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跟你不熟
舊識?許吟在心裏呵呵笑了兩聲,看着對面的人神态自若的倒了水坐回去,仿佛說出來的話并沒有什麽不妥之處,在座的剩餘三人都認同了這個說法,連連說着緣分。
殊不知兩個當事人心裏卻是千回百轉,對視的眼神裏仿佛都刺啦啦的連着電流。
霍彥庭率先移開了目光,饒是表面上看不出端倪,他自己卻清楚,如果再盯着那雙倔強的眼睛看下去,還不知道會出什麽茬子。那眼神他看過太多次,即便是這麽多年過去了,他自認為脾氣心性已經好了許多,可那眼神照舊會讓他心緒不寧。
兩人短短的對視沒有讓別人看出什麽不對勁,王總反而格外有興致的側身看着許吟,好奇的問道:“你一個小姑娘自己跑過來玩兒的?”
雖然對面那個人讓她渾身不自在,許吟依然挂上禮貌的微笑,“差不多是這個情況。”
他旁邊那個紅色沖鋒衣的女人驚嘆了一聲,不可置信的說:“就算是看到了也很難相信,你竟然一個人跑到沙漠來,果然是年輕人敢于挑戰。”
霍彥庭一只手慢慢的轉着粗糙的茶杯,看着許吟若有所思。他也沒想到竟然會在這個地方碰見她,據他的了解,許吟從來不會把自己放在這麽“粗糙”的環境裏,從小到大都活的像模範一樣精致舒适,這樣簡陋破舊的住所簡直就是她的禁地。
“也沒有這麽誇張。”許吟謙虛道,捧着茶杯喝了一口,熱茶如同一道暖流順着食道滑下,随着她微微低頭,又有一縷頭發從紗巾裏滑出來。
她幹脆擡手取下紗巾放在一邊,把一頭柔順黑直的頭發朝腦後攏了一下,在昏暗的燈光下竟然能反射出水藻般的光澤。
“天吶妹妹,你這頭發簡直絕了。”紅色沖鋒衣竟然直接站起來越過王總跑到她身邊,不客氣的對他說:“你們男的坐到那邊兒去。”
“這些女人。”王總笑了一句,倒是乖乖的換了座位,兩人看起來舉止親密,像是一對夫妻。果然,多說了沒兩句,兩人的關系就明朗了,紅色沖鋒衣的女人甚至讓許吟直接叫她王姐。
王姐愛不釋手的摸着許吟的長發,不住的贊嘆道:“你這頭發實在是太好了,直接去拍洗發水廣告都沒問題啊。”
許吟微微笑着接受了對方的誇贊,心思卻沒辦法集中在這個話題上,視線時不時的飄到一直沒說話的那個女人身上。
他們四個人出來旅行,王總和王姐是夫妻,那霍彥庭和她是什麽關系?
許吟在那人身上掃了一圈,她并沒有加入有關頭發的話題,而是靠近霍彥庭坐着,看着兩個男人交談,偶爾認真的點點頭。
雖然有些不想承認,但那女人長得确實不錯,一頭短發染成深棕色,在脖子中間的位置微微內卷,利索又不失女人的韻味,認真聆聽的時候下巴微收,側顏精致,如她的發型一樣成熟幹練,即便是在沙漠旅游也畫着得體的淡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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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吟想到自己已經在這裏住了四五天,皮膚質量明顯下降還一臉的清湯挂面,不由的有些洩氣,連給王姐說自己的護發經驗都有些心不在焉。
她視線再次看向短發女人,迅速的從她雙手上掃過,沒有戒指。至少還不是談婚論嫁的關系,許吟想,轉瞬忍又不住嫌棄自己:這是在亂想什麽,自己跟那個人早就沒有關系了,竟然還在這兒思量些沒用的東西。
王姐敏銳的捕捉到她的面部變化,關心的問:“怎麽了,不舒服麽?”
