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荒放下書,書閣裏只有他一個人,寂靜而空曠。明明以往也只是兩人安靜的看書,互不幹涉,偶爾才交流一番,但真正只剩下他一人時卻又顯得別扭。
說起來,已經連着好幾日沒看見她的身影了。
咦?
為何他會在意?
荒皺眉,這般焦躁可不像是他。
午後,瑜白抱着衣服出現,站在書閣門口往裏頭偷瞄,偷摸的小模樣還以為荒沒看到她。
眸子裏帶着一絲羞怯,故作鎮定。
【你果然在這。】
瑜白捧着衣裳,随意的坐在了荒身旁,狀似無意的問到:【女官讓我拿來的夏服,要試試嗎。】
表情有些不自然的緊張,生怕荒看出什麽。荒看了眼她抱在懷裏的衣服,又擡頭看她一眼:“放下吧。”
【不試穿嗎?】瑜白緊張。
荒:“沒有必要。”
【怎麽會,萬一不合适還可以修改啊。】
目光深沉的看了她好一會兒,看的瑜白差點維持不住一貫的笑容。
這種令人倍感壓力的目光還真是吃不消。
就在瑜白打算跳過這個話題,荒開口了:“好”
待荒去裏間換衣服的時候,瑜白暗自懊惱,以荒的精明定然是看出什麽了,最後的眼神實在是寓意深長。
他不會真的看出什麽了吧。
身後發出輕響,瑜白反應慢一拍的回頭。
身着紫色長袍的荒慢慢走來,腰間的流蘇随着他的走動飄動着,紫黑色質地柔軟的軟铠附在他胸前,硬朗的五官極為淡漠。
無雙雄豪
四個字在腦海裏一閃而過,瑜白眯起眼,笑的格外開心。
【感覺有些別扭。】
荒随意的坐回軟墊,柔化了的表情不再刻板嚴肅,似乎是心情不錯。
“什麽?”
瑜白并沒有回應荒的問話,繼續盯着他看,她總覺得有些別扭。
【啊,可以把頭發散下來嗎?】
頭發?
荒的長發一向是低低的紮起來。
散開?
【不可以嗎?】瑜白就這樣一動不動的與他對視,漆黑的眸子裏沒有一絲雜念。荒撇過臉,伸手散開發絲。
黑發四散,長發飄逸。
“可以了?”
感覺還是不對。
【等等】
瑜白拿出随身攜帶的木梳,走到了荒身後,木梳與長發接觸的一瞬間,荒聞到了一種很淡的清香。
身後的熱源令他僵着,一動不動。瑜白羨慕的看着荒烏黑靓麗的長發,比她的發質還要好。
“可以了?”熱源退去,荒松了口氣。
瑜白滿意的點頭【非常非常,非常帥氣。】
被這樣直白的誇贊,即使是荒也會覺得不好意思,冷着臉不再搭理她。
見荒不搭理自個,害羞的模樣令瑜白有些想笑。
【等下要一起吃飯嗎?】
“……好”
Ⅲ
“說起來,荒大人和瑜白大人真的知道互送衣裳的含義嗎?”正在閑聊的女官突然問到。
走在她前面的女官聞言放慢步子:“荒大人應該是不知道的。”
“那瑜白大人呢?”
“這我就不清楚了。”
她們同是制作衣服的女官,自然清楚荒大人的衣服是由瑜白做的,說是回禮。
“不過,瑜白大人那麽溫柔,即使在一起也沒什麽奇怪的吧。”一位膽大的女官直性子的說出口。
“那麽會有小殿下誕生?”
“哎?像荒大人那樣的嗎?”
“也許像瑜白大人。”
幾個人的話題越來越奇怪,語氣也跟着興奮起來,甚至說到了婚禮。
“我還沒做過白無垢。”
“白無垢應該是瑜白大人自己做的,我們是負責配飾。”
“這麽一說有些期待呢。”
不過,這般大膽的話她們也只敢私下說說,幾人對視一眼,齊齊嘆了口氣。
“其實,我是真的希望,瑜白大人能夠留下了。”
“有她在,總覺得荒大人表情都變得溫柔。”
“……唉”
作者有話要說: 不漲反掉
內心有點絕望
算了,就醬紫吧。
――――
稍晚修改
☆、胭脂
Ⅰ
“這是什麽?”
