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三節課間,尹沛玲忽然問孜斐瑜,“請問你有什麽理想?” (11)
從前面傳下英語聽寫的本子裏有賈振浩的,破口大罵,“他媽的,幹嘛把賈振浩的傳下來!”孜斐瑜生氣了,質問他,“幹什麽!”舟紹偉馬上走上來,用力把賈振浩的本子摔到孜斐瑜的桌子上又拿回去。孜斐瑜覺得很無語,這犯得着生氣嗎,又不是我先傳下來的。下課後,孜斐瑜叫舟紹偉,“拿來,我把本子給賈振浩。”“讓他自己來拿!”孜斐瑜不理他,還是拿給賈振浩了。孜斐瑜有點煩舟紹偉了,老是不尊重別人,給人點小恩小惠就想讓人服從于他,一不合他意就給別人顏色看。
農歷五月初一了,孜斐瑜家鄉的端午節。那天會有廟會,還在門楣上挂茅草、艾草和桃枝,當然還要吃粽子。空氣裏總飄蕩着不一樣的氣氛。
一下課便有同學在教室打撲克,被班主任批評了就轉移到宿舍。他們在宿舍除了打撲克、争吵就沒什麽事做了。出了高中的校門,在自由的世界裏,他們怎麽能約束自己。孜斐瑜越來越覺得現在的班級就和高一的一樣,很多人被同化了,自習課聊天,上課沉默,逃避做勞動。不是骨子裏的東西,很容易随環境而改變。
班長叫大家去搬資料回來,大家都推卻。孜斐瑜去了,搬了一次回來,還有一些,得再去一次。有同學對孜斐瑜說,“這次大掃除沒人來檢查就不用沖廁所了吧。”“我不是人嗎!”孜斐瑜聽了很生氣,大家都不想做大掃除。班長叫孜斐瑜向班主任反映很多人不做大掃除,掃宿舍的沒一個人做,教室就靠女生打掃,領導也說他們班的衛生是高二最差的一個班。孜斐瑜問蔣伊俐怎麽辦?“沒辦法,別管了。向班主任反映沒什麽用,處罰也很麻煩,不起什麽作用。改變不了別人的思想。”“這真難做好,只能混着了。”勞動又去飯堂擦窗戶,孜斐瑜後一位對他講了好幾次腳痛去不了,孜斐瑜答應讓他不去,還要跟孜斐瑜說個不停,讓孜斐瑜聽到煩。我又不記名,這勞動都是憑各人良心去做,不去,我也奈何不了你,何必找些幼稚的借口來忽悠我。
又下了一場雨,“我明天早上就回去。”賈振浩對孜斐瑜說。“我先不回,去江邊看賽龍船,還沒見過呢。”孜斐瑜一直想看一次賽龍船,他聽說只有縣城裏才有。端午節那天,孜斐瑜到街上,那裏賣有挂門楣的桃枝艾草,一籃籃金黃的南瓜花,很是惹人注目。天下起龍舟雨,孜斐瑜來到江邊,沒見到船,更別說龍舟了,只有幾個釣魚的老翁。滿天烏雲,渾濁的江水向北緩緩流去。
考完月考,又放高考假了。裴憶晟說去孜斐瑜家,孜斐瑜便坐他的電車回家。一路上,孜斐瑜給他講一下經過的地方,裴憶晟想把縣裏各個鄉鎮都走一遍。到了孜斐瑜家,孜斐瑜忙着幫家裏幹活,裴憶晟自己看電視。晚上,孜斐瑜和他在村裏的小路上散步,晚風習習,蛙聲一片。第二天,裴憶晟就回家了,孜斐瑜送兩棵昙花和鳶尾給他拿回家種。
寫理綜的高考題,孜斐瑜幾乎都是猜的,很多不會。信息的會考,孜斐瑜死記資料裏的題型和答案,基本答得出來。語文老師抱怨說去監考實在郁悶,明明試題很簡單,別人寫完了就在那裏坐着,不打鈴死也不交卷。
雨後陰沉的天空變亮了,不久幻化成淡黃色,後成了紫紅色,消散成淡紫色,夢幻而神秘。
掃清潔區經過一叢天輪柱,開着白色帶青的花,大家驚嘆,“好好看啊!好想摘一朵。”孜斐瑜便去摘了一朵,有點像昙花,可外面是青綠的,花瓣更厚,一簇花絲,沒有彎曲,也沒有昙花青澀的香味。他們批評孜斐瑜摘花,孜斐瑜不理他們,掃完地拿着那朵花回教室。
