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Chapter.(2)
的最後一天了,馬上就是寒冷而輕松的假期。結束了測試的同學們商量着假期的計劃,聲音裏透着對假日的期盼。聽着那些關于“旅游”、“約會”、“聖誕”、“新年”的讨論聲, 珠裏心底毫無波動, 甚至還有點兒想笑。
放什麽假啊,她還要照樣加班不誤, 她可從沒聽說過哪家雜志會在假期這麽好的時間段休刊的。
《不見之森》也攢到了出單行本的回數,再加上籃球部的事情,這個假期注定是忙碌的。
珠裏提着書包, 踏出了校門。
經過她的不懈努力,家中的司機總算不再上下學時繼續接送她,好讓她繼續用習慣的方式走路回家。
珠裏朝掌心呵了一口氣,白色的氣團飄飄揚揚的,在空中散開。
這個季節的風冷的像刀刮似的,她用圍巾将自己的下半張臉捂得嚴嚴實實,免得風漏了進來。天黑的很早,街道邊閃起了霓虹的燈彩。幾個年輕的同級女生正等候在交通燈處,一邊用手機拍攝着面前的夜景。
“诶……那個男人怎麽回事……”
“渾身是血的模樣啊。要不要報警?”
珠裏忽然聽見女生們的讨論聲。
她不由自主就想到了某個人,心底微微一沉。繼而,她沖到了女生中間,劈手奪過了手機,低聲說:“手機借我看一下。”
“佐伯……”兩名女生微有震驚。
在認出擠過來的女孩是最近聲名大噪的佐伯珠裏後,她們就丢開了慌張,很自來熟地與珠裏像是友人一樣攀談起來。
“剛才不小心拍到的,這個男人渾身是血啊,簡直像是在拍喪屍電影嘛。”
“看發色有點像鶴丸老師噢,如果是鶴丸老師的話,那還有點帥呢。”
珠裏用手指快進着手機攝像頭所捕捉到的錄像。在某一幀的定格畫面上,她确确實實看到了鶴丸的身影——他将太刀放入鞘中,朝着街道對面的狹小巷道走去,雪白的衣袖上沾着飛濺的血跡。
Advertisement
鶴丸這是什麽情況……
他的力量已經大不如前了。在庫丘林不在的情況下,他會不會已經被時間溯行軍揍死了?
興許鶴丸現在就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等着被時間溯行軍踩上一腳也說不定。
珠裏将手機塞回女生手裏,說了聲“我還有事先走了”,就匆匆朝馬路對面穿去。交通燈還沒跳綠,她真闖紅燈的危險行為,令飛馳而過的車輛險些擦到她的身體。
“诶——佐伯同學!”拿回手機的女生有些焦急,“你去哪裏啊?小心一點吶。”
珠裏走到了馬路對面,左右張望着。一條狹小的、堆滿雜物的巷道裏,隐隐約約似乎有一個男人的人影。
“鶴丸……”
随着她氣喘籲籲的呼聲,那個男人回過了頭。
确實是鶴丸國永。
他穿着黑色的夾克衫,因而珠裏看不出他的身上有沒有血跡。此時此刻,他正把戴了一半的機車頭盔摘下來,一邊理着微亂的白色短發,一邊問:“佐伯同學?你怎麽突然來了?剛才你橫穿馬路過來見我的危險行為,我都看到了喲。”
“……”珠裏一噎。
她是因為害怕這裏多出一具詭異的屍體而匆匆跑來的。可是,同樣的事,落到鶴丸口中怎麽就變了味道?說的好像是她冒着生命危險跑來,只為了再見鶴丸一面似的。
“時間溯行軍又出現了嗎?”珠裏冷着臉,沒好氣地問,“你又被打暈了嗎?”
“我怎麽可能次次都丢臉地暈過去啊,這一次的敵人只有一騎,很好解決。”鶴丸将一輛倒在地上的機車扶了起來——這輛摩托機車有些可憐,顯然是被匆忙的主人随随便便丢在這裏的,被漆成亮紅色的車尾被地面摩出了三道刮痕。
“比起這個……”鶴丸将頭盔放到車座上,嘆了一口氣,對珠裏說,“你給我引來了兩個麻煩。”
話音剛落,珠裏就聽見小巷外傳來兩個女生擔憂的呼喊聲。
“佐伯同學?沒事吧?”