問話的是雪女,似乎是被請來供應冰塊的,畢竟人類可沒有妖怪那般耐熱。
【是鳳仙花呢。】
瑜白笑着的移開手,好讓雪女看的更清楚。
深色的石磨與淡粉色的鳳仙花摩擦,輕輕一攆就把淡粉色的花瓣碾的細碎,淡色的汁水一點點被擠出,還帶着點清香,她接着又在裏面撒了些鹽。
“這是做什麽?”
雪女平淡無波的音色與她好奇的模樣格外不符。她蹲下身,伸出手沾了點瑜白撒進去的白色粉末,放在鼻子下聞聞。
【那是鹽,我在做指甲水。】瑜白怕她吃下去,慌忙寫到。
“指甲水?”
【可以讓指甲沾上顏色的指甲水。】
女孩家的興趣無外乎:美。
雪女低頭她的指甲冰藍色,和雪山上冰淩的顏色一樣,指甲有些長也有些硬,不像人類指甲那般看上去粉嫩。
【雪女的手很漂亮。】
修長,筆直,毫無瑕疵。
雪女微微歪頭,她不愛與其他妖怪接觸,性子單純。本質上如同剔透的水晶,純白無瑕。
她的手很漂亮嗎?
她又細細看了遍,并不覺得美,反而瑜白柔軟的手指在她看來才稱得上美。
【要試試嗎?我有以前做好的指甲水。】
瑜白笑着誘惑到。
伸出自己的手指,指甲上還殘留着淡淡乳白色花紋。
有點心動,畢竟沒有女子不愛美。雪女猶豫了一會兒,雖然臉上依舊是面無表情,在瑜白期待的目光下,遲疑的輕輕點頭。
她從裏屋取出一個木制匣子,匣子很高,有四五層。外表看來只有些暗色的紋路忽隐忽現,很普通,就是看起來很重。
細長的指尖劃過一層層把手,最後停在了第二層,往外一拉,五顏六色的陶瓷罐子露了出來。
每一個大概只有三分之一個手掌那麽大。
【原來不知不覺已經做了那麽多了啊。】
瑜白自己也有些感嘆,從裏頭調出幾個顏色清淡的遞給雪女。
“可以打開嗎?”
雪女小心翼翼的捧着陶瓷罐,生怕失手摔了。
【沒關系的,可以打開。】
窗外烈日灼心,屋子裏卻是涼爽一片,瓶瓶罐罐攤了一地。
Ⅱ
荒找到雪女時,就見兩個姑娘擠在一起,頭碰頭小聲嘀咕着什麽。
嘀咕的是雪女,瑜白則是是不是舉個牌子,兩人表情是如出一轍的嚴肅認真。若不是身旁堆着的都是胭脂水粉,荒指不定以為這兩人準備做什麽大事。
“你們――”
話還沒說完,瑜白興奮的擡起頭,恩,沒錯确實是興奮。就連雪女目光中也帶着閃光。
荒猛地頓住,雪女的臉?
雪女向來清麗冷豔的模樣此刻有些不太一樣,眼簾上描上了淡淡的藍,兩頰被胭脂一染顯得更為美豔。
荒又看向瑜白。還好,她的臉上沒有那奇奇怪怪的東西。
不知為何,荒松了口氣。
心底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荒站在門口難得遲疑,沒等他動作,瑜白與雪女先一步走到他面前,模樣倒是格外乖巧。
【荒,你忙嗎?】
搖頭
“可以拜托您一件事嗎?”
猶豫一下,遲疑的點頭。
【那麽就拜托荒了。】
瑜白立刻接到,絲毫不給荒猶豫的時間,與雪女一左一右夾着荒往裏走去,已經後悔的荒被迫往前。
坐在軟墊上面無表情的重複了一遍:“……塗指甲?”
