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演戲
“姑爺董林之随禮咯!鴛鴦錦褥兩張,雲母八寶扇兩把……”
宴席記賬的先生大聲報着董府擡過來的賀禮,那吳府管家聽見,心頭一跳,擡腳就跑過去,按下記賬先生的話頭,“董府先不報。”
吳靖遠聽了管家的報信,未多思量,張開道:“扔出門去!”
管家愣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老爺,這……如何使得?”
老爺沒叫給董府派喜帖,他當老爺是對董林之有諸多不滿,下下董府的面子罷了,可是董林之賀禮都擡過來了,想必晚些也會親自過來賀喜,老爺讓把賀禮丢出門去,這且不是連親戚都不要了……
吳靖遠喝道:“我讓你扔出去便扔出去!且是要當着董府的人丢,你別等人回去了再丢,傳不到董林之的耳朵裏,他來了還敗我的興!”
“這總得有一個名頭吧,這麽多賓客在這裏,該說我們吳府……”
“你就說姑奶奶在董府吃了苦,吳老爺要把姑奶奶接走,吳府和董府再無關系!這禮也不必送,讓他們拿回去,快去!”
管家只得一路小跑,叫了個張狂嗓門大的小厮,趕緊去府外大門口,把賀禮當着董府送禮人的面丢了去。
“我們姑奶奶在董府受了那麽多委屈,老爺不想見到你們董府的人,以後董府和吳府再無幹系,你們把賀禮扛回去吧!”
那小厮嗓門大,又故作扔一樣喊一嗓子,引來一大群人圍着看,衆人皆已詫然,吳府和董府的關系竟到了這般田地,莫不是姑奶奶和董府斷了關系了?
董府的幾個家丁未料到吳府這般強硬,竟把賀禮丢出來了,仿若被人狠狠打了臉,一個氣性較大的喚慶同的家丁跳腳指着吳府小厮喊到:“我們大夫人今日還是從我們董府裏過來的,你算哪根蔥,竟如此敗壞董府的名聲,報上名來,改日讓你來個痛快!”
“我大號李岩,你且先把賀禮搬回去,禀報你家大人,免得你家董大人收不到信兒,還急哄哄跑過我們吳府來,我們可不招待!你要約架,明日再來約,今日我家大小姐大喜,我沒空打你!”
慶同聽了氣更盛了,叫喊着要見大夫人,喊了幾嗓子沒見人出來,想起二小姐今日也在這吳府裏頭,又叫喊着要去找董二小姐出來。
正吵鬧推搡着,悅公候府世子爺封驿現身了,皺着眉擡手就指混亂中的吳董兩家下人,“你!你!還有你!都停了!今日是吳大小姐大婚,要約架給爺滾遠點!”
這幾個人受了封驿的呵斥,知道封驿惹不起,才停了手中的動作,各自退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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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驿橫眉一掃,“是誰叫喊着要見我家夫人?”
“回姑爺,這吳府人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我們好心好意來賀喜,竟被人像掃把一樣趕出門去,爺可要幫我們禀報吳老爺和我們大夫人,就算是要扔我們的賀禮,也得給人讓人心服口服的理由來。”慶同料想封驿是過來勸架的,封驿乃董府的新姑爺,可不得向着董府說話嗎,所以他連世子爺也不叫了,直接喊了姑爺。
封驿雙手抱胸,轉過頭去,朝着吳府的人問:“你可跟他說了?什麽由頭啊?”
李岩可是得了管家的指示,那就是老爺的指示,腰杆可硬了,“回封世子爺的話,我們家老爺說了,姑奶奶在董府受了一輩子委屈,董府的賀禮我們不收,扔了好讓董大人知曉,免得又過來讨我們老爺不痛快!”
封驿看着慶同,朝李岩努努下巴,憋嘴道:“你沒聽見,這不明明白白說了,不收禮,不讓來,你還不趕緊搬東西回去禀報董大人,在這裏嚷嚷顯得你嗓門好?”
慶同一聽,封驿這态度不對啊,董大人是他叫的,老爺可是封驿的岳丈大人啊,封驿這是胳膊肘往外拐啊!他仍是不服,二小姐那麽賢淑的姑娘,怎的沒見到董府的人受欺負嗎?
“我家二小姐呢,我要見見二小姐!”
封驿這便沉下臉去,肅臉喝道:“你家哪個二小姐!你便回去問問你們董府裏那林什麽的那個嬸嬸,她說了,你們董府沒有二小姐,二小姐已經嫁出去了,那會兒怎的沒見你家老爺出來說一句話?你回去順帶着和董大人說一句,董晚音現在是我家夫人,我叫她認她便認,我不叫她認她便不敢認!”