“怎麽突然跑的那麽快!要是遇到危險了該怎麽辦啊!你是去找那個滿身是血的男人了嗎?”
珠裏扶額。
怎麽從前不見得她們這樣關心自己?
“原本我可以直接走的,但是佐伯同學把學校的學生都引來了,我總不能這樣輕松地一走了之。”鶴丸露出一副困擾的神色來,“‘渾身是血的男人走進了巷子裏,出來時卻變成了鶴丸老師’——這樣的事情可不是我想見到的。”
“那我去……引開她們?”珠裏躊躇着說。末了,她又補充說,“我不是想要幫你,我可是很讨厭你的。我只是不希望無關的她們卷入到危險的事情裏。”
“不,我有更好的辦法。”鶴丸說。
“什麽?”珠裏疑惑。
“用更能吸睛的事情轉移她們的注意力,讓她們根本無心讨論‘渾身是血的男人’。”鶴丸回答。
“……比如?”珠裏更疑惑了。
兩名女生的腳步已經很近了,珠裏已經能看見女高中生纖細的身影。更不妙的是,其中一個女孩還托着手機,顯然又在漫無目的地錄着空鏡頭。
“比如——”
下一瞬,鶴丸國永将佐伯珠裏抵到了牆上,用手撐在了她的耳畔。不等少女反應過來,他俯身吻住了少女。
珠裏一愕,瞳眸輕縮。
鶴丸的手攬在她的腰間,緊緊扣着她的衣角。微熱而綿長的呼吸,與她的鼻息親密地交纏着。
兩名女高中生所撞見的,就是這樣一幅令人驚詫乃至絕望的畫面——所有人都愛戀着的鶴丸老師,在學期最後一天結束後的時間裏,将自己班級裏的女生按在牆上親吻。
女生們的面色怔怔的,随即轉為一片震驚。
“騙人的吧……”
“不可能的,這是我看錯了吧……”
鶴丸像是才察覺到她們的存在,笑眯眯地松開了懷中被吻得喘不過氣的少女,說:“原來是田村和鐘井啊。……不小心讓你們發現了呢,還請你們替我保守秘密噢。”
說完,他還朝年輕的女孩們眨了一下眼。
女孩們的心都要碎成玻璃渣了。
說實話,她們完全不介意身為老師的鶴丸對學生下手,只是在心底想着“為什麽不是我啊”。
失戀的沖擊大過一切,讓兩個女孩都不再想要追問那個渾身是血的男人了。
“你這家夥……”珠裏咬牙,抹了抹唇角,說,“害得我也不能逃跑了。”
“誰說的?”鶴丸卻很從容,他走回自己的摩托機車旁,将一個頭盔丢到珠裏懷中,随即扯着她坐到了後座上,說,“坐穩了喲,如果摔出去的話,會很疼的。”
下一瞬,伴随着引擎和排氣管聒噪的轟鳴,與從腳心傳出的震動,黑色的摩托機車從狹小的巷道裏掠了出去,飛馳至了機動車道上;轉彎時低俯的角度,令珠裏感覺自己幾乎要與地面親密接觸了。
摩托機車超過幾輛私家轎車,靈敏地向前疾沖着。因為速度快,周遭的光線仿佛都變為了流麗的線條,散發着細長的光暈,又被兩人很快抛在了身後。
“???”珠裏勉強把頭盔戴上,被驚得心跳都要停了。
她從來沒坐過這樣的車,只覺得速度快的不可思議,她随時随地都可能摔下去。為了安全,她只能死死地抱住鶴丸的腰,閉着眼睛不去看周遭的景物。
風吹得她裙擺亂舞,珠裏緊緊地瑟縮在車手的懷裏,心底滿是胡思亂想。
這家夥要帶自己去哪兒?
就算是為了逃避麻煩的女孩子,這也太誇張了吧?
等等,鶴丸明明擁有能“改變記憶”的能力——他明明讓宮野老師無視了兩人在辦公室發生的事——可這次,他卻偏偏沒有對那兩個女生這樣做……
他是不是只是想找個借口吻她而已?
她早就該知道的——
珠裏越想心底越不甘,她伸手,擰了一下鶴丸腰間的肉。雖然隔着夾克衫和襯衫,她的手勁威力減小了很多,鶴丸卻還是發出了“疼疼疼”的低呼聲。
“抱我就好好抱我啊!不要這樣擰我啊!”