二十、昙花開放的萌動
孜斐瑜中午吃完飯和郭宋泉一起回去,他對孜斐瑜說:“今晚開年級大會,上高三的宣誓,以後得努力奮鬥了。”“你已經很努力了,還要怎麽奮鬥。”“哈哈,時間擠擠總會有的。”
晚上第三節自習課便去開會,領導又是說月考取得的輝煌成績。之後,學生會的代表上去表決心,“奮鬥一年,回報師恩,光宗耀祖。為自己奮鬥,世界因我而改變!”領導又分析高三對于人生的意義,磨煉一個人的意志,決定其一生的幸福。
孜斐瑜聽完,覺得自己的日子還是那樣過,少看雜志,多擠時間去學習,拼搏一年就真的自由了。有些人真的改變了,放學後呆在教室學習,在路燈下看書。孜斐瑜在宿舍很少聽到他們說話,除了起床的時候,平時幾乎見不到他們。有些小宿舍申請延遲熄燈,讓他們徹夜奮鬥,做學習的永動機。
很多人依舊如故,自習還是那樣吵鬧,換位的大有人在,被老師批評也沒有改變。班主任總說現在不努力将來必定會後悔,面對一考定終身的高考的不确定性,大家都茫然了。複習那些重複的知識,還是考不好千變萬化的試卷,很多人對學習失去了興趣。
孜斐瑜對學習還是有些松懈,利用課餘時間寫日記看課外書,偶爾和旁邊的同學聊聊天。作業只寫要求交上去的,很多資料用了一個多月還是新的,沒寫幾個字,孜斐瑜用全部時間也寫不完那些資料,可不寫他又學不會。語文老師要求積累作文的例子,孜斐瑜沒做,認為作文書裏的例子很多,可他又不看作文書,因為他看到那些作文就想吐。對于字詞成語拼音的積累,那更少了,孜斐瑜偶爾借別人的筆記抄一些。至于錯題集,孜斐瑜從沒做過,因為錯的太多,收集不完,特別是數學的。沒有對自己的逼迫,孜斐瑜當然考不了高分,一直都是中等水平。這樣的複習讓孜斐瑜覺得很煩,一直盼望着假期,可回家也是無聊,沒心情幹其他,無論到哪裏都是無聊。高三真要拼到沒命嗎?如果生活沒有樂趣,那高三還是生活嗎。
六月中旬,稻花開了,田野由碧綠變成淡綠。校園裏的龍眼壓彎了枝頭,又是一個豐收年。芒果樹下掉了很多小芒果,有一種時光流逝的傷感。晴雨交替,萬物欣欣向榮,似乎一瞬間長了起來。跑道邊的地菊四處蔓延,一片碧綠中散着點點金黃,像夜空的星星眨眼。草叢裏的含羞草一下子長高了開出粉紅的絨球小花。雜草向跑道蔓延,幾天沒去跑步,跑道又變小了。
自習的時候,孜斐瑜忙着寫自己童年玩過的游戲、棋還有折紙,可惜他只會幾種,很多忘記了。今天試了很久,孜斐瑜終于用一張條紙折成六面體了。孜斐瑜決定把這些都寫下來。不知為什麽,孜斐瑜居然還有興趣研究這些無聊的東西。
舟紹偉叫孜斐瑜:“折一只飛機。”孜斐瑜搖頭。“怎麽,不給我面子?”“你叫我折我就折,那我不是沒面子了?”“好啊,這麽牛。”孜斐瑜不理他,沒心情和他争論,“我要複習,沒時間,別煩我!”下課了,舟紹偉對孜斐瑜說,“你不會折飛機,只會折火箭!”“你教我好不?”“這有條件的。”“什麽條件?”“去倒茶水。”“我還是叫別人教吧。”孜斐瑜不想什麽事都順着舟紹偉,他可以開別人的玩笑,孜斐瑜拿他開玩笑他就不樂意了。
生物老師又批評說,“你們總和別人換位置,自習吵得要死,學習風氣太差了,一點也不像上高三的學生,學習熱情太低,難成大器。還有你們這裏出社會不久就啃老結婚,自己根本沒有那個經濟能力!”