聽完雪女毫無感情的轉訴,荒木着臉把目光轉向一旁笑眯眯的瑜白。
這主意十之八九是瑜白想的,看着溫柔老實,異想天開起來卻又比誰都不靠譜。
【哎,荒難道想反悔?好傷心啊。】瑜白伸手擦拭眼角,抹去本就不存在的淚水,微微低頭,一副我見猶憐的可憐模樣。
恩,她上次就是看見女官這樣子對一位陰陽師的,對方可是毫不猶豫就應了下來,還把女官攬在懷裏安慰。
當然,她只需要荒毫不猶豫的應下來就夠了。
“瑜白傷心了。”雪女一旁唱白臉,眼中帶着責怪,一動不動的跪坐着盯着荒,目光滲人。
荒頭痛的揉揉腦袋,他可不知道這兩個家夥今天為何那麽……不靠譜。
“找女官”毫無感情的說到。
雪女與瑜白齊齊愣住,瑜白擦拭眼角的動作都停住。
遲鈍的腦子開始運作,快速思考自己到底幹了什麽蠢事。明明一開始只糾結不能一起塗指甲,結果荒正好出現,就想找他幫忙。
至于找女官……她們倆還真沒想起來。
發覺自己做了個大烏龍的瑜白,臉色……青了紫了,紅了。
故作随意的一本正經強詞奪理。
【咳咳,我們只是開玩笑的。】
“沒錯”
【荒,你很忙吧?那我們就不打擾你了。】
“您去忙吧。”
荒盯着兩人落荒而逃的背影,過了會兒,忍不住笑出聲。
Ⅲ
過了幾日,荒發覺瑜白指甲的顏色又變了。
大概是好奇,他支着下巴注視着對方的手指。
【荒?】
瑜白伸手在他面前晃悠,荒面無表情移開目光,他覺得紅豔豔的指甲看起來格外別扭。
令他更不滿的是,不僅是瑜白,就連神殿的女官們都開始流行起這種染指甲,不僅如此,純色已經無法滿足她們的愛美之心。
今天他就看見一個五彩的,十個手指不帶重複的,看起來真的是……格外別扭!
發覺荒心情不怎麽沒好的瑜白停下手中的動作,最近許多女官向她求教,弄得她格外忙碌。
【荒怎麽了?】
盯着她粉嫩的指甲,荒松口氣,沒染。
發覺他盯着自己指甲,瑜白舉起手晃悠:【今天沒染呢。】
“恩”
【荒也喜歡嗎?】
“不,現在很好。”荒毫不猶豫。
【???】
瑜白懵懂臉,怎麽感覺荒有些怨氣?
作者有話要說: 逼死強迫症的荒
五彩的指甲23333
――――
謝謝安慰,麽麽噠
有點晚才發
因為不知道為什麽一直不能發
試了好久
――――
稍晚修改
那麽沒有收藏,我可以求評論嗎
麽麽噠
☆、書翁行
Ⅰ
難得的涼爽陰天,沒有燥熱的日光,清風徐徐,這樣的日子無疑是個曬書的好日子。
書呢,也是需要小心呵護的存在呢。
陰陽師們把珍藏的古籍從書閣裏拿出來,一箱箱整齊的疊放着,在空曠的地方放上草席,再把書攤開放好。
一本本的書被整齊的擺放好,讓它們裏裏外外稍稍曬一下。閑來無事的瑜白也蹲在地上幫忙。
有些不常看的書,書頁邊角已經有些上黴,海邊神殿的濕氣很重,一個冬天過後,書上黴的情況會更嚴重。
“瑜白大人,這些書不能攤開,要合起來。”陰陽師學徒們指點到,瑜白歉意的點頭,按照他說的合上書。
“書也是有靈魂的存在,不同的紙張需要不同的呵護方式,有時候比人類還嬌氣哩。”有位學徒感嘆到。
他剛開始的時候有次曬書,不小心把攤開曬的給合上了,結果下午收工的時候書裏的字全都糊了。
就像是報複一樣。
瑜白第一次聽到書也有靈魂的說法,表示驚嘆,手中的動作卻不敢停下。
神殿書不下萬本,一次性自然是曬不完的,即使只是幾箱子也把大家累的夠嗆。
領頭人站在凸起的石頭上擡頭觀測天象,過了會兒他放心道:“都回去吧,下午再來收書。”
【不會下雨嗎?大太陽?】
瑜白疑惑,萬一等下出太陽或者陣雨不就糟了嗎?不需要留個人看守嗎?
