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Chapter.(3)
刀,将額前的碎發剪斷了幾縷,“看在你身手不錯的份上,就饒恕你的罪行了,下不為例——下次,我命令你離開的時候,你就必須離開。”
他這番話,令在場的人皆驚。
“征君……”珠裏的表情變得很不妙。
“我不介意你留下來,珠裏。”赤司說。
“征十郎,你在對我的隊員做什麽呢?!”珠裏卻冷着臉,劈手奪過了他手裏的剪刀,湊近了赤司,“信不信我給你剪一個大平頭?!比賽馬上就要開始,你竟然敢這樣對我的隊員!”
她是真的生氣。
一旦生起氣來,從前不願展露的乖戾就會暴露出來,現在的她表情極為可怕。
赤司瞥了她一眼,說:“以他的身手,還不至于被我傷到。”
“那你也不應該用剪刀直接刺人!”珠裏的面色冷硬極了,“要是真的傷到了火神君,我是不會原諒你的。”
旁觀的綠間扶了把眼鏡,對黃濑說:“沒想到他們兩現在還是感情這麽好啊。”
本以為轉學離開的佐伯和赤司已經疏遠了,可照現在的情況看,完全沒有。
竟然敢對着渾身散發冷意的赤司那樣兇巴巴地說教,還敢直接從赤司手裏把剪刀奪走——不得不說,佐伯真的挺厲害的。
而且,赤司還沒有生氣的跡象。
可能,對着喜歡的人,赤司就是這副模樣吧。
“火神,我們走了,去處理傷口。”珠裏把剪刀塞回綠間手中,扯着火神大我朝體育館裏走去。
離第一場比賽開始還有一段時間,珠裏有充足的時間處理火神臉上的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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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處理傷口”,也只不過是簡單地消毒然後貼張創口貼而已。
火神大我坐在長凳上,感受到經理的手指貼在他的臉頰上,心底有些怪怪的。
“佐伯同學……最近,好像變得溫柔不少啊。”
“?”
“明明剛認識我的時候,連說話都需要借助短信,現在卻會這樣體貼地照料我了。”
“……哦。”
火神的誇獎并沒有得到少女熱切的回複,他有些讪讪的,面龐微紅。思來想去,這個大高個兒也只能故作堅定地說:“這一次,絕對會贏!”
“加油。”佐伯珠裏收起了醫藥箱,順手拍了一下火神的腦袋。刺刺的紅色短發搔過掌心,惹得她的手掌癢癢的。
被拍了下頭的火神微微一愣。
随即,他的耳根以肉眼看見的速度暴紅起來。
“好的!絕對——要贏!”
他的喊聲,仿佛是瞬間充滿了電。
誠凜高校在冬季杯開幕後的第一個對手是桐皇學園,兩支隊伍曾在IH上有過一戰之緣。上一次,誠凜慘敗在桐皇手上,可以料想,這一次的比賽也會是一場艱難的死鬥。
裁判吹響哨子,籃球被高高抛向空中,體育館的白亮燈光令所有仰頭的人不由微微眯上了眼。伴随着鞋底與地面摩擦的尖銳滑響聲,冬季杯的第一戰打響了。
珠裏坐在麗子身旁,膝上疊着火神的運動外套,默默注視着場上的球員。
就在這時,她放在包裏的手機震了起來。珠裏取出手機,看了一下屏幕上顯示的短信內容,便轉頭和麗子說:“監督,我出去一下,有人找我。”
“去吧。”麗子專注于場上,并沒有分神,“在第一節結束前回來就可以了。”
珠裏點了頭,朝場外走去。在更衣室附近的走廊上,她看到了約自己出來的人——赤司征十郎站在那兒,低頭看着他的手機屏幕。
“來了?”聽見少女的腳步聲,赤司沒有擡頭,說,“我有東西要給你。”
“……”珠裏有些疑惑,“給我嗎?征君。”
“是,來的匆忙,沒怎麽仔細挑。”赤司将手機放回褲袋中,取出來什麽,放在掌心裏遞了過來。
他的掌心裏有一條細細的手鏈,還挂着沒有拆掉的價标,一小顆一小顆的紅石閃着細碎的光。雖然設計并不出彩,卻勝在優雅沉穩。