他的聲音伴着呼嘯的風聲一起傳來。
終于,摩托機車停下了。
珠裏只覺得自己的手和腳已經被冷風吹地僵硬了,身體麻木得不屬于自己,險些都沒有摘下機車頭盔的力氣。
被漆成紅黑色澤的摩托機車停在一座斜拉大橋上。橋下是寬闊平緩的江面,江水被傍晚天邊的紅映照出火燒一般的色彩。鶴丸也摘了頭盔,姿勢帥氣地以腳撐地,說:“順便帶你來看看風景,佐伯同學。”
珠裏:……
她的手失去知覺了,她還是先暖暖手吧。
珠裏舉着手一個勁兒地吹着,這樣的舉動終于引來了鶴丸的注意。他露出笑容,問:“是被風吹冷了嗎?下次我應該給你準備一副手套的。”
“沒有下次了。”珠裏盯他,“變态。”
“不要這麽說嘛,”鶴丸的目光微微游移,“從前的小珠裏不是很喜歡我的溫柔關心嗎?整天都吵着要見我、要見我的……”
提到從前白的所作所為,珠裏心底愈怒了。
“既然知道當初的我有多喜歡你,那為什麽你非要做那種事情呢!”她攥緊了拳頭,說話時口中冒出大團白氣來,“看到我失望的樣子,難道真的那麽有趣嗎!”
鶴丸微微一愣。
他站在大橋的欄杆旁,黑色夾克衫的領口有些亂,內裏白色的襯衫上沾了一滴暗紅色的不明污漬,像是極細小的一朵花,又像是紅色墨水不經意的一點。
“——說實話,”鶴丸斂去了笑容,說,“我原本是不想令你失望的。”
“現在再說這種話有什麽用啊。”珠裏仰着頭,不甘心地瞪着他,“如果你真的想把我圈養成家畜的話,就不要以‘鶴丸國永’的身份出現啊。一邊失約,一邊又在現實裏隐瞞着身份來接近我,太過分了……太過分了……”
鶴丸安靜了一會兒,摸了摸發梢,說,“我原本是不會失約的,只是那兩次都發生了一些意外。尤其是珠裏中學時代的那一次……時間溯行軍突然出現,我也沒有辦法。回過神來,珠裏已經把那個小鬼當做我了。”
珠裏依舊沒有緩和自己的神情。
鶴丸做過的、令她失望的事情有許多,比如他令她偏離了尋常人生的軌跡,比如他失約了,比如他在高中時代以老師的名義來接近自己。但她最為憤怒的,就是這個家夥欺騙了她。
“這副棘手的樣子……”鶴丸嘆了口氣,說,“抱歉啦。主君。……呃,佐伯同學。”
說罷,他将少女摟入懷中。
這一次,他沒有親吻她的嘴唇,而是趁着珠裏愣神時,将吻落到了她的脖頸上。輕輕的、漫長的吮吻和啃噬,令第一次遇到這種事的珠裏徹底愣住。
她掙紮起來,将鶴丸推開,随即慌張地伸手摸了摸脖子。
“你是野獸嗎?”珠裏反複撫摸着脖子,說,“我以為會咬壞我……”
“好啦,不吓你了。”鶴丸指了指車的方向,“我送你回家吧。”
珠裏扭頭,說:“不了,我自己回去。”
“你确定要自己回去?”鶴丸說,“這裏離你家很遠。”
“要你管?!”
珠裏不理會鶴丸的邀請,自己一步步走開了。
誠然,這個地方很荒僻,想要走回去可真不夠容易的。手機也快沒電了,如果再不坐電車回家的話,恐怕就真的會迷路了。可是,她不想接受鶴丸國永的幫助。
好在庫丘林出來找她了。
庫丘林這樣敬職的Servant,在久等禦主不至的情況下,當然會出來尋找她。
“Master,今天又是因為什麽理由逃家?”他在電車站接到了珠裏,問她,“是考試沒考好,還是不想面對家裏的媽媽?”
“不是。”珠裏把圍巾擡高了,遮住脖子上一點奇怪的痕跡,“我被人突然帶去江邊兜風……好不容易才走回了電車站。”
因為擔心被從者發現那道吻痕,她始終用手死死地捂着圍巾,裝出一副很冷的模樣。庫丘林當然注意到了她的小動作,疑惑地盯着她的圍巾。
“怎麽了?Master?一直拽着你的圍巾?”
