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四節體育課,鐘貞和兩位好友結伴走去體育館
制不住地将她抵在走廊一側的牆上,低頭就吻。
然而,她沒有這樣故意做過。
這只是他的一個想法。
某個瞬間,蕭珩突然發現,在平常那些女生用在他身上的所有招數換成是鐘貞後,一切都變了,前者他厭惡,後者他喜愛。
她要這樣故意做了,他很難去忍住。
出了校門,蕭珩按着記憶,來到學校馬路對面。
馬路對面的居民樓是早年的小區,樓體有些破舊頹敗。
蕭珩進了一棟居民樓,走到三樓,在302的門口摁下門鈴。
裏頭沒動靜,屋內沒人。
他記憶力一向很好,過目不忘,就是這裏。
于是,蕭珩便站在門口等。
老小區內牆壁被統一刷白,多年下來牆上痕跡斑駁,牆面泛黃,牆根生潮。
在他面前,有一口小窗,綠色的枝桠低斜着,風吹微動。
高跟叩出的聲音漸漸近了。
兩位女孩有說有笑地從樓下上來,見到蕭珩明顯地一愣。
王雯随機應變,自然而然地走到他身側,朝随行的女孩解釋,“我認識的,他來找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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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眼中流露豔羨。
她低頭打開門,拿眼角餘光瞥蕭珩。
王雯故意靠近,柔聲說:“你找我有什麽事?”
蕭珩不着痕跡地避開,“你說,你對她們都知根知底。”
随行的女孩進了屋子,招呼王雯和蕭珩進去,蕭珩直接拒絕了。
王雯便笑,說:“他和我要單獨說點。”
門關上。
王雯笑意愈深,“你想知道誰的?還是說……”她挑起眉,“都想知道?”
他對她的矯揉做作毫無反應。
她問:“你想知道誰的?”
“鐘貞。”
王雯有些微詫異,臉上又回複笑容,“好啊,她可是我初中老同學了,初三那年,我還是她後座呢,我告訴你成啊……”
“但你,要陪我玩會……”
……
三月結束,小高考落下帷幕。
一個月後,分數出來,鐘貞物理險過,蕭珩仍然出色得一如既往。
這場仗打完後,又是每學期一至的期中考試,學生們馬不停蹄地開始複習。
考試後,蕭珩又被寄予期望開始準備新一輪的理科類奧賽。
聽說他有組內專門的老師進行跟蹤學習,所以鐘貞在學校裏見到他的時間越來越少。
她越來越喜歡在夜晚和他見面。
她心中隐瞞了事情。
夜色會讓他不這麽在意她有時的走神。
她開始很少和他說話,想表達的時候就吻。
一面她又憂慮不交流的壞處。
有一天晚上,鐘貞明确地告訴蕭珩,“我和你一樣。”
“我想要你的眼睛只能看着我,你只親吻我,你會在想做.愛的時候只想要我。”
她說:“你要是和別人做這些,我會嫉妒。”
她想了想,又補充,“不,是會嫉妒死。”
…
期末考前的周末,弇城圖書館。
鐘貞拉着蕭珩來這。
蕭珩坐在她對面,他們找了一個很偏僻的位置坐下,複習做題。
一個多小時後,鐘貞看着模拟卷和數學頭大,亂發了一通小脾氣。
