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算清
鐘采藍對于和聶之文的會面還是十分看重的, 提前換衣服化妝, 臉上傷口沒有好的地方就用粉底蓋上, 連衣裙遮不住腿上的淤青,就用絲襪噴霧噴一噴,把普通的隐形眼鏡換成美瞳, 眨眼間便有了溫柔的眼波。
周孟言全程圍觀了這次變身, 忍不住問:“你是對聶之文有意思嗎?”
鐘采藍正用卷發棒卷着頭發,聞言不由扭頭問:“你從哪裏看出來的?”
周孟言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幾眼:“不然至于嗎?”
“至于啊。”鐘采藍挑選着口紅顏色,“請人家吃飯, 又要感謝人家救命之恩,鄭重點不為過吧。”
周孟言坐在地板上,托着腮看着她:“既然你這麽說,那也行吧。”
“你的語氣有點奇怪。”鐘采藍歪頭看着他, “對聶之文有看法?”
周孟言道:“那倒沒有,我只是覺得, 如果每個人的命運都是冥冥之中有注定的話, 你不覺得聶之文很像是你的男主角嗎?高富帥的人設,意外結識後又有了救命之恩,然後會很自然地發生更多的交集,難道不像嗎?”
鐘采藍淡淡道:“不覺得, 不像, 沒興趣,還有別的問題嗎?”
周孟言噤聲:“沒了,一路順風。”
鐘采藍丢了個白眼給他, 出門打車,周五晚上的晚高峰很是醉人,她提前了一個小時出發,可開開停停,到小熊餐廳的時候已經是四點五十了,和侍者對了位置坐下,聶之文也後腳到了。
他看見已經在座位上的鐘采藍十分驚訝:“我竟然讓女士等我。”
“我請你吃飯,早點到是應該的。”鐘采藍笑了笑,把菜單推過去,“聶先生想吃什麽?”
聶之文手按在菜單上,像是不知道該怎麽辦似的欲言又止,半晌,低低笑了出來:“鐘小姐,你……你還真是來請我吃飯呢?”
“當然。”鐘采藍道,“我是誠心誠意像聶先生道謝的,那個時候如果不是你,我和小晗可能就沒命了。”
聶之文笑道:“鐘小姐,你不必這樣客氣,換作任何一個人遇到了同樣的事,也絕對不會置之不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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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采藍搖搖頭:“聶先生,應該的。”
“那好吧。”聶之文翻開菜單,“那我可就随便點了?”
“您別客氣。”
聶之文也就真的不和她客氣,點了好幾個招牌菜,小熊餐廳以熊為主題,裝潢如此,菜色亦如此,都是創意菜,吃的就是一個新鮮。
就着一道道新奇好看的菜色,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聊着天,自然而然的,鐘采藍鐘采藍問起趙卓越的事情來:“什麽時候能知道結果?”
“就在這兩天了。”聶之文道,“這在松容不是小案子,上面也很關心,不會拖的。”
鐘采藍略帶忐忑地問:“那你不會有事吧?”
“別說我有很好的律師,就算沒有,這個案子也很清楚,如果當時我不動手,你可能就沒命了,不過……”聶之文無奈道,“我本來只是想把他打暈,但是黑燈瞎火的不知道打到了哪裏,突然就死了,還把我吓了一跳。”
鐘采藍抿了抿唇道:“他死有餘辜。”
“這倒是,太慘了,那個房間……”聶之文欲言又止,“算了,不說了,反正證據确鑿,那幾個小姑娘在天之靈,也能安息了。”
鐘采藍應了一聲,心中輕輕一嘆:犯人被繩之于法了又如何,萬雨馨已經沒有機會長大了。
吃甜品的時候,鐘采藍把挑選好的禮物遞給聶之文:“聶先生,這是我的一點心意,希望你喜歡。”
聶之文打開小禮盒一看,裏面是一對水晶袖口,他看了一眼就把盒子合上推了回去:“我不能收。”
“聶先生,我……”鐘采藍想說什麽,可被他打斷了。聶之文道:“鐘小姐,我覺得你似乎是在刻意想和我把賬算清楚……這真的沒有必要,我說過了,舉手之勞而已。”
“請您不要推辭,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只是一點心意而已。”
聶之文道:“鐘小姐,郭先生和郭太太已經道過謝了,我也收下了禮物,你的禮物,我不能再收了。”
鐘采藍還想說什麽,聶之文便道:“如果鐘小姐真的想感謝我的話,我倒是有一件事想請鐘小姐幫忙。”
“什麽?”