“只是……冷而已……”
“冷的話就靠過來啊。”
出乎庫丘林的意料,今天他的Master格外乖巧,既沒有怼他,也沒有冷冷地回瞪他,很聽話地靠到他懷裏來,拽着他的衣服不松手。
“嚯?”庫丘林露出了饒有興致地表情。
今天她這麽聽話,一定是做了什麽虧心事吧?
庫丘林沒追問,只是摸了摸Master的發頂,和她一起回了家。
一旦回到家中,珠裏就放松了警惕。去浴室洗了澡再出來,她就忘記了自己的脖子上多出了一個了不得的痕跡,袒着脖子就走出了浴室。
“庫丘林,過兩天我要去合宿……”
“Master,你脖子上的是什麽?”
珠裏僵住了。
庫丘林指了指自己的脖子,聲音拖得很長,“該不會是——蟲子咬的吧?”
“是、是、是的!”珠裏緊張地說,“不知道被什麽蟲子咬了……”
“是啊。我看,就是一只可惡的臭蟲咬的。”庫丘林的聲音壓得很低,“到底是怎樣卑劣的臭蟲咬的呢?”
珠裏倒吸一口冷氣。
完了,庫丘林好像生氣了……?
這家夥磨着牙,一副青筋暴起、下一刻就要手刃敵人的模樣,真是讓人不敢放心啊……
看着頭頂陰雲的從者,珠裏沒有辦法,雙臂一張,抱住了他的腰。
“下次不會了。”她很老實地說着,把頭埋進了他的胸膛,“這次是不小心才讓那家夥得手了……”
“……”庫丘林嘆了口氣,說,“你這樣子,讓我想生氣都無從下手。”
“你生氣了嗎?”珠裏悶悶地問。
“當然會生氣啊,自己的女人被其他人碰了啊!”庫丘林說的理所當然,“不生氣的話,還是男人嗎?”
“我可以讓你變成女人的!”
“……喂!”
向來脾氣不太溫柔的禦主,這麽乖巧地在自己懷裏蹭着,像只讨人憐愛的貓似的,庫丘林一點都不想發怒了。比起因為無關的人而浪費時間,他更想做一些正經的事——
趁機摸一摸Master的絕對領域吧。
裙擺以下,高筒襪以上的地帶,無上的寶藏,值得贊美的財富,世界的珍瑰,蘊含無限魔力的根源——
***
期末測試結束後,誠凜籃球部也以平局的賽績通過了一場艱難的比賽。為了放松與更好地準備接下來的冬季杯,籃球部員決定去泡溫泉釋放一下。
嚴格來說,這次溫泉旅行就是假期的合宿了,也是冬季杯前最後一次的沖刺機會。
得知女兒要出發去一座不知名的山裏,住沒有星級的溫泉旅館,并且還是和滿部門的男性成員一起去,佐伯夫人三個晚上沒有睡好覺。
她苦心孤詣地在飯桌上勸說珠裏放棄這次山中合宿,甚至勸說她退出籃球部乃至于再次轉學,只是她心愛的小女兒卻始終木着臉不回答。
好不容易,手握餐叉的珠裏才停下了咀嚼,說了第一句話。
“我吃好了,回去收拾行李,明天就要出發了。”
留下這樣一句話,珠裏就回了房間。
次日,她便和誠凜籃球部衆人一齊出發,去了預定好的合宿旅館。旅館位于山腳的小鎮上,引了山裏的溫泉到庭院中。誠凜衆人抵達的當夜,就迫不及待地投入了溫泉的懷抱。
籃球部裏只有麗子和珠裏兩個女生,她們結伴去了女湯。雖然旅館客人很多,但今天晚上用女湯的卻只有她們兩個人。
一牆之隔,就是熱熱鬧鬧的男湯。隔着老遠,就可以聽見男生們的呼鬧聲,什麽“沙灘褲”、什麽“海歸派”的,話題十分神秘。
麗子靠在溫泉池的邊上,放松自己的身體:“馬上就是冬季杯了,明天就要立刻投入到訓練裏去……”
她轉頭,看到珠裏一直縮在湯池的另一角,一副很放不開的樣子,便笑着說:“哎呀,別那麽見外嘛,都是女孩子,互相看一下身體怎麽了?而且這裏只有我們兩個人,沒什麽胸特別大的女生,沒必要躲藏起來!”
珠裏:……
她才不是因為那種原因才藏起來的!