她一邊念叨怎麽辦一邊擡頭。
蕭珩撐着臉頰,閉眼像在睡覺。
她知道他這幾天很疲倦,白天學校老師跟着學習,晚上她還不讓他省心地問問題。
可明明早上還說不困要陪她的。
她不懂他。
蕭珩的睫毛又長又密。
鐘貞忍不住低頭盯着去數,數了一小半,就沒耐心了。
興許性格使然,他的唇瓣的線條輪廓清冷,抿成的直線也很冷淡。
有時她也覺着奇怪,明明親過那麽多次,昨晚還吻過,可只要每次一看蕭珩,她就很想吻他。
他的冷使她着迷。
仿佛她要不斷地打破,才能得到一點點的成就感。
四周,沒什麽人。
鐘貞拿起一張卷子,擋住臉前。
她輕輕地傾身靠近他。
慢慢地,碰到唇的輪廓。
吻,也不算吻。
她不想吵醒他。
他們唇間隔着一張薄薄的卷子。
她為偷吻的順利而竊喜。
直到面前的人睜開眼。
蕭珩醒了。
鐘貞還沒來得及反應,卷子就被奪走,扔到了桌下。
他的手掌搭在她頸側。
手指曲起,她被他擡起下巴,一個真正的吻落下來了。
……
這年八月初。
一切開始降臨。
包括他們間的隐秘關系。
☆、四十一
八月初,鐘貞有個班級聚會。
西西電話來說,是十五班和藝術班一起,聽說還有其他班級的同學會來玩,大家在暑假不是補課就是寫作業,都悶死了。
蕭珩那天有事,要返校将完成的賽題交給老師。
走前,鐘貞送他到玄關。
她換了件純白連衣裙,樣式簡單,紐扣在後背,是幻色的貝殼扣,沿脊骨筆直扣到腰際,烏檀色的發披在肩頭,襯得她肌膚白皙勝雪。
穿過她的頭發,綢樣的觸感,他手掌托在她後頸,指腹輕觸她唇瓣。
蕭珩看着她,低聲告誡:“別喝酒。”
鐘貞不說話,直接吻他指尖。
他突然不想走了。
今天家中只有他們。
蕭珩将她抵在門上,問:“你們班有多少男生?”
鐘貞望着他的臉,有點數不清了,“沒多少……”
他神色微冷。
鐘貞踮腳吻他,“全部是男生,都沒一個比你好看。”
…
下樓後,蕭珩在門口坐上一輛出租。
女孩坐在後座另一側,眉開眼笑,她手搭過來,他眼神冷冷地掃過去。
王雯讪讪地收手,說:“等到了那,你再陪我會,我就把上次沒說完的告訴你……”
她注視着他,“鐘貞初三那年,發生過一件事……”她眼裏勾着笑意,“你算是找對了人,沒幾個人知道她那件事,你想要了解她的話,這件事不能錯過……”
蕭珩眸色漸暗。
“一個女孩子……要我的話出了這事,我還有什麽心思上學。”
王雯扭頭看窗外車水馬龍,“我本來以為,她當初不會上高中呢……”
…
暑假的班級聚會,只來了十幾個人。
飯桌上互不認識的都說上幾句了,氣氛融洽。大家都是來湊熱鬧的,也有別班的女生跟着男朋友來的,都是普通班的同學,彼此也沒距離。
中飯結束後,班長提議去唱K,得到一衆支持。
他們過馬路時浩浩蕩蕩。
西西拉着鐘貞,在她耳邊小聲說八卦。
他們要去的KTV在縣府街上,縣府街是弇城年頭最長遠的一條街,路兩旁栽種的高大法國梧桐樹齡有三十多年,将兩車道柏油路掩在斑駁樹蔭下。
KTV在一家老廟黃金分店旁,走過窄而陰暗的過道,坐上電梯,二樓以上就是開闊、裝修金碧輝煌的K廳。
牆壁地磚穹頂,閃爍缭亂的金銀色,與鏡面色的結合讓空間有了一種迷幻之色。
西西拿着手機,在牆上一面鏡面色前挽着鐘貞玩自拍。