語文老師講小說的考試方法,沒人回答她的問題,一片寂靜。“和你們相處一年,證明,不合!”老師嘆息。大家聽了更加厭煩上語文課。
老師評講作文,“作文選的材料不可以是無名的或者自己的,那些缺少說服力,要選名人且衆所周知的。居然有個學生寫到“走別人的路,讓別人無路可走。”這麽庸俗!”孜斐瑜驚嘆于別人這句寫得太精辟。“句子通順,但例子太少。”孜斐瑜看着自己的作文評語,覺得好作文不是來源于自己的生活,而且來源于名人的生活。
舟紹偉和孜斐瑜、賈振浩一起回去,孜斐瑜問他們,“明天七一是什麽節?”“好像是建黨或者建軍節。”舟紹偉回答。孜斐瑜再問賈振浩,他講不知道,想了一會說,“八一建軍節,七一建黨節。”“想了那麽久才知道!”孜斐瑜笑他。“這怎麽知道呢?”舟紹偉很困惑。“小學課本有啊。早背過了,聽到弟妹們背二十四節氣歌,我也跟着背下了。”
回到宿舍,孜斐瑜再去問一些同學,很多人不知道七一是什麽節。大家都沒記住不放假又沒有慶祝的節日,更不知道那節日的意義。很多節日除了吃大餐和放假,人們可以慶祝的東西實在太少了。
傍晚,賈振浩和孜斐瑜去跑步,“明天是我生日,我盼望很久了。”孜斐瑜對賈振浩說。“打算去哪裏玩?”“上街逛一圈。你啥時候生日?”賈振浩不說,過了一會才解釋,“那有啥的!”“那天肯定不一樣啊,有紀念意義。”“無論誰生日家裏只是加菜。”既然他這樣說,孜斐瑜不知說什麽了,把想告訴他的話都吞到肚子裏去。
第二天放學後,孜斐瑜和賈振浩一起上街。沒有人對孜斐瑜祝福,孜斐瑜在心裏祝自己生日快樂。他到街上想買一件生日紀念品,沒見到合适的。孜斐瑜到一家相館拍一張照片作為自己生日的留影。他叫賈振浩一起拍一張,可賈振浩不願意。
教室外裝飲水機髒水的桶滿了,發出陣陣臭味。舟紹偉對孜斐瑜說:“去叫值日生倒掉。”孜斐瑜找到那兩個值日生叫他倆把那桶髒水倒了,他們說,“別叫我們,應當叫掃教室的,因為他們大掃除不倒!”孜斐瑜沒法,只好回來,他知道叫掃教室的也是不會去倒的。舟紹偉又問孜斐瑜結果,孜斐瑜不理他,對旁邊的同學喊:“誰和我一起去倒?”“不會叫掃教室的倒啊!”舟紹偉覺得孜斐瑜太傻。“掃教室的幾乎都是女生,自己去倒還快點。”沒人搭理孜斐瑜,孜斐瑜只好自己去倒,一提起來,水就溢出來了。舟紹偉見孜斐瑜這樣,便出來和他擡那桶髒水到廁所門口,舟紹偉怕臭,先回去了。
孜斐瑜覺得叫別人幹點事真難,如果自己不是勞動委員也不會管那水桶滿不滿,更不會叫別人去倒掉。因為總做雷鋒,別人會說是傻瓜。如果自己是值日生被叫到只好去倒掉,不是的話,只有別人求到才會去幫忙。
