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三節課間,尹沛玲忽然問孜斐瑜,“請問你有什麽理想?” (12)
懷抱。樹上的紅葉在風中閃爍着,那麽耀眼。孜斐瑜在盡頭處看到一個牌子上寫着“小葉杜英”,跑回去撿了兩片紅葉,對賈振浩說收着做留念。原來杜英是一種落葉很美麗的樹,何時可以見到杜英花開?
他們回到街上,孜斐瑜在書店買了本雜文和一本韓寒的作品集。回到教室,大家在看《仙劍三》的電視劇。嚴梓辰急着問孜斐瑜,“怎麽不去通宵?”“說去上網就真的要去上網麽,沒錢啊。”
孜斐瑜回到家鄉,路邊的龍眼已經摘了,葉子稀稀落落的,漏出碧藍的天空。攀援到樹上的水瓜綻放一張張金黃的笑臉,在風中搖曳着。田野綠油油,竹林青翠環繞着村子。
那太陽花開了好幾朵,含羞草粉紅的絨球嬌小動人,碰一下葉子,都閉合了。昙花長出三枝花蕾,有一枝已經變彎了,也許可以見到它開放。屋後的藤蔓挂着一串串藍色的風鈴,驚動了這恬靜的樹林。旁邊的芭樂變成淡黃色,等了一個夏天,終于成熟了。
又是一年七夕,望着西天的彎月,孜斐瑜又想起杜英。不知你會不會想起我,不該向你的湖面投下那顆石子,破壞那恬靜的感覺。換位以後,你就不會無端進入我的視野牽動我的情絲。祝你幸福,月兒一直陪伴着你。
過了兩天,孜斐瑜還是沒看到那朵昙花開,也許沒有緣分吧,無緣相見。孜斐瑜想呆在家等那昙花開了再去上學,可不敢那樣做。連花也拒絕了我,八月的遺憾。
孜斐瑜看一下韓寒的雜的文,感覺好短小,怎麽能算是文章,算是讀者回信吧。文章怎麽是這樣,幾乎全是個人觀點,或者時事新聞的評論,條理又亂,這都可以出版。還是比自己寫的作文好,至少說出自己觀點,而不是空喊口號。
傍晚下了一場大雨,西邊的山頭漏出一片晚霞,被山丘擋住了大半。第二天清晨,村子籠罩在一片濃霧裏,連不遠處的房子都看不清了。太陽升起,濃霧漸漸消散,化成天邊遠山上的白雲,又随風飄到哪裏去了。
孜斐瑜想了很久,還是打個電話給初晴,和她聊一下高三的生活。“你要努力學習哦,上了大學也許就有轉機了。”“我現在的成績很差,恐怕考不上。”“我也考不好,還是得堅持下去。”不久,斐瑜爸的手機自動關機了,孜斐瑜打開再撥過去講了兩句又關機,便不再聊了。
孜斐瑜把《三重門》看完了,諷刺很辛辣,有些觀點太激進,可惜沒什麽故事。這本盜版的書也太差了,其他小說都不是完整的,錯別字特多,太坑了吧。回到學校就去那書店抗議,盜版書還賣這麽貴。
二十一、編排大掃除的紛争
回到學校繳了費,孜斐瑜便去找賈振浩,和他聊一下昙花的事。“來學校太早了,那昙花今晚才開,看不到了,實在沒緣分。等畢業之後到我家看昙花咯?”“不能預知畢業後的事。”“畢業了還有什麽事,頂多就去兩天。”“到時再說吧。”賈振浩除了學習,不敢對以後有什麽憧憬。
孜斐瑜帶上幾本舊雜志和賈振浩上街。他們走到舊書攤那裏,孜斐瑜對老板說把那幾本舊雜志賣給她。老板看了一下那幾本《讀者》 ,“這種雜志不好賣,如果是《知音》倒還好,你開多少錢一本?”孜斐瑜沉默着,這些雜志都是在你這裏買的,居然跟我說不好賣!“五毛吧。”“不行,我沒什麽賺了,只能四毛。”孜斐瑜只好賣了,打算不再賣家裏的雜志了,留着自己看。