珠裏低下頭,望着自己的鎖骨下的位置。隔着溫暖的熱水,她不太看得清肌膚的紋理,但她知道那裏有一塊細小的淤痕。
都怪庫丘林那家夥……
讓她現在不得不捂着自己的胸口假裝害羞。
要是麗子看的仔細一些,就會發現這些像是被蚊蟲叮咬一樣的痕跡了吧。
就在這時,男湯那邊又傳來了奇怪的驚呼聲,什麽“黑子快不行了”、“快把黑子背出去”、“黑子怎麽搞成這樣”。
聽起來,像是黑子出了什麽事。
珠裏立刻倏地站了起來,說:“我去看看黑子君怎麽樣了。”
珠裏回到更衣室時,她發現原本靜谧的更衣室裏新來了一名女客人。她背對珠裏,慢慢褪下身上的衣裙,櫻色的柔軟長發一直垂落在腰間。
“呀啦?”
聽見腳步聲,那櫻色長發的少女側過頭來。她的身材極度完美,足令每一個人血脈贲張,很難想象,這樣足以勝任任何雜志封面模特的身材屬于一個高中一年級的女生。
佐伯珠裏難以呼吸。
這個胸……
這個腿……
還有這個……
珠裏覺得自己鼻子一熱,差點流下鼻血來。
珠裏記得這個粉色長發、身材好的不可思議的女孩——她叫做桃井五月,是桐皇學園的籃球部經理,也曾就讀于帝光中學,兩人在IH比賽時曾有過一面之緣。
這個女孩怎麽會在這裏……?
也是來泡溫泉的嗎?
“佐伯同學,好久不見呀。”桃井也認出了珠裏,她從衣籮裏取了一條毛巾,遮住自己的身體,笑眯眯地和珠裏打招呼,“馬上就要見到赤司君了,感覺如何?”
“……沒什麽感覺。”珠裏下意識地用手指橫在了鼻孔下,免得自己真的流了鼻血,“我說過,我和征十郎只是朋友而已。”
“是是是,只是朋友。”桃井卻不買賬,她将柔軟的長發在腦後盤成發髻,聲音裏透着一分“我早就知道”的意味,“聽小綠說,你們兩可是在海邊時都要偷偷摸摸地約會呢。”
“不——不是!”珠裏捂住額頭,說,“那不是約會。只是,對以前的朋友,肯定會有放不下的時候……”
“我明白、我明白。”桃井點頭,又是一副“我懂的”的表情,“就像我一樣嘛。明明喜歡黑子君,卻放不下青峰君那個笨蛋,情不自禁地就跟着他來了桐皇,想要看到青峰君以後的樣子。”
珠裏:……
不,這家夥完全沒明白!
佐伯珠裏不敢直視桃井那令人羞慚的身材,木着臉光速套上了準備好的幹淨衣服,離開了更衣室。
黑子哲也躺在旅館走廊的長凳上,面頰微紅,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整個人都像是在熱水裏被泡軟了的蘿蔔。珠裏走到他身旁,彎腰問道:“黑子君,你沒事吧?要不要去醫院?”
“沒那麽誇張。”黑子輕舒了口氣,“躺一會兒就好了。”
“那就好。”珠裏說。
“……佐伯同學。”黑子忽然說,“馬上就要見到赤司君……”
聽到這個熟悉的開頭,珠裏立刻警覺了起來,背書似地吐出了一串答案:“我沒什麽特別的想法我和征十郎只是朋友而已就算見到了他我也會堅決地站在誠凜這邊希望誠凜獲得冬季杯的勝利——”
黑子懵逼地睜了眼。
“我還什麽都沒說……”黑子說,“我本來想問,佐伯同學知道現在的赤司同學變成了怎樣的性格嗎……”
“……”珠裏愣了一下,随即點頭,“嗯,我知道。”
“那就好。”黑子微微一笑,眼神裏有一分溫柔,“我還在擔心,如果他和佐伯同學回憶中的樣子不太一樣了,會不會讓佐伯同學不習慣。”
珠裏安靜了。
原來是在想這種事啊……
黑子還挺會關照人的嘛。
“不會。”珠裏直起身,說,“我已經見過征十郎了,所以我不會對他的變化感到意外——人總是會變的。不過……我倒是很想知道,征十郎為什麽會變成那樣?”