領頭人跳下石頭,腼腆的笑笑,說道:“海鷗告訴我今日不會有太陽,也不會下雨。”
哎?
瑜白驚訝,這些盤旋在神殿附近的海鷗,還能與陰陽師一樣觀測天象嗎?
午後,荒與瑜白坐在一起閑聊,說起了書,其實不過是瑜白一人自言自語罷了。
【書靈真的存在嗎?】
荒正在修改文案,聞言擡頭,見她只是自言自語,便沒有搭理。
【吶,荒,我曾遇見過一個書靈般存在的妖怪呢。】
書靈?
守護書嗎?
荒停下筆,從善如流的問到:“是誰?”
Ⅱ
初識書翁的時候,瑜白還是個涉世不深的小家夥。
她是在白雲山遇到書翁的,與瑜白毫無目的的雲游不同,書翁則是為了填補自己書中記錄才到處雲游。
白雲山終年煙霧缭繞,一不小心就會迷路其中,就是從小在這生長的村人也不敢輕易踏入山中。
只不過最近前來的人倒是一個比一個奇怪。
“你是人類?不,竟然是妖怪”書翁有些詫異。
按照村人的指路,書翁确實找到了水源,停在溪水旁,不過樹後的人卻不在他的意料。
這般淡如虛無的妖力引起了他的好奇,他甚至拿下身後背的行囊,從裏頭拿出紙筆準備記錄。
書翁:“你是天生的妖怪嗎?”
瑜白:“???”
書翁:“看起來也不像是怨靈堕落成妖怪。”他自己總結到,然後記在了書中。
“為何你的妖力如此薄弱?”
“是新生妖怪?”
“植物系妖怪?”
“難道是被大妖吸走了妖力?”
書翁的問題越來越多,不等瑜白回答,冷着臉陷入沉思。
瑜白躲在樹後頭好奇的看着他的側顏,妖怪大多是模樣精致的存在,除了人類因怨念堕落成的妖怪,天生的妖怪一般都是極為美麗的存在。
眼前的自然也不例外。
“你在怕我?”書翁又問到。
這次瑜白回應了,她搖搖頭,他身上沒有殺戮氣息,也沒有惡念,她自然是不怕的。
“那你為何躲在樹後?”
“溪邊有兩腿惡魚。”瑜白回答的頗為幹脆,倒是書翁一愣,好奇的扭頭想見見她說的兩腿惡魚。
“啊――”
還沒等他走進,水面突然蹦出一個褐色生物,直直的往他臉上撲,書翁立刻提筆把這東西拍向一邊,沒等他定神,水面又冒出一個兩個三個,愈來愈多。
“這樣可是不行的啊,我會記錄你們的故事,永別了。”被惹怒的書翁提筆,妖力外洩。
“萬象之書”
“快逃,沒用的。”瑜白早就逃到遠處,回過頭對着還在戰鬥的書翁喊到。
Ⅲ
書翁第一次如此狼狽的逃跑,逃走時甚至沒看清那群攻擊他的到底是什麽。
兩人逃離溪邊,那群生物自然就沒追了。
跑的看不見溪水,瑜白停下大喘氣,臉色紅撲撲的,顯然是不太适應這樣的運動。
書翁不拘小節,盤腿坐在了地上,拿出紙筆開始把那家夥給畫下來,瑜白靠近偷看。
“不對,它們有四肢,不過是後腿支撐行走。”出聲糾正書翁畫錯的地方,書翁也不惱,認真的按照她說的修改。
“這樣?”
