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二人針鋒相對
此時陵玉剛回到自己屋裏去收拾東西, 陵徵身邊的宮人便趕忙追了過來。“二殿下, 我們殿下方才醒來便叫我将您追回去, 幸好您還沒走。”那宮人說道。
陵玉道:“皇兄叫我回去做什麽?”
宮人搖頭,“奴婢不知,但大殿下很是焦急模樣, 還勞煩您随我走一趟。”
陵玉心中能猜想到對方必然是後悔了。
然而此刻于他二人來說,都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陵玉想不出比自己更加合适的人選。
若她真的當場不幸犧牲, 至少也拖延了時間,可以給陵徵更加充裕的時間去應對。
陵玉道:“你回去好生伺候皇兄,待明日一過,我自然回去見他。”
那宮人頗為無措,“可是……”
陵玉轉身道:“你是他身邊的大宮女,你該明白, 他凡事都為旁人着想, 若你事事都聽從他的,卻未必是為了他好。”
那宮人被陵玉說中了想法,頓時也生出了遲疑。
“旁的你也不必多想, 橫豎今日你是勸不回我的。”陵玉說道。
那宮人咬了咬唇,随即微微一福,對陵玉道:“奴婢明白了。”
待對方離開, 陵玉關上房門, 方才自信從容的表情全然消失不見, 此時此刻, 她的頭頂上不再是某人予她如山一般的庇佑,而是一片巨大的陰影,在這片陰影背後藏着無數刀槍劍戟,正欲朝她頭頂刺來。
事實上她根本就不需要準備任何東西。
她唯一需要準備的,便是一顆視死如歸的心。
遠在漓州的蘇重檐收到陵玉令人快馬加鞭送來的信後,便立馬書寫了一封發兵令,正欲将他父親名下八萬精兵借走十分之一帶走,只是他還未來得及将這信送去營地,卻被他父親親自攔截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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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是何意?”蘇重檐看着對方,神情冷淡。
孝恩公道:“我早就勸過你了,回頭是岸,沒曾想你這麽糊塗,竟還想替他發兵對付盛欽?”
“我既然選擇了大殿下,就不會輕易改變立場,若我聞風而則向,又與小人有何異處。”蘇重檐道。
“好,就算你是個有骨氣的人,可是到了這個時候,你也不得不放棄京中那位了。”孝恩公道。
蘇重檐眉頭緊皺,問道:“為何?”
孝恩公轉身看向身後的營地,道:“因為盛欽在聖上還活着的時候就已經将留在聖上那裏一半的兵符拿走,他們原就屬于盛家手下的強兵,又如何會聽從我的命令去對付擁有另一半兵符的盛家人?”
他對蘇重檐道:“對于他們而言,盛欽本人便是最好的兵符。”
蘇重檐冷聲道:“與其将責任推卸在他們身上,倒不如說說盛欽給了你什麽好處……”
孝恩公聞言眉頭頓時挑起,“你便是這樣同你的父親說話?”
蘇重檐聽到父親二字只冷冷一笑,便頭也不擡地馭馬離去。
彼時宮中卻是一片風平浪靜。
盛欽站在高樓之上望着遠處被高牆圍住的皇宮,一言不發。
“你若是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在他身後的秦淮低聲說道。
盛欽撫着腰間那塊陵玉所贈送的玉佩,腦海中卻是母親上吊死的模樣。
那樣美麗的女人,卻選擇了一種十分醜陋痛苦的死法。
也許她最恨的人便是她自己。
而盛欽卻同他的母親不一樣。
秦淮總以為盛欽是被仇恨變成這樣。
秦淮恨的時候,盛欽古井無波,秦淮覺得可以收手的時候,盛欽卻會将事情做絕。
事實上,盛欽誰都不恨。
他只是要他們每一個人乖乖的、付出自己應該承擔的代價即好。
這一日終于到來。
當天邊金光刺破雲層之後,太陽便在東方遙不可及的山海之後升出。
盛欽在朝中終于再沒有任何人敢出言阻攔,他對人道:“有人在聖上常看的一本書中找到遺诏,還勞煩公公宣讀。”
被他點了名的小太監點了點頭,便将那份遺诏公布與衆。
其中真假雖無人知曉,但字面上的意思都聽明白了。
聖上最終選擇的是他最為寵愛的三皇子陵晖。
于是他們便紛紛點頭,口中高呼先皇萬歲。
一衆人皆是平庸,亦或是權勢不夠不得不蟄伏于底層,這樣的天時地利人和,仿佛都在告訴衆人,盛欽是天選的佞臣,他注定便是個權傾朝野之人。
菀娘冷漠地看着這樣的場面,在衆人朝拜之下牽着懵懂陵晖踏上金色臺階,往那屬于至高無上的皇位走去。
“且慢!”
一言不發的陵玉終于開口打斷了這樣盛大的場面。
所有人的目光頓時都朝她看來。
“二殿下,這個時候,你還有話要說?”