孜斐瑜宿舍的過道中間放了一張床,搬來兩個高四的,讓人出入很不方便。有些人一回來就喊自己的東西沒地方放,而不管那兩個高四的還在宿舍。沒想到那麽多複讀的,榃中都裝不下了。
晚上,教室很吵,孜斐瑜寫不下作業,只好看《意林》 。藍炜新過來,看到了,“唉,又看這種書。呵呵。”“無聊只能看這種書了,又沒手機,MP4,你有就借我用用呗。”藍炜新默默地走了。
重新編了位置,孜斐瑜不和舟紹偉一位,早受夠了。他離杜英那裏更遠了,不會無端進入他的視野,掀起波瀾。
班長上去問大家:“有誰想做班幹的不?”沒人回應,“不如寫名字投票?”還是一片沉寂,大家都不關心這事了。有個同學問他,“你選嗎?讓你留任。”有些班幹真的是擺設,一點工作都不幹。大家不想做班幹了,都忙着學習,為高考沖刺。
上課還是那麽累,孜斐瑜聽着數學老師講題,一點都聽不懂,閉上眼睛想睡覺。語文解釋虛詞,孜斐瑜全寫錯了,實在難區分文言虛詞的用法。
昨晚,英語老師叫大家抄下一篇作文,今天上課卻叫大家默寫那作文。大家都慌了,忙翻出那作文看一下。之前英語老師說過要默寫作文和改錯,沒明确說默哪裏,所以很多人都不當一回事。老師抽了兩個人到黑板上默寫,都沒寫出一句,後來叫了個女生才默出來。
很多人忙着抄本子上的,有些抄黑板上的,孜斐瑜也抄了幾句,老師走下來,孜斐瑜就不敢抄了,坐在那裏發呆。老師拿了個本子叫默寫不出來的簽字,孜斐瑜也被叫簽字,他不想再抄了。很多男生罵老師不提前打招呼就愛搞突擊,上課也無心聽了。孜斐瑜真想不明白,默寫一篇作文就能寫好作文了?讀幾遍不就行了。這都是為了學生好,默不出就簽名,重新默寫,這樣玩,不累嗎。這樣嚴厲鞭策着的進步,能走多遠。
孜斐瑜一有空就背那作文,室友覺得這不公平,很多人都是抄了才過的,沒必要去背它。他們都為自己的聰明和僥幸而開心。“應當背,不然更沒有好日子過,上了高三也沒想過能過好日子。”
第二天晚上的第一節自習,簽了名的被英語老師安排到辦公室外的小陽臺那裏默寫作文。竟然還有幾個女生,大概當時只默了一點沒交上去。孜斐瑜還是默得不順利,寫着就忘記了。孜斐瑜擡頭一看,東邊的山頭升起十六鵝黃的圓月,青春已負風與月。
自習的時候,任玮檬叫孜斐瑜猜一個謎語,“鏡中人,打一字。”“像,囚?”“不對。”孜斐瑜不服氣,“沒有謎底的,就會哄我!”任玮檬笑笑,“明天再說。”孜斐瑜只好認輸,“猜不出來。”“拿鏡子來。”孜斐瑜遞一面鏡子給他,任玮檬在紙上寫了個人字,叫孜斐瑜看鏡中的像。“原來是人字的鏡像,怎麽沒想到這物理現象。”“想不到吧。”“看文字的迷面也許能想到,只聽講,找不到切入口。別人叫我猜謎,我一般不想猜,沒有提示,經常猜不出。別人之所以猜得出,還是因為看過,如果我看過那謎語書再叫你猜,你也別想猜得出。”“感覺猜謎挺有趣的啊,怎會不想猜!”“別人多叫你猜幾次就知道了,很多謎語就他知道,你根本沒法猜。有點像沒有共同語言的聊天。”“好奇怪的理論!”