期末的考試很難,語文默寫竟然不是從背誦的段落裏出,除非是天才或者白癡才寫得出來。考試期間的自習都很吵,孜斐瑜看《意林》 ,無心複習。
考完試,孜斐瑜便回到家鄉。傍晚,孜斐瑜和爸到山窪裏收花生。那地裏全是草,枯了又長起來,那花生種下去就沒除過草。孜斐瑜和爸開始拔草,沒見幾棵花生。孜斐瑜對爸說,“別拔了,讓它荒着。”“這怎麽行,不拔,那木薯怎麽長。”“拔木薯旁邊的草就行了。”“草還是會長到木薯那裏啊。不種可惜,荒着太難看了!”孜斐瑜沒法,只能接着幹。天快黑了才把那片枯草拔光,只找到幾只花生,連種子都收不回來。
滿天星鬥,田裏蛙聲一片,蟲鳴聲聲竹林裏。
孜斐瑜打電話給杜英,剛好是她接,她聽不出是孜斐瑜。孜斐瑜和她随便聊幾句,她家的稻谷要過好多天才熟,呆在家看電視,也挺無聊的。杜英問孜斐瑜才知道孜斐瑜從她高一同學那裏要到她的電話號碼。
上高二過了許久,孜斐瑜換座位之後才注意到杜英。她恬靜,雲淡風輕的,像無風的湖面,一副時光靜好的樣子,是繁重學習中難得的寧靜。每次掃清潔區或者做大掃除她都拿簸箕,認真負責,做到最後,這讓孜斐瑜對她更有好感。
這些天孜斐瑜在家搬磚,大熱天還得幹,斐瑜爸還規定要幾天搬完。孜斐瑜和家裏人去收稻谷,又是聽他們講之前多麽勤勞幫家裏幹農活。孜斐瑜覺得生活在那個年代的人更多是被生活所迫去勞動,現在生活好了幹點農活都在叫苦。他們總說別人幹自家的活很勤快,幹別人的就偷懶。他們和孜斐瑜聊天幾乎都是說教,沒什麽實質性的分析和建議。孜斐瑜問他們問題,回答的語氣很生硬,挖苦別人的時候倒會幽默一下,以開玩笑作借口。
夏天的風吹過金黃的稻田,稻禾的芳香夾着泥土的氣息撲面而來。再沒有人吹響嗚嗚的稻根笛,或者抓一把剛脫粒的生稻草撒向天空,所有的煩惱也如稻草箭的弧線散開了。在收割後的稻田裏奔跑,像一匹野馬馳騁在枯黃的田野裏,腳尖略過稻草根,啪啪作響。人們忙着收稻谷,都用汽油機了,沒有昔日的隆隆聲。午後的田野裏升起燒稻草的滾滾白煙,一會就消散在半空中。山間籠着煙霧,朦胧了遠山,幾處蛙聲在田間回蕩,帶來寧靜的夏夜。
昙花長出四顆花蕾,孜斐瑜一有空就去看它們,澆澆水。過幾天,有兩顆花蕾枯萎了,孜斐瑜覺得很可惜。
孜斐瑜又打了個電話給杜英,“收完稻谷啦?”
“還沒有,剛想開始又下雨了。”
“那幾天天氣好,我家裏的收完了。你家裏種很多嗎?”
“不多。”
“你有我電話號碼嗎?”
“有啊,你第一次打來就記下了。”
“那你怎麽不打電話給我?”杜英沉默不語。“你知道還會編班不?”孜斐瑜問她。
“不知道哦,在家沒和其他同學聯系過。”
“哦,在家無聊吧,複習嗎?”
“沒複習到,就看了一點兒。”
“我幾乎都是看電視或者雜志。你喜歡種花嗎?”