“我有兩張歌劇的門票,原先說好和我一起去的人臨時出差,鐘小姐如果不介意的話,不如陪我去打發一下時間。”聶之文把門票掏出來,上面的時間可不就是今天晚上八點。
鐘采藍是絕對不會相信真的是多出一張票來,可這種事就是明知道有問題也不能說出來,甚至,她還不能找個借口拒絕,聶之文的要求并不算過分,她有什麽理由推脫呢?
所以,鐘采藍只能佯裝很有興趣的樣子:“圖蘭朵?”
“是。”聶之文微笑道,“就在附近,鐘小姐願意賞光嗎?”
“是我沾光了,我還沒有聽過這種歌劇呢。”
鐘采藍對歌劇興趣不大,裝作興致盎然地聽完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聶之文很自然地說:“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還有地鐵,我自己回去吧。”鐘采藍萬萬不敢再接受好意了。
聶之文也不勉強:“那我送你到地鐵站吧。”
這倒是可以……鐘采藍想了想,點頭答應了:“那謝謝你了。”
“不客氣。”聶之文唇角微揚。
等到進了地鐵,鐘采藍迫不及待地找了位置坐下,松下肩膀往後一靠,長長舒了口氣,就在這時,周孟言的信息來了:[還回來嗎?]
鐘采藍看着就火大,想也沒想就怼了回去:[不回來睡大街?]
[好大的火氣,那幾點回來?]
[剛過大劇院站,大概還要四十分鐘吧]
[知道了]
周孟言發完這條就沒信了。
鐘采藍也沒當回事,誰知道當她走出燕臺大學站的時候,周孟言就在等她,戴着鴨舌帽站在陰影裏,不仔細看還以為是劫匪:“你怎麽在這裏?吓我一跳。”
周孟言頗沒好氣:“好心沒好報,我這不是看那麽晚了,路上又沒幾個人,怕你出事嗎?”
鐘采藍一怔。
周孟言罕見地發了牢騷:“聶之文看起來人模狗樣的,居然不送你回來?”
鐘采藍擺了擺手:“是我不讓他送的。”
周孟言挑眉:“這麽完才結束,我還以為你們這頓飯吃得很愉快。”
“愉快不愉快談不上,就是累。”鐘采藍嘆了口氣,沒忍住,把前因後果倒了個幹淨。
周孟言聽完,不可思議地問:“他的借口那麽假,你聽不出來?”
鐘采藍就是為此悶悶不樂:“聽出來了又怎麽樣?禮物不肯收,我哪好意思拒絕。”
周孟言問:“那你以前怎麽拒絕別人追你?”
鐘采藍道:“那我又不欠他們什麽,禮物我都還回去了,沒占過人便宜。”
周孟言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勸,鐘采藍的這個性格形成和家庭有着莫大的關系,郭茂源也好,江靜也罷,都沒有苛待過她,可有些事與物質條件沒有關系,江靜生了郭小晗,他們三個才像是一家人。
寄人籬下,拎不清也要拎得清,不是生身父母,憑什麽對你好?總歸是要付出些什麽。
周孟言冷不丁問:“你是不是因為這樣才不想談戀愛啊。”
鐘采藍莫名其妙:“什麽和什麽?我不想談戀愛是因為太麻煩了。”
“是挺麻煩的,他對你好,你就想要回報,越是對你好,你越是害怕,怕自己沒有辦法報答。”周孟言問,“是這樣嗎?”