召開高三的開學典禮,天氣很熱,坐在太陽底下聽領導講話,人生在于奮鬥,努力這一年就如何……只有拼命學習,以後才能生活得更好。
孜斐瑜剛起床,藍炜新拿着飯盒去吃早餐了,別人像蜜蜂那樣勤勞,孜斐瑜還想多睡一會呢。孜斐瑜擡頭看看天空,淡藍籠着一層薄霧,好想去跑幾圈,順便看看粉紅的含羞草花和藍色的牽牛花。但不可以了,孜斐瑜得擠出每一秒和別人競争。
吃完早餐,孜斐瑜到教室一看,幾乎坐滿人了。雖然別人起床比孜斐瑜還晚,可他們随便吃點早餐就到教室自習了。學校規定高三的早上六點四十要到教室學習,每天都檢查。
起床鈴響不久,孜斐瑜起床吃早餐,走到教學樓下,已經有兩個領導站在那裏了。孜斐瑜剛好六點四十到教室,班主任已經在那裏了。別人為了早點到教室,都提前起床,吃點河粉或者面包便跑到教室學習。孜斐瑜每天都是喝粥,這要花很多時間。孜斐瑜決定以後領早餐到教室,等早讀下課,粥涼了再吃。他們像被老師趕着的一群羊,不停地湧向蒼茫的遠方。一日之計在于晨,繃緊的弦,每一刻都在厮殺。
又得重新編排大掃除,孜斐瑜打算叫大家說出自己的意見,按照說的編,下次再換過來。孜斐瑜對大家宣布了這決定,有些人就去他那裏提了自己的意見。孜斐瑜告訴他們,這次可以随便提意見,下次就不可以了,肯定會換過來的。有些人覺得孜斐瑜瞎搞,怎麽能讓別人随便選!竟然有人跟他說不做大掃除,孜斐瑜問他為什麽不想幹,說充分利用時間去學習。孜斐瑜不理他,叫他去跟班主任說。
“讓任玮檬拖地。”孜斐瑜對呂志波說。
任玮檬聽了很氣憤,“我不去拖地。”
“還有很多人去拖地的。”
“再多人我也不幹。”
呂志波也不願意去拖地,“下次一定換過來。”孜斐瑜對他說。
“下次就畢業了。”
“放屁,半個學期換一次!”孜斐瑜實在沒法說服他們,只好重新編排。
“可不可以不幹?”有個女生問孜斐瑜。
“可以,那就是随便我編了。”孜斐瑜對他們絕望了,人不為己天誅地滅,讓他們選擇,還想得寸進尺,想不做大掃除。
“我要掃宿舍。”丁苑涵對孜斐瑜說。
“下次吧。”
“不是說可以不幹嗎?”
“這也要排任務啊!”
“每次都排我掃宿舍,不可以換!”
“下次肯定要換的。”
“可以不幹的話,我就不幹。”
“可以,你下次上講臺講一聲便行,我不排你了!”
另一個同學聽了,“那我下次也不幹!”
“可以,我不排你們。”
“你不可以告訴老師!”丁苑涵強調。
“我不講,他自會知道。”實在難以想象,讓他們幹一點勞動會這麽難,他們不幹我能咋的,告訴老師有用嗎!
孜斐瑜把大掃除表貼出來,有些人還是不滿意,說提了意見又不按那個編。他們都覺得這個表會用到畢業。
領導來學校慰問,又得不上課去搞一下衛生,已經掃過兩次了,就差沒挖地三尺。才過幾個鐘就會變得不堪入目?孜斐瑜和管昌永去掃一樓,一下子就完成了。回來的路上,孜斐瑜感慨道,“掃一樓這麽簡單,本以為要委屈你一下了。”
“上次編我沖廁所就真委屈我了。”
孜斐瑜沒想到他會覺得沖廁所是低人一等,“沖廁所就幹一次徹底的,後面一周就大略沖一下。”
“不是這樣的!”
“你們這麽認真負責嗎!”
這周大掃除的時候,孜斐瑜喊,“記得今天大掃除哦!”
