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照料
“相公,你想聽我叫我便叫了,值當你生這麽大氣啊,相公……”
她連着兩個嬌聲軟語的“相公”,封驿緊繃的臉到底快繃不住了,嘴角微微上揚,笑意未達眼底,仍舊半阖着眼道:“你往後可改口了?”
董晚音乖巧點頭,“改了,相公。”
封驿這才算稱心了,擡手撫上了她背上的如瀑青絲,“你真要跟着我去江淮?”
“嗯,祖母說讓我學着管管家裏的賬目。”
封驿扯了一個假笑,“她是讓你管管我吧?”
“許是這麽想的,不過我想着多學學總是好的,哪日你去辦別的事兒,顧不上了,我兩眼一抹黑的,什麽忙都幫不上。”
“江淮那邊有信得過的人守着,帶你去看看也可以,只是此次不是為了買賣去的,人多了反而不好,怕也照顧不了你。”
“那是為何而去?”
“太子說劉定喜在江淮有了動作,在最繁華集市有半條街的鋪子,這鋪子本是那富商張鐵原所有,現下說是給了他女婿劉長源了,劉長源正是劉定喜唯一的兒子,這其中的交易必定有不可告人之處,我此行就是要去看看,可能找出漏洞。”
“那我要去,舅舅在江淮那邊有不少買賣,熟人也多,說不準可以用得上。”她眼睛一亮,果然被舅舅說中了,這劉定喜夾着尾巴,藏着銀子那麽多年,現下終于露出來了。
“人多嘴雜,天又這麽冷,你去做什麽,若是需要麻煩到舅舅,我自然會去找他,你未嫁給我之前,我在江淮就碰見過舅舅,我知道他的人在哪裏。”
董晚音暗道,怪不得舅舅這麽信任封驿呢,原來兩人早就有來往……
“我不怕冷,說不定去了還可以幫你出出主意呢。”
封驿撇嘴,擡手往她額頭彈了一下,怕她痛,沒敢用力,“帶你便不能帶六喜了,你說說你比六喜還能幹?”
董晚音一想,六喜去是照顧爺去的,她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她去反倒要他照顧,他帶着她的确是個累贅,可是她真的想跟着去,一來想看看江淮的買賣,二來看看劉定喜的手段,三來……封驿才回來沒多久,她實在不願再與他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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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更願意我伺候你嗎?”
封驿摸了一把她的小臉蛋,“在家裏自然是更願意讓夫人伺候,出門在外哪裏有那麽多講究,六喜可以趕馬車,可以背包裹,我乏了還可以背我,你說你能幹什麽?”
她抓着封驿的手,面有不悅,“怎的我就一無是處了麽?我可以逗你笑啊,六喜會逗你笑?”
封驿笑得肚皮都在動了,“六喜不會逗我笑,但他也不會氣死我,你倒是會氣死我。”
“……罷了,不去就不去了。”她挪動着身子就要從他身上起來,嘴裏嘟囔着:“誰稀罕誰去!”
封驿一把拉住她,翻個身把人壓在身下,直上而下含笑看着她道:“夫人傻了不成,你何須和六喜比誰會伺候,比誰會逗笑,你只一處,六喜就是死了也趕不上你。”
董晚音如水清眸眨巴兩下,懵懂問道:“哪一處?”
封驿低下頭去,在她唇上輕啄一下,嘴邊又一抹壞笑,“你能陪我睡啊!”
她咬着下唇,晶瑩的眼眸射出兩道眼刀,落在他眼裏卻是毫無殺傷力。
“我還能掐死你!”她伸出手圈住他的脖子,咬牙切齒裝模作樣掐着他。
封驿抓着她的手壓在頭頂上,頭往下貼着她的耳朵邊,輕聲道:“這大冷天的有夫人給我暖床,我當然要帶着夫人去了,你就是勾勾手,也抵得過六喜上山下海啊。”
……
沒有六喜做苦力真是不行,最終封驿還是帶上了六喜,她扮上男兒裝,三人坐着馬車趕往江淮了。
這一路比董晚音想象中還要乏累,路途遙遠,天兒又冷,對于她這種未曾出過遠門的人來說,簡直是一種折磨。單單說着寒風,馬車雖用厚褥封好,可那風兒還是從密縫中鑽進來,半日下來,就能讓她頭疼欲裂。封驿一路抱着她,暗自後悔這樣的寒日不該帶她出來,只得半日歇一回,走走停停,耽誤了不少時日。
到了江淮,他們并未找客棧,而死落腳在一家院落裏,宅院主人是一個被封驿喚做“陸大哥”的男子,想來這封家的買賣也是這個陸大哥在忙活,這一路本來是想問一些江淮買賣的事情,奈何腦子混沌,還連累封驿照料,什麽都沒得問。到了江淮還得麻煩陸家人照料,她心裏有愧得很,簡直就是來添亂的。
“陸大哥,我夫人未出過遠門,有些不适,麻煩你叫人燒好水,好洗了這一路風塵。”他知道董晚音愛幹淨,這幾日沒得好好沐浴,身子又不适,只怕她早就受不了了。
陸展應下,忙叫人去做了。
封驿把她扶到房間,先是給她灌下參湯,再擦拭臉龐,她臉上滿是倦容,比在家時瘦了一圈。
“爺,要不要找個大夫過來給夫人看看?”
