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七夕
鐘采藍回家時不算太晚, 九點多, 和溫柔吃過飯又去清吧坐了會兒, 但隔壁一直有人抽煙, 她們倆受不了那濃郁的煙味,趕緊撤了。
但……還不錯吧, 至少不是一個人孤零零在公寓裏叫外賣。
鐘采藍醉醺醺地想着, 一開門發現是一片漆黑, 下意識地去摁燈的開關,摁了一下沒亮, 正發愣,突然被人撞了個正着,她一個沒站穩差點摔倒, 幸虧周孟言早就适應了這黑暗的環境,一把把她撈住:“當心。”
“你搞什麽?”鐘采藍摔是沒摔,但膝蓋着地, 本來已經開始消散的淤青又加重了, 痛得她站不直, “黑燈瞎火的不開燈。”
“停電了。”周孟言攙着她的胳膊想把她扶去床上坐,誰知道鐘采藍剛走了一步,砰一聲, 又撞到了鞋櫃, “你是不是喝醉了?”
鐘采藍承認了:“最後急着走喝急了,有點暈。”
周孟言手臂穿過她膝窩,直接把她抱了起來, 鐘采藍暈了一下,等回過神來人已經在床上了:“我鞋還沒脫!”
“別動。”周孟言摸到她的腳踝,去給她解涼鞋的扣子,黑燈瞎火的看不清,摸了好半天才找到地方。
鐘采藍倒吸了口冷氣,怕他聽出異樣,硬生生憋了回去。
周孟言一無所覺,替她脫了兩只鞋再放回鞋櫃裏:“熱水器裏還有一點熱水,你要不然先去洗澡,電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來。”
鐘采藍偷偷松了口氣,應了一聲,拿了睡衣進去洗澡洗頭,洗到一半水就已經涼了,不過好在天氣熱,反而更清爽。
電還是沒有來,周孟言開了窗,坐在地板托着腮發呆。
鐘采藍盤腿坐到他身邊:“和白桃聊得怎麽樣?”
“挺好。”
這次和白桃的會面,的确可以稱得上是很有收獲了,白桃向他确認了錄音的事,在得知他确定那不是他們錄下之後還露出了一種難以言喻的表情。
而白桃也給他瞄了一眼屍檢報告,并且也承諾會去找吳凡和助理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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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的談話持續不過半個小時,但非常值得。
不過周孟言還是神色複雜地補充了一句:“如果她最後沒有問我林河給我的spring用到哪裏去了的話,的确能算得上是愉快。”
鐘采藍:“……你用到哪裏去了?”
“你不知道?”周孟言又意外了。
鐘采藍當然搖頭。
周孟言道:“給我父親的朋友了,我以為你知道。”
鐘采藍言簡意赅:“想太多。”
周孟言看看她,突然笑了起來,也是,寥寥幾張紙,怎能寫盡他的一生?有太多的事他真正經歷過,而她并不知曉。
“笑什麽。”
“沒什麽。”周孟言仰頭望着窗外,燕臺大學附近沒有高樓建築,竟然能看見一片星空,“有星星。”
鐘采藍不禁擡起頭,腦中驀地閃過那背誦了千百遍的舊詩:天階夜色涼如水,坐看牽牛織女星。
此時晚風悠悠,吹進屋裏,周孟言在窗邊點着一盤蚊香,袅袅白煙被吹散,平添幾分雅致,外面因為停電,一絲光亮也無,只在遠處遠遠能看見燈火,仿佛是銀河那頭的事……她被牽動情緒,問道:“牛郎織女星在哪裏?”
周孟言瞥她一眼:“你這種高度近視應該看不清。”
鐘采藍:“……”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
文藝不過三秒鐘,滿肚子詩情畫意就已經被破壞殆盡,鐘采藍悻悻地拿起手機刷了一波朋友圈,發現除了秀恩愛之外,還有人發了自己和右手的照片,配文“我和五姑娘”,還有人發段子,今天你陪我過七夕,明年陪你過父親節。
她正看得有趣,突然發現多了一條消息提示,點開來一看,竟然是聶之文在她之前發的和溫柔的聚餐照片下面回了一條評論:[不要忘了還欠我一頓飯呢]
鐘采藍當然沒忘記,欠了人家那麽大一個人情,總是要還的,她趕緊發消息過去:[聶先生在嗎?]
聶之文回得很快:[在]
鐘采藍道:[您18號晚上有空嗎?我想請您吃飯。]
[我是開玩笑的,不着急,你的傷怎麽樣了?]
[只是些皮外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那就好,18號是周五吧,我有空]
[那18號晚上小熊餐廳,我請您吃飯,您有什麽忌口的嗎?]
[沒有,我都吃]
鐘采藍很快就和聶之文敲定了晚飯時間,又開始愁要給人家準備什麽禮物,太貴重的她買不起,對方也不一定看得上眼,可要說不送也不行,救命之恩欠的還不夠多嗎?她最不想的就是欠人人情。
周孟言看她皺眉苦惱的樣子,道:“他不僅是救了你,也救了你妹妹,不是你一個人的事。”
鐘采藍一怔:“啊?”