邵芷雁對孜斐瑜抱怨說:“十六個人掃清潔區,太多了。掃宿舍的應該要七個人。”
孜斐瑜無語了,那麽多宿舍,少了六個人掃清潔區,誰會去?他們平時根本不關心班級的事,關乎自己的一點兒利益就各種吵鬧。“讓你們自己選,都不選去掃清潔區,那下次讓你掃清潔區吧。”
“算了吧,下次掃的清潔區不一樣了。”
舟紹偉大叫,“十六個人,怎不讓我去?”
“當初你又不講!”
孜斐瑜好不容易走出教室,呂志波拉住孜斐瑜,責問他,“為什麽不讓我擦窗戶?”
“太多人說要擦窗戶,別人先說了。”孜斐瑜很為難,大家都想占那點好處。
呂志波滿臉通紅,“我也先說了!”
“下次給你換。”
呂志波還是不滿意,似乎沒有下次了。
晚自習的時候,呂志波面向孜斐瑜對黎健峰說,“地拖得幹淨嗎?”“不淨!”孜斐瑜知道這是向他示威。“讓老子拖地,看老子幹不!”為了一點利益而絞盡心思,如果不做,幹哪樣還不是一樣的輕松。大家都想不做大掃除,挂個虛名,別人檢查又抓不到,不幹也不會受別人譴責,虛僞地維護着自己的面子。大家都很精明怕吃虧,這大掃除真的是憑良心去做,不幹,幹多幹少,幹了心裏有怨言,這很看出一個人的思想境界。
林奕沣和高樂楓一起回教室,孜斐瑜走在他們後面。林奕沣拿着一根雪糕,撕開包裝袋就扔在樓梯上。孜斐瑜沒想到林奕沣會這樣,平時在宿舍總說地板髒別人亂扔垃圾。林奕沣三口兩口吃完雪糕,把棍子扔在地上。高樂楓看不下去了,“不愛衛生!”“平時會被抓,不敢亂扔,現在沒人。”
孜斐瑜回到宿舍上着廁所,林奕沣一回來便大聲對孜斐瑜說:“我今晚洗衣服要很久,會吵到你睡覺。”“不會,我沒那麽快睡着,你洗到天亮也不怕。”“別人洗衣服的時候把我桶裏那幾件弄濕了,本想周末拿回家用洗衣機洗的。”果真,大家都快睡着了林奕沣還在洗衣服。
二十二、逃離
月考很難,考完試的宿舍,又是大吵大鬧着考試如何的差,把那宿舍樓都震動了。孜斐瑜還是沒考好,簡單的也錯了不少。特別是英語的完型填空和閱讀,幾乎全錯。語文的作文也寫離題了,本來要寫寧靜的作用,孜斐瑜卻寫人生的追求。
只見山窮水盡,卻從沒見到柳暗花明。孜斐瑜覺得生活一下子沒了趣味,一個分數讓一片寧靜全沒了。孜斐瑜沒心情上課,只覺得好累,閉着眼睛,半睡半醒地聽着。曾以為并非只有高考一條路,現在才發現,幾乎沒有其他更好的出路。其中的煎熬太難受,令人生不如死。數理的深奧難懂,英語的蝌蚪文,語文的字詞拼音和作文的辭藻,怎麽學好?分數決定一切,分數的多少決定快樂和寧靜的多少。心的勞累才是真的累人。陽光總在風雨後,為什麽我這幾年都是處在極夜的風雨裏。
下了點雨,天氣有點涼了。中午,他們為是否關小點風扇又吵鬧一翻。微涼的氣溫,開着風扇,真是涼上加涼。孜斐瑜躺下來,他們還在刷牙洗臉,洗衣服,上廁所,到處走動,讓人不得安睡。不再是高二的時候,人人睡前看書的安靜。