“不喜歡。你太沉默,平時太少話了!”杜英對孜斐瑜說。
“不是啊,找到共同話題,我很能聊的。不信你問一下我同桌。”
“哦。唉,期考考不好。”
“我也是,可能因為考試前沒怎麽複習。”
“難免會失手。”
孜斐瑜說得有點語無倫次,不知道怎麽和杜英聊天。
早上,孜斐瑜看新聞說今天有日食,五百年一遇。江浙一帶出現日全食,那日環,日冕很美麗。孜斐瑜出來看太陽,已經缺了一塊,天色漸漸變暗,太陽像初六七的月亮,到中午又複原變亮。這是孜斐瑜第一次見到日食,沒什麽新奇感,可能因為沒見到日全食的震撼吧。
孜斐瑜幫家裏撬建房子模板上的鐵釘,只有一個好用點的錘子,斐瑜弟用着。“用磚刀啊!”斐瑜爸喊。“那把磚刀口子太寬,撬不了鐵釘。”“快去找另一把磚刀!”“找過了,沒見到!”“不去找,難道要我找給你嗎!”斐瑜爸大聲喊道。孜斐瑜被吓到了,沒法,他只好先把鐵釘打出一點,再叫弟用錘子撬出來。孜斐瑜忙得衣服都被汗水浸濕了,他到房間裏吹一下風扇,看看雜志。“去哪裏啦,怎麽還不幹!”斐瑜爸生氣大喊。這讓孜斐瑜也很生氣,好像自己就想偷懶一樣,跑過來拼命撬鐵釘。
孜斐瑜看到田裏升起白煙,別人怕下雨,燒稻草了。“去燒稻草行不?快下雨了。”孜斐瑜提議說。“燒它幹嘛,這些板都夠你撬了!”斐瑜爸大聲說。“燒了以防下大雨。”“燒什麽燒,那稻草還沒翻過!”“能燒多少算多少。”“正工不幹!燒了之後你還會翻剩下的再燒嗎!”斐瑜爸大喊。孜斐瑜只好埋頭撬鐵釘,問點什麽斐瑜爸總是大聲罵他,絕不好好說話。
華叔看到孜斐瑜在房間裏,便對他說,“要努力了,考個好大學做榜樣。”“我不是在看書。”孜斐瑜解釋道。“我總對我女兒說你在家幹完活就看書。”“我不看你也一樣可以把我吹得好一點吧。”孜斐瑜笑道。華叔又說起他兒女現在學習好了很多,成績多少。孜斐瑜沒想到他們這麽好學了,成績還不錯,如果在家裏上學,早就荒廢了,“在城裏面果然不同,這麽厲害了。我應當向他們學習才對。”“你以後做老師也好,像你七公,一個月領兩千多塊,退休了每天就到處逛。還有……”“你應該叫你那兩個做老師。”“我女兒有這個意向,可兒子卻不想做。”“多向他們灌輸一下就可以了。”華叔又說起做老師怎麽輕松,每天就上幾節課,周末雙休。孜斐瑜無語了,做老師好,也許只是父母覺得好吧。
斐瑜弟沒考上城裏的高中,他打算不讀書,去粵州打工。
牆頭上那桶風雨蘭開了十幾朵花,粉紅深紅一大片,很惹人。斐瑜爸說,“種那麽多花有什麽用,又不能吃,還不如種辣椒、韭菜。把桶裏的花扔了,種點菜。”“你要種就自己找桶,別動我的。”孜斐瑜不理他。看着這些花的生長榮枯,花開花落,陪伴那些花生長,孜斐瑜這是很美好的事。
總是下雨,孜斐瑜家的稻谷一直沒曬幹。今天出太陽了,孜斐瑜把稻谷曬出來,底下的已經發芽了。午後,天暗了,太陽躲到烏雲裏。斐瑜弟叫收起稻谷,孜斐瑜見別人都沒收,就沒有去收。後來,別人收了,孜斐瑜叫正在看電視的弟收稻谷,他卻不幹了,孜斐瑜關了電視,他才去幫忙。剛收完就下雨了,天地白茫茫一片。入夜,山腰上籠着一片煙雲,漏出墨綠的山頂,山腳水汽缭繞,雲散雲升。
昙花的花蕾一天天長大,青紅色的花柄漸漸變彎,花瓣變大,當頂處漏出白色的花瓣便快開花了。晚上八點多,昙花頂部張開一個小洞,要開花了,孜斐瑜把那盆昙花搬到房間裏。