“我不能收這個。”珠裏微蹙了眉,表情未動,“如果我想要珠寶首飾的話,我會自己去買。”
赤司的目光掃了過來,一瞬間,珠裏好像又有了低頭服軟的沖動。也不怪她,實在是面前的紅發少年氣勢逼人,渾身上下都散發着“不準違背我”的氣場。
“把手伸過來。”赤司完全沒理會她的抗争,下達了另一條指令。珠裏瑟着手,他就直截了當地把少女纖細的手腕拽到了自己面前,摘掉了價标,替她戴起了手鏈。
單手扣鏈扣并不是什麽簡單的工作,他也不習慣替異性做這樣的事。花費了好一番功夫,赤司才替珠裏戴上手鏈。
“不準摘掉。”
丢下這句冷淡的話,赤司轉身就走,就仿佛他約珠裏出來,只是為了完成“将手鏈戴到她手上”這個任務,沒有其他贅餘的感情因素。
珠裏看着他遠去的身影,又看看自己的手腕,在心底嘆了口氣。
現在的征君可真是難相處。
珠裏回到籃球場地內時,恰好是第一節的休息時間。分差并不樂觀,火神大我氣喘籲籲的,帶着滿頭大汗坐在了長凳上,額上的汗水亮閃閃的。
佐伯珠裏給隊員們分發着毛巾,沒什麽表情的面龐上眉心微蹙,隊員都能看出她有些心不在焉。火神見了,就拎起自己的運動外套,兜頭罩住了珠裏。
“不用擔心。”隔着運動外套,火神揉了揉她的腦袋,“我說過,這次一定會贏。”
“唔唔唔……?”被蒙住的珠裏有些懵,“把衣服拿開……”
好不容易,她才掀開了蒙住自己的運動衣,有些嫌棄地說:“這件衣服有很濃的汗味,簡直是生化武器,火神君。”
“呃……”火神有些讪讪的。
“但是,看在你會贏的份上,”珠裏遞過一條毛巾給火神,“我就饒恕你的罪行了。”
火神:……??
這句話怎麽這麽耳熟?經理小姐是不是被赤司那家夥帶壞了?
麗子和球員們講完下一小節的戰術,坐到了珠裏身旁休息。麗子蹙着眉,一副凝重的樣子,視線卻不小心被珠裏手上的手鏈所吸引了。
“出去之前還沒有的……是誰送給你的嗎?”麗子好奇地問。
“诶……嗯。”珠裏收了聲,沒回答。
“在比賽的時候給你送手鏈?”麗子一本正經地說,“真是個沒情趣、不夠浪漫的男生啊。”
“……嗯。”珠裏的聲音愈發輕了。
赤司要知道有人在背後這樣Diss他,怕是會立刻掃平整個誠凜高校吧。
比賽依舊在激烈地進行着,新生的誠凜與強大的桐皇平分秋色,互不相讓。球場上的每一分,都牽動着比賽觀衆的心弦。
四小節的比賽節奏進行得很快,幾乎是轉眼之間,就到了白熱化的最後階段。
然後,随着比賽時間耗盡的哨響,誠凜與桐皇的成績定格在了101和100的分數上。
以一分之差,誠凜險勝。
這場比賽的消耗實在是太大了,以至于隊員們回到更衣室裏後,竟然四仰八叉地睡着了。麗子也不忍心喊醒他們,只是在更衣室門外守着。
“等他們醒來後,就去找地方解決晚飯吧。”麗子在更衣室門口看着手表,說,“佐伯有什麽想吃的嗎?一會兒再去問問他們的意見。”
“……聚餐的話,我就不一起了。”珠裏說。
“啊……”麗子像是早就料到了,露出了笑容,“沒事的、沒事的,慢慢來就好了,我知道佐伯是個慢熱的女孩子嘛,一下子還不能接受‘總是和大家待在一起’這樣的事。”
“不是因為那個原因。”珠裏說,“其實,和大家合宿過兩次之後,我已經不再排斥大家了。如果要一起吃晚餐的話,我當然願意,能一起吃M記就更好了。……只是,今天有點事情要去做,那件事要盡快完成才行。”
說着,珠裏的目光就落到了手腕上的鏈子上。
麗子看到她視線的方向,心裏也明白了幾分。
——雖然佐伯珠裏性格內向,有時候還不太好接近,但她似乎是有男朋友的,還是個兇巴巴的社會人。戀愛中的女孩子急着在假期去見男朋友,也是正常的事情。
“那好吧,要注意安全噢。”麗子笑着揮了揮手,“我就不送你了,晚上玩的開心。”
珠裏點點頭,朝體育館外走去。
她想把手上的手鏈還給赤司。
如果赤司不接受,她至少要回贈一件價值相當的禮物。無論是作為“朋友”,還是作為“未解除契約的未婚夫妻”,她都不想在這段關系裏變成接受贈予的那一方。
……有手有腳的,為什麽非要白用別人的東西不可?