到下午一點了大家才能安睡。不久,起床鈴響了,大家都不想起來。樓下的管理員吹起哨子,還跑到別人宿舍門口吹,誰也別想賴床。好像怕學生一覺睡下去就起不來吧,像趕牛羊一樣趕着他們前行。他們步履匆匆地向前趕,目視前方,看不見西天的晚霞,聽不到傍晚莺兒的長鳴,卻專心聽着喇叭裏的新聞報道。
木棉樹的綠葉下點綴着些許黃葉,掉落在地,踏上了終程,那是生命逝去的腳步聲。淡藍的天空籠上一層層魚鱗狀的白雲,人字雁陣爬上那白雲。小時見到雁陣略過天邊,孩子們大喊大叫的聲音還在村子裏回蕩着。一雁知秋勝過一葉。
今天下午,天空陰沉,布滿烏雲,勁風吹拂,雲朵被吹散了,飄遠了。秋雨紛紛飄落,似銀針刺向大地,那是傷心人兒冰冷的淚水。
木棉的黃葉吹落一地,那是秋風作的畫,還是走向冬季的坦途。木蘭花瓣散落在草地上,像夜空的滿天星鬥。風雨打落相思樹枯黃的豆莢,晶瑩的相思散落一地。撐着藍格傘,漫步在落滿相思豆的路上,相逢卻不相識之感油然而生。
賈振浩把《三重門》還給孜斐瑜,“看了三章,沒時間,不看了,真不知講什麽的。”“講主人公渾渾噩噩的日子,就像我現在過的。”
他們一起上街,孜斐瑜對賈振浩說着生活中的煩惱,他似是而非地答着。孜斐瑜在超市裏看那些他沒吃過的水果,想買點奇異果吃,可太貴了。賈振浩看了一會就出去了,他要到書店買英語改錯的習題冊。孜斐瑜看一下新書,很多是關于成功學的。在江邊的廣場上,孜斐瑜挑了四顆貝殼挂件。“這有什麽用?”賈振浩不理解。“好看啊,可以挂在串起的折紙下面,那樣更好看,可惜我現在找不到彩紙。”見到小店裏賣年歷卡,背面有非主流夢幻摩天輪和風車,孜斐瑜覺得好看就買了三張。“買那麽多幹嘛?”賈振浩不解。“可以送人啊,你看,挑一張吧。”賈振浩就挑了一張。經過舊書攤,孜斐瑜又買了兩本雜文,他不想買其他的雜志了,因為其他雜志很少能觸動他。
星期天上午都是自習,下午,孜斐瑜睡了一覺,看一會雜志,不覺時光又流逝了。周末的孜斐瑜似乎被抽空了,只想好好睡一覺,什麽也不想幹。不想看書複習寫作業,又不能盡情地玩,時光像被高牆困住了。總想着明天要幹嘛,期望的明天到了卻什麽也沒幹,那些想法,始終還是想法。
一帶黑雲飄過西天,跑道邊的含羞草花稀疏了,挂滿枯黃的籽球。孜斐瑜跑了三圈沒見到杜英,跑回去的路上見到她了,她沒看向孜斐瑜,擦肩而過。
金黃的夕陽沉淪到地球的另一邊,天空染上淡紅的餘晖,美麗的靜谧。天漸暗,新月更明亮了,天空藍得深沉。孜斐瑜從木棉樹下走過,擡頭一看,發現木棉的輪廓很優美,層層的枝葉,挺拔的枝幹,比白天更有韻味。
去圖書館上閱讀課,經過一片枯黃的草地,孜斐瑜跟着他們從上面走過,心裏有點不安,覺得自己在踐踏生命。可繞道走又顯得自己太另類。以前孜斐瑜經過草地都習慣繞道走,看到草地上光禿禿的小路,就覺得那是走過的人留下的罪證。
發下一張高考倒計時表,貼在教室前面的牆上,“最好一人一張。”孜斐瑜說道。
“還不如用日歷卡。”邵芷雁回應。
“這周六就去買,教室一張,宿舍一張,書包再一張。”
“家裏床上也一張。”
“有日歷卡也不會記住距離高考還剩幾天。”
“看你就不會買!”
“我買你敢吃嗎?”