她拍了幾張,撇嘴,“你腿太細了,顯得我腿太粗……”
一位帶了女朋友的男生請客唱K,付錢時,女生湊上前親了臉頰,一些人開始起哄,另幾位男生在櫃臺前點了些零吃汽水啤酒。
他們要了最大的包廂,沒想十幾個人坐上去嫌擠,男生開門喊服務員加轉椅,這時隔壁包廂有人出來,那人一瞧是一個班的同學。
原來隔壁包廂還有好些人同校同級的學生,還有些女生不願意和男生一起的,就去開別的包廂唱K唱到嗨。
那人笑說:“今天這KTV被我們學校包場了。”
包廂內沿牆的長沙發呈U型,鐘貞和西西坐在最後,離點歌單機器最近,班長主持現場,說話筒有限就先每人一首,從門口的位置開始,誰要唱就拿話筒,點歌由西西和鐘貞負責。
頭頂宇宙球燈旋轉着絢爛的光。
耳旁音響聲說笑聲轟鳴不已。
有人提議說玩大冒險,說着就将一盒卡牌拿出來,是早有準備的。
玩游戲的玩得風生水起,漸漸地沒人唱歌了。
西西将一瓶啤酒遞給鐘貞,在她耳邊說:“喝!我從他們手裏搶下來的。”
鐘貞爽快拉開易拉罐環,白沫從她手背上流下,啤酒是冰過的,她猛喝了幾口,一罐就見底了,西西在看班長他們玩真心話,笑着出醜的男生,扭頭看見她一罐沒了,有些詫異,又将手裏沒開的一罐遞給她。
啪嗒一下,拉環又落地。
有位男生驀地站起來。
他選擇大冒險,被要求去隔壁包廂對一位女生告白。
門打開了,門外走廊的地燈光透過一層暗色玻璃,跟霧似的漫延。
西西好奇地跑過去看。
漆黑迷幻的包廂內,只留鐘貞一個人。
她手上握着啤酒罐,點了一首歌。
…
蕭珩從包廂中抽身。
不遠處有一群年齡相仿的高中生不知在玩什麽,誇張的哄笑聲傳到走廊的另一端。
他走近了,有人認出他,周圍倏地靜下來。
他神情寡淡地穿過人群,低聲說借過。
各回各包廂。
也不知是誰突然喊:“年級第一。”
班長打開包廂厚重的門,正等門外的同學一齊進來,冷不防發現站在沙發上要開唱的鐘貞。
音樂前奏甫一響起,就有人來了。
所有人在他身旁自然形成圍成衆星拱月的架勢。
他一進來,就見到鐘貞。
她朝他做了飛吻。
有人開始等着好戲。
“這首歌,送給我喜歡了兩年的蕭珩同學。”她興奮地說完,給自己鼓掌,音響裏傳出悶悶的掌聲,看下衆人,似乎都神情呆滞,她不滿,“鼓掌呗,給個面子嘛……”
零落的掌聲稀稀拉拉。
他沒有任何動作,薄暗中顯得冷情。
看來,這回會成為笑點的。西西着急地想上去攔住鐘貞,被班長截住,班長低聲說,別急,看看告白後的情況……
她笑着,将沙發當成舞臺,一字一字報歌名,“處處吻。”
“你愛人吻卻永不愛人
練習圍浪但是怕熟人……”
斑斓光掠過他和她的臉龐。
他的神情冷若冰霜,她在臺上眉眼飛揚。
“你小心,一吻便颠倒衆生
一吻便救一個人
給你拯救的體溫
總會再捐給某人”
所有人一言不發,氣氛降至冰點。
她仍然自顧自唱,眼神迷離地望着蕭珩。
他也看着她。
今天的白裙,将她襯得更像一只純淨羔羊。
只獻祭給他的。
一段間奏結束,她繼續。
“每晚大概有上億個人
在地球上落力的親吻”
咬到‘落’字,她跳下沙發。
她邊唱邊走到他面前。
“你小心 一吻便颠倒衆生
一吻便救一個人
給你拯救的體溫
總會再捐給某人