“沒錯,它們獨眼,眼在額間。”
“長的還真奇特。”
“不過很美味呢。”
“你吃過?”
“……昂。”
畫完,書翁收好紙筆,繼續問到:“很好吃?”
瑜白眼神飄忽。
“我可以捉。”
“好吃”瑜白立刻應到。
“該如何捉?”書翁問得自然,瑜白不懷疑立刻說明:“岸邊樹旁有紅色小果,放在岸邊他們會自己爬上來,吃完就會暈倒,但是他們身上有毒,摸了手癢。”
書翁記得極為仔細,甚至小果子的尺寸也問了一遍:“拇指大?紅色?硬的軟的?你吃過嗎?”
瑜白第一次發覺,原來妖怪中也有這般墨跡的。
“你叫什麽?”書翁問得自然,瑜白站起身環顧四周,漫不經心的回答:“瑜白。”
“我是書翁。”
“書翁?書變成的妖怪嗎?”剛入世俗的瑜白自然不知道,她這般問會被當做是敵人。
書翁盯了她好一會兒,似是确定她無惡意,瑜白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
“不,只不過叫書翁罷了。”
“這樣啊。”似乎察覺自己的唐突,瑜白沒有接着追問。
兩人順勢搭夥在白雲山小小定居了幾日,瑜白發覺書翁還真是萬事通,若不是她知道的多,指不定和他根本說不上話。
也許上一秒他們還在讨論植物,下一秒就成了地理環境探讨。
Ⅳ
瑜白自個先忍不住笑起來。
【書翁的性格實在是有意思。】
荒沒見過書翁,那位帶着單片眼鏡,銀色頭發,性格墨跡,筆不離手的形象倒是讓他想起判官。
“書翁沒見過,不過判官倒是和你描述的有些相似。”
【判官?閻羅殿的那位嗎?】
荒點頭,蹙眉,為數不多的接觸令他沒什麽好感,判官那家夥不止性子有些迂腐,而且……
總覺得他看自己的表情很奇怪。
【真的嗎?判官是怎麽樣的?】瑜白好奇。
荒思考如何開口。
作者有話要說: 您的書翁已上線XD
昨天太晚更了,今天早點
――――
至今沒有書翁的路過
百鬼砸不到,籃符抽不到
嘤嘤嘤
我也想要5A風景區。
☆、判官筆
Ⅰ
判官
一筆,一念便可定人生死。他雖目不能視,卻心有明鏡,是位了不起的神靈。
提筆,運氣,蘸滿墨汁的筆尖還沒來得及在紙上留下痕跡,猛地就被撞飛,在空中劃過滴落點點墨水,最後落到了孟婆的鍋裏。
聽到響聲的孟婆擡頭,看了半天沒看見是什麽發出的聲音,抱着琵琶好奇的問到:“牙牙,牙牙,剛剛是不是有東西掉了過來?”