孜斐瑜和爸在看電視,“借你的手機用一下,今晚昙花開了,我拍幾張照片。”孜斐瑜請求說。“這有什麽用,看一下就行了,手機的相又曬不出。”“那你借不?”孜斐瑜有點生氣了。“我手機也不太用得了。那昙花有什麽好看的,只是過眼雲煙。”孜斐瑜只好空手回房間看那兩朵昙花。
昙花慢慢開放,孜斐瑜看着鬧鐘,每隔半個鐘就記幾句昙花的狀态,顏色香味,形狀大小……九點多,有一只白色的大飛蛾闖進房間裏,也許被昙花青澀的香味吸引來的吧。到半夜,昙花完全盛開,清香已經淡了很多。用手電筒一照,晶瑩剔透,花瓣潔白如玉,那是無法用語言形容的美麗。不久,昙花漸漸閉合,彎曲的花莖也垂下了。
孜斐瑜想打電話給杜英,把自己在暑假看到昙花盛開的事告訴她。孜斐瑜打了,和她閑聊着,她喜歡傍晚的時候去跑步。“昨晚看到昙花開了,一次開了兩朵。”“白的還是紅的?我沒見過。”“雪白的花瓣,外面一層青紅色。只有親眼看過才能體會到,可以給你看看。”“怎麽可以見到?不是在晚上開的麽?”“是啊。我拍有照片。”“到學校給我看看。”“好的。”
孜斐瑜到莫初晴家,和她聊一下學習和家裏的事。她期考也考不好,物理太差。莫初晴打算不讀書了,覺得讀書沒什麽用,可父母不同意,要她至少拿個高中畢業證回來。“你上大學吧?”莫初晴問孜斐瑜。“上,可能只是二本,考不上一本啊,都是複讀生的世界。”“我不想上了,畢業就失業,不知上大學有什麽用,在大學不都是玩嗎?”“我也不知大學是怎樣的,上大學肯定比沒上的過得好。”“我大姨總叫我努力學習,将來做個老師也好。不知道學那些知識有什麽用,除了考試。你說我們寫的那些文章能發表嗎?感覺自己寫的作文自己看了都想吐。”“我們寫的作文肯定沒人看,寫其他的應該可以發表,比如記述文,通順完整就行。”
從莫初晴家回來,孜斐瑜覺得世界好殘酷。小學三十多個一起念書,就幾個讀高中,到頭來沒一個能考上好點的大學。對農村孩子來說,上大學的概率微乎其微。
八月,孜斐瑜到學校補課,真的上高三了。換了幾位新老師,他們都講到高三的恐怖,時間緊作業多。孜斐瑜聽了覺得好迷惘,看不到一點曙光,不知為了什麽,這麽拼命就為了考個好成績,讀個好專業,找份好工作嗎。
高三的複習還是講得很快,很多知識孜斐瑜沒有掌握,實在頭痛。孜斐瑜寫信給初晴,盡朋友的義務勸她不要放棄,努力學習,風雨後總會有彩虹。孜斐瑜決定到榃迦中學那邊玩再把信交給她。
孜斐瑜想了很久,他走到杜英身邊,心跳很快,對她說,“等周末有空再給你看那些相片。”“好的。”杜英微笑,臉上露出兩個小酒窩。杜英還是像原來那樣勤奮,孜斐瑜不想打破她平靜的生活。
孜斐瑜帶了一本精心選好的相冊到教室,在書桌裏放了好幾天還是沒有勇氣給杜英看。周六的中午,孜斐瑜想了很久,心跳加速,又在座位上坐了許久,才拿出相冊放到杜英的桌面上,對她說,“給你看一下昙花的照片,明天還給我,不要給別人看哦。”杜英點頭答應,孜斐瑜快步走回宿舍,心情瞬間輕松了。第二天下課,杜英就把相冊還給孜斐瑜,沒說一句話。孜斐瑜不知她怎麽想的,反正看過了,自己也要安心讀書,不能想太多。
放了兩天假,孜斐瑜到趙海鵬那裏做飯吃,在那裏過夜,和他聊聊小時候的事。晚上,孜斐瑜到教室看看書。“你回家嗎?”杜英居然問孜斐瑜。“不回了。”藍炜新問孜斐瑜,“昨晚去哪裏了?”“網吧通宵,很久沒玩電腦了。”“怎麽你也去通宵?”杜英很驚訝。“誰都可以去網吧。”孜斐瑜不想對別人說假話,可又想保持點神秘感。
