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入朝
回到京城,也到登基大典之日了,六喜已經回到悅公侯府,新皇也已經着人過來找過她,要給她做朝服,知她去了江淮,便問了悅公侯府的人,依着翠兒給的身量尺寸做出來朝服。
老公主聽了她這一趟江淮之行的見聞,心卻是落到肚子裏去了,無論是何緣由,只要封驿無事,老公主便不強求其他的了,往日又不是沒被封驿诓騙過。
“明日登基大典,那朝服你拿出來試試。”
董晚音哪裏有心思試朝服,祖母這是怎的了,莫不是她去當官還是好事了?
“自然是好事,悅公侯府出了個左相,還是女左相,這在史書上也未曾有過,這是光耀門楣的大喜事。”
董晚音:“……祖母不擔心我一個女人家,和那些老頑固鬥嘴裏了?”
“既是板上釘釘的事兒,便好好去做,鬥便鬥了,那些老頑固和一個弱女子鬥嘴,臉上還有光了不成?”
“……”
登基大典,董晚音一身合體的朝服,個子嬌小,卻是容貌清麗,抿着雙唇不笑的樣子,更是多了幾分飒爽。
原來的□□深知當日董晚音勇闖進宮中,才扭轉了宮中局勢,也知道新皇說過悅公侯府得有一人輔佐在君王側,故而并未有多大異議。但是一幫老臣看見右相的位子還空着,左相的位子卻是董晚音一個年輕女子站着,幾人頭擠頭,老臉湊到一塊,時不時瞅董晚音兩眼。
這可太過荒謬!奈何沒人敢出聲,這段時日,新皇殺伐果斷,将二皇子餘黨收拾得幹幹淨淨,這個時候還是夾緊尾巴為好。
董晚音被他們這麽明裏暗裏議論,故作昂首挺胸,兩眼朝上。
是皇上硬要我來的,你們當我稀罕!
登基大典結束,便是宣讀文武百官任命令了,老臣們未曾想到,董林之本該算二皇子餘黨,以病告假一兩個月,逃過一劫,還讓他家裏的董二小姐竟當上了左相!
第二日上朝,董晚音才算正在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了,聽着文武百官議事,竟是有大半聽不明白,雖然皇上說過了,讓她旁聽一個月,再讓她參與朝政議事,可白霸着左相的位子,到底是心虛難安。
如此下去,十日不到,她該請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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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這麽默了五六日。
“瑜王圖謀不軌,狼子野心,自然是整個瑜王府同罪,這還有何可議?”
說話的是禦史大人朱超群,此人一向激進,論起鬥嘴,沒幾個人能鬥得過他。
衆人皆是點頭,只有刑部侍郎雷吾安提出異議,“先皇在時,本就要廢了誅連這個規制,且才過了登基大典,該是大赦天下才是,下官覺着還是要再議一議。”
雷吾安說的沒錯,先皇在時,的确是已經提出要廢除株連,這本是天下皆歡的好事,可眼下誰敢附議,二皇子可是明搶新皇的帝位啊!
一個清麗的聲音響起,“皇上,雷大人說的是,臣附議。”
衆人皆看向董晚音,真是難得,這幾日都當她是個擺設了,這一會兒竟然敢出聲了。
皇上含笑看她,“董愛卿有何說法?不妨說來聽聽。”
“一人犯事一人當,為何要涉及到家眷奴仆,下官以為,除非家眷是同案犯,否則應善視之。”
朱超群斜了董晚音一眼,撇開眼,大嗓門又響起了:“董左相是如何辨別家眷是否為同案犯?”
董晚音輕笑一聲:“朱大人見笑了,我又不是府衙大人,如何能辨別,術業有專攻,該是由大人手下人去查才是。”
“董左相還年輕,如何能知曉這案子本就無處可查,如這瑜王府,就算把人都審一輪,未必能撬出共犯來,你敢說瑜王府的王妃不曉得瑜王做了何事?若瑜王得逞,她們可都是受益的。”
董晚音幹脆往後轉了身子,直面着朱超群,“朱大人,還未查過便如此斷言,這可叫臆測……據我所知,瑜王才大婚沒多久,瑜王妃斷不可能知曉,還有一個側妃懷着身子,瑜王極少讓她出門,她又從何知曉?若要株連,這還未出世的孩兒豈不是太冤了。”
朱超群哼笑兩聲:“婦人之見!”
皇上沉下臉,“朱大人慎言。”
董晚音拜謝過皇上,方道:“下官本就是婦人,當然是婦人之見。”
“董左相既認是婦人之見,我便不再和你理論,婦人和男人本就不該同堂而言。”
這便是□□裸的鄙夷了,董晚音火氣上來了,你不和我理論,我倒要和你掰扯幹淨才好!
“朱大人,莫不是婦人就該低人一等,朱大人家裏的母親,夫人,千金不都是婦人,莫不是和朱大人說話的資格都沒有?”
“朱大人可換位想想,若你是瑜王,你家夫人依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兩眼一抹黑嫁給了你,你不和她一個婦人同堂而言便罷了,你造反還要她陪着你去死,連肚裏的孩兒也陪着你去死,你夫人就活該倒黴,冒着生死給你生兒育女,還要受你的牽連?若如此,當日在娘家早早了結便好,還到你府上受罪作甚?”