而且,多年不曾與人社交的她,實在不習慣這種“被別人送了貴重禮物”的感覺。
珠裏知道洛山高校籃球部住在哪一個酒店,在街上攔了的士前往。
酒店離體育館不遠,很快就到了。
珠裏走到前臺處,猶豫了一會兒,才上前詢問前臺的服務人員:“請問,洛山高校的赤司……”
“你找赤司啊?”
珠裏忽然聽到了一個頗為痞氣的聲音。
她冷着臉側過頭,卻發現酒店大堂的沙發上,倚着一個翹着腳、手握罐裝啤酒的高中生。他留着一頭小髒辮兒,眼神裏透着一分惡意;身上雖然穿着高中制服,氣質卻更像是個混跡街巷的危險人物。
這種一看就很麻煩的人,珠裏選擇無視。
“赤司征十郎住在哪個房間?能不能接一下內線電話?”珠裏繼續詢問前臺服務人員。
“萬分抱歉,我們不能随意提供顧客的信息。”服務小姐露出了職業的笑容。
服務小姐沒有給出她想要的答案,那邊留着小髒辮的高中生卻動了起來。他拎着已經喝空了的啤酒,步履微晃地走到了珠裏身旁,說:“你想見赤司啊?跟我來,我知道他在哪兒。”
他身上不僅有酒味,還有珠裏熟悉的煙味。
珠裏當然沒天真到會跟一個來歷不明的人走,她選擇冷漠地無視這個不知道是不是借醉找事的人,筆直走出了酒店大堂。
出乎她意料的是,那個受到冷遇的男高中生并沒有放棄,而是也跟了出來。
珠裏蹙了眉,在心底感到困擾。
麻瓜可真是麻煩,根本不知道“知難而退”是什麽意思是嗎?
非要等變成女孩子,才會捂着自己胸前的肉包子放聲哭泣才是嗎?!
“喂,那邊的小姐——”男生丢開了手裏的空啤酒罐,走到珠裏身後,拽住了她的手腕,“你不是要見赤司嗎?跟我走啊。你不會也是喜歡赤司的女生吧?還是說是赤司的女朋友?”
說到“赤司的女朋友”時,不知為何,他的眼裏流露出了一絲興奮的光,還情不自禁地舔了一下自己的拇指指尖,仿佛要對什麽美食下口似的。
“松手。”珠裏冷冷盯着他。
“嚯!真是吓人的眼神啊!”男生愣了一下,随即愈顯興奮起來,“你這樣的表情可是很容易把男生吓跑的,要是普通的男孩子被你瞪上一眼,就會立刻對你沒了興趣。不過我不一樣……”
“灰崎。”
酒店前的臺階上,忽然傳來了少年冷淡的嗓音。
赤司征十郎走了下來,視線掃過那名為“灰崎”的人的臉龐,“她讓你松手,你沒聽見麽?”
即使赤司比他矮太多,灰崎卻還是感到了一種壓迫。
灰崎吹了一聲口哨,故作輕松地說:“你讓我松手我就松手,那豈不是很沒面子?追求女孩子的事情,當然是各憑本事,你中途插手算什麽?”
