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殊麗無雙(十九)
突兀響起的手機鈴聲打破了一室溫馨。
靳簡從玉微的包裏摸出手機,看見來電顯示,擰眉。
洛沉?
思忖片刻,靳簡還是接通了電話。電話那頭是少年焦急而又關切的聲音:“老師,你在哪?我怎麽到處都找不到你?”
靳簡握緊了手機,一聽見洛沉的聲音,他心頭就會莫名其妙地堵得慌,有時候甚至會升起無名的怒火,無處發洩。
洛沉長久沒有聽見電話那頭的人說話,聲音更是焦急了幾分,甚至帶着焦躁不安,完全失去了往日的溫文爾雅:“老師,你在嗎?”
靳簡深呼吸一口,冷淡地回道:“是我,靳簡。”
洛沉正走着路,突然聽見靳簡的聲音,腳步淩亂了幾分,崴了腳,好在他旁邊是一棵高大的樹,方才讓他不至于跌倒。
“靳簡?”洛沉聲音冷沉下來。
“老師在家裏。”
靳簡不欲多做解釋,直接告訴洛沉玉微在哪裏之後就挂了電話。
如果不是怕洛沉出事之後玉微會傷心,他根本不會接這個電話。
洛沉知道玉微在家裏後先松了一口氣,可随即又提起了另一口氣,靳簡竟然在老師家。他飛速地朝家中趕去。
……
靳簡一直坐在玉微床頭,守着她,直到聽到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他更是圈緊了懷裏的她。
洛沉一把推開房門,闖入視線的便是靳簡抱着玉微的模樣。他三步并作兩步走近床邊,用審視的目光看着靳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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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直接動手奪回玉微是他因為發現了她已經睡着了,不想此刻吵醒她。
靳簡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用眼神示意洛沉随他去卧室外談。
洛沉颔首致意後揚了揚下颚。
靳簡立即心領神會地松開了玉微,小心翼翼地将她平放在床上,再将她的雙手放進被子中,捏好被角。
洛沉沒有動,眯眼看着靳簡的一舉一動,眼底有隐隐的冷光閃爍。
靳簡像是沒有察覺到身後仿佛能灼燒起來的視線一般,鎮定自若地為玉微打理着一切。
洛沉等靳簡走出房間後,眷念地看了玉微片刻,方才尾随其後步出了卧室,并輕輕地帶上了門。
……
客廳
靳簡雙腿交疊,慵懶惬意地倚靠在沙發上,斜睨着從樓上走下的洛沉。他開門見山地道:“你該防備的不是我。”
洛沉神色淡然地落坐在靳簡左側的沙發上,似笑非笑地看着靳簡:“所有可疑之人,都該防備。”更何況是靳簡這種明顯虎視眈眈的。
靳簡無所謂地聳聳肩:“那随你,只是,至少你重點防備的不該是我。”
洛沉不答,只是輕輕瞥了靳簡一眼便收回了視線。他自然知道重點防備的該是誰。
“我馬上就要出國了,短時間內不會再有機會接觸老師,你大可以放心。”靳簡開誠布公,“我是特意來提醒你,不要讓靳言有機會接觸老師的。”
洛沉神色不明地提醒道:“靳言是你哥哥。”
“可我和他的關系并不好,所以我可不想看見他如願以償。”靳簡毫不留情地出賣了靳言。
他出國是已經定下的事情,絕不可能更改。但他不想放棄玉微。他清楚,他喜歡她。不是愛,只是喜歡,深深的喜歡。
但,既然喜歡,他就一定要抓住。
比起将靳言放在玉微身邊,他更願意讓洛沉留在玉微身邊。
一來,玉微愛的是靳言,只要她一日沒有忘記靳言,洛沉就不會有機會。二來,就算是玉微忘記了靳言,洛沉是玉微的學生,這層身份終究是一道難以逾越的坎,洛沉不可能那麽快上位。最重要的是,依照洛沉的性格,絕對會掃平玉微身邊所有的追求者。
所以靳簡決定好好提醒洛沉一把。
……
洛沉送走靳簡後,倒回了玉微的卧室。
卧室內,玉微睡得并不安穩,黛眉緊蹙,眼睫微顫,蜷縮在被子中,憐憐弱弱。
洛沉一把玉微撈進懷裏。即使是睡着了,挪動之下,她也下意識地緊緊吸附在他身上,尋求一絲安全感,如同行走在荒漠中的人追逐綠洲一般,渴求不已。
他驀地想起了靳簡說的今天發生的事,眼中不由得浮現深深的憐惜,卻又夾雜着極其淺淡的愉悅。
不管怎麽樣,她和靳言終于是分手了。
他不會再讓他們之間有複合的機會的。她的餘生,該由他陪伴着走完。
洛沉在玉微的房間一直呆到淩晨,方才戀戀不舍地離開。他不敢現在就這樣明目張膽地歇在她的房間。
玉微聽着門關上的聲響,翻了個身:【靳言的好感度到多少了?】
系統趕緊搜索出靳言好感度那一欄:【七十,淺愛。】
系統好感度大致劃分為為三個類別:六十之下僅限于認識,六十到六十九是喜歡,七十到一百是愛。
每一個類別中好感度又逐次劃分,當好感度達到一百的時候便是至死不渝。
玉微大致算了算,如果留下十點好感度給靳言最後自行腦補使用的話,七十的好感度應該夠用了。
她翻身下床,光着腳踏着柔軟的雪白色地毯,走近了窗邊。
窗外燈火輝煌,銀白的月色甫一散落人間便被那耀眼的燈光吞噬,猶如渺小的塵埃落入無盡的黑洞,毫無掙紮的餘地。
玉微望了望寂寥的虛空。
清冷的銀白光束如潺潺流水一般,流過窗戶傾瀉了一室暗夜銀光。
相比喧嚣的現代繁華,她更喜歡極簡極靜的古代。可惜,她不知道還要多久才能回到屬于自己的元隋。
……
周一
玉微按照往常一般,上了課便回到辦公室批改學生的作業。
靳簡再一次不請自入,他凝視着面前認真批改作業的人,有一瞬間的恍惚,仿佛回到了幾個星期之前。
一樣的她與他,不一樣的只是時間。
她安安靜靜地坐着,一手握着紅筆,一手按住作業本,莊嚴而肅穆地勾勾畫畫。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情在她手中瞬間變得神聖,仿佛信徒虔誠地朝拜神佛一般,不敢有絲毫懈怠。
大概他的目光太過滾燙炙熱,這一次玉微察覺到了他的存在,她擡頭:“靳簡怎麽來了?”