董晚音和吳氏正在廂房裏,四手相握聽着這場鬧劇,吳氏知道吳靖遠是故意鬧這一出戲,讓世人都知道董夫人和董林之已經決裂,往後她便可脫離董夫人的名頭了,可聽着吵鬧聲,心裏到底不痛快。
董晚音柔聲安慰母親,快刀斬亂麻,父親知道了舅舅的意思,想來也不會再強留母親了。
封驿進了廂房,拜見了吳氏,便想帶董晚音出去,他要趕去郭府,今日郭三大婚,按理他是該去男方家的。
“你去便去吧,為何還要拉上我?我該陪着瑤姐姐才是。”
封驿拉着她的手,柔聲求她:“夫人,我自己去有何意思,哪家大爺不是有夫人陪着去,你便陪我去吧。”
“我再陪瑤姐姐一會兒,你先過去,晚些我再過去。”
封驿低下頭嘆了一口氣,滿臉的委屈樣,“你瑤姐姐現下都不能見人,再過半個時辰也該出門了,你還陪着她作甚。”
董晚音覺出他有些異樣,有點過于……低聲下氣了,若是平日裏,他會如此?
你去不去,不去我想法子也要弄你!這才是封驿啊,莫不是當着母親的面,不好對她太過強硬?
吳氏看不下去了,封驿這女婿她是越看越愛,又經方才這一遭,恨不能當做自己的兒子了,看着封驿如此低聲下氣,免不得心軟。
“你便去吧,是該陪着去的,怎的還要夫婿求你,你這孩子,在家裏也這般不成?”
封驿可憐兮兮道:“可不是,在家你不情願服侍我就算了,在外頭你總要給我一點面子。”
董晚音頓悟,這是在對着母親扮可憐呢!要讓母親教她以夫為綱,好讓她回家後伺候他沐浴更衣,用膳就寝。
吳氏果然沉下臉去,音兒是不是對父親失望,連帶着不想服侍夫婿了,若是如此冷待封驿,封驿總有一天會心涼,音兒哪裏還有好日子過。又免不了自責,音兒出嫁的時候沒有教她,就想着這孩子賢淑,性子好,也不想她太過委屈自己,哪知她竟然這樣對夫婿。
“音兒,這就是你不對了,你不好好服侍夫婿,難不成還要等着旁的人來伺候不成,你們兩個一起過去吧,改日我再和你好好說說。”
董晚音只得應下,和封驿一道與母親拜別,封驿別過臉去,抿嘴偷樂。
等上了馬車,她才狠狠甩掉封驿的手,“你是不是嫌日子過得太舒服了!還有臉說我在家不服侍你,在外面不給你面子,你自己摸着良心說,若是覺得我對你不好,你便找別人伺候去,我再做不到更好了!”
“夫人待我很好,夫人就如這般待我,我心滿意足,不用再改。”封驿笑嘻嘻又去抓她的手,又被她反掌甩開了。
她橫了一記眼刀給他,“那你假惺惺演什麽戲?”
封驿挪了挪屁股,挨着她,把人抱住,“你不是說只要我敢和我岳母大人告狀,你就什麽都聽我的嗎,我不過是想讓你喊我一聲相公。”
她咬牙瞪他好一會兒,真真是不知道如何收拾這般無聊的人了。
“以往若是你提出來,我喊便是了,現下我偏不了!”
“原是鬧着玩的,你不喊就不喊。”
董晚音哂笑一聲,再不想搭理他,誰知道他把頭靠在她肩頸上,又幽幽接了一句:“無妨,我有點傷心罷了。”
這又委屈上了,且不是假的,是真委屈,就如昨夜他說新婚夜的委屈,她能實實在在感受得出來。
心下嘆息,這想要糖的孩子,怎的戲那麽多,自己都把自己演傷心了……可現在讓她喊相公,她是萬萬喊不出來的。
到了郭府,呈上賀禮,兩人就去找郭正睿去了。郭正睿大紅喜袍加身,又一身正骨,更顯得俊朗逼人。
“你們營中可有禁止軍眷在營外修建宅院的規定?”
“那倒沒有,不過也沒有過這樣的先例,畢竟北境太過寒冷,要修建宅院可不容易,軍中沒有人有這樣的財力。”
封驿點頭,拍了拍新郎官的肩頭,“既沒有這項規制,你便給吳信瑤修一座,不管大小,總好過在軍營裏,一群人住着,她從小錦衣玉食的,跟着你過那苦日子,你能忍心?”
郭正睿不反對,他也有此意,只是修新宅院是需要時間的,吳信瑤免不得要跟着他過一段苦日子。
“在那地方,就算修個小門小院,至少也要半年光景,她既嫁給了我,就算在帳營中,我也盡力不讓她吃苦。”
董晚音聽了,才稍稍放心一些,又免不得把吳信瑤平日裏一些習慣喜好告知郭正睿,郭正睿一一記下,謝過董晚音:“吳姑娘果然是有福氣之人,賢弟比她還小,卻如此關懷她。”
封驿聽不下去了,“哎!哎!這是你嫂嫂,怎麽還賢弟賢弟的叫,你是不是嫌占我便宜沒夠呢!別看你今日是新郎官,我就不敢揍你!”
郭正睿笑道:“一日為兄,總也改不了口了,真不是我想占你便宜。”
“是不是還終身為父啊,你當我聽不出來,你小子憋着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