁,潑墨朱字書寫着‘同心永結’四個挺拔筆直的字眼。
落旌微笑着看着慕軒,一雙杏眼裏水波盈盈。只覺得,在這間屋子這座古宅中,親人的亡魂都歸來了,他們沉默地看着她與眼前的青年,成為他們永結同心的見證人。
段慕軒嘴角噙着一絲得意的笑,一字一句認真地讀着:“喜堇今日兩姓聯姻,一堂締約良緣永結,門當戶對匹配同稱。謹以白頭之約,書向鴻箋,赤繩系定,桂馥蘭馨,此證姻緣。”
他擡起眼,看着紅了眼眶的落旌,伸出手将她攬入懷中,鄭重寵溺地一笑,“阿落,這是咱們的婚書,是我給你白頭之約的承諾。”
白頭之約,書向鴻箋。
赤繩系定,桂馥蘭馨。
落旌将臉深深地埋在青年的肩窩處,以依賴的姿态——這是她愛着的男人,是她一生托付的男人。沒過多久,慕軒便覺得有什麽滲進了他的胸膛,燒得他心都開始疼起來,他伸出手輕輕拍着落旌的背脊,神情溫柔得一塌糊塗:“快睡吧,再過不久,我就要送你們醫療隊去湖南長沙的傷兵醫院了。”
落旌悶聲問道:“那這些孤兒院的孩子們怎麽辦?”
段慕軒啧了一聲,似是頭疼地笑起來:“還能怎麽辦?一同把你們一起送去長沙啊。”案板上紅燭盈盈,而窗外天光初現,迎來晨曦第一縷霞光。
作者有話要說: 嗯,對,你們沒看錯,這是一章六千字的床戲。
恩,對,你們沒看錯,六千字過後倆人又分開了。
咦~~~老臉一紅,好蘇啊~~
倆人私定終身啦啦啦!!不過也不算,嘿嘿,反正我覺得挺好的。
沒想到,那根同心結居然這麽有用吧,快回去回味回味當年段家小少爺死皮賴臉連哄帶騙拿到同心結的章啦~嚯嚯,這才是真正的門當戶對!
為了這一章能多甜一會兒,所以本龍決定下一章周一早上七點再發,我還是發現早上發文更舒服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