明明在中學一年級時,征十郎的性格十分溫柔,他的笑容總能讓人感覺到冰雪融化的溫度。可是現在的征十郎卻有些硬邦邦的,更像是王者,而缺失了幾分平易近人的溫度。
珠裏的問題,讓黑子難以回答。
他将額上的冰毛巾摘了下來,久久地沉默着。許久後,他說:“也許是那時的大家成長過于飛快,讓赤司君覺得難以掌控吧,這才讓他轉變了個性。”
“原來如此啊……”珠裏低垂了眼眸。
原來赤司君的改變,是因為其他的、與她完全無關的事情。
是不是應該松了口氣呢?
“佐伯同學的生日快到了吧?”黑子忽然說,“我記得是十二月的時候……”
“嗯,和赤司君只差三天。”珠裏點頭,“十二月二十三日。”
“佐伯同學有什麽想要的禮物嗎?……我不太會挑給女孩子的生日禮物……”黑子問。
“……沒什麽特別想要的。”珠裏說,“不用特地送我禮物。”
黑子微愣,然後在心底默默說了一聲:是啊。
按照經理小姐的家境來說,她當然是什麽都不缺的。如果想要什麽的話,她應該會自己買才對。
要不然,給她一記消失的運球……???
“啊,對了!”珠裏忽然一擊手掌,說,“如果真的要送我禮物的話,我只要一樣東西。麻煩你購買下一期的《羅曼史Month》,把你寶貴的一票投給高光宏一郎的《不見之森》,萬分感謝。”
黑子哲也:……
***
在溫泉裏放松了一個晚上,第二天開始便是艱難的合宿訓練。有了海邊合宿的基礎,麗子的廚藝精進不少,連帶着珠裏都可以做些簡單的菜了。經過艱苦訓練,誠凜籃球部的人終于可以鬥志昂揚地迎來冬季杯的開幕式。
真的到了選拔賽開幕的這一天,誠凜的籃球部卻遇到了一個小問題。火神大我在部員合宿的期間去了一趟美國,前兩天剛剛回到日本,正在努力地倒時差,所以在開幕式這一天直接睡過了頭。
“火神那家夥……電話也不接……下午還有比賽……要是真的直接睡過比賽該怎麽辦啊!!”相田麗子站在冬季杯的會場裏,渾身都要燃起巨怒的火焰,仿佛狂魔神似的。
冬季杯的場地比夏季的IH場地還要大一些,往來的隊伍全是雜志上才能見到的強校名高。不僅如此,記者們的攝影設備也随處可見,咔擦咔擦地閃動着白光,觀衆的數量更是龐大無比。要出席這樣一場體育盛會,誠凜的壓力可想而知。
“有人知道火神君的家庭住址嗎?”珠裏掏出了手機,說,“來不及的話,就直接讓我家裏人去接吧,一定會準時送到。”
麗子身上的火焰熄滅了。
“有私家車果然就可以為所欲為啊……”隊長日向順平發出了感嘆聲。
“不,并不能為所欲為,”珠裏撥通了司機的電話,“遇上堵車,其實是比不上每站都停的電車的速度的。”
在黑子告知了火神的住址後,珠裏便讓家裏的司機直接去把火神接來,自己則跑到體育館門口去等睡過頭的火神大我。好在一切順利,火神匆匆趕到體育場門口時,離第一場比賽還有一個多小時。
“抱歉啊——我昨天迷迷糊糊的,把計算器設置成鬧鈴了……”火神大我喘着粗氣,将運動外套甩在肩上,朝着體育館的側門沖來,“最後還要麻煩你家裏人把我送過來……”
“麗子快要變成狂戰士了,快走吧。”珠裏拽了火神的袖口就走。
火神的目光落到她的手掌上,心底微微一動。
——诶,這算不算和經理牽手了?袖子也是手的一部分吧?
側門處站了幾個人,也不知道是在說什麽。一個不留神,專注于珠裏的火神大我就和最前邊的人撞了滿懷。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原本就站的很近的幾個人互相推搡到了。
好不容易,他們才找到了平衡。
“小黑子!幹嘛突然撞過來啦!”
“黃濑,你才是,黑子撞你為什麽要往我這裏靠!”
“反正小綠間你那麽高,碰一下也不會摔倒啊!”
“你沒看到我手裏的剪刀嗎!”