中午放學,孜斐瑜問杜英,“那些相怎樣?”“還可以,第一次看到昙花,可惜很暗。”“也是。”杜英回答得雲淡風輕的,孜斐瑜不知聊什麽,便去吃飯了。孜斐瑜想寫張紙條給杜英:無意中進入你的生活,只為在無聊的暑假找個人傾訴,一切都結束了。如果杜英不回複,孜斐瑜決定把她忘了。
晚上忙完作業,孜斐瑜折一些星星和三角椎體,再和千紙鶴串在一起,真的很好看,孜斐瑜想把它送給杜英。
天氣轉晴,湛藍的天空偶爾會籠上一層薄霧似的雲。陽光不如盛夏那般酷熱,也沒有金秋時節的陣陣涼風。田野一片碧綠,禾苗拼命往上長。
路邊的羊蹄樹已成陰,遮住頭頂初秋的太陽,陽光斑駁的影子灑在路上。幾片枯黃的葉子從木棉樹上飄落,看着那一樹綠葉,難免讓人感到有點凄涼。紅絨花的火焰又在夕陽下燃燒,比晚霞還鮮豔。跑道邊的野草,開滿各種形态的花,像是帶上了花環。
有些人心不在學校,班主任說:“不想補課就回家,其他縣早就開始補課了,你們簽字自願申請補課。如果不補課,鄉下的高中更沒一點優勢。”說完,發下自願申請補課的表格叫大家簽字。開頒獎大會,領導叫高三的向高四複讀的學習,“高四的真的很勤奮,很多人每天天沒亮就起床讀英語,晚上還在路燈下看書。我們的觀念太陳舊,總想早點成家,還不如複讀考個好大學,換回一生的幸福。”孜斐瑜聽了覺得很郁悶,想上個好大學,難道普通人就只能複讀嗎。
風從門口吹進來,孜斐瑜覺得有點涼,舟紹偉發燒了,覺得冷,便和孜斐瑜換了位置。他對後一位說,“關門好不,孜斐瑜覺得冷。”
“現在很涼快好嗎!”想關門還要推給我,“沒事,開着門挺涼快的。”孜斐瑜回應。
“你覺得涼就說嘛。”孜斐瑜對舟紹偉說。
“你牛!”舟紹偉生氣了。
孜斐瑜只好沉默,自己想幹什麽,總愛借別人之口。
英語老師正在評講着作業,舟紹偉叫孜斐瑜,“去叫杜英借一下膠水紙。”孜斐瑜不樂意,“你自己去叫,我這邊叫不到。”舟紹偉仍舊催孜斐瑜,“寫紙條啊。”孜斐瑜看到他沒行動,撕一張紙條給他,舟紹偉寫好叫孜斐瑜傳過去。老師剛好看下來,還好老師沒說什麽。
膠水紙傳來了,舟紹偉用完沒傳回去卻扔給孜斐瑜,“把膠水紙還給她。”孜斐瑜不理他,把膠水紙放到他桌下的書堆上。孜斐瑜聽不懂老師講的非謂語從句,下課問舟紹偉那道題怎麽做。他看一下,沒回答,過了一會,孜斐瑜再問他才講。“為什麽你自己不叫別人借膠水紙呢?”“己所不欲。”舟紹偉冷冷地回答。孜斐瑜終于明白什麽是,“己所不欲就施于人。”
今晚,高三的都要到廣場上看縣裏的高考頒獎晚會。那些歌曲小品還有點好看,《青花瓷》的舞蹈,很有中國風。高考考得好的獲得一筆獎金,貧困生也得到資助,那貧困生的代表喊道,“要讀書,對,放棄,不可以!”社會各界人士都大力捐資助學,發展教育。大家都知道只有讀書才能改變命運,可是那麽多年過去,上百萬人口的縣沒出過什麽有名的學者或科學家,沒有一首有名的歌或小說描寫過這裏。
孜斐瑜一看到杜英就有點緊張,杜英一進入他的視野,眼睛就一直随着她移動。孜斐瑜喜歡站在宿舍的走廊上吃飯,遠遠地看着杜英端着飯盒從校道走過。孜斐瑜改到傍晚去跑步,只為看一眼在榕樹下休息的杜英。孜斐瑜很想把這種喜歡的感覺告訴她,可他開不了口。于是,孜斐瑜寫了張紙條:在這位許久之後對你有了些好感,也許只是欣賞,因為對你不太了解。只達到這水平,可已經足夠了,本來高中不屬于戀愛的季節,況且我也太遲了。也許是距離産生的朦胧美,好想知道你怎麽想的。你還是要專心學習哦,我只是想讓人了解我,可以嗎?