牙牙是她的鍋,有着一嘴利齒的奇怪鍋。
來不及說話的判官,只能“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筆又從那只名為牙牙的湯鍋裏被吐了出來。
上面還沾着綠色的草藥。
“閻魔大人――”
氣急的判官立即起身,向來從容的聲音都大了不少,顯然是受夠了這群小妖怪,準備讓閻魔管束一番。
山兔出現的突然,指揮着蛙繞着判官不停的轉圈,嘴裏喊着“嗨呀嗨呀,蛙先生快點快點。”
判官進退不得,扶額只覺得頭痛欲裂。他可不知閻魔殿何時成了小妖們玩樂的場所。
又因她們是閻魔大人帶來的,他不好制止,忍不住嘆口氣。一扭頭,卻又見閻魔大人正與白童子說笑,掙紮片刻,認命的拿起判官筆換個地方。
“判官大人看起來很不開心啊。”
白童子趴在閻魔的雲上面。見判官生氣的樣子,忍不住捂嘴偷笑,他只覺得判官大人實在是太嚴肅了。
閻魔顯然也看見他被戲弄的樣子,捂着嘴,低聲說到:“沒關系的。”
判官啊,其實是個心軟的家夥呢。
Ⅱ
冥府與人類描述的不盡相同。
大抵在人類心中冥府是個糟糕的地方,即使是雜談裏也是被描述成一個恐怖,充滿怨氣,哀怨的地方。
事實上冥府也有熱鬧溫馨的一面,對于來此拜托閻魔一些事的荒而言,大概冥府比他神殿都要來的熱鬧些。
起碼他的神殿就沒有這些煩人吵鬧的家夥。
忘川河的源頭沒人知道,也沒人知道它的盡頭,漆黑的河面基本上看不到水在流動,這般昏暗的景色對于冥府的人來說,早已見怪不怪了。
“荒大人,你好高啊。”
白童子站在一葉扁舟上,只有擡頭才能看清荒的臉呢。他拉着黑童子,面露羨慕。
受閻魔托付,他們是前來給荒帶路的。
“鬼使?”冷漠的聲音沒有打消白童子的熱情,具閻魔大人說,外表冷漠的家夥都有火熱的內心呢,就像是判官大人一樣。
(判官:???)
“鬼使是我們的師傅,我們是黑白童子。”童音清脆,一黑一白模樣的孩童乖巧站在一旁,一個面帶笑容,一個面無表情。
荒竟有種,鬼使都生孩子了的荒唐感。
判官回到閻魔殿時,便看見荒與閻魔“相談甚歡”的場景,殿內的小妖怪不知去向,當然這也不是他所關心的。
他的“眼裏”只剩閻魔與荒的談笑風生。
啊,那人竟然直接坐在了閻魔大人的椅子上,實在是太無禮了。
他是這般想着,走上前站在閻魔身側。往日他都是站在閻魔身後,不知為何今日卻不由自主的站在閻魔身側。
“啊,你回來了。”見判官歸來,閻魔自然的問了句。判官一愣,抱筆點點頭,依舊直勾勾的盯着荒。
對于這有些怒氣的目光恍若未聞,荒起身,修長的身影格外具有壓迫感。他先是看了眼判官,狀似無意。
“那麽就拜托了。”荒禮貌的道謝一番,閻魔點頭,靠坐的姿态變成端坐,同是認真回到:“交于我且放心”
兩人一副你我明白就好的表情,着實令判官心生不喜,這感覺就像是只有他一個人被排斥在外,無力感令他煩躁不安。
後來,荒前來的幾次,總會遇到判官有意無意的阻礙,似乎是不願他與閻魔過多接觸。
判官:“荒大人,天色不早了,再晚些在下怕您遇到危險。”
荒:???
過了會兒。
判官:“荒大人,陽界似乎下雨了,再晚雨怕是會更大。”
荒:???
又過了會兒。
判官:“您的信徒遇到海難了,荒大人。”
荒:……哦
判官:“您……”
對着一旁看戲的鬼使黑兄弟二人使眼色,沒想到鬼使黑一副看不見的模樣,竟然拽着鬼使白直接離開!
荒:“何事?”