許吟擡手捏了下眉心,幹脆順水推舟的說:“今天在外面待久了,可能有點兒累。”
本來就是強留許吟坐下,王姐趕忙歉意的說,“那你趕緊回去休息吧,在這兒太艱苦了。”
說話間,一道淩厲的目光從對面看過來,許吟扭着頭不往那邊轉,她巴不得趕緊離開,此時自然趕緊站起來告辭,“不好意思我先回屋了。”
大約是她看起來确實有些虛弱,王總也沒有強留她。
許吟有點落荒而逃的意味,連紗巾都忘記拿就快步回到自己的房間,身後那道目光一直看着她,直到房間門将其隔斷。
霍彥庭的視線一直追随着那個瘦削的身影,直到被房門阻擋。那個身影離開他的視野範圍之後,他才覺得思維重新清晰了起來,跟王總談起了項目的問題,剛剛說了些什麽,他都沒怎麽聽進去。
許吟關上門,小屋裏空氣似乎比外面清涼很多,她背對着門深吸了一口氣,大腦一片混亂。這個房間極小,只有一張單人床和床頭的小櫃子,她的行李箱敞開在床和牆之間的窄道裏,幾乎将全部的空間占滿。
許吟走了一步就坐到床上,仰面向後倒去,身下的床鋪堅硬難受,她卻彷如未覺,翻了個身,借着昏暗的煤油燈看着花裏胡哨的牆面。
他似乎有些不一樣了,她默默的想,這五年的時間讓他徹底褪去了青澀,看起來那麽成熟練達,連眉眼似乎都深邃了許多。
五年,兩人竟然有五年沒見過了,時間過得那麽快。她甚至還能記得起自己第一次拉着行李箱登上去往異國他鄉的飛機時的情景,明明是自己的決定,飛機離開地面的一瞬間,仍然坐在窗邊哭的像個神經病。
不要再想了,許吟緊緊的閉了下眼睛,強迫自己停止所有的回憶,就像關閉洩洪的閥門——那些久遠又幼稚至極的事情,就讓它們留在記憶裏好了。
隔着一道房門和短短的距離,門廳裏交談的聲音隐約可聞,許吟翻個身仰面躺着,舒緩一下被硌的有些不适的肩頭和胯骨——還不如躺在沙子上舒服。
沙漠戈壁中入了夜也就該休息了,沒有什麽娛樂項目,可是許吟瞪大了眼睛看着模糊不清的房頂,發呆,放空,然後等待困意來襲,跟前幾天并無不同,只是今天的睡眠似乎來的更遲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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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響起了收拾碗筷的聲音,踢踢踏踏的腳步聲從門廳走到房間的四周。許吟一下子清醒過來,仿佛剛剛的一段時間是睜着眼睛睡着了一般,怎麽度過的都不知道。
腰被硬實的床板懸空的有些酸痛,尾椎骨的位置也硌的生疼,她撐着身子坐起來,感覺渾身上下一陣僵硬,活動了幾下才恢複正常。
她下床站在門口,聽着外面的腳步聲停歇了,約莫着大家都回屋休息之後,才輕輕打開房門走出去。
門廳裏果然空無一人四方的小桌被挪到一邊,軟墊子也整整齊齊的摞了起來,只有昏黃的燈光籠罩着這個狹小有溫暖的空間,空氣裏似乎還殘留着一點米粥的清香。
許吟走到桌邊來回看了幾圈,都沒有發現自己的紗巾,想來可能是阿姨看到幫忙收了進屋裏,便打算明天早上再拿。
她拿杯子給自己倒了杯溫水,捧在手裏喝了幾口,沙漠環境幹燥,能多喝點水對身體也是好的。如果在這種地方對女朋友說“多喝點兒水”,大概就會覺得很暖心而不是前欠揍了吧。
許吟無厘頭的想着,掀開門簾走出去,今夜晴朗無雲,天空一定很美。
果然,一掀開厚重的門簾,清冷的星輝就鋪灑了下來,她仰着頭看天空,深藍色的幕布上繁星滿天,像是散落在柔軟的天鵝絨上的鑽石,璀璨的讓人有種偷入心間、刻入記憶的沖動。
那不是梵高筆下濃厚的色彩和沖動的心靈,不是色漿的厚塗和扭曲的形态,而是清冷高遠,美得純粹空靈,是油畫無法模拟的真實。在這樣的天幕下,許吟沒有一絲拿起畫筆的沖動,所以她甚至連顏料都沒有帶來,在這裏,老師讓她學習的不是繪畫,而是感悟,是不一樣的生活和視野。
這一切,都跟她原來所見過的大相徑庭,跟電視上刻錄的千差萬別,她甚至想就這樣躺在柔軟的黃沙上,看着星星入眠。
可是身後的門簾一動,打破了她的沖動。
許吟回頭看過去,一個她此刻最不想見到的人撩開門簾從屋內走出來。
霍彥庭擡手掀起門簾,本以為會撞進一片星輝,卻不料門口站着個意料之外的人,那人雙手抱胸裹着大衣,瀑布一樣的黑發鋪在後背上,只露出瘦削的肩頭的外形。他甚至能清晰的回憶出那頭發從指間流過的感覺,順滑的如同最細膩的綢布。
她似乎跟原來的并沒有什麽變化,依然是面無表情,高冷的渾身上下都散發着生人勿近的模樣,此時也是據他于千裏之外。
還真是,有些懷念這張臉啊,霍彥庭想,下垂的手輕輕握了下拳,心裏湧上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也不知道是慶幸還是不幸。他擡了擡嘴角露出個微笑,語氣意外的熟稔:“許吟,什麽時候回國的。”
許吟盯着他看了幾秒鐘,嘴角挑起一個譏諷的角度,“我什麽時候跟你這麽熟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已經完全混亂了日子,不管了,今天周二,更更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