鐘采藍頓時語塞,她是很害怕有男生對她大獻殷勤,送她禮物從來不敢收,就好像那是蛇蟲鼠蟻,聚會吃飯也不肯讓男生請客,就算當面不AA,回頭也要轉賬還給人家。
有人順手幫了她一個忙,她會一直記得,直到找機會還了才會放下,否則看見別人就渾身不自在。
周孟言拍拍她的肩膀:“采藍,世界上很多事是算不清的,有時候不要太在意這些,聶之文救你一次,你難道還能救他一次償還?”
“我當然知道那是不可能的。”鐘采藍道,“我就是想盡可能得還他一些人情。”
周孟言玩笑道:“那你只能以身相許了,這是救命之恩最大的套路啊。”
鐘采藍瞪他:“說了不想談了。”
“那記得拒絕他,今天他明顯是和你玩以退為進吃定你了,你和他越接觸,欠的也就越多,直到你不得不把人賣給他為止。”
鐘采藍皺起眉:“不至于吧?我們也沒聊什麽,聽歌劇的時候都沒有交流的。”
“你看看,這都是套路。”周孟言道,“我和你說救命之恩該怎麽還。”
“怎麽?”
“一般情況下,你不可能救他一命和他兩清,所以你要記得的是,如果哪一天有人需要幫助,你可以在能力範圍之內幫他一把,不要坐視不理,這就是償還了。”
鐘采藍愣住了。
周孟言轉頭看着她:“所以,你要是不喜歡聶之文,以後最好不要和他來往了,這個人……你玩不過他的。”
鐘采藍眯了眯眼睛:“你果然對他有別的看法。”
“在沒有确鑿證據的情況下,我不太想對某個人發表評論,不過,是的。”周孟言承認,“我覺得這個人不簡單,你離他遠點。”
鐘采藍眨了眨眼:“聽起來好像我會被他騙一樣,我看起來很傻嗎?”
“這與智商無關。”周孟言不肯多說,只是道,“你要是相信我,就聽我的話。”
鐘采藍撇了撇嘴:“信你,我會不信你嗎?廢話真多。”
周孟言欠一欠身:“感謝組織信任。”
“你呢,今天有什麽收獲?”
周孟言道:“5月20日那張照片前一張拍攝于5月16日,那時候她身上還沒有痕跡,而6月27日前一張是6月18日,不過我查了一下,她6月20日出席了活動,身上也沒有。”
鐘采藍明白了:“所以值得注意的就是5.16-5.20和6.20-6.27兩個時間段是吧。”
“嗯。”兩人說着已經走到了電梯前,周孟言下意識地背對着監控,低聲道,“按照銀月助理的行程本,這兩個時間段她都見過的人有兩個。”
“誰?”
“如果不算吳凡、助理、保姆這些人,”周孟言緩緩道,“那就只有設計師和醫生了。”
電梯到了,兩個人相伴走回家,鐘采藍拿出鑰匙來開門:“誰更有嫌疑?”
“不知道啊。”周孟言揉了揉太陽穴,“明天再查吧。”
鐘采藍道:“那你休息吧,對了。”
周孟言回頭看着她。
“那個,”鐘采藍清了清嗓子,“謝謝你來接我。”
周孟言一怔,沒想到她會為這個特地道謝,聚會接送不方便的朋友、開車替女生拉車門、幫助不方便的婦孺搬運重物,不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嗎?
順口說一句謝謝也就罷了,何必這樣慎重。
不過,以鐘采藍的性格也不是不能理解,她大概覺得麻煩他了……想一想,周孟言道:“不用謝,是你說的,我們之間可以不客氣一點,不然我一直不付你房租是不是還得打個欠條?”
鐘采藍:“……也對,你是周孟言。”
這世界有兩個人她是算不清的:一個是江靜,生養之恩,無法償還;一個是周孟言,他們之間是一筆糊塗賬,誰虧欠誰,一輩子都算不靈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