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陪我
老公主帶着嚴嬷嬷回了玖映居,留下小夫妻兩個和翠兒,翠兒只躲在董晚音身後,心中忐忑卻不似平日那般唯唯諾諾,她早就做好了被封驿逐出悅公侯府的準備,心裏想着就算她要走,也要讓那封驿知道,小姐好歹是尚書令董林之之女,姐姐是宮裏受敬重的董貴妃,不是他能随意欺淩的。
封驿貌似無意踱步,拿眼瞥翠兒,只見這丫頭刻意在躲着他的視線,他往東,她就毫無聲息往董晚音西後方躲,他往西,她又挪到董晚音北面。
哼!剛才不是很能耐嗎,連爺都敢撕,還當她長進了呢,還不是這麽慫!
“翠兒!”
翠兒一個激靈,暴風雨到底是要來了,只能強忍着心慌,輕聲應:“在……”
封驿往方才老公主坐的鹿角椅上一坐,撫着他那只才剛剛好起來的腿,擡眼道:“躲哪裏去?出來!”
翠兒牙一咬,眼一閉,從董晚音身後走了出來,“世子爺……”
封驿沉着臉,上下打量她,董晚音才要開口勸,就被他擡手制止了,“你不要說話,今日我要好好審審她。”
董晚音向前幾步,到了他跟前,“這是在家裏,又不是衙門,有何好審的,再說,要審也是先審你。”
封驿只拉住董晚音的手,把人往他邊上拽,拉着手就不放了。
“爺有何地方讓你不滿的,你今日可盡情說,要是你真有理,我就饒了你,若是說不出來,你就等着……”
董晚音連忙拽了拽他的手,蹙眉瞪他,再緩聲道:“翠兒,你便說,橫豎有我在,爺的毛病他自己都不知道,咱們說了他好改。”
封驿:……真成了審我了?
翠兒連忙跪下:“翠兒不敢!”
封驿厲聲喝道:“怎的剛才你又敢呢!”
翠兒渾身一顫,不禁縮着身子,膝蓋往後挪了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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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說話吧……”董晚音看了不免心疼,忍不住要拍那封驿,又顧忌着他的面子,只得好好勸着。
翠兒對她是一心一意,就怕她受了委屈,奈何沒有什麽本事,嘴皮子也不似碧兒那般利索,唯有一顆護主之心,天地可鑒。
“今夜之事,念你護主心切,我就不追究了,但今日你對着爺甩臉子,這你可要說出個一二三來,不然往後這醉仙居你別想來,愛去哪兒去哪兒,爺最煩見到苦瓜臉!”
翠兒泫然欲泣,董晚音今日聽了言尚書和封驿的對話,郁悶難當,并未留意到翠兒給封驿甩臉子,只當是封驿故意找茬呢。
“翠兒本來就是這樣,何曾對你甩臉子了,你哪天不說她是苦瓜臉。”
封驿乜了一眼董晚音,“你當我瞎啊,爺就沒有被人這麽甩過臉,我還能看不出來!”
也就夫人能甩,其他人甩臉子,那是嫌活太長了。
“翠兒,你說,今日給爺甩臉子了?”
翠兒頭也不敢擡,“是……”
董晚音一噎,還真有啊……
“小姐自嫁入悅公侯府,又被歹人挾持,又被……又被世子爺大吼大叫,那日那三姑娘來,我在恭房外頭聽到三姑娘帶來的言府丫頭說……說我家小姐求嫁才嫁到悅公侯府,三姑娘孤傲着呢,哪裏看得上眼,今日又聽聞言尚書要世子爺納妾,我替小姐不值!”
說着又滾下淚來,慘慘戚戚,悲悲切切……
封驿一瞬恍惚覺得自個是個十惡不赦的負心漢,翠兒倒成了那護主的忠奴了,再看董晚音,也是一臉悲痛,大有要跟着翠兒抱頭痛哭一番的勢頭。
“這恭房裏說的話就是臭,你聽了這臭話,還要捂幾天才說,你這臭丫頭!”封驿無奈點點翠兒,都哭成這樣了,還如何訓得下去,“罷了罷了,你且下去吧。”
翠兒沒想到封驿就這麽放過她了,忙應着就趕緊起身要跑。
“讓人給夫人備水沐浴。”
翠兒在門外又回頭來應了一聲,邊走邊想,世子爺雖然脾氣差,對小姐到底還算貼心,若是他不納妾,忍忍也能過下去了。
封驿本來以為自己被董晚音冷落着憋屈,這一通鬧下來,怎的變成了董晚音委屈,他倒是活該了?他腦子一向夠使,奈何捋了兩遍,這事兒怎的算不清楚呢……
他抓着董晚音的手,把人拉到自己腿上,攔腰抱住,董晚音既羞又急,羞的是這門都沒關呢,急的是封驿的腿還沒好全,她掙紮着要起來,“腿還沒好,你不知道……”
封驿這才放開她,嗤笑一聲,“你知道我腿沒好,方才還踢我。”
提到方才的事,她想說他兩句又說不出口了,索性不搭他的腔。
“今日之事是我錯了?”他想不通自己到底錯哪裏了。
董晚音哼一聲道:“可不是你錯了。”
“……算我錯了,我也掌嘴了,夫人可不計較了?”