一吻便偷一個心
一吻便殺一個人
一串敏感一串金
一秒崎岖的旅行”
再絢爛變幻的光,也沒有此刻的鐘貞耀眼。
她的手搭上他的肩,傾身,眼底的潋滟足以教他目眩神迷。
“別了他他吻她他吻她吻他吻她
延續愉快過程
下個他他吻她他吻她再跟你結束這旅程”
她輕推他,笑,“多得你這煞景”
下一秒,她又靠近他。
“你小心一吻便颠倒衆生一吻便救一個人
給你拯救的體溫總會再捐給某人
一吻便偷一個心 一吻便——”
她的歌戛然而止。
猝不及防,後背抵在牆上,她很迷茫,慢慢地擡頭看他。
蕭珩毫無征兆地吻下來。
他記得歌詞。
一吻便殺一個人。
殺他吧。
她勾住他脖子,她不吻,只他在熱烈糾纏。
她在他耳畔喘息,認真說:“這位同學,我喜歡你。”
蕭珩還是冷冰冰的,“我不叫這位同學,我有名字。”
鐘貞笑,“蕭珩,我喜歡你。”
她湊到他耳邊,小聲說:“哥哥,我喜歡你,鐘貞的意思是,鐘愛忠貞于你。”
他微怔。
最後半句,是他們第一次見面時他說的話。
反應過來後,蕭珩拿起掉在地上的話筒,對着身後的衆人,緩緩說:“我要說一件事。”
她眨了眨眼。
“是我追的鐘貞。”
放下話筒,他握住她的手朝外走,衆人後知後覺讓出一條道。
她凝視他的臉龐,忽明忽滅。
走到外面,蕭珩重新開了一間包廂。
還沒走進去,鐘貞甩開他的手,站在原地。
“你一點也不高興,”她低頭說,“你剛剛不應該說那句話的,會有人誤會。”
“誤會什麽?”
“你又不喜歡我。”
蕭珩平靜地望着她,“鐘貞,你是對我沒有信心,還是對你自己沒有信心?”
☆、四十二
這瞬,身體的發條仿佛生鏽了。喉間眼眶止不住地澀得生疼,讓她想要掉眼淚。
鐘貞倏地往回走,頭也不回地推開了一間門。
她躲在門後擦眼淚。
不哭一場,眼淚會流到心裏,她喜歡直白地宣洩,但不想當着他的面。
門被推開,她看着腳下光影的分界,像把淩厲的刀,鐘貞往後緊貼住牆,在刀刃上輕輕踮起了腳。
外面的人不知她安危地開門,遂又關上了。
蕭珩反手鎖住了門,喊她名字。
鐘貞突然開口:“沒有人會信。”
他走近她,“我會讓他們相信,我會讓所有人都相信……”
她聲音顫抖,“我不信呢?”
蕭珩應了聲,“不沖突,”他說,“我永遠信你。”
她轉身從更深的黑暗裏找到他。
他比她先一步。
後背輕易地被抵在冰涼的門上,貝殼扣壓住了脊骨,下陷。
他給予她少得可憐的自由。
她捧起他的臉,閉上眼,一場愉快的深陷。
他怕她出爾反爾,輕捏住她下巴,一點點吻進去。
手掌覆在她背上的蝴蝶骨。她被困在他身前,猶如蝴蝶被釘住了蝶翼,她飛不走。
吻在她身上游走,欲望深淵無窮盡。
瑩亮的貝殼扣被他解開幾顆,微涼的手探入,撫摸她清晰的脊骨,而她的皮膚是幹淨柔軟的初雪。
暗扣被解掉,她埋在他肩窩,全部喘給他聽。
指腹壓在她的乳.尖,她難受地攥緊他的襯衣。她的身體一定認得要占有她的人,所以背叛了她,她的身體非常聽他的話,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鐘貞費力地踮腳,湊近他,“蕭珩,我想要……”
他沒說話,甚至沒擡頭。
她有些失落,“你不想?”