陵玉看向那人道:“我不同意陵晖登基。”
那人笑了,“殿下這個時候可莫要再說笑了,三皇子登基為皇乃是先皇遺诏,何須你來同意?”
“就是……”
陵玉看着這群人,眼中滿是嘲諷,她的目光越過他們,最終落到了盛欽身上。
“我說不同意,就是不同意……”她望着對方一字一句道:“關——宮——門——”
衆人皆茫然,待身後大殿門忽然發出聲響,他們才發現從外頭忽然就湧進來大量侍衛打扮模樣的人,他們訓練有素地進入大殿将衆臣團團圍住,待人齊全,兩扇大殿門同時也被合緊得嚴絲合縫。
“住手!你們這是在做什麽?外面的侍衛呢?!”
“有我在,外面的侍衛自然是進不來了。”
在那群人裏忽然有一人走出來,卻也是衆人都認識的面孔。
“陳侍郎,那是不是你家公子?”有人竊竊私語道。
陳父擡頭一看,那不是旁人,正是他那不争氣的兒子陳玄頤,他險些就昏了過去。
陳玄頤近來突然被提拔成了侍衛頭子,他才剛剛高興起來,卻沒想到對方卻做下了這樣的事情。
細想來,恐怕是有人故意做下的鋪墊。
“二殿下,你究竟想要做什麽?”
陵玉聽聞他們喋喋不休追問,她一言不發,只從侍衛身上拔出長劍,發出嗆然悲鳴。
衆人見那冷冽刀鋒,聲音頓時消了下去。
陵玉提着劍,徑直走向盛欽,眼中仿佛盛滿了冰雪一般,再無半點溫度。
“我且問你,那份遺诏究竟從何而來?”她舉起長劍,便指在他的喉前。
盛欽道:“陵玉,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
“我清楚得很……”陵玉道:“我在誅奸臣,替我朝除禍害。”
盛欽聞言這才擡頭,他轉身看向陵玉,道:“你這樣看待我?”
他絲毫不顧忌那鋒芒,轉身靠近了半寸險些就刺入皮膚,而陵玉也是好不容易克制自己想要後退避開的舉動,僵持在原地。
“是。”她回答道。
不管她是否這樣看待他,在這裏,他就必須是,也一定是。
“好。”盛欽在面臨這一切的發生,沒有任何的驚慌失措,甚至連半個護衛自己的人都沒有叫來,只是這般淡然,仿佛一切與自己無關一般。
哪怕被人劍指咽喉,也一樣冷靜到可怕。
“那我便給你這個機會殺了我。”他看着陵玉說道。
陵玉眼中掠過一抹驚愕,僅是一瞬,她便立馬收斂了情緒,将劍向前送入半寸,對方的皮膚立馬便出現一道血痕,将劍尖染紅。
陵玉壓抑着心中的恐懼,逼着自己不能在這個時候退縮半步。
她不怕自己死,她不怕在朝的所有人,可她卻不得不承認,事到臨頭,她害怕盛欽會死。
非她優柔寡斷,而是此人曾是她最親的人,是她幼時最純粹的信仰與依賴。
沒有他,就一定沒有她。
他也許是父親,也許是兄長,他不止一次救她于危難之際,他可以沒有底限的寵溺于她,可是一夕之間,全都變了。
她知道自己若是殺了對方,餘生必然痛苦。
然而他所做下的一切,全都非良臣所為,仿佛就如秋蓮形容的那樣。
他脫去了人畜無害的僞裝之後,本質上卻是個蟄伏已久的惡魔。
陵玉咬緊牙關,下一刻猛地舉劍朝他身體刺去。
盛欽立在原地,果真不曾躲閃。
只是随之而來的卻并非劍刃入體的聲音,而是有人突然躍出,将一刀砍向來陵玉的手腕,幸而陳玄頤反應靈敏,立馬将陵玉推開。
那人刀鋒落地,發出刺耳的響聲。
陵玉擡頭,認出那人是秦淮。
“嫣妃娘娘。”盛欽忽然便開口叫了菀娘。
菀娘這時候才出面應了一聲,“不知侯爺有何吩咐?”
“請繼續領新皇登基。”盛欽說道。
菀娘目光掃過陵玉,複又回到盛欽身上,只柔聲應了個是,便繼續往臺階上走去。
陵玉錯失良機,只冷聲道:“諸位聽好了,即便是陵晖今日坐上了那龍椅,他也絕不會是新皇。”
衆人複又竊竊私語,卻又聽得盛欽開口:“只可惜二皇子殿下說得話并無任何作用。”
“你既知道我是二皇子殿下,便該知道即便聖上死了,這天下也是屬于我們皇族子弟,你可別忘了,在陵晖的上頭,還有一個我。”陵玉說道。
“不……”盛欽似醞釀了許久,久到衆人都以為等不到他的下文之時,他這才沉聲說道:“陵玉,你不是二皇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