“不敢。”
孜斐瑜經過假山旁的花壇,那裏擺着幾盆紫紅的千日紅,青黃細長的葉子襯着圓球狀的花朵。魚鱗狀的花房裏,住着一個個紫紅的夢。孜斐瑜覺得這花很特別,摘了一朵,讓它慢慢風幹,陪伴自己度過這漫長的歲月。
英語老師果真叫不寫改錯的同學站起來背那改錯。當初老師說無論是誰,不寫改錯就站起來背誦。為了高考,什麽高壓恐怖的手段都用上了。
又月考了,孜斐瑜沒想到杜英居然和他在同一個考場,她的成績一向比孜斐瑜好點。語文的古文閱讀還是那麽難,不知講啥的人物傳記。孜斐瑜數學的大題還是沒寫,理綜不夠時間。看過的題又忘記,一次次的失敗讓他心冷,晚上的自習也沒心情看書了。
放學之後,孜斐瑜仍舊在宿舍的走廊那裏練習跳繩,現在他一分鐘可以跳一百下了。孜斐瑜發現英語書有些書頁的邊是棕色的,他把那些書邊割下用來折星星。再看其他書,只有數學書是有顏色的,也把那些書邊割下來,用這些彩紙折星星和椎體比買的彩色條紙好多了。
月考成績出來了,孜斐瑜考得很差,特別是數學。老師說了,數學沒有捷徑,主要靠多做題,別無他法。孜斐瑜的物理大題幾乎全錯,生物的大題也分析錯了,這讓孜斐瑜感到很煩悶。最可笑的是英語,非選擇題零分,除了名字,一個字也沒有。孜斐瑜呼吸困難,腦袋一片空白,真是見鬼了,自己明明先寫了作文再寫最後那篇閱讀理解的,怎麽會是空白的呢。一定是有兩張答題卷,寫到另一張了。可當時怎麽也沒看到有第二張答題卷啊,難道出現幻覺了。這樣的奇幻,自己居然也會遇到,無處可逃,真的要我滅亡嗎!曾經的夢想一次次被磨滅,強迫與厭惡中的學習,叫我怎麽改變。
舟紹偉看到孜斐瑜無心聽課,兩眼無光,像被抽空了。“不要那麽沉郁。”孜斐瑜不理他,仍舊生自己的氣。回到宿舍,孜斐瑜一直折星星,讓自己冷靜下來。華燈初上,孜斐瑜一個人走在人來人往的街上,不知要去哪裏,內心被孤獨包圍着。路很漫長,這樣的日子何時是盡頭。
白茫忙的天空,小鳥在歌唱,新的一天,新的一個月開始了。七點多,孜斐瑜到車站等車,過了許久才坐上回去的汽車,很多人,嚴重超載。
一簇簇黃槐樹花向車後飛去,白色的羊蹄花又在笑秋風,素雅而恬淡。稻花一片片淡黃,可惜葉子發黃變紅,發稻瘟了,今年的收成肯定不好。
孜斐瑜回到家就去看昙花,似乎一切依舊,那新葉長大點了。含羞草還開着幾朵粉色的花兒。孜斐瑜一有空就開電視看國慶閱兵和群衆游行,這是孜斐瑜第一次關注國慶。晚上接着看國慶的聯歡晚會。
中秋的晚上,孜斐瑜打電話給,“中秋快樂!”“你也是。近來過得怎樣?”“迷茫。考試很不理想。”莫初晴和孜斐瑜聊一下最近的學習。
孜斐瑜打電話給劉恒韻,他沒想到會是孜斐瑜。劉恒韻的成績仍舊很差,他對學習已經無所謂了。劉恒韻聽孜斐瑜講到最近的學習,“你似乎對學習沒信心了?”“是啊,因為總失敗。”孜斐瑜回答。聊到上街總沒碰面,劉恒韻叫孜斐瑜約個時間一起爬西山,聊天。孜斐瑜說不方便聯系,難有時間。劉恒韻就發他同學的手機號碼給孜斐瑜。
想了很久,孜斐瑜還是打個電話給杜英。孜斐瑜報上名字杜英才知道是他。“中秋快樂。”杜英對孜斐瑜說。
“你也是。”
“今晚去哪裏玩?”