過了兩天,放學之後,孜斐瑜才把那紙條扔到杜英的桌面上,不能白寫。孜斐瑜一直不敢看杜英,怕影響她學習。第二天,孜斐瑜到教室不久就收到杜英遞過來的紙條。孜斐瑜怕被人看見,藏在書桌裏,看了一點,被拒絕了,這是孜斐瑜預想到的結果。中午,孜斐瑜看了那紙條:這讓我感到很驚訝,我們現在要以學業為重,一心放在學習上。高三的學習就像過獨木橋,應全心全意用在學習上,努力考上理想的大學,到那時才是花開的季節。沒想到我會給你帶來疑慮,很抱歉。希望,我們可以成為相互談心的朋友。孜斐瑜死心了,曾經的美好感覺就在他扔出那紙條的一瞬間扔掉了。他的心跳平靜了,躺在床上,腦海還是波濤洶湧。
孜斐瑜還是寫了張紙條給杜英:別擔心,只是有些喜歡,多謝你的勸告。都是我的錯,你安心學習,不會無端打擾你了,我的日子依舊。自己自作多情的一廂情願,孜斐瑜不知以後怎麽面對杜英了。孜斐瑜這才覺得自己太沖動了,明知沒有結果偏偏要去表白,逆流而上。
林奕沣和舟紹偉換了位置,同學們正在默寫英語課文,林奕沣問孜斐瑜最後一句是什麽。孜斐瑜當作沒聽到,我還差那麽多沒寫,竟然問我最後一句!孜斐瑜默不完也交上去了。“剛才問你怎麽不回我呢?”林奕沣盯着孜斐瑜。“剛才我正在寫着。”孜斐瑜壓低聲音快速講。“你寫着也可以回答我啊!”“我自己也默不完,怎麽幫你!”孜斐瑜生氣了。“不要那麽兇嘛!”“我不想理你,怎啦!”孜斐瑜很讨厭那些不憑自己本事學習的,總想投機取巧考多幾分來欺騙自己和別人。
中午,裴憶晟對孜斐瑜說:“來日放假一起去通宵啊?”“沒錢。”孜斐瑜淡淡地說。“借你十塊。”“我有事做,通宵太累了。”孜斐瑜還能管住自己,知道自己該走怎樣的路。他只想呆在自己的世界裏,看日出日落,四季更替。
暑假的補課終于結束了,孜斐瑜和賈振浩去爬西山公園。賈振浩走在前面爬得很快,孜斐瑜邊走邊看縣城的風光,近處煙雲彌漫,遠方一片朦胧。蒼翠的松林裏落下一層松針,路邊開滿野花。有一種黃色舌狀花瓣的野花真的很特別,那種藍色圓頂的薊花稀稀落落的,還是一大片的好看。孜斐瑜拔了幾朵狗尾巴草的花,輕輕一捋,有點刺癢又很舒服。
走過綠樹環繞的景觀臺,路邊的相思樹快兩米高了,郁郁蔥蔥的。孜斐瑜最喜歡那綠葉下面挂着紅葉的樹,地下鋪滿落下的紅葉。那落葉幻化成最熱情的紅色撲向大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