把“對第一次認識的女孩動手動腳”颠倒黑白為“各憑本事追求女孩”,足見這男生有多麽的棘手和圓滑難纏。
“噢?”赤司不動聲色,只是眸光愈發的冷了。
他雖然神态陳靜,周身的氣勢卻十分迫人,讓人的腿腳不由為之一軟。灰崎也察覺到了這壓迫感,咬咬牙,松開了手,說:“嘁……這次就算了吧。真無趣!搭讪女孩子你都要多管閑事嗎?奇跡世代的隊——長——”
說完,他将手枕在腦後,哼着調子慢悠悠地走了。
“沒事吧?”赤司問。
“嗯。”珠裏點頭。
“下次過來前,告訴我一聲。”赤司說着,轉頭看了一下附近,“在街上說正事有些不像話,去哪裏坐一坐吧。”
他很有教養,在這方面願意傾聽女性的意見。只可惜佐伯珠裏并不具備高雅的涵養,帶着赤司征十郎直直走進了路邊的M記,又點了兩杯可樂。
……不過,赤司也并不會排斥這樣的地方就是了。
中學時代時,他就經常和部員一起來這種地方聚餐。雖然是財閥之子,那時的赤司卻并沒有與之相襯的架子與做派,十分平易近人。
“征十郎,我這次來,是為了……”珠裏捧着可樂,低聲地說。
“是為了婚約的事情吧。”赤司說。
珠裏微愣,右手攥緊了赤司所贈的手鏈。
她安靜了一會兒,搖頭說:“不是的……我知道你現在正在進行很重要的比賽,所以我不會在這個時候鬧着‘婚約’的事情,來給你增添困擾。”
“無所謂。”赤司說,“無論過程如何,我都會贏。你會不會給我增添困擾,結果都是一樣的。”
珠裏一時無言。
這樣的赤司,還真是……令人難以反駁啊。
他已經完全擁有了一套獨屬于他的認知和判斷方法。
“珠裏,我的回答很簡單,我不容許你解除這樁婚約。”赤司說,“原因也簡單,因為你太容易受到他人意志的左右,根本不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麽,我不相信你的判斷。”
“……征十郎?”珠裏微惑,“什麽意思?”
“當初你離開我的原因,是受到了‘那個家夥’的指使。那麽,我現在是不是也可以認為,你對我說‘已經有戀愛的男友了’,也是受到了‘那個家夥’的指使?”赤司緩緩地說。
“不是的!”珠裏争辯道,“這是我出于自身的判斷。”
“噢?”赤司唇角微揚,“你是指,和你的仆人的戀愛嗎?”
珠裏愣住了。
“那個在你所租住的房屋裏生活的男人,沒有工作,也沒有公民的身份,來歷不明、身世不明、目的不明,甚至在不知哪一天就會徹底消失。”赤司冷靜地說,“和他在一起,就是你所做的冷靜成熟的選擇嗎?”
珠裏是真的沒想到,赤司竟然着手去調查庫丘林了。
理所當然的,赤司什麽都不可能調查到,頂多只會覺得他是一個偷渡者或者黑戶罷了。
在這裏和赤司讨論婚約的事情,顯然不是一個明智之選。珠裏果斷錯開了話題,将手腕上的手鏈摘了下來,遞還到赤司面前,說:“我今天來的原本目的,是把這個還給你。”
“……”赤司的眼眸微合,“我不想說第二次,不準摘下來,珠裏。”
珠裏捏着那串手鏈,在心底想:果然如此。
M記裏流淌着輕快的音樂,一對情侶正窩在角落的位置親昵着,似乎在讨論聖誕節的事情。珠裏搖了搖杯子裏的冰塊,喃喃說:“那你不肯收的話,我只能……”
“诶?佐伯同學?”
赤司征十郎的身後,慢慢走來一道修長的身影。穿着灰色風衣、戴着黑色手套的鶴丸端着餐盤,慢悠悠地晃了過來。他的餐盤上放着最小份的薯條、飲料和漢堡,還有個粉紅色的玩具。
珠裏:……
等!
這是兒童套餐啊!!
鶴丸國永這家夥怎麽回事!!
吐槽完畢後,珠裏看着鶴丸的面容,心底浮上了一分疑惑——鶴丸國永每次出現的時間,都巧合得不可思議。最初是在新東京塔的意外,之後她數次與時間溯行軍相遇,鶴丸都會精準及時地出現;這一次,也是如此……
簡直巧合到不像是巧合。
“嚯,因為知道今天有誠凜的比賽,所以大家都自發來加油了。宮野老師他們幾個年輕人還很有活力,說是要慶祝誠凜取勝,所以晚上再去卡拉OK裏玩一玩。”鶴丸卻給出了很正當的理由,說的一本正經,“我這樣的老年人嘛……就算了,我實在是不會唱歌。”
珠裏:……
——老什麽年人啊!
“诶?這個男孩子是?”鶴丸的目光落到赤司身上,面上露出了饒有興致的神情,“是佐伯同學的男朋友嗎?”