“呆在家,沒地方去。你不去城裏玩?”
“不知道家裏怎麽安排。”
聊到昙花的照片,孜斐瑜說那是用普通的相機拍的,比較模糊。“送一張給你吧?”
“不用了,我不太喜歡相片,我也很少照相。”
孜斐瑜一時不知說什麽了,“那事,實在對不起。”
“沒什麽,我們是同學。”
“也是。”孜斐瑜不知講什麽,便挂了。
在家呆了兩天,孜斐瑜回到學校。班主任講到月考的排名,失落感向孜斐瑜襲來,陷入深淵裏。孜斐瑜覺得好累,夢想好遙遠。
劉恒韻和孜斐瑜約好周六放學後在西山公園門口見面,然後一起爬山。賈振浩和孜斐瑜趕到那裏,劉恒韻已經等好一會了。他們邊走邊聊學校的事,劉恒韻叫他倆一起跑上去,他們跑了一會就跑不動了。遙望縣城,籠罩在青煙裏,好像在夢裏睡着了。
劉恒韻見到孜斐瑜的單肩包,叫孜斐瑜給他看一下,他看到裏面的信。“是不是給我的。”“不是,都見面了還有什麽不可以聊。那是給我小學同學的。”
聊到成績,孜斐瑜和劉恒韻都考得不理想。“你想到哪裏上大學?”劉恒韻問孜斐瑜。“沒想過,最好是省外的。可我成績不好,特別是數學。”“歷史地理考得很恐怖,什麽縱橫比較計算幹支紀年的。學校管得太嚴了。我知道要怎麽努力,可拿不出該有的行動。”“我也是,真沒別人那麽拼,有空總看雜志。”
今天的大掃除,很多人不做,打掃孜斐瑜宿舍的同學連地也沒掃一下。地板髒的實在看不下去了,孜斐瑜叫他們打掃一下,居然還說反正不檢查。他們認定應付檢查做的大掃除才有價值。晚上,孜斐瑜到旁邊宿舍看一下,好幾個人不疊被子,有些随便一卷,很難看。“不疊被子被扣分,罰掃地一周!”孜斐瑜想吓他們。“不疊又不檢查。”孜斐瑜見到管昌永也不疊被子,出乎他的意料。一屋不掃,別人還是那麽努力學習,一樣可以橫掃天下。
前面的顧宛海問孜斐瑜:“有書看嗎?”
“有《讀者》。”孜斐瑜借了一本給她。孜斐瑜翻看一下,還有一本《青年博覽》,“還有一本。”也遞給她看。
顧宛海一看那封面,99年的,馬上轉過頭,拍着孜斐瑜的書山大聲抱怨,“這是什麽年代的書,還給我看!”
孜斐瑜只好收回那書,“不看算了。”
“這雜志是不是當年買的留到現在才看?”