朱超群氣得臉都白了,旁邊的人好言相勸:“董左相,這可不好換位,莫再說了。”
“董左相嘴皮子如此利索,在下甘拜下風,我不是瑜王,我家夫人也賢淑得很,必不覺得嫁給我是倒黴,董左相覺得倒黴,許是嫁得不對罷。”
這話說的,就是嘲諷董晚音嫁了纨绔世子爺,世子爺躲起來清淨,她卻抛頭露面混在男人堆裏。
董晚音腹诽,就朱超群這張破嘴,他夫人得有多能忍才受得了他。
“朱大人是否自信過頭了些,下次我見到朱夫人,可要親自問一問。”
朱朝天鼻腔哼了一聲:“那在下現下就問董左相一句,嫁到悅公侯府可也是倒了黴了?”
董晚音聽了這挖苦聲,臉一歪,含笑道:“若說悅公侯府,那是一個好地方,怎談得上倒黴,若說封驿……不提也罷,我已經休了他。”
她這麽自我解嘲,衆人皆被她逗笑,朱超群便不好再發難了。
皇上示意身後的小順子,給他端來茶盞,小順子看得真真切切,皇上用茶盞擋掉了一嘴的笑。
有了這一次之後,朱超群輕易不再招惹她了,言:天下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雖是如此,每日上朝成了她最害怕的事情,有時候光想着要上朝,覺都睡不着了,她深知要站穩左相這個位子,要學的東西還有很多,哪裏能混着過。
雖說她是新手,可皇上也是啊,他為何能樁樁件件處理妥當,她卻連很多詞兒都還沒弄明白。
只能在朝上時仔細聽,拼命記,回到悅公侯府還要抓緊時間整理一番,做做功課,很多不懂的事兒便叫南哥兒回去問董林之。
夜間睡得晚,早晨還要早早起床,這麽一個月下來,人都瘦了,不過人倒是顯精神了,因為她發覺大臣們說的話她已經聽懂了□□成,實在聽不懂便厚着臉皮問身後的大臣,左右她一個女人家,他們還不能笑話她。
每日做筆記,皇上問起話來,條理清晰,還能舉一反三,多處論證了。
再過了兩個月,不用等皇上問話,她便能主動議事,給出來的建議既合理又大膽,比起那些束手束腳的老臣不痛不癢的法子,不知道實用多少。
這一日下朝後,皇上把她叫進後宮,去和皇後公主說話玩耍,皇後娘娘性子溫和,對董晚音是欽佩不已,天下能有幾個女子能像她這般,在男人堆裏也不甘示弱。
“皇後娘娘莫要笑話我了。”她偷瞟一眼,見皇上未留意她們,壓低聲音道:“我都是被逼出來的,每一日臨睡前,我都要數數,我還有多少時日可以告老懷鄉,一數便睡不着覺啊!”
如今在男人堆裏混久了,她的口條越來越利索,人也越來越诙諧了。
皇後笑:“真是難為你,皇上每月該給你多休沐兩三日才是。”
她一擺手:“罷了,在其位謀其政,朝廷也未少給我俸祿。”
又嘆了一聲:“哎,就是有俸祿也無時日去花,來去就這幾件朝服換着,我都忘了如何穿女裝了!”
皇後徹底被她逗笑了,皇上被笑聲吸引,朝她們看了過來。
“可有何笑話?”
皇後笑道:“董左相說了,俸祿都花不出去,整日這幾件朝服,連女裝都不會穿了。”
皇上撇嘴:“她還有女裝?早前在外頭見到她,也是着男裝,我險些忘記她是女兒家了。”
董晚音心裏翻了個白眼,她到現在還是有一些怕他,伴君如伴虎啊。
“明日給你休沐一天,可盡情換女裝了,如何?”
“……為何?”董晚音不解,皇上可是公私分明的人,怎的可能給她多放一天假。
“你悅公侯府有喜事。”
董晚音莫名一陣心悸,喜事?悅公侯府能有何喜事?
皇上見她愣愣的,也不問他是何喜事,便悠悠道:“今日你家裏有人來接你。”
“為何?”這兩字是抖着出來的,垂首看自己的雙手,竟也在微微顫抖。
皇上嗤笑一聲:“為何?清明到了,路上鬼怪多,他陽氣重,能護着你。”
董晚音垂眸,不再言語。
他陽氣再重,我已經把他休了,鬼怪再多,我董晚音一路獨行也不要他了。
她起身,“皇上,皇後娘娘,晚音這便告退了。”
皇後娘娘要留她用膳,她死活不肯了,皇上盯着她看了半晌,放她走了。
一路像個逃犯一般,拼命逃竄,就怕碰到了不該碰到的人。
今日是益源翠兒來接的她,上了馬車,心跳得難受,她捂着胸口做了好多次深呼吸也無用。
行到半路,馬車慢慢降速,聞得一陣陣馬蹄聲,由遠及近,再而是益源的驚呼聲。
“爺!爺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