“感謝是應該的,但不是你一個人的事。”周孟言平靜道,“讓你母親或者繼父出面更合适,你沒有必要把自己和郭家劃分的如此清楚。”
鐘采藍頓了好一會兒才道:“他畢竟是救了我,吃頓飯感謝一下也是應該的。”
周孟言輕輕嘆了口氣,沒有再說什麽。
鐘采藍明顯想轉移話題:“照片呢?反正現在也沒事做,給我看看。”
周孟言便把存儲卡給她,鐘采藍裝到讀卡器裏,靠在床頭捧着ipad慢慢看。
電一直沒有來,外頭也是黑漆漆一片,周孟言坐了一會兒便覺困倦,不知不覺倒頭睡着了。
周孟言第二天是被踢醒的,對,沒錯,被踢醒。
鐘采藍一開始還很客氣地用腳背碰碰他的胳膊,他沒睜眼,她就很不客氣地一腳把他踹醒了:“起床!太陽曬屁股了!”
周孟言只能無奈地睜開眼,第一眼看見的就是她捧着一杯豆漿和雞蛋餅在吃,滿屋子都是雞蛋餅的香氣:“好香……”
“刷牙洗臉吃早飯,我有事和你說。”
他用了五分鐘刷牙洗臉,迫不及待拿起一杯豆漿喝一口:“你起那麽早?”
“我還沒睡。”鐘采藍揉了揉眼睛,“所以你別浪費時間了,過來看。”
她把電腦和ipad同時開着,平板上放的是他從呂光那裏要來的照片,而電腦顯示的頁面卻是高銀月的微博。
“看什麽?”
鐘采藍翻到5月20日的一張照片:“看這張。”
周孟言又把那張照片看了一遍,那是偷拍的高銀月參加朋友生日聚會的照片,穿了一身鵝黃色的小禮服,衣袂飄飄,仙氣十足:“有什麽問題?”
“看她戴的手表。”鐘采藍眯着眼,“不覺得不搭嗎?唉算了我來說吧。”
她點開高銀月微博裏的一張照片,那是她出席一個活動時所拍,也是禮服高跟鞋,但是手上搭配的腕表又細又好看,襯得她的手腕格外漂亮:“高銀月的腕飾有很多,手镯、手鏈、手表都有不少,她要搭配這身裙子有很多選擇,就算是想要戴表,也可以選這一款,但是這裏她戴的手表看起來太休閑,和這身禮服一點都不配。”
“唔,所以……?”
“所以,要麽她這一天突然審美不對了,要麽就有非它不可的理由。”鐘采藍按着屏幕,将照片放大,“你覺得這款手表有什麽特別的?”
周孟言被她一點撥,迅速想到了重點:“表帶特別粗?”
“BINGO。”鐘采藍咬着吸管道,“還有一張,我不能确定。”
她把照片翻到了6月27日,那也是被偷拍到的,高銀月穿着T恤熱褲,打扮得很低調,可脖子上偏偏系了一條絲巾。
“這是偷拍到的,不是街拍沒有必要凹造型,6、7月份的天氣,脖子上系絲巾是不是有點奇怪?”鐘采藍說着,老毛病又犯了,底氣不足,“不過也只是懷疑,因為搭配這種事不太好說,有的時候我也會為了好看大夏天穿幾層的那種裙子……所以只是懷疑。”
周孟言的神色漸漸凝重起來。
鐘采藍又道:“不過,我翻了一下高銀月的自拍街拍還有其他亂七八糟的照片,她好像不是很喜歡搭絲巾,在包上倒是系過,大冬天也不戴的,你是她男朋友,你說呢?”
周孟言遲疑了一下:“好像是吧。”
“反正也就這兩張有點奇怪。”鐘采藍把雞蛋餅吃了個幹淨,“好了,我要刷牙睡覺了,你忙去吧。”說着,哈欠連天地去刷了牙,一出來就直撲床上。
周孟言還想和她道個謝,誰知道她腦袋一倒就睡熟了,半條腿還懸空着,他目瞪口呆,好一會兒才走過去把她挪到枕頭上去。
鐘采藍懸空的脖頸有了襯墊,舒服地翻了個身,臉頰恰巧貼在了他的手心裏。
周孟言本來想及時抽開,誰知她唇角還有沒有洗幹淨的牙膏沫,他暗暗笑了起來,鐘采藍不算特別講究的姑娘,但也還算注意形象,像這樣牙膏都沒有洗幹淨就睡着還是頭一回,看來是真的累極了。
一念及此,他便覺心軟,越是相處,他對鐘采藍越是恨不起來,他因為一個善良的靈魂而誕生,因為一個孤獨寂寞的小女孩想要一個朋友而成型,他身上寄托的,全是最美好的事物。
人生哪有十全十美,他已經比絕大多數人圓滿很多。
周孟言想着,将毯子輕輕蓋在她身上,然後伸手摸了摸她的頭:“我們一定會成為好朋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