他聲音冷冷的,“我做夢都是和你做的。”
蕭珩托抱起她,她的雙腿自然地環住他的腰。鐘貞喝了酒,腦袋混沌,問:“什麽意思?”
他的手在她裙擺之下。
底褲布料濕透,他指尖隔着一層薄薄的布,輕輕地來回勾畫。
她說不出話,只有喘息。
很癢。
像羽毛拂動,她的欲望搖搖欲墜。
她以為他永遠會這麽輕。
直到他的手指狠狠地進入。
可她什麽也沒得到。含住的是濕透的布料,不是他的手指。
白裙後背的貝殼扣一顆顆被解開,他的手沿着她頸線滑下,低頭去吻她清晰的背脊,手上的肆虐沒停過一分一秒。
鐘貞越來越想吻他,看不清情況,她手腳掙紮了幾下,開關被碰開,亮起的瞬間兩人跌入沙發。
宇宙球燈下流光溢彩,轉瞬明滅。
蕭珩那張精致俊美而平素沒什麽情緒的臉,也有了一些人間顏色,不可方物。
她在他眼中迅速迷失自我。
棉白的內褲掉至腳踝。
他跪在地上脫掉她的鞋子,腳上的白襪卻留着。
她摘下文胸,身上還剩下白裙。
一束迷幻的光在她身上掠過,白裙布料輕薄,她胸前呈現柔軟放.蕩的輪廓,裙擺間清晰的濕痕,同她清晰的欲望,沉在他眼底。
裙擺掀至她腰際,他扣住她雙手舉過頭頂,壓在牆上。她雙腿任他擺弄地順從張開、曲起,白皙腰線綿延,沒入漆黑盡頭。
冷不防,他微涼的手指插入,指腹摩挲溫熱的軟壁,他俯身咬住她□□舔,濕潤四面湧來裹住他指尖,他抽出來,又送入。
她看着他的臉,似乎呼吸也被剝奪。
為他情動,成為她一種本能。
他指腹壓住她欲望的源頭,鐘貞喘息不能地弓起腰,他突然低聲喚,“鐘貞。”
她張嘴想說什麽,停住了,腦中空白了一瞬,渾身軟下來。
他抽出手,濕漉漉全是她的氣息。
她身下,一幅靡麗景象。
他想墜入。
鐘貞背靠沙發,歪垂着腦袋看他,掠過的光在她眼底生輝,她望着他,唇上被他吻得發紅。
“蕭珩,我所有的時間都屬于你,你的時間可不可以分給我一點點……”
流離光下,他握住她一只腳踝。
蕭珩做事一向是理智清醒的狀态,一件事只做一次,不容差錯。
旁人是理智,他是控制理智。
從前他認為沒有任何事值得他反複去做,浪費頭腦思考、體力與時間。
直到她在他身下。
萬事萬物,追尋一個法則,因果循環。
她是善果,他得到善。
她是惡果,他得到惡。
他不信命運,他信鐘貞。
第三次,蕭珩完整擁有鐘貞。
她身下又漲又滿,他的侵占狠戾放縱,她在他身下哭,他就喜歡看她這樣哭,哭得喘不過氣,獨獨為他這樣。
她哭了很久,之後就沒力氣了,她雙手勾住他脖子,他仍然重重頂弄,折磨她,她的呻.吟裏混含哭腔,他喜歡聽。
“蕭珩……蕭珩……”她聲音低啞,“哥哥……”
腳趾蜷起,她難耐地微張着唇,想說什麽,又被他低頭吻住,一句也說不出,她細碎的嗚咽在他們唇舌間溢出。
迷幻如夢的光中,天堂是什麽顏色,地獄又是什麽顏色?
