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懵懂
過兩日,便是悅公侯府老公主六十大壽,封驿早就讓管家将玖映居修葺一新,老公主雖不願太過張揚,長壽酒還是要吃的,每年老公主壽辰之日,皇上都會親自過來,給老公主賀壽。
老公主輕嘆一聲:“今年也算是悅公侯府大喜之年,你娶了親,你父親也算沉冤得雪了,我這六十大壽,皇上自然要來的。”
封驿看自己祖母臉上縱橫的皺紋,心裏一酸,皇上就算這回還能來,明年總來不了了,再沒人給老祖宗心頭紮一個口子了。
“說不準,皇上身子欠安,我讓太子勸勸,太子替皇上來也是一樣的。”
老公主一口否了:“你別讓太子開這個口,皇上該如何讓他自己決定,我也不剩多少日子了,能見一次便少一次了。”
封驿最煩聽到這些話,“那倒是,皇上能不能活過今年還難說呢!”
一老一小兩個女人登時就炸開了。
老公主:“我打你!”
董晚音直接上手去拍打他,“不要命了!”
封驿無奈,低頭認錯:“該打。”
又道:“您別再說什麽活過今年沒來年的話,該死的時候自然會死,還沒死呢,老是拿這些話來刺我。”
老公主一噎:“……說也不能說,誰老了能不想着身後事,你可記住了,等你老了,你若說這些話,自己掌嘴!”
封驿:“那您也看不見。”
老公主差點就撂筷子了,“本來我還可以多活幾年,遲早被你氣死!”
董晚音連忙安撫老公主:“祖母莫氣,我總該看得見,到時我來掌他嘴!”
封驿聽見夫人這話,陰霾一掃而光,心就明朗了,若是夫人陪着他,老了又有何發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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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怨不得天天射箭騎馬的,練手勁等着打我呢。”
董晚音瞥他一眼,“你可放老實些!”
午後,六喜匆匆來報:“爺,皇上派人送來了老夫人壽辰賀禮,說皇上這幾日身子欠安,等好了再來探望老夫人。”
封驿朝董晚音挑眉:“看,被我說中了吧,不來了。”
未等董晚音出聲,六喜又道:“皇上說……讓二皇子代替皇上過來給老夫人賀壽。”
腦袋“轟隆”一聲響,董晚音震驚看向六喜:“當真?”
“夫人,确是如此,方才我也确認了一回,真不知道皇上如何想的,要叫也是叫太子來啊,怎的能叫二皇子上我們府裏來給老夫人賀壽!”六喜垂首低喃了一句:“如何招待二皇子,我可當瑜王府是仇家……”
董晚音看向封驿,“可不是,相公……”
封驿也是陰沉着一張臉,半晌才道:“既是皇上叫來的,那有何法,總不能閉門不給他進來,他都敢來,我們還不敢招待?”
董晚音是萬般不願意再見到二皇子,上一回的話語猶在耳邊,怎的沒多久便又要見到那張讓她惡寒的臉。
“你我兩不相欠,從此,便不要再見……”
“我定毫不留情,你且避着我才好。”
他怎麽不避着,還敢往悅公侯府裏來呢!皇上明知道二皇子和封驿不對盤,為何不讓太子過來,反而讓二皇子過來?
她急急追問:“莫不是還要帶着何念榴過來?”
六喜忙道:“應是帶着瑜王妃過來,何念榴懷着身孕,來可不是和老夫人大壽沖撞了。”
是了,二皇子已經大婚,該是帶着正妃劉月晏來才是,不管他帶誰來,她都不想見到他。
正胡亂思量着,又有人來報,外祖言尚書親自給老夫人送壽禮過來了,封驿起身去迎接,董晚音自然也要跟着,兩人把言尚書迎進玖映居。
言尚書和老公主說了些客套話,就讓封驿把下人遣退了,似是有要緊話說。
“皇上不上朝有一段時日了,朝中人人都說安貴人是禍害,沒料想安貴人是替皇上背了鍋,皇上一直等着二皇子大婚了才透出風聲來,是身子欠安啊!”
老公主斂容,她聽封驿說皇上身子不好,活不過今年的話,還當是封驿胡謅過嘴皮子瘾了,沒想到皇上真是病重到如此厲害了。
“這和二皇子大婚有何關聯?”
言尚書:“老夫人想想,皇上疼愛二皇子,但心中早就定了太子,想來是怕往後瑜王府無依無靠,便給個劉右相做二皇子丈人,太子以後也不好動瑜王府了。”
封驿嗤笑一聲:“一朝君子一朝臣,劉右相往後還指不定能不能站在朝堂上呢!”
言尚書和老公主皆對封驿這個頑劣孫兒怒目而視。
言尚書:“你又不是朝堂中人,輪得到你論證!”
