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殊麗無雙(二十)
原本別扭的氛圍一瞬間降至冰點,冷寂得有些可怕,空氣分子都凝結為冰渣了一般。
靳言二十多年來,第一次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他面容猙獰,雙眸猩紅,聲音更是猶如惡鬼一般喑啞:“你說什麽?”
若是往常,靳言一定能看出兩個人之間的不和諧,但是他的心在看見玉微的那一瞬間就亂了,哪裏還能分得出心來關心其他?
靳簡輕描淡寫地道:“我和微微已經在一起好幾個月了,只是一直沒來得及告訴哥,就是怕哥知道後會覺得自己頭頂……一片大草原。”他說得簡單粗暴,還往靳言頭頂投去似有若無的目光。
靳言在察覺到靳簡那道雖輕卻不容忽視的目光時,臉色更是陰沉得似乎醞釀着狂風驟雨。
靳簡卻似乎毫無所覺,兀自說着話:“現在正好你們分手了,我帶着微微來見見你。你不是也有一個女朋友嗎?就是那天在包廂那個,好像是說懷孕了吧?怎麽沒帶來?要是帶來了剛好可以我們四個人一起慶祝一下。”
玉微強忍住笑意,乖巧地站在靳簡身側,裝得一副天真懵懂的模樣。靳簡真是每一刀都精準無誤地往靳言心窩子戳,毫不留情,不愧是親兄弟。她看見靳言的臉都快黑得和煤炭差不多了。
靳簡側過身,俯下頭,唇自然而然地就要覆上玉微的唇。
玉微作勢,慌張地就要往後退,眼睛大睜,雙手抵擋住靳簡的胸膛,板着一張拉低威懾力的臉,顫着嗓子質問道:“靳簡,你做什麽?”
她好像反反複複只會這幾個單調而沒有威脅性的句子,軟軟糯糯,溫柔甜軟,不像是威嚴的老師,倒像是一個天真無邪的高中女生,完全沒有受到社會的侵染,純潔無瑕得像是一張白紙。
靳簡緊緊摟住玉微的腰身,阻截了她所有退路,将唇壓上她的唇瓣上,蜻蜓點水般,一觸即離。
他溫熱的唇張張合合,輕輕摩擦着她唇角的紋路:“當然是親你以表示我們之間的親密啊。而且靳言這麽精明,你這僵硬的臉色哪裏騙得過他?我這還不是幫你遮掩嗎?”
他一本正經的胡謅,她卻傻傻地信了,不再挪動,只是有些不适應地往後揚了揚頭,拉長了白皙的脖頸。清晰的紋理印入靳簡眼底,瑩白色。
靳言只看得見倆人在耳鬓厮磨,卻完全聽不清倆人在說什麽。他心頭有無數把怒火突然間竄起,下意識地站起身,走過去,拉開了倆人。
他的動作機械卻迅速,像是調試好的代碼,一行一行,自發跳轉着。
玉微望了望站在自己面前,高大沉穩的背影。氣勢如山的背影完完全全阻隔了她和靳簡的對視。她眼底閃過蔑視的笑意,面容卻依舊柔和溫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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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性如此,永遠要有争搶的,才是最好的。太容易得到,總歸會被束之高閣。
凡是得不到,凡是已失去,才如至寶。
靳言和靳簡身高相仿,倆人冷冷對視,冷刀橫飛,各不相讓。
半晌,靳簡收回對視的視線,望了望根本看不見的玉微,并無半分惋惜的假意感嘆道:“哥,你這是做什麽?不甘心?還是後悔了?可惜啊,都晚了,你犯了錯,微微根本不可能原諒你。”
他頓了頓,話鋒一轉:“不過呢,你就算前幾天沒有做什麽,微微也不可能繼續和你在一起。畢竟我們都在一起好幾個月了。這個事情吧,你也千萬別怪微微,總不能只允許你綠了我家微微,還不允許我家微微偷吃吧?”
他根本不怕惹怒靳言,靳言越是生氣,他越是高興。他的快樂,向來建立在靳言痛苦的基礎之上。
靳言眼神一肅,義正嚴辭地警告:“靳簡,你不小了,應該懂些分寸,別和哥開這種玩笑。”
“玩笑?”靳簡像是聽到什麽好笑的笑話一般,忍不住笑了起來,“哥自欺欺人的功力最近是與日俱增,堪比神速啊。”
靳言皺眉。
靳簡恍若未覺,繼續笑道:“微微是我女朋友,和你毫無關系,還請哥讓一讓,別打擾我和我女朋友親密。擾人好事是很不道德的,想必哥不會這麽不明事理吧?”
他特意咬重了女朋友三個字,像是生怕惹不怒靳言一般。
靳言面色瞬間變得冷若冰霜。
他道:“微微是我女朋友!”