“我家裏除了課本沒有課外書,六合彩的報紙還有幾張,這雜志是我在地攤上淘的。”
“那還是留給你自己看吧。”
“不錯,都與時俱進了。”
傍晚,天空布滿魚鱗雲。孜斐瑜跑步的時候遇見初中同學,幾乎認不出來了,好像很久沒見過,在同一個校園也漸漸形同陌路了。
晚上,孜斐瑜提早點上教室自習,邵芷雁竟然比他還早。孜斐瑜笑着對她說,“以後不要和你比早了,要和你比誰遲。”有些人勤奮到可怕,幾乎每一秒都在學習。無學習不生活,而真正的生活卻在奮鬥中失色了。
又得去開會,教研室的領導說高考是“血色革命”,竟然連大清最後一個榜眼連考二十八年四書五經也推崇備至,以別人的奮鬥來證明現在高三的艱苦,微不足道。每條鯉魚都去跳龍門,只有幾條變成了龍,有些竟變成了蟲,很多還是原來那鯉魚,卻失去了在江湖暢游的歡快。
孜斐瑜把送給張旭松生日禮物的折紙串好了,一串彩色的星星和椎體,一個貝殼飾品挂在下端,中間是兩只紙鶴,粉色那只紙鶴上寫着:祝你生日快樂,願友誼地久天長!孜斐瑜花了一周多折星星和椎體,又用一晚上才串好。也許是最後一次給張旭松過生日,以後就天各一方了。
周末的上午,語文老師分析病句,孜斐瑜寫的幾乎全錯,怎麽也找不出哪裏有病。孜斐瑜把桌面的書壘高,不知幹什麽,不想趴着,更不想和別人說話。中午放學,孜斐瑜收拾那些《讀者》之類的雜志拿到舊書攤那裏賣了,那些書留出來也沒人看,孜斐瑜也不想帶回家。
秋天快過去了,暮秋的天空淡藍,沒有一絲雲彩。孜斐瑜想到江邊看看那深秋的垂柳,走到街上已經很累,又那麽遠,便不去了。心想,現在的垂柳也沒什麽變化吧,還是那般碧綠,随風飄蕩,蕩起我心湖的波痕。嶺南的樹,幾乎不在秋天落葉,只見校園裏木棉的葉子一天天變黃飄落,鋪在地上,那是時光的足跡,踏上黃葉,走向冬季。
街邊白色的羊蹄花開得正盛,淡白中透着綠。淡紅的羊蹄花只開了幾朵,在綠葉中若隐若現。很多花蕾還沒長出來,當淡紅羊蹄花正開得繁盛的時候,羊蹄樹葉便随花飄落,花葉同謝,地上黃紅交映,裝點那孤寂的冬天。葉落盡,粉紅的小羊蹄花開滿枝頭,像一片雲霞,照亮街角,春天已在煙雨中來臨了。
孜斐瑜期望在街角遇到初晴,而她正好來看孜斐瑜,可終究沒遇見。即使初晴上街,孜斐瑜也從沒遇到過,縣城竟然那麽大。她要忙着學習吧,哪有時間來看你。回到教室,孜斐瑜期盼打開抽屜可以看到莫初晴的信,還有蘋果。可一打開,裏面還是自己熟悉的課本。生活一如既往,沒有一點意外的驚喜。她不會打擾我了,要我專心學習吧。自己不也叫她專心學習別回信麽,還期盼什麽,別再妄想什麽了,努力學習吧。生活在平靜無波中虛度,學業卻波濤洶湧,何以橫渡。
英語的改錯孜斐瑜還是只做對三五個,聽着講評,更暈,催眠一樣。數學老師說:“你們和我有代溝,課後沒人向我請教問題,有人反映說課講得太快,可無法再慢了,不然跟不上進度,數學還得靠課後自學。”上數學課孜斐瑜只聽得懂大部分,可他不會解大題,長長的計算讓他很頭痛。複習得那麽細,如果高考不考,還是白費力,像我這些沒心力全部學好的,要是運氣不好,高考真的就落榜了。
語文老師揭書頁抽同學上去默寫宋詞,孜斐瑜得意:“默完要背誦的也抽不到我。”“想上還不如直接講!”孜斐瑜同桌看他不順眼。“誰會那麽傻,這太沒意思了,抽到才刺激啊。”“呵呵,自己想上又不敢說!”孜斐瑜覺得這真是子非魚,不想跟他扯。
過了兩天,語文老師又抽同學默寫古詩,孜斐瑜說,“抽我上吧,我就可以少默一首。”孜斐瑜才講完便抽到他的學號,這也太巧了吧。孜斐瑜驚魂未定,他還沒背熟《聞樂天左降江州司馬》,看了幾眼那詩便上去,寫了兩句,後兩句便忘了。別人提示,他又寫了一句,最後一句怎麽也想不起來,站在黑板前想了很久,沒寫完就下去了。周圍的同學笑孜斐瑜,東西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
孜斐瑜終于收到莫初晴的信了,看着抽屜裏黃褐色的信,孜斐瑜的心跳加速,平靜的海面波濤澎湃。初晴給孜斐瑜寫了留言:兩點半來找你,可不見,你是不是上街了。祝你天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