珠裏:……
——這家夥……
——他明明知道赤司征十郎是誰,他甚至知道她将赤司誤認為了他,可卻在這裏謊話連篇。
赤司不知道鶴丸是誰,只是冷淡地點了頭,不發一言。
“初次見面啊,”鶴丸一點兒都沒有為赤司的冷淡所打退,他将餐盤裏的粉色玩偶放到了赤司的面前,說,“這就是我給你的見面禮了。我是佐伯同學的任課老師,你叫我……國永就可以了。”
粉色的小玩偶在赤司面前散發着神聖的光彩。
閃亮——
閃亮——
閃亮——
不等赤司回答,鶴丸就自來熟地在兩人身旁坐下了。他笑眯眯地說:“這位小哥,不用那麽緊張,我不是那種不近人情的老師,而且誠凜也從來不禁止學生戀愛,放心好了。”
“……鶴丸老師!”珠裏忍不住出聲,“适可而止吧。”
“诶?”鶴丸露出了微微無辜的表情,“身為你的授課老師,我都不能多和你的男朋友說兩句嗎?說來這個男孩子的校服是京都的洛山高校的吧?那可是一所了不起的精英學校啊,他的成績一定非常不錯吧?佐伯,你可要努力一些啊。”
話題忽然被扭到了成績上,珠裏微惱,說:“我已經在努力了!我這一次得了51分不是嗎!”
說完這句話,她才忽然意識到自己多言了。
看到赤司投來的、微微訝異的眼神,珠裏立刻感覺到了一絲羞慚。
51這個分數,對于從前次次考試不滿30分合格線的她來說,已經算是巨大的進步了,但是落在赤司的眼裏,當然是……
差勁到不可思議的成績。
佐伯珠裏立刻想捂着臉鑽到地下去。
啊——為什麽,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她沒想在赤司面前說出自己糟糕的成績的啊……
“是是是,已經很努力了。”鶴丸說,“我還記得一學期前的佐伯同學連日本是什麽形狀都不知道呢。”
“……!”珠裏再也顧不得假裝出良好的師生關系,硬邦邦地說,“快閉嘴吧。”
揭她的短就那麽好玩嗎!
正當珠裏木着臉在心底感到羞恥不已時,她忽然察覺到有一只手輕輕地放到了自己的腿上。借着桌面的遮掩,那只屬于大人的、修長的手,正隔着黑色的棉質長筒襪反複滑動着,撫摸着她裙角下的大腿。
……那是鶴丸的手。
明明那張受歡迎的臉上挂着孩子氣的笑容,正笑眯眯地對赤司說着“以後要多多教你的小女朋友如何學習”這樣的話,他桌子下的手卻在做完全違背職業道德的事情。
“鶴……鶴丸老師……”珠裏有些緊張,想要把他的手拽下來。
“哦,對了,佐伯同學一直有很嚴重的網瘾啊。”鶴丸忽然想到了什麽,他按着赤司面前的粉色玩偶,說,“她好像一直很喜歡一個叫做‘白’的網友,莫非那個‘白’就是小哥你嗎?”
這句話,終于引起了赤司的注意。
少年擡眸,目光裏有一分探尋:“噢?白?”
珠裏的心跳幾乎要停止。
不可以——
絕對不可以!
絕對不可以讓赤司知道,關于那件事的具體狀況。
對赤司袒明說出“認錯了人”已經是極限,她不能再讓赤司了解的更多了——
“等、等等!”珠裏松開了手,說,“沒有那麽一回事啊!不要因為抓到過我在上課玩手機就這樣污蔑我!”