靳簡神色嘲諷地看着靳言:“哥,你忘了?你們已經分手了。”他朝他身後招招手,言笑晏晏:“微微,你說,你是誰的女朋友。”
本來準備一路裝作傻白甜,坐看互掐場面的玉微,突然被兩個男人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只感覺一時間汗流浃背,額頭冒着虛汗。
靳簡鼓勵地道:“微微別怕,我哥不敢把你怎麽樣的。你只管說實話就好,一切有我。”
玉微看了看靳簡鼓勵的目光,又為自己打了打氣,方才鼓起勇氣對着靳言道:“我和你已經分手了。”
但聲音依舊細若蚊蠅,不過兩個男人挨得近,自然也就聽見了,靳言尤甚。
她沒有說她和靳簡是什麽關系,但是卻直接否定了靳言。
話音落下的一瞬間,靳言恍惚間覺得溫暖的室內好像有刺骨的冷風迎面刮過,涼徹心扉。他無意識的死死捏緊了雙拳。
靳簡挑眉,望向靳言,語氣張揚肆意:“聽見了吧?微微選的是我。”
他趁着靳言呆楞的時間,拉着玉微就往包間外走,幹淨利落的道:“看來今天的飯是吃不成了。”
靳言沒有追上去,眸光沉沉,他微微揚高聲音,質問道:“你們什麽時候在一起的?”聲音中還有一絲壓抑不住的苦澀。
靳簡沒有回頭,也按住了玉微想要轉過去的頭,走得潇灑:“反正在微微和你分手之前。”
靳言慌亂之下口不擇言:“玉微,你也不過如此。明明一早就背叛了我,那天還裝得如此傷心欲絕,是給誰看?靳簡嗎?想要博取他的憐惜?”
靳簡沒有受到絲毫影響,卻感覺懷裏的人兒身子莫名地瑟縮了一下。他憐惜地摟緊她,越發加快了腳步。
他忽然間覺得,今天不該帶她來見靳言。
靳言的聲音越來越遠,直至再也聽不見。玉微卻是忍不住低低抽泣起來,無聲無息,只眼角有淚光閃爍。
少年沒見過安慰過女生,以往最多也只是看見沈媛在他面前哭,但那時他心裏只有煩悶,完全不會管她。
如今嬌嬌憐憐的人兒哭起來,少年卻是心都亂成了一團,他手足無措地為她擦拭着眼淚,笨拙地安慰道:“微微,不哭了。”
微微。
這個在他心間百轉千回的名字,一朝從舌尖念出,酥酥麻麻,連帶着心間都顫栗起來。
哭得梨花帶雨的嬌人兒更是讓少年憐惜不已。他抱住她,溫熱的指腹下是她滾燙的淚珠。
玉微沒有掙紮,埋進少年懷裏哭得悲戚,淚濕了他的襯衫。
淺色的襯衫上暈染開一大團水漬,若是換個人,他只怕早就嫌棄得要跳起來,但這是玉微,少年毫不在意自己的襯衫髒了,甚至體貼地問:“這一塊髒了,微微要換個地方嗎?”
玉微不答,依舊無聲哭泣着。
良久,她哭得累極了,方才從少年懷裏擡頭,眼眶紅紅,鼻音濃厚:“對不起,我弄髒你的衣服了。”
高大英俊的少年笑得傻氣:“微微不傷心了就好。”
他看了看她紅腫的眼眶,像是想起什麽似的,把自己的外套往玉微身上一搭,快速跑遠,話音消散風中:“微微等等我。”
少年步伐矯健,不過片刻,便跑得沒了影兒。
春末的風還夾雜着些許涼意,北方的風又尤其幹燥,迎面刮過便能感受到深深的燥意,不似南方的溫潤潮濕。
玉微站在路燈下,攏了攏靳簡的外套,薄薄的黑色外套還殘留着屬于少年的氣息。清新的氣息萦繞在她鼻息間,時間越久越濃郁。
……
靳簡把商場一樓跑了個轉,想要買一袋冰水,兜兜轉轉了半天,卻沒有發現一個店鋪有賣冰塊的。他想起站在風裏的玉微,不由得又加快了速度跑去二樓,一路橫沖直撞。
等到了二樓他才突然間想起,可以直接去冷飲店買冰塊。靳簡猛地敲了敲自己的頭,往回跑。
靳簡急匆匆地跑進一家冷飲店,差點和出來的人迎面撞上,好在最後剎住了腳步。
推門而出的女生本來很生氣,想罵一句走路不看路啊,結果看見面前的男生高大俊美。最難得的是他的氣質,高貴冷峻。
女生立刻翻過了怒容,笑得溫柔:“這位帥哥,你走路應該注意一些,這次遇上的是我這樣溫柔的還好說。要是遇見什麽奇奇怪怪的人,那可就解釋不清了……哎哎哎,帥哥,別跑啊,我話還沒說完呢……”
靳簡懶得聽女生磨叽,道歉後就徑直走進了冷飲店。這樣搭讪的,他見得多了。
女生見靳簡走開,不死心,屁颠兒屁颠兒地掉頭,跟上了靳簡,一路叽叽喳喳:“帥哥,我跟你說啊,你這樣沒禮貌是找不到女朋友的……”
她顯然忘記了靳簡剛才給她道過歉,只是她沉迷靳簡的容貌無法自拔,于是自動忽略了。
靳簡完全無視女生的騷擾,查看起飲品單。這時,他才想起,他竟然不知道玉微喜歡喝什麽,不喜歡喝什麽。
他急于回去,遂直接點了一杯店長推薦。
不過一分鐘,一杯熱飲便做好了。靳簡提着買的熱飲和冰塊就往外走,無視了店內一大波驚豔的目光和那個煩人的女生。
女生本來還想再追上去,奈何靳簡跑得太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