判官:“……”
Ⅲ
【哈哈,長相相似的師徒四人,閻魔控的判官,整天吵鬧的孟婆。冥府還真是熱鬧。】
瑜白聽完如此評價。面上帶笑,顯然對于冥府一衆頗有好感,确實是很有意思啊。
對于判官,荒不予評價,拿起桌上的圓口酒瓶,斟酒。
酒水冰涼,涼透杯壁,夏日小飲格外舒服。
殿內恍有清風拂過,挂在梁上的風鈴發出叮咚的清響,安靜,清爽卻是令人舒适的氣氛。
不過鬼使黑倒是說過:整個地府的人都看出他喜歡閻魔大人,他自個墨跡,那墨跡的性子令人恨不得代他。
鬼使黑是個直性子,但也沒勇氣與荒抱怨。所以他自然不是對荒說的,是與他兄弟談論時,恰好被荒聽見。
不過,荒覺得他說的确實是實話。
瑜白拿起桌上的圓扇,輕輕扇,側着頭,好奇到:【荒其實你是故意的吧?】
正在飲酒的荒聞言停住,面帶不解。
扇兒送來清風,不怎耐熱的瑜白眯起眼,慢慢寫到:【故意戲弄判官】
荒笑了,剎那春暖花開,霞姿月韻。
“……也許。”荒嗜着笑意,也許是?也許不是?誰知道呢。
瑜白用扇擋住眼,露出一小節下巴。
幸虧荒不常笑,不然她豈不是常常失态?果真是美色誤人吶。
作者有話要說: 您的判官已上線XD
慣例求
握爪爪
――――――
稍晚修改
麽麽噠
☆、青燈行
Ⅰ
月色朦胧,清淡的雲霧遮住了月光,瑜白穿着素色單衣坐起。從夢中驚醒後還有些茫然,愣着坐了好一會兒。
屋內黑漆漆一片。
掌燈之後,橘黃色的燭光照亮和室,推開紗窗,海風順勢撲面,帶着點鹹澀苦味。
起風了,月隐隐露出一角,半隐半露格外撩人。雲霧漸漸散去,留下一片明晃晃的月光。
“哎呀呀,你是瑜白吧。”
妖嬈的嗓音像是月夜的妖姬,她是如此正大光明的出現在瑜白窗前。
青行燈撩撩手指,勾着妖嬈的笑意,身側飛舞鳳尾蝶,淡青色的燈籠散發着幽幽青光。
她出現的突然,許是曾見過瑜白也只是有些驚訝,微微颔首。
月夜下,她微笑的模樣看起來愈發溫柔。沒吓到她真是令人可惜,青行燈遺憾。
“不邀請我進去坐坐嗎?”用袖子擋着半張臉,只留下一雙勾人心魂的眸子,青行燈如此問到。
瑜白側過身,做出邀請的姿勢。
青行燈來此只是因為想來,并沒有什麽大事。
對于多數妖怪而言随性而為并不奇怪,若是哪天妖怪們做事前還思考一番後果,那陰陽師們可要急了。
【你是來見我的?】
半夜茶水早就涼了,青行燈随意的擺擺手,表示她并不在意。
“差不多吧。”
她确實好奇住在荒神殿的妖怪到底什麽模樣。
許是她與葛葉有幾分相似,對于她半夜前來的事,瑜白并不覺得被打攪,反而有幾分……懷念。
“你在透過我看誰?”懶散妖嬈的嗓音令瑜白一驚,青行燈眼睑低垂,似乎剛才那句只是無心。
【不呢,你和她不一樣。】
“哦,是嗎。要聽故事嗎?這樣坐一夜很無聊,對吧。”
傳聞青行燈是個喜好引誘人類說故事的妖怪,這樣看來傳言似乎很對呢。瑜白笑着點頭。
青行燈一揮衣袖,圓桌上蠟燭熄滅,她把那盞青燈放在中央,黑暗中只剩下一盞燈的微光。
“要說什麽呢,讓我想想。啊,你聽過青燈行嗎?”
黑暗中有些失真的妖嬈嗓音令人不自覺細聽,像是要把她說的每個字,都放在嘴邊咀嚼一番,認真的不可思議。
Ⅱ
青行燈是懼怕陽光的妖怪,她只能在黑暗中游走,也許一生也見不到太陽升起的模樣。
她也忘了太陽是如何升起,是從東邊?南邊?北邊?