沉浮間,她對他說:“外面下雨了……我聽到雨的聲音……”
他耐心地告訴她,“下雨,我也會和你做,下雨,我們也停不下來。”
她輕喘着笑。
某個時間,鐘貞眼前漸漸浮現一支煙的畫面,煙絲纏繞。
“有人在找他……”
“是他的親生父母在找他……”
“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訴你,這件事,對蕭珩只有好處,沒有壞處,我也沒有立場騙你……”
“蕭家,可不像我和你父親……他的親生父母會為他提供最完美的一切……”
“這個號碼,我給你,你告訴蕭珩後就打這個電話,或者你不相信我的話,你也可以打這個電話……”
那天,她捏着號碼很久,手心汗浸濕了紙片。
最終她将紙片扔了。
他不屬于他們,他是她一個人的。
…
蕭珩,哥哥……是你說的,你會永遠信我。
是你說的,你要記得。
…
她願意為此付出代價,她清楚她不配得到蕭珩,得不到就得不到,沒有答案就沒有答案,比起未知的分離,這些都不算什麽。
蕭珩撫上她後頸,抱得更貼近了。
“以後不要再剪短發,”他微攏起眉,“那不好看。”
她吻他臉頰,嘴角上揚,“你喜歡我長發,我就一直留着。”
他莫名想起王雯的話。
“鐘貞以前從來都不剪短發,初三下學期,她剪了短頭發,戴一頂帽子來上課。”
“那時候離中考還有半個月不到,那段時間,她很少和人說話……她和以前很不一樣,那天後,她一直很沉默,也不見她笑,臨近中考前一周,她的事情傳開了……”
……
有些事,他永遠不會問。
她願意,就會告訴他。
只有他最清楚,死掉的過去再說出口翻開舊傷疤扯得血淋淋的滋味。
他不想讓她痛苦第二次。
作者有話要說:
☆、四十三
高三開學第二周,周三,蕭珩被喊班主任談話。
走過天橋,下到二樓經過高三十五班時,老師頓住腳步。教室窗明幾淨,班內正在上語文課。
“剛開學沒幾天,我們組裏的老師就聽到有學生說你和十五班的一個女生談戀愛。”
實驗班班主任的朱老師,一改上課嚴厲勁,語重心長。
“這種事,有的是流言蜚語,有的就不是……你自己心裏也清楚,現在已經高三了,這個事情的嚴重性,我也不和你多重複,你是好孩子,平常就讓老師很少操心,一直為我們班級、老師、學校,帶來驚喜。”
“……你現在還在學校,在一天,這心思就要放在學習上一天,還有一個月,你有一個競賽,月底有月考,高三每周還有周測,期中、期末、大市名校的模拟考、聯考……直到明年六月高考,你都不能放松。”
“我、任課老師和學校領導,許多人都對你寄予希望。”
朱老師提了提眼鏡,掃眼面前班級內的學生,聽課睡覺做小動作的都有。
這班級秩序一片混亂。
“你和他們的命運是不一樣的。”
蕭珩擡眸,一眼望到在記板書的鐘貞,她趴在桌上寫字,半夢半醒地低下頭,筆不時動一下。
“蕭珩,你一步都不能錯,知道嗎?”
