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沖動
“我什麽時候跟你這麽熟了?”
許吟話一出口,就見霍彥庭的臉色一沉,眼睛微微眯了一下,可令她意外的是對方竟然沒有生氣,而是心平氣和的說:“畢竟是老朋友,難得遇見。”
“老朋友?”許吟玩味的重複了一下這個詞,哼了一聲,“這麽多年沒聯系連朋友都不是了吧。”
霍彥庭聞言朝前走了一步,居高臨下的看着她,眼神仿佛能穿透她的眼睛一直看到心裏,“你是在埋怨我一直沒聯系你麽?”
許吟像是被點着了一樣迅速往後退了一步,皺着眉頭瞪回去,冷聲道:“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誰稀罕?”
此時的情況下,許吟這句話不異于打臉,霍彥庭也從來不是什麽好脾氣的人,手指握緊又松開,壓抑了一會兒才緩緩說:“你這是想老死不相往來?”聲音低沉帶着點咬牙切齒的意味。
許吟氣急反笑,不相往來的又不是她一個人,說的好像都是她的錯一樣,“你難道不想?身邊那麽多美女看都看不過來吧。”她從來都知道霍彥庭不是個省油的燈,從小到大桃花不斷,她曾經還幼稚的以為自己會不一樣,可是迎接她的卻是當頭一棒,而且那個人還是許茹。她甚至瘋狂的想,誰都可以唯獨不可以是許茹。
那就像紮在她心裏的長刺,每每想起就錐心般的疼痛,鮮血淋漓。即便是這麽多年過去,她依然無法冷靜的面對,憤怒和不甘瘋長的如同荊棘一般,刺碎她的理智,讓她幾乎變的不像自己,“你怎麽沒帶許茹來?哦,是了,那麽久過去她也早就是過去時了對不對?”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尖酸刻薄,仿佛來自另外一個人。
自從許茹打給她的越洋電話裏,以勝利者的姿态宣告與霍彥庭的戀情之後,她就再也沒有聽到過任何有關他的消息,也不想知道。
霍彥庭表情凝固了一秒鐘,“跟許茹有什麽關系?”他皺眉問道,想不懂怎麽突然提到這個人,許吟的繼妹,一個在他印象裏模糊的近乎陌生人的形象。
可他這停頓的一秒在許吟看來卻有如默認,她冷笑了兩聲,斜睨着看他,不說話。
她的這副模樣,霍彥庭也看過無數次,每一次争執、吵架似乎都會讓兩人精疲力盡,可是那時候的他從來沒想過,有一天他會懷念,懷念那些讓他們一點點消磨掉感情的争吵,懷念她還在身邊的日子,“許吟,我不想一見面就吵架。”他聲音低沉無奈。
仿佛一盆涼水從頭潑下,清冷的星輝下,許吟看到對面人的表情有些疲憊,那麽熟悉又絕望,她突然有些洩氣,那些事不是早就過去了麽,自己還在糾結什麽,像個徒勞費力的瘋子。
許吟的目光從霍彥庭的臉上滑落到兩人腳下的黃沙,她生硬的說:“那就不要見面了。”然後頭也不擡的向門口走去。
霍彥庭沒動也沒說話,眼睛卻一直盯着對方,直到兩人擦肩而過的時候,他突然伸手握住她的手腕,長發的發梢輕輕掃過他的手背,那麽細小又柔軟,一絲絲的仿佛刺入他的血肉。
“你幹什麽?”許吟猛地抽手,冷言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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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握了一下就立刻松開,另一只手伸過去,“你的紗巾。”他淡淡的說。
許吟飛快的抓過他手中柔軟的布料,頭也不回的掀開門簾進屋。
沉重的布簾在身後落下,似乎有一聲若有若無的嘆息鑽了進來,簾外,霍彥庭低頭看着自己的因為寒冷而發白的掌心,上面似乎還殘留着對方手腕上細膩的觸感,那麽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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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吟頂着兩個黑眼圈刷牙洗臉,臉色臭的仿佛所有人都欠了她幾百萬。昨天一晚上半夢半醒的,腦袋混亂的厲害,分不清是夢境還是回憶,總之一大早就醒來睡不着,腦殼生疼。
老板娘在一旁生起了爐子,燒水做飯。清晨的溫度格外低,熹微的光芒中,白色的熱氣從鍋上冒出來,許吟忍不住往旁邊湊了湊,想給皮膚增加點兒濕度,也給凍僵的手取取暖。
“小許又沒休息好?”老板娘一邊往鍋裏加米一邊關切的說,“你看看這沒幾天,下巴又尖了。”
“喔。”許吟滿嘴的牙膏泡,含糊的應了一句,擡手蹭蹭下巴,心想原本就挺尖的吧,不過氣色确實不如從前。