幾個人的争吵聲,令珠裏微微一驚。擡起頭一看,她不由在內心高呼不妙——黑子哲也、綠間真太郎和青峰大輝都在,另外還有兩個她不認識的、頭發五顏六色的男生。最重要的是,赤司征十郎正站在臺階的最高處。
方才火神那一沖,讓黑子、綠間和黃濑撞成了一團。
最尴尬的是,地上還有四本《羅曼史Month》,胡亂地攤開着,好像是從少年們的身上掉出來的。少女漫畫那花花綠綠的封面十分醒目,也不知道他們要怎麽撞,才能恰好把随身攜帶的雜志全部撞出來。
——又不是打完怪之後必掉的獎勵裝備!
“啊……這個漫畫……”黑子率先撿起了一本《羅曼史Month》,說,“這是我準備給佐伯同學的生日禮物。佐伯同學,我買的這個沒錯吧?因為還不知道怎麽投票,所以……”
“噢……沒、沒錯……”珠裏懵懵地點頭,把目光移到了下一本《羅曼史》上。
“我帶着這個漫畫是因為……啊哈哈哈……”名為黃濑涼太的金發少年撿起一本老舊的雜志來,露出陽光帥氣的笑容,“最近接的試鏡有這本雜志上連載過的漫畫,所以想要在比賽間隙找一找工作的感覺……”
綠間真太郎扶了一把眼鏡,果決地撿起了第三本《羅曼史》,說:“這是我的幸運物。”
“小綠間,你的幸運物不是剪刀嗎?”黃濑納悶地問。
“我今天有兩個幸運物。”綠間面不改色。
現在,地上只剩下一本《羅曼史Month》了,而唯二可能認領它的,就是坐在一旁事不關己默默吃零食的紫發少年,以及——
開辟之帝王洛山高校的籃球部長,赤司征十郎。
氣氛一下子變得冰冷了。
地上的少女漫畫雜志閃動着Q彈可愛的光彩,封面上穿着兔女郎裝的女孩依偎在少年的懷裏,角落裏飛滿了愛心;臺階上的赤司披着運動外套,眼眸中露出冰刃一般的鋒芒,像是有實體的冬日寒風似的。
“這個漫畫……”黑子試探性地開口,“是紫原君的嗎?”
“不是。”紫原搖頭,“我一直在吃零食。”
場面愈發安靜了,幾乎能聽見針落之聲。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赤司——那站在臺階最高處的少年,完美如天神所賜的面龐有着冷漠與高傲所糅雜的表情,仿佛俯瞰睥睨着衆生的帝王似的。
赤司:…
赤司:……
赤司:………
寂靜,是今年的冬季杯。
作者有話要說: 赤司在這個冬季杯不會安靜了。
※、Chapter.47
地上, 安安靜靜地躺着一本少女漫畫雜志。
終于, 赤司彎腰撿起了那本雜志, 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
“這是我的。”
場面愈發寂靜了。
綠間、黃濑的臉上都挂着震撼的表情, 坐的遠一點兒的青峰和紫原則頭頂黑人問號,完全沒Get到狀況;而珠裏則默默地、壓力山大地後退了一步。
赤司握着那本花花綠綠的少女雜志的模樣, 真是讓人不敢逼視, 就好像他拿的是《莎士比亞戲劇集》或者《聖經》那樣的東西。
“外人能避讓一下嗎?”手持少女漫畫的紅發少年, 望向了火神的方向,“我不希望外人留在這樣的場合。”
他的目光裏透着一分詭谲的冷。
“噢……好的。”珠裏很有“外人”的自覺, 扯着火神的袖子轉身,“我這就走。”
“不,你可以留下來,我的意思是——”赤司說。
“好的!”火神躍躍欲試,“謝謝你啊!赤司!那我就不客氣地留下來了。”
綠間&黃濑:……
你們兩個人的自覺是不是應該對調一下?!
赤司微垂了眼眸,走下臺階來, 說:“真太郎,能把剪刀借我一下嗎?”
“你要用剪刀做什麽?”
“頭發有些礙眼,想要修剪一下。”赤司從綠間的手中接過剪刀, 朝火神走去。他的視線掃過珠裏拽着火神袖口的手指, 手臂動了起來。
刷——
鋒銳的剪刀朝着火神的面頰刺去,毫不留情。若非火神反應快, 也許這一刀已經紮到了他的面頰之中。
火神睜着眼,滿面震愕。他摸了摸自己的臉頰,發現臉上有一道細細的血線, 血色在他的指尖暈染開。
“這家夥……”火神濃眉皺起,低聲喊道,“你突然做什麽!”
“躲得很及時。”赤司揚起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