封驿只得夾着尾巴,閉了嘴。
老公主緩聲道:“皇上一向心思缜密,就算往後劉右相被太子棄用,太子也只能做到這,再過就難服衆了。”
“沒錯,這也是人之常情,我和太子說過了,讓他在皇上跟前交個實底,往後不動瑜王府,他就穩了……”
董晚音心中暗道,你們就只想着太子登基之後不動二皇子,諸不知,二皇子可不甘心做他那個瑜王啊!是了,這一世他以守為攻,以退為進,藏得好好的,你們哪裏知曉……
一整日都有人送壽禮過來,封驿和董晚音忙着招呼,也沒有功夫說幾句貼心話。
晚間,封驿還在和管家等人忙活着壽辰的事兒,董晚音沐浴過後,在屋子焦急盼着封驿。
封驿和六喜忙完,主仆二人一前一後走着。
“爺,要麽把太子殿下也叫過來,太子和二皇子坐一桌,我們便不用搭理二皇子。”
封驿扯起嘴角笑:“你倒是曉得如何偷閑。”
六喜讪讪一笑:“叫我去打一架我會,叫我去和他擺笑臉,我笑不出來,更何況是爺。”
封驿腳下一頓,偏過頭瞥一眼,“你當太子笑得出來,還想叫太子給你擋着,你的臉夠大了!”
六喜嘆氣:“爺可要想出法子來。”
“我能有何法子,老祖宗的壽辰,只能憋屈着罷了。”
他走了兩步,又頓住了,擡手揉搓下巴的胡茬,才道:“六喜,上回在念雲茶樓,夫人說的那些......前世今生的話,你可覺得荒謬?”
六喜:“......起初覺得荒謬,後來想了想,許是夫人和爺的情緣未了,沒給夫人喝下那東西,孟婆湯那東西......”
封驿擰起眉頭,兩眼灼灼,示意六喜往下說。
六喜只得硬着頭皮往下說道:“老天爺準是走了神,不小心讓夫人錯嫁給了二皇子,才讓夫人重活一世,和爺再續前緣。”
封驿總算眉目舒展了,“你如此想的?”
“是夫人說的,當日爺走了之後,夫人這樣和二皇子說的。”
……
封驿才一進屋,董晚音忙迎上去,兩眼殷切看着他,“相公,你快些沐浴更衣,我有話要和你說。”
封驿見她如此着急,勾起唇角,眼帶笑意看着她,“等不及了?”
她一噎,急忙辯解道:“不是!我是有事情要和你商議!”
封驿撇嘴:“商議便商議,為何要等我沐浴了才說?”
“你愛洗不洗!”她氣哄哄坐回床邊,要說正經事呢,他怎的就如此不正經呢。
“洗,洗。”封驿頓時覺得夫人把他的脾氣都給磨沒了,未成親之前有誰敢這般趾高氣昂對他。
待他沐浴出來,就急哄哄把燈給滅了。
董晚音:“……我有話和你說呢,你為何着急滅燈!”
封驿鑽進被窩裏,把人抱緊在懷中,“滅了燈就說不話不成?”
董晚音聽這話就來火,能不能說成話他不知道嗎?哪一次不是說不了幾句就被他給……
先吃飽再做事,這是他慣常的混賬話。
董晚音扒拉出他埋在她脖頸裏的頭,“相公,我真有要緊話說!”
封驿不耐煩:“有何要緊事,非得這會兒說。”
“關于二皇子的事兒。”
封驿一頓,環繞在她腰肢上的手就松了勁兒,這個時候提二皇子,她怕是故意掃他的興吧。
“二皇子只怕這幾日要有大動作了!”
沒有回應,黑暗中她看不清他的表情,搭在他胸口的手輕輕推他,“相公……”
他喉管裏應了一聲,“你且說着,我聽。”
“二皇子才不管太子登基以後如何對他,他要的是江山大業,上一世就因着他野心太大,被皇上軟禁了,這一世才處處藏着尾巴,他早就走火入魔,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皇上身子不好,但還能拖到明年年中,二皇子比誰都清楚,只怕他要……”
封驿見她停頓下來,追問道:“他要如何?”
董晚音頓時挫敗,“我也不知道他該如何,就是覺得他要動手了,你趕緊去和太子說,多防範着些才好。”
封驿再湊到她跟前,“我知道了,往後在床上不要提他。”
董晚音懵懂問:“為何?”
封驿氣結:“為何!莫不是你想氣死我,好做個清閑寡婦!”
董晚音一聽“清閑寡婦”這四個字,一股酸澀沖上鼻頭,再上眼底,她登時咬緊唇,把哽咽聲狠狠咽到肚子裏。
“上一世我是如何死的,沒殺死他,我便死了?那我死得太冤了!”
他搖晃她的肩膀,咬牙追問:“你告訴我,我是如何死的?”
她再憋不住,眼淚噴薄而出,嗚咽聲從嘴角溢出。
封驿捕捉到壓抑的哭聲,手裏的動作一頓,猶如有人拿着一把刀子狠狠紮進他的心髒,痛!
他把人抱進懷裏,顫抖的雙手輕撫她的後背,想要安慰幾聲,喉嚨像是堵住了,愣是出不了聲兒。
董晚音埋在他胸前,放肆哭了起來,隐約覺得不對勁,伸手摸上封驿的臉頰,竟摸出一手的淚來……
她被吓得哭聲都止住了,顫着聲兒道:“相公……你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