他注視着鐘貞,說:“我一步都不會錯。”
好學生的思想覺悟都很高,朱老師滿意地笑了。
樓梯間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十五班的班主任扶好眼鏡,從長廊一端走來。
李老師點頭打招呼,“朱老師。”他眸光投向蕭珩,“校長那說要和他談談。”
——
鐘貞下午有節體育課,臨要走時,被班主任林老師在門口截下。
李老師對她身旁的女生說:“你們先去上課,我和鐘貞聊會,要到得遲了,就給體育老師請假,說是我有事找她。”
西西默默瞥眼鐘貞,點頭,拉着同學離開。
課間,走廊上學生來來往往,班主任先問了些班裏無關緊要的事。
上課鈴打後,李老師神色凝重地切入正題:“你和蕭珩的事情,我們組裏的老師都知道了。”
鐘貞心下有數。高三開學沒幾天,就有以前高一時的同班女生跑來神神秘秘問她,這事真的假的,她自然說真的。
有人不信,又去問蕭珩,他也點頭了。
但不信的仍大有人在,也有人認為這是一場鬧劇,蕭珩不過随便應應。這情況是鐘貞沒預料到的,但這聽起來失實的流言,倒也可以保護他們的關系。
畢竟大部分人相信親眼所見。
她對蕭珩的建議是,順其自然,先高考為重,感情為輔。
而蕭珩解着賽題,輕描淡寫說:“那就讓他們親眼所見。”
之後放學,鐘貞在學校樓梯間見到他。
初秋的傍晚,他穿和其他高中男生一樣的校服外套,身影利落挺拔,眉眼輪廓鮮明,輕易奪人目光,周圍景象徹底淪為深灰色的陪襯。
他的頭腦與皮相是經過上帝之手的。清冷氣質與過分理智,是不小心留下的缺憾。
她的步伐慢下來,身旁同伴比她快,沒留心她。蕭珩叫她名字,鐘貞沒應,接着她聽到他和她同學的對話。
她一直和你們吃飯嗎?
他的聲音像冰川融水,有種冷色調的低沉,仿佛低垂的夜幕,壓了下來。
那以後我和她吃飯。
——
那天後,親眼所見的人越來越多,他們的關系完全坐實。
在弇高,校規明令禁止學生之間的戀愛關系。但普通班學生談戀愛多得是,班主任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也很多,只要在學校不是太越界、不過分,也沒有人來管。
蕭珩是特例,學校對他期望很高,不容許他在高考關頭出現差錯。
鐘貞也料到老師會來做思想工作。
李老師不緊不慢說:“今天上午,校長找他談話,又讓我來和你說說。我想,你心裏也有分寸,高三了,一切都要為學習讓步。”
“我以前也在班會課上說過,這個年紀男生女生間有好感也正常,但要保持在一個适度範圍內,互相愛慕,互相幫助……”
“老師,”她猶豫地打斷,“校長和蕭珩談過話了?”
“對,你們這事,請家長就免了。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蕭珩對校長做出保證……”李老師驀地頓住,嘆氣,“總之,老師支持你們在學習上共同進步,別的,等高考完再說,明白嗎?”
鐘貞松一口氣,“明白。”
這顯然是個好結果,比她想象的任何一種都要好。
“那你去上課吧。”
女孩如釋重負地和他告別。
十五班班主任如往常地走過天橋,他在隔壁二樓的長廊中見到蕭珩,他似乎又從一位老師的辦公室出來,臉上神情模糊。
他想起每回見到這位天才,端着一張好看的臉,可惜神色寡淡,得獎第一也毫無喜悅,一次又一次取得的高分,在他眼中似乎只是一串數字,任課老師都比他激動。
他以前覺得奇怪,可後來想想,大抵天才都有些奇怪,常人也無法理解。
直到今天在校長辦公室。
他聽着蕭珩對校長一條一條做出的保證。
“到高考前,如果我有一次考試掉了一個名次,您可以請家長。”
“假如競賽我拿不到全國一等獎,錯失國家隊遴選,您也可以請家長。”
“我會最大限度拿奧賽獎,為學校争光。”
“在接下來高三最重要的模拟考中,我會竭盡所能,讓第一名只落在弇高。”