啊,無論從哪裏升起都與她無關了。
她喜愛怪談,漫長的歲月裏都在尋找着令她着迷的怪談。
青燈行
青燈指的是她的燈,行則是飄。
在她還未成為大妖怪時,入夜之後她便會把自己藏在青燈裏,躲在燈裏尋找故事。
所以很久之前,平安京曾流傳有人在夜晚看見過飄在半空中的青燈。
她也見過不少妖怪與人類,其中有個武士令她印象頗深。因為啊,他把青行燈當成了貌美的無家女子。
想要勾·引她做小妾哩。
他日日滞留在第六大道等候青行燈出現,愈戰愈勇,這日還命令随從備好酒食,筆墨。
剛入夜,他便遣退随從,獨自一人留下。
“情人怨,起相思,知否知否”他大聲念着和歌,興致勃勃。
青行燈躲在暗處,心想這人卻是無趣,和歌也是亂七八糟。
那人越喝越多,興致高昂。
不過這人醉酒後卻又是另一副模樣,嘴裏嘟囔着往日的種種,青行燈停住步子,細聽。
“我這一輩子做過最後悔的事就是殺了前妻把她葬在樹下,但是我又有什麽錯呢?是她不夠美不夠權勢,我只是沒忍住啊。”
“但是為什麽屍體會不見了?”
“啊!一定是被野狗吃了。”他坐在矮桌前哈哈大笑:“被野狗吃了好啊!說明是她該死!”
猛地他收起笑意,又換作一副傷心的表情:“我也不想啊,原來我們是那麽的恩愛,我還記得你穿着白無垢嫁于我的時候,那麽的美……”
這般恬不知恥的模樣着實令人惡心。有時啊,人類可是比妖怪更為可怕的存在呢。
青行燈舉着燈籠,一步步往他那兒走去,身上淡青色的和服化作純白無瑕的白無垢,面若桃花。
“夫君是你在喚我?”她輕輕移步到男人身旁,聲線柔美。
醉酒的男人也沒察覺怪異,一擡頭,興奮的拉住青行燈的手,嘴裏喚着:“啊歡,阿歡。”
微微低頭,羞澀一笑,抽回手舉起酒杯遞到他嘴邊:“我們喝酒吧”
男人入迷似的盯着她,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我們繼續吧。”
第二日男子被人發現的時候已經失了魂,癡癡傻傻的,宛如瘋子。
有人傳言是被青行燈吸了魂。
Ⅲ
青燈的光重新被燭光代替。
她還是那副軟若無骨的妖嬈模樣。天色漸漸泛紅,她的身影隐隐暗暗,有些不大真實。
【你懲罰了那人?】
瑜白難免好奇,畢竟妖怪大多并不喜歡人類。
青行燈捂嘴輕笑:“因為啊,那男人身後站着他的阿歡呢。”
“他的阿歡說呀”她的音色一變,如同飽經風霜的女子嗓音:“求求你幫我殺了這個畜牲,我願意把靈魂給你。”
瑜白嘆了口氣,搖搖頭,換了個話題:【你的身子?】
“不過是日出了呢,今晚我們再聊。”青行燈話音随着她忽明忽暗的身影慢慢消失。
瑜白盯着空無一人的椅子,若不是杯中茶水,她還真有種不踏實的感覺。
洗漱過後,清醒了不少,換了身衣服準備找荒問問青行燈。
“青行燈來過?”
一踏進屋子,荒的問話傳來。捂嘴打了個哈切,瑜白懶洋洋的走到矮桌前趴着,有些困。
【昨夜來的。】
荒見她這般困頓的模樣,就沒接着追問,專注改起了奏本。
等到批注完畢,一擡頭,瑜白正趴在矮桌上睡得香甜,安靜的像是貓兒一樣。
“……”
等瑜白一覺醒來,一擡頭就見荒沒穿外衣,靠坐在窗上,風揚起他的單衣,背對着她似乎是在看書。
一動,身後披着的衣服掉了下來。荒回頭,只見瑜白笑妍妍的同樣盯着他。
“怎麽?”
【沒事呢,只覺得有荒在很安心呢。】
“……”荒撇過頭不去搭理她。
害羞了?
果然是害羞了呢。
作者有話要說: 您的青行燈已上線XD
慣例求
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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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晚修改
明日帶你們圍觀百鬼夜行~
☆、百鬼游
Ⅰ
百鬼夜行也叫百鬼游。
是夏日夜晚妖怪們的大游·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