“啊……是嗎?”鶴丸露出含着一絲歉意的笑容,“那是我記錯了吧?诶,抱歉啊,今天多話了些,因為看到你們這樣年輕的學生情侶,就忍不住想到我的學生時代了……”
他這句話,令赤司的唇角有了冰冷的笑意。
“我會教導她的。”赤司說,“不過,我并不在意她的成績如何。‘學歷’并不是我所看中的東西。”
“年輕真好啊……”鶴丸發出了感嘆,“要是我的相親對象也有這樣的覺悟就好了。”
鶴丸終于把手收了回去。
就在這時,赤司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接起來,低聲地“嗯”了幾聲,便對珠裏說:“我的監督在找我,今天我就先回去了。……下次來時,記得先聯絡我。”
頓了頓,赤司又說:“……莽莽撞撞直接來見我,我不會在意;但是如果是去見其他人,這樣就不太合适。為了時間和效率,你應該試着養成這樣的習慣。”
說罷,赤司站了起來。
“我也差不多要回去了。”明明還沒怎麽吃,鶴丸卻也站了起來,對珠裏說,“我送你回家吧?恰好一起工作的同事開車來了。”
“等等……征君!”珠裏想起自己今天的來意,連忙扯住赤司的衣擺,又強硬地把一枚領帶夾塞了過去,“這是回禮。你拿着,不準還給我。”
赤司微愣,露出淺淡的笑,收下了。
“我知道了。”他點頭。
珠裏在M記的門口目送着赤司一步步走開,感覺到身體的僵硬略略緩解了些。确信赤司不太聽得到她的聲音了,她才卸下了良好師生關系的僞裝,冷眼望向鶴丸,說:“玩夠了吧?變态。”
鶴丸聳肩。
“明明知道征君的存在…”珠裏嚷道,“惡趣味。”
“無聊嘛。”鶴丸說,“逗你好像挺有趣的。”
這時,一輛黑色的轎車停在了快餐店前,鶴丸幾步下了臺階,拉開後座的車門,說:“要罵我也一會兒再說吧,冬天風冷,先上車好啦。”
“不。”珠裏的表情很刻板,“如果你開來的是投幣式搖搖車,我還能考慮一下。讓你送我回家的話,還是算了。”
“走啦,真的只是送你回家而已。”鶴丸卻不在乎她的冷眼,而是直直将她拽入了車中。
珠裏跌倒在後座上,馬上就聽見了車門合上的重響。狹小密閉的後座令她瞬間警覺起來,下意識地,她朝打開的車窗撲去,試圖在一片夜色裏尋找赤司征十郎的背影。
“征君……”
男人的雙手籠了上來,捂住了她的口,戴着黑色皮質手套的右手,甚至将指尖硬生生擠入了她的唇齒間,以堵住她未出口的聲音。
“我說過吧……”鶴丸俯到了她的耳畔,以極度親昵的姿勢在她耳邊說着話,那話音宛如情人間的輕語一般,“我不在乎,你有沒有友人、戀人、丈夫、床伴……”
車窗外的夜色漸漸向後倒退而去,赤司征十郎的背影再也無法尋到。
鶴丸将少女壓在後座上,給予了她一個深吻。
“反正那些人,也只是因為我的緣故,才得到了主君多餘的憐愛罷了。”他臉上的笑意,有着令人沉溺的溫柔,可燦金色的眼眸中卻滿是珠裏看不懂的情愫。
握着方向盤開車的男人忽然回過了頭,發出了輕快的聲音。
“什麽時候換一換?該你來開車了吧,鶴先生。”
珠裏微愕,轉頭一看,發現開車的男人并不是誠凜高校的任何一位老師。他蓄着微亂的黑發,一身西裝,從後視鏡裏望去,珠裏發現他戴着格格不入的獨眼眼罩。
“鶴丸,你不是說是你工作上的同事開車嗎?”珠裏推開了鶴丸,惱怒地瞪着他,“你又要騙我了嗎?你這個可惡的騙子……”
欺騙無知少女就那麽有趣嗎!
“确實是同事沒錯啊。”鶴丸摸了摸少女的頭頂,繼而轉向了那開車的男子,說,“光坊,沒有‘換一換’這樣的說法,這是我在主君處應得的獎賞。畢竟,一直在奔波往返,讓大家免于消散之命運的人,可是我啊——”
鶴丸國永的吻又落了下來。
珠裏躺在後座上,木木地盯着正上方的車頂。那裏是一片黑色,空無一物,就像是會纏着失足之人不停陷落的泥淖一般。
隐隐約約的,她似乎察覺到有很多只手從四面八方緊緊地擁着她,攀扯着她的肩膀、頭顱、四肢與腰腹,将她扯向泥潭的更深處。
可是仔細一看,卻只有鶴丸的手溫柔地摟在她的腰上而已。
“……白君。”出乎鶴丸意料的,她沒有掙紮,而是吐露出了曾經最為傾慕和信賴的名字,“……你,到底是誰?”
作者有話要說: 5分鐘後。
“等等!我怎麽變成女司機了!!鶴先生……鶴先生你變成鶴姬了!”
“光……婆婆?”
“對性轉一無所知的無知網友噢……”
雖然是黑鶴,然而小豬豬的超能力讓這篇文黑不起來(冷漠臉)下一秒就能破功的那種(冷漠臉)
***
次日。
綠間:咦,我的幸運物是剪刀,不是綠色染發劑啊?怎麽赤司今天來打比賽的時候頭頂是綠的……
忘記唱歌了,今天的情節很适合唱歌。
赤: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
鶴:被偏愛的都有恃無恐
珠:從背後抱你的時候 期待的卻是他的面容
※、Chapter.48
“……白君……你, 到底是誰?”