校長聽得笑眯眯的,“年輕人,就要敢于拼搏。你敢這麽說,我就放你一馬。但是你記住,很多事情都不要過界。”
朱老師也在旁附和。
其實這樣處理,未嘗不好。
朱老師在辦公室私下同他說過,蕭珩是聰明,少有的出類拔萃的聰明,但這就意味着難以掌控,和他說的每一句話,教了十幾年書的老師也看不出他到底有沒有放在心上。
弇高需要他,需要他帶來積極的影響。
這是個契機,既然蕭珩願意做出嚴苛的保證,校長自會通情達理。
而事情暫結,他出了校長室沒幾步,蕭珩就來找他。
蕭珩直說:“李老師,我課下會教鐘貞,她考得好算她的,考不好算我的。”
如此一來,他對鐘貞沒有任何重話可說。
做了二十多年的老師,他第一次清晰地感知到,這位天才不止是頭腦的聰敏,還有思想心智上的成熟。
這位天才的怪異之處,在于執着。
不像其他天才對某些高尖端領域的執着研究,也不像某些天才高智低能的極端表現。
他的執着,不在艱深的數理公式、優美複雜的鋼琴曲譜、領域第一的輝煌成就。
他的執着在人,一個人身上。
為這個人,他可以達到任何頂尖。
非要用一個詞形容的話,就是——
執迷不悟。
——
校長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全校老師自然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每天午飯時間到,全校學生沖到食堂吃飯,鐘貞則在空蕩的教室等蕭珩。他一來,鐘貞就把數學中午作業遞給他,問自己做下來不會的。
直到有同學進班,兩人收拾去吃飯。
放學後,換蕭珩在教室等鐘貞。
兩人每天輪流走一次彼此走過的路,算抵消了辛苦,這也是鐘貞提的。
她說要平等付出,他就順她意。
中午、傍晚、深夜,蕭珩全天候三個時段輔導鐘貞功課,還要兼顧準備競賽,應付學校的考試。
他對她學習上的事越上心,鐘貞對自己學習也就越上心,生怕他失望。
随後月考裏,鐘貞考了個不功不過的成績,她小心翼翼給他看成績條時,總覺他會生氣。
月考是自己學校出卷,題目正規不偏不難,蕭珩數理滿分,語文英語兩門文科加起來扣的分數不超過一雙手,她有時不信,拿他卷子看作文,确實名副其實的高分。
蕭珩清楚她幾斤幾兩,學習這事對大部分人而言本不是一蹴而就的事,他對她會花費多少耐心和時間,他從不去計算。
——
高三上學期的時間在蕭珩不斷得獎和第一中悄無聲息滑過。
期末,鐘貞明顯的進步為這場考試和這平淡辛苦的學期劃上圓滿句號。
高中第三年的春節,鐘貞仍然拉着哥哥去鎮上清靜地過。
回鎮上老街宅院的那天,青石板鋪就的窄道上停滿了漆黑名車,從街頭延伸到街尾,清一色黑色的奔馳,反光鏡那紮了一根紅布條,似乎有什麽喜事。
鐘貞問身旁湊熱鬧的老人,“阿婆,這是誰家辦喜酒啊?”
“沒有誰家辦喜酒,”駝背老人拄着拐杖,咳嗽幾聲,“是……陳家的孫子從國外回來哉,陳家高興,一車隊就進來了,像條魚,進了死水,都出不去了……”
陳家。
蕭珩望了眼,不遠處一位年齡相仿的少年下車,距離太遠,他看不清具體情形。
鐘貞下意識握住蕭珩的手,“我們走吧。”
他收回目光,“好。”
☆、四十四
那天晚上,鐘貞做了一個夢。
夢裏,睜眼閉眼都是那片醒不來的迷紅。
蕭珩的聲音萦繞在耳。
——你騙我。你騙了我很多事。
——你以前的事,我都知道了。鐘貞,你真讓我失望。
她開口要說,喉間瞬時哽咽發澀,吐不出一個清晰的字,她心急如焚,眼淚生生奪眶。
是你說的,你會永遠相信我。
畫面陡變,少年靠在漆黑車身上,手中握着紅色布條,他擡頭看她,俊美如斯的臉上,有淡淡的笑意,她如被下蠱地往前走,來到他面前。
他的面容模糊了,變成另外一個人,眯眼打量她。
——鐘貞,好久不見。
半夜,她被夢魇困住。
蕭珩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