“我不計較,只是你別老是吓翠兒,一個丫頭跟着我倒這裏來,就依靠我了,你這樣,不是讓我為難嗎?”
封驿見她說得一本正經,只得無奈應着:“罷了,一個丫頭,我至于為難你。”
董晚音這才眉頭舒展,嫣然一笑,封驿看着她笑,心也跟着蕩漾,忍不住逗她:“恭房那話倒是沒熏着你?”
“三姑娘不也被她們說孤傲,難不成我還要去找那丫頭理論一番?”
帶着出門的多是貼身丫頭,如若背後這麽說那何念秋,只怕她在言府的日子不好過。
“外祖家的丫頭這麽管不住嘴,要是讓我聽見,看我怎麽治她。”
董晚音倒是不放在心上,人非聖賢,沒當着面說就當聽不到罷了,“如若不是像翠兒碧兒這樣的貼心丫頭,那些下人私底下難保不編排主子幾句,你又敢打包票,這悅公侯府下人中沒有多嘴的人?”
“誰敢!”他家夫人求嫁就瞧不上?輪得到她們瞧不上嗎!
兩人沐浴更衣,雙雙往佛堂裏去,老公主和嚴嬷嬷兩人在念着佛經,也不去管封驿董晚音兩夫妻,董晚音靜心抄寫經書,身子好了之後她就不敢偷懶了。封驿見她如此專心致志,也不鬧她,只坐在她對面,拿着筆寫寫畫畫,時不時看她兩眼。
董晚音忍無可忍,嗔道:“你可專心點吧。”
“我很專心。”
老公主視線往他們這邊而來,她只好閉嘴不再言語。
過了一會兒,封驿給她遞過來一張紙,她轉過來一看,忍俊不禁,差點笑出聲來。
原來是她的一張小畫像,哭喪的臉,糊着發絲的淚痕,寥寥數筆,倒是把她楚楚可憐的神韻給畫出來了。
“真不要臉。”她低聲罵了一句,把小畫像折好收了起來,拿出一張幹淨的宣紙,寫了幾個字遞給他。
晚些祖母要檢查,看你拿什麽交差。
封驿低笑一聲,很快下筆給她回複:夫人可否救我一命,日後定有回報。
董晚音一看,果然字如其人,龍飛鳳舞,嚣張跋扈。
如何救你?
今夜只要你開口和祖母說,要陪着相公回醉仙居住,便是救了我了。
董晚音低頭抿嘴一笑,擡頭瞥他一眼,便把紙扔到一旁,繼續抄寫經書了。
封驿久久不見她回複,又見她一副正經抄寫經書的架勢,一只長臂就伸過去,摸上了她的手,再兩眼含笑地看她。
你可還寫得下去?
董晚音拿着毛筆的手作勢要戳他的手,封驿不管不顧,兩眼含情脈脈看着她,看得她都快冒汗了。
她牙一咬,下筆在他手背上胡亂畫了兩筆,封驿見狀,另一只手又抓住了她拿筆的手腕,兩人四手無聲較量着。
封驿幹脆整個人都趴在那案桌上,湊近她的耳邊說道:“今夜無論如何,我都要晚晚陪着我睡。”
董晚音耳邊酥酥麻麻,不禁側身一縮,那雞皮疙瘩又冒出來了。
她帶着惱怒扭着胳膊要撐開他,咬牙低聲道:“這是佛堂,你敢亂講話!”
秋風襲來,卷起案桌上的宣紙,沙沙作響,最上面的一張翻滾起邊角,往那封驿的臉上打去,未幹的墨跡糊上了他半邊臉,那臉上就着了墨,留下印記。
董晚音一看,憋不住想笑,“還敢亂講話,佛主都怪罪你了。”
封驿擡手一摸,摸了兩指頭的黑墨,哼笑一聲,“佛主是想讓我們走,我和你本是夫妻,如何能斷得了七情六欲,等我們參透了再來佛堂才好。”
董晚音嫌棄瞟他一眼,“啧啧”兩聲,不再與他理論,橫豎說什麽他都能胡謅亂造掰扯過去。
“哎!今夜就指望我夫人救我了。”
話頭剛落,佛堂外就傳來六喜的聲音:“爺,爺!”
老公主只擡起眼皮看了兩眼,沒出聲,六喜才放膽叫封驿:“爺,呂爺叫您了。”
董晚音低笑道:“這不是有人救你來了。”
封驿沒動,又拉上她的手,低聲喚着:“夫人。”
董晚音顧忌着祖母,不敢弄出大動靜,“嗯?”
封驿搖頭擺尾乞憐:“你陪我去吧。”
董晚音從他眼裏看出懇切來,心就軟了,松口道:“祖母還看着呢。”
他受傷才好,大晚上又要出門,還想帶着她出去,祖母如何能答應。
封驿炯炯目光看她:“你若想陪着我去,我自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