董晚音連忙睜開眼,“不用,我就是累的,又不是病……”
她又環視一圈,這一大群人圍着她,難免羞愧,微微啓唇道:“是我自不量力,勞煩各位了。”
衆人皆安慰着:“無事,夫人嚴重了。”
封驿心疼得很,見這幫人像看猴子一般來圍觀他的夫人,她都這麽說了還不見走。
“陸大哥,你讓人把炭火搬來,把水也搬來,我夫人便在這屋裏沐浴了。”
陸展聽了倒沒什麽,連忙叫人去搬過來,只是一旁的陸夫人和陸夫人的妹妹肖月兒露出異樣的神情來,還未見過誰把水搬到屋子來沐浴呢,這江淮又不像京城那般冷,這夫人就這般嬌貴?
陸展想起什麽來,轉頭對陸夫人交代:“去叫清兒過來伺候封夫人,這幾日……”
封驿打斷陸展的話:“不用了,我來就行了,你們先出去吧。”
室內瞬間安靜了,竟沒有人敢接話,董晚音羞臊難當,只得閉着眼裝暈,心中暗罵封驿,等丫鬟來了你再讓丫鬟走也行啊,何須當着這麽多人的面說,我還要臉呢!
衆人反應過來,連連應着,被陸展給趕出去了。
董晚音在連着幾日颠簸後,終于泡了熱水澡,真是太舒服了,渾身的疲累洗掉了一半。
封驿看着被白布蓋住,只露出一個腦袋的人兒,都沒什麽勁頭了,還要防着他,忍不住逗她:“下次你還敢跟來嗎?”
她睜開眼看他,他胡茬冒出來很多,看着也是滿臉疲憊,這一路他要照顧她,比她還累呢。以往不知道他出遠門這麽辛苦,現在知道了更心疼他了。
“早知道這樣我就不來了,幫不上忙就罷了,還連累你們。”
“你也不用這樣說,若你不來,又從何知道你會連累我們,下一次總還會鬧着來。”
董晚音翻了白眼給他,喃喃道:“我現在知道了,下一次不敢了。”
封驿笑:“也不是每一次都這般難熬,只是這幾日天寒風又大,路就難行,也是我的錯,沒料想到夫人受不得寒風吹。”
“陸大哥這些年都是給你幫忙?”
“是,我們在江淮的買賣都是陸大哥在顧着,他這個人敦厚,過兩日你好些了我便讓他帶你去商埠和碼頭轉轉。”
“嗯,你不用管我,明日你就和六喜去辦劉定喜那邊的事兒,小心些,我在這裏等你們。”
封驿摸了摸她的臉頰,“明日看你精神頭再說吧,你這樣我如何能出去。”
身子泡在熱水裏,心也泡在暖洋中,這一路上封驿對她精心照料,她竟覺得封驿像個癡情男兒,還只對她癡情的那樣?
她抓着白布蓋住半張臉,只露出一雙水亮水亮的眼,“相公你真好……”
封驿一頓,心中一陣蕩漾,臉上繃着笑,指着那白布道:“我好你還這般對我?”
她趕緊閉上眼,腦袋往一邊歪去,“我收回剛才的話,明日如何見人,臉都被你丢光了,那些人還以為我們在這屋裏做何事……”
封驿見她說不下去,便伸手要去扯那白布,“就是了,何必白擔個虛名,不做白不做。”
她忙拍掉他的手,封驿縮回手來,哼笑了一聲,“這倒有勁了。”
……
第二日封驿就被她趕出門去了,本來在路上就耽誤了幾日,不能再因為她而誤事了。
當今世上有一句話叫做:北有長安,南有流雲,江淮最繁華的流雲街上,整條街的東家就是江淮首富張鐵原了。江淮人最豔羨的是誰?那必定是當今國舅劉定喜之子劉長源了,張鐵原嫡女張若蝶嫁給劉長源後,張鐵原把半條街都送給了女婿劉長源,這愛女之心,真是天地可鑒啊。
封驿和六喜暗地裏查了一圈,這地契房契皆按照正規程序轉到了劉長源的手裏,劉長源和張若蝶新婚夫妻,如膠似漆,劉長源更是對岳丈大人敬重有加,俨然成了江淮一段佳話了。
“爺,就算劉定喜和張鐵原私下有交易,我們也奈何不了他們啊。”
天色将暗,封驿惦記着董晚音,只好作罷,帶着六喜返回陸宅。
“只要他們有交易,必定留下痕跡,這張鐵原雖然寵愛張若蝶,可家裏還有嫡子庶子,就算他願意,別人可不願意,先從張府下人查起,看看可有何不為人知的說法,還有,去商戶裏頭問問,張鐵原最近可有大筆錢財出入。”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