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相公
慶同等人将在吳府的遭遇添油加醋禀報給了董林之,末了又把封驿的話原封不動照搬出來。
“他說……他讓二小姐認二小姐才能認,不讓二小姐認二小姐便不敢認。”
聽完這番話,董林之的臉色如烏雲遮日,悶着嘴半晌不出聲,直到慶同叫了一聲:“老爺,吳府這賀禮該如何處置?”
“放庫房裏去,今夜大夫人回來了來報給我聽。”
慶同等人應下便出去了。
吳靖遠這般對他,擺明就是要和董府撇清關系,他知道吳靖遠仗着有幾個臭錢,擺出一副遠離朝野的姿态,慣常對他的做派嗤之以鼻,他只是沒想到吳靖遠能做到這般決絕,還加上了個一事無成的纨绔封驿,不知天高地厚,哼!怪不得音兒腰杆如此硬,敢和他叫嚣,背後肯定有封驿教唆。
前幾日他進宮求見董貴妃,董貴妃以身體抱恙為由,拒絕見他,他深感不妙,若臉董貴妃都避開他,那以後董府除了二皇子,還有何依靠?
用罷晚膳,慶同來報,大夫人今日沒回來,只遣人來報,說老爺若想明白了再去叫她回來。。
“大夫人還說讓老爺盡快下決定,免得夜長夢多對董府不利。”
吳氏如此決絕,想來早就有了打算,連他外室的把柄都掌握了,若是他不從,只怕她真的大鬧一場,家裏的這兩房都不是省心的,若是鬧開,必定是一場混戰。他不是沒想過要把許氏和南哥兒接回家來,只是許氏娘家無勢,于董府無甚助益,遠不如董貴妃和吳靖遠這兩座靠山啊。他本欲将音兒嫁給二皇子,承兒,炎兒和南兒三人也就有了靠山,這樣董家就能升騰起飛了。
人算不如天算啊,音兒嫁給了封驿,這大房也是下定了決心,要從董府剝離出去。
他喚了個人過來,交代道:“叫人去瑜王府報一聲,就說我明日去瑜王府拜訪二殿下。”
……
郭正睿和吳信瑤大婚後,吳府和郭府皆大松一口氣,兩夫妻三日回門後就要趕赴北境了,回門日當天,董晚音帶着封驿也回了舅舅家,當做是給新婚夫妻送別了。
不知道是因為新婚嬌羞,還是因為難舍家人,她總覺得瑤姐姐沉默了好多,再不如往日那般沒心沒肺,無憂無慮了。吳靖遠秦氏帶着兒子兒媳們,一大家子在宴席上也未提起哄騙之事,吳信瑤也是只字不提。
董晚音還是不放心,趁着瑤姐姐進到未嫁時的閨房裏,關起門來,拉着她的手,問:“瑤姐姐,你這幾日過得可好?”
Advertisement
吳信瑤低頭一笑,爾後擡起頭來:“我要說很好,音兒是不是要笑話我不知羞了?”
音兒雖是妹妹,卻像姐姐一般關懷着她,當初音兒求嫁封驿,姑父大發雷霆,姑母也是不喜,想來音兒也不好過,她竟未曾想起要去關懷音兒,她哪裏配得上當姐姐。
“你過得好我才能放心,如何會笑話你,舅舅舅母心裏不好受,我看得出來,你莫怪他們。”
吳信瑤擺弄着手指頭,輕嘆一聲:“我不怪他們……這幾日我想了很多,都說人的福氣是有限的,我受了父母兄長,還有音兒的關愛,受了那麽多年,是不是福氣也該消耗殆盡了,到了吃點苦頭的時候了。”
董晚音心一酸,“姐姐是有福之人,哪裏有消耗殆盡之說,你莫要胡思亂想,這吳府還是你的家,舅舅舅母表哥們還是一樣惦記你。”
“我這一去就是兩年,音兒有空可要多來家裏看望父親母親。”吳信瑤喉嚨發緊,眼裏就濕了。
“那是自然,兩年過得很快的,嗖的一下就過去了。”
宴席散了,兩對夫妻拜別吳府衆人,并未上馬車,一路走着,同行而歸。直至到了分岔路口,就要分別了,董晚音和吳信瑤手挽手,依依不舍的,封驿看不下去了,她這副樣子,比他要走還難過一般。
他幹脆利落一個握拳,想把這難受的氣氛給攪開了,“郭三,就此一別,好好照顧弟妹。”
吳信瑤忍不住瞪他一眼,“我都說了我不是你弟妹!你怎的不叫姐夫就算了,還開得了口喊我弟妹!”
“郭三光屁股就跟着我了,我怎麽可能叫他姐夫!不怕折煞他!你既嫁給他,自然該跟着他喚我一聲兄長,我不喊你弟妹喊你什麽?”封驿最擅長耍賴了,被吳信瑤喊了那麽久的妹夫,好不容易扳回來,不占點口頭便宜不是虧大了。
吳信瑤橫了郭正睿一眼,郭正睿但笑不語,且由着他們打嘴仗。
“這也是奇了,我相公喚音兒賢弟,音兒喚我相公姐夫,我喚你妹夫,你喚我弟妹!想起這叫法我都頭疼!”