鶴丸國永摘下了手套, 撫過佐伯珠裏的面頰。
“我是鶴丸國永。”
他給出了一個無意義的答案。
“……你知道我要聽的不是這個回答。”珠裏說, “我想問, 為什麽你要讓我養成那樣的性格,又在後來接近我呢?真的只是因為‘無聊’而已嗎?”
“誰知道呢?”鶴丸依舊沒回答。
兩人所坐的車輛平穩行駛過路口, 轉向了一片黑漆漆的小路。隔着兩旁的枝葉, 珠裏能看到佐伯家大宅的一角。
“快到你家了。”鶴丸說, “我說了吧?只是送你回家而已。”
車輛在離佐伯宅還有數百米時停下了,前座開車的男人下了車, 拉開了珠裏身旁的側門。珠裏擡頭,看到了他的面容——這是個優雅俊美不輸給鶴丸國永的男人,氣度卻更添了一分成熟完美。
珠裏記得,鶴丸稱呼他為“光坊”,說他是一起工作的同事。
這是一個奇怪的名字。
“主君,又見面了。”那戴着眼罩的黑發男子朝珠裏伸出了手, 将她扶下車,聲音中透着一絲溫柔,“作為再一次的見面禮, 不知主君可願意給我一個擁抱?”
珠裏:?
她驚得立刻從那黑發男人的臂中把自己的手抽了出來。
“燭臺切, 這樣怕是不好吧。”鶴丸也下了車,一手扣在車門上, 聲音裏透着一分調侃,“我說過,沒有‘換一換’這樣的事情, 現在的主君是我的。”
“嗯?”燭臺切笑了起來,“鶴先生,你在說什麽呢?本丸的大家不是默認不受人類之‘規則’和‘道德’的約束嗎?‘先來後到’和‘獨自占有’,都是不應該出現的東西。”
聽着他們兩人天書一樣的話,佐伯珠裏微懵。
“确實如此,但是我臨時改變主意了。”鶴丸說,“看到她因為擔心而露出緊張的神情,我會覺得很有趣。但是光坊你可不能讓主君露出那麽有趣的表情來,所以我不想讓你碰她。”
這是個無懈可擊的完美理由,燭臺切攤了手,表示放棄。
他們兩人的對話完全無視了佐伯珠裏,被晾在一旁如聽天書的珠裏覺得心底微惱。
明明他們所說的話都與自己無關,可聽起來又都像是與她有關。
“貿然稱呼我為‘主君’,總得有一個理由吧?”珠裏知道鶴丸不好對付,她就轉向了貌似體貼成熟的燭臺切,對他說,“要我擁抱你也可以,把事情的來龍去脈都告訴我。”
“诶?”
燭臺切與鶴丸都愣住了。
許久後,鶴丸大笑起來:“沒想到——哈哈哈,珠裏也有這樣主動的時候……真是吓了我一跳呢……而且竟然是問光坊而不是問我嗎?”
“這可真是個難以拒絕的誘惑啊。”燭臺切陷入了沉思,“如果鶴先生不介意的話……”
“我介意。”鶴丸揮了揮手,“我還想好好地完成教師的工作呢。”
“那就沒辦法了……”燭臺切說,“近侍之人不同意的話,我也不能擅做決定啊。”
“鶴丸,不要以為我是只會任你拿捏的小女孩。”珠裏朝着鶴丸擡起了手,說,“我想你一定不知道,惹怒我會迎來什麽樣的代價。”
“嗯?我知道珠裏家裏有一點奇怪的……魔術的血統。”鶴丸斟酌着用詞,“但是珠裏不會是想用那點薄弱的可憐的魔力來威脅我吧?嗚啊,真是大吃了一驚!”
“是。”珠裏直直地注視着他,“再不告訴我真相的話,我就要動手了。”
“動手吧。”鶴丸毫不在意。他甚至都沒有穿上戰裝,只是在掌間幻化出了佩刀,“就讓我看看,現在的珠裏有什麽能耐吧。”
“你會後悔的。”珠裏說。
“至多不過是去手入室休息一下罷了。”鶴丸依舊一副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