“老師,我周三就要出國了。”
“嗯,一個人出門在外記得注意安全……”玉微語氣溫柔,像是所有老師對待學生一般,一本正經地教育着他去了國外也要好好學習。
若是往常,靳簡大約是不願意聽完的,可是今天他卻極其耐心地從頭聽到了尾。在玉微最後一句話落下時,靳簡按下了手中錄音筆的停止鍵。
他勾起一抹笑,至少他有一個念想。一段錄音,幾張她的偷拍照,是他接下來幾年僅能保留下的帶着她氣息的物品。
靳簡很清楚,靳言送他出國,絕對會切斷他跟國內所有人的聯系。短時間內,他會再也看不見她,也聽不到她的聲音。
玉微說完,口幹的喝了一口花茶,方才想起她竟然忘了問靳簡他來做什麽,總不可能就是單獨道別而來吧?
靳簡像是看破了玉微的心思,笑了笑,道:“老師,我想預約你今天下午和晚上所有的時間,可以嗎?我就要出國了,可能很久都看不見老師,所以想要和老師一起出去痛痛快快玩一次。”
他滿含期冀地看着她。
玉微想了想,自己似乎下午也沒課了,便道:“好。”
得到滿意的答案,靳簡愉悅地笑了起來,眉眼生花。玉微回以同樣一笑。
……
靳簡帶着玉微逛了一下午的街,買了一大堆禮物後,拉着她去了一個南方小調的餐廳。
餐廳的環境很是雅致,小巧精致的孔明車一圈又一圈地轉動着,帶起一片片水花,小石板路兩側是清澈的溪流。
半镂空的雕花木窗阻隔了包間與室外,透過朦胧的窗棂,玉微只看得見包間內坐着一個黑色西服的男人。
靳言坐在包間內飛速地在浏覽着一本本文件,這是這些天積攢下來的文件。
玉微離開後,他雖是不斷告訴自己不用在意,不過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女人罷了,但心卻總是會不受控制地想起她。
今天早上靳簡說要帶女朋友來見他的時候,他本來是想要拒絕的,但他突然想起了玉微,鬼使神差之下竟然答應了靳簡。
靳言不由得失笑,靳簡說要帶他的女朋友來見他,他怎麽會突然想起玉微?靳簡的女朋友根本不可能是玉微。然而,他唇角的笑意凝固在與玉微視線相碰撞的一霎那。
轉瞬,他選擇性地忘記了靳簡說的帶女朋友來見他,忽然高興起來,微微是不是知道他在這裏,所以特意來找他的?
旋即,靳言又想起玉微那日的懷疑猜忌,他覺得即使她意識到錯誤,來認錯了,自己也不應該就這樣原諒她。
他思來想去,最後死鴨子嘴硬,別扭地道:“你還來找我做什麽?你那天不是說過分手了嗎?”
她那天說的分手,他終究耿耿于懷。
玉微走進包間,看見靳言的一瞬間,便呆若木雞地站在了原地,手腳都不知道該如何安置是好。
一個房間三個人,唯有靳簡鎮定如初。
他低頭,附身在玉微耳邊:“老師,靳言這樣劈腿,你就一點都不想報複回來嗎?”
玉微驚訝地看着靳簡。
他虛虛地摟住她的腰身:“老師猜,如果靳言以為你和我在一起了,他會不會發瘋。”
玉微目瞪口呆,被靳簡的話吓到。
靳簡繼續煽風點火:“你瞧,靳言劈腿後依舊死心不改,甚至還以為你想倒貼上去。”
他仔細地看着她的一舉一動,直到看見她粉拳緊緊攥起時,終于笑得開懷,連在他懷裏的她都不覺被感染了幾分,唇角翹起。
他如是道:“哥,微微可不是來找你的。微微是我的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