“什麽時候回去啊?”老板娘又問,圓圓的臉龐上兩團紅暈從不消退,眼睛周圍的皺紋看起來也很和藹可親,一雙常年幹活又未經保養的手暗淡又粗糙,可是做出來的飯卻樸實味純。
許吟漱漱口,琢磨了一下時間,說:“可能這兩天回趟鎮上吧,再去別的地方轉轉。”她側頭看了一眼竈臺,有些不好意思的開口說:“這幾天多謝你們照顧了,我畫了兩張素描給你和大哥,臨走的時候留下。”
原本正在認真做飯的老板年聞言立刻扭頭,有些興奮的說:“啊?真的啊?那太好了,還沒有人給我畫過畫呢!”她說話間眼睛異常閃亮,像是一下子年輕了好幾歲,高興地像個小姑娘。
她這番表現搞得許吟更加不好意思,沙漠中的旅店價格一貫高的離譜,因為物資匮乏,一碗白粥都要二三十塊,許吟因為老師的原因在這裏白吃白住了好幾天,對她來說遠不是一兩幅素描能相抵的。
洗漱整理完,許吟再次出來的時候早飯已經做好了,她接過老板年遞過的粥,感覺比往常更濃稠一些。她拿了副筷子,也不坐下,就站在門口喝粥,偶爾彎腰夾上一小根鹹菜佐味。
霍彥庭出門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情景,日出的背光裏,門口斜靠着一個瘦削高挑的身影,看不清容貌,卻能看見她手裏的老舊的粥碗和細長的木筷,彎腰夾一點點鹹菜,再端碗撥一口粥,喝的悠閑又自在。
清晨的恍惚中他甚至有些認不清那個人究竟是誰,記憶中的這個身影,清晨總會坐在整潔幹淨的餐桌前,餐具都經過精心的挑選,瓷白的花瓶裏有時還會插上剛剪下的鮮花。如果不是昨天晚上的争吵,他真的會以為這只是一個長得很像的人。
他揉揉眼睛走過去,跟老板娘說了句“早”。
許吟淡淡的掃了一眼過去,假裝沒看見,自顧自的喝粥。
兩口把剩下的粥撥進嘴裏,許吟放下碗筷就回到自己的小房間去,不得不承認,自己昨天晚上太沖動了。對方一開口就讓她難以控制自己的情緒,五年前那些沒有解決掉的問題似乎還一直壓抑在她心上,稍一撩撥就會爆發。
她撿起畫板随意的塗抹着,妄圖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果然還是不見面比較好,大家各自逍遙。
可是往往事與願違,過了約莫半個小時,畫板上的貓咪才初成輪廓,就有人敲響了她的房門。
“王姐?”許吟有些驚訝的看着門外的人。
“小許啊,今天身體好點兒沒?”王姐依舊穿着紅色沖鋒衣,看起來氣色很不錯。
許吟點點頭,“好多了。”她說,心裏隐隐感動,沒想到竟然還被挂念着。
“那就好。”王姐指了指外面,熱情的說,“我們今天打算去必魯圖峰,你如果沒什麽安排的話跟我們一起去吧?”
許吟下意識的就要拒絕,可是話還沒出口就又聽對方說:“我們包了兩輛車,四個人實在是太冷清了,而且大老遠來一趟怎麽能不去爬一次必魯圖峰?我聽老板娘說你這幾天就只在附近活動過,太可惜了。”
許吟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不好意思王姐,我平時也不太喜歡戶外的這些……”
“哎,來都來了,不去肯定會後悔的。”王姐勸道,大有一副你不去我就不走的模樣。
恰好老板年也在門口收拾東西,聞言附和說:“平時你一個人我不放心,這下有人一起,你可得去一趟,以後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有機會了,我跟你講,峰頂的景兒真的是別處見不到的,都想象不出來的好看。”
兩人輪番勸說,老板娘甚至搬出了她的老師,許吟最終還是敗下陣來,硬着頭皮答應下來,只希望分車的時候不要跟那個人在一輛車上。
等她把需要的裝備帶好出門的時候,四個人都已經安排好了車輛坐上去,許吟看見只坐了霍彥庭一個人的車時,頓時有種轉身逃跑的沖動。
結果王姐還在前面的車上招呼她,“小許快上車吧,這就走啦。”
副駕駛上的霍彥庭竟然還對她招了下手,墨鏡遮住了他的眼神,只能看見微微挑起的嘴角,似乎心情不錯?
外面明明陽光明媚,許吟卻有種烏雲壓頂的感覺,心情突然有些不爽,萬般後悔剛剛為什麽沒有堅定立場。她在幾人的注視下攀上底盤過高的越野車,砰的一聲甩上車門,明顯的有些不滿。
越野車加速駛出,霍彥庭的聲音從前面傳過來:“路上很颠簸,明筠在那輛車上照顧他們兩個。”
許吟沒搭理,擡擡手指按下窗戶,讓沙漠裏的風吹在臉上。
霍彥庭等了半晌,直到他以為對方不會有回應的時候,一聲極輕的“嗯”傳入他耳中,隐藏在風中,微不可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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