封驿咧嘴:“可不是頭疼,我就說你該改口了,我這麽大塊頭,你還真叫得出口,妹夫!”
董晚音哭笑不得,就為了個稱呼,還至于在路邊吵上了。
“誰愛怎麽叫就怎麽叫,你們怎麽高興怎麽叫,要我說你們就直接叫名字好了,值當為這個較真。”
封驿還要再賣乖:“我便聽我夫人的,吃點虧罷了,往後就叫你大名吳信瑤了。”
吳信瑤歪着腦袋想了想,怎麽還是自己吃虧呢!
郭正睿開口:“回去吧,封驿比我們都大,叫他大名我們不算虧。”
吳信瑤這才作罷,故作貼着董晚音的耳朵道:“音兒,回去替我收拾收拾他!”
董晚音撇嘴點頭,兩對夫妻這才分道而行。
進了馬車,封驿伸個大長腿,雙搖環繞胸前,目不斜視盯着簾子看,半晌沒有聲響。
董晚音嗅到了他不痛快的味兒,她想不起來何時又惹到他了,也懶得搭理他,且看他能忍道幾時。
封驿到底忍不住,開口便道:“過兩日我也去江淮了。”
“嗯,那便去吧。”董晚音淡淡一聲,毫無波動。
封驿火氣升騰而起,怎的就一聲去吧,這語氣,好似他去不去她都無所謂一般,吳信瑤要走她能拉着人家的手半天不撒開,敢情他連吳信瑤一半的地位都沒有啊!
我再巴着你我就不是封驿!
天寒日短,外頭沒有了光,馬車也昏暗了,兩人各自在角落裏,再無話說。
回到悅公侯府,董晚音洗漱一番就去給祖母請安了,老公主問封驿為何沒來。
“許是喝了點酒上頭了,回來便躺着不動了。”
“那你回去看看吧,餓了再讓廚房煮點東西給他。”
董晚音應下,回到醉仙居一看,燈也沒點,衣也沒換,一個人在床上躺屍呢。她心中暗嘆,這脾性,也不知道如何養出來的,該磨磨他才好,這麽想着,也不搭理他,拿着衣服就去沐浴了。
沐浴出來,在院子轉了一圈,看見院中西北角,本是一小片竹林的地方,被人收拾出來,挨着牆放了三個人形靶子。她連忙叫六喜出來問話。
“夫人,這是爺交代的,這地兒往後給夫人練習拉弓射箭,夫人往後不用出去練了。”
她臉上蕩起笑容,過去摸了摸那三個靶子,又丈量了遠近,這個地方還真是适合射箭,想來封驿也是廢了心思的。
這下便忘了方才還想着要磨磨封驿的性子的,想起他還沒用晚膳,宴席雖散得晚,現下也該餓了,叫六喜去廚房叫人去給封驿煮些吃食上來。
回到屋子點上燈一看,封驿阖着眼一動不動,好似睡着了,被子也沒蓋。
她走過去,輕手輕腳給他蓋上被子,誰知被子剛挨上封驿的身,他就一個側身,甩開被子轉到床外邊去了。
這顯然是不領情的意思。
她微微一笑,又把被子蓋了上去,開口道:“誰又惹你不痛快了?”
沒有回應,她輕笑一聲:“封驿,你慣常就是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還說不喜歡看人苦瓜臉,你自己去照照鏡子,你這會兒是不是苦瓜臉?”
還是沒有回應,她隔着錦被,輕輕抱住他,靠在他後背上,“我看到你讓人給我做的靶子了,明日你教我練練,如何?”
這次終于有了回應,冷冷一聲:“自己練。”
她好似失落般,深嘆一聲,“好吧,我自己練就自己練,不過是沒有要領,練久一點也能學會。”
“你若去了江淮,那宅院可要停工了?”
“該做的我都交代好了,益源去盯着便好。”還是冷冰冰的一句。
“就便好了,這樣我也無事可做,我便陪着你去江淮,可好?”她靠着他的肩頭,輕輕推了一下。
“……”
她掀開被子鑽進去,把封驿給掰了過來,靠上他的胸口上,柔聲道:“怎的像個小兒一般鬧脾氣,臭烘烘的也不換衣裳就躺床上來,我叫人給你做吃的了,你起來吃些。”
封驿被她這一通哄下來,氣早就散了,可仍繃個臉,沖着他眼前的小臉蛋斥道:“可不是你氣的我!”
董晚音咬唇,小臉上滿是冤屈,“我如何惹你了?”
封驿半阖這眼看她,“你對別人怎的那麽好,就不舍得對我也好一些呢?郭三才成親你就知道改口叫他姐夫,吳信瑤改口喚他相公,你整日就封驿封驿的喊,何曾叫過我一聲相公!吳信瑤要走你那般舍不得,我說要去江淮,你就一聲,去吧,我怎麽覺得我這待遇,連那吳信瑤的一半都不如呢!”
董晚音聽完他這一通控訴,暗道原來是吃醋了,被他這麽一說他這醋還吃得挺有道理呢。她的确是沒喚過他相公,可是要說她不關心他,這就冤枉了,眼下他好好在家呆着,她如何能柔情似水,戀戀不舍對他,那不是有病嗎?
這病呢,要說治也治得快,哄哄就好了……
“相公,你想聽我叫便叫好了,值當你生這麽大氣啊,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