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想要
鐘采藍在公園裏找了好一會兒都沒找到周孟言, 只能打電話給他:“你在哪兒呢?”
“怎麽了?”周孟言有些意外, “出什麽事了?”
鐘采藍沒好意思說自己擔心他的狀态:“沒事, 就問你在哪兒?我給你買了點東西。”
“你不是和同學在一起?”
“溫柔去看漫展了, 晚上我們再一起吃飯。”鐘采藍覺得在40°高溫天氣下頂着大太陽亂走的自己真的像是個神經病,“不說算了, 我回圖書館了。”
周孟言發了個定位過來。
鐘采藍轉悠了半天, 終于在一個小池塘旁邊的石凳上找到了他,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覺得火辣的陽光穿透密密麻麻的樹葉之後就變得溫柔起來, 化為金色的蝴蝶,戀戀不舍地栖息在他的身上。
就好像夢一樣。
但……現實生活,一般帥不過三秒, 池塘裏的水長着不知名的綠色藻類,看起來像是一只巨大的癞蛤蟆,石凳很燙, 蚊蟲很多, 就算有樹蔭都不能隔絕這可怕的高溫。
鐘采藍坐到他身邊, 差點崩潰:“圖書館有空調你不待,在這裏幹嘛?”
“悶。”周孟言看她被透下來的一束陽光照得睜不開眼睛,擡手替她遮住, “你找我?”
鐘采藍瞥了一眼他擋在半空中的手, 頓時覺得真沒有那麽熱了:“午飯啊,那家店的金槍魚三明治挺好吃的,我就給你帶了一份。”
周孟言接過三明治和一杯堆了半杯冰塊的可樂:“謝謝。”
“沒事, 不過這是什麽?”鐘采藍一團紙巾裏發現了幾個煙頭,不可置信地問,“你抽煙?”
周孟言一只胳膊擡着沒放下來,只有一只手拿着三明治,吃得臉埋進紙袋裏,只含糊不清地“嗯”了一聲。
鐘采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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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孟言一擡頭就發現一向能克制情緒的鐘采藍變了臉色,他好笑極了,三兩口吃幹淨了三明治,忍着笑說:“不是吧,這麽難接受嗎?”
“我心情有點複雜。”
“抽個煙而已。”周孟言把包裝紙揉成一團塞進袋子裏,揶揄道,“你以後還會發現我居然站着上廁所,偶爾還會拉肚子,說不定睡覺還會磨牙打呼嚕……”
不等他說完,鐘采藍冷冷道:“對,還會夢遺。”
被說破了,周孟言反倒不尴尬了:“這是正常的。”
“我有說不正常嗎?”鐘采藍翻了翻白眼,扭過頭不看他。
周孟言捧着可樂慢悠悠地喝:“真想知道你有哪些不喜歡的事,我好一一做一遍。”
“這樣就顯得你是個自由的人了?”
“不,就像是一個活着的人了。”周孟言道,“人無完人,你把我寫的太好了,連一個缺點都沒有,就不像是真的,有缺點的人才是真實的。”
鐘采藍偏偏要和他擡杠:“在我眼裏,缺點都是優點,怎麽辦?”
周孟言啞然,半天才說:“不會吧。”
“當然不會。”鐘采藍微笑着嘲諷他,“哄你你都信?”
周孟言:“……”
兩個人都不說話,空氣也安靜不下來,蟬鳴一聲接着一聲,歇斯底裏,吵得不行。周孟言本來貪個清淨,這會兒也覺得熱了起來,不由扭頭看着身邊的人。
她也熱,額角有細細的汗珠,鬓邊的頭發潮潮的,他掀開飲料的蓋子,拔掉吸管:“喝嗎?”
鐘采藍也不和他客氣,接過來悶了一大口,那半杯冰塊不是白放,一口冷氣沖進胃裏,暑氣頓消。
“我要和你道個歉。”周孟言把冰塊丢進嘴裏,嘎啦嘎啦嚼得響極了。
鐘采藍問:“什麽?”
“香水還是挺好聞的。”周孟言看着她,“真的。”
鐘采藍清了清嗓子:“你還是很有眼光的。”
“感覺你是在誇自己。”
“會不會說話,能不能做朋友了?”
周孟言笑了起來:“我們已經是朋友了。”
“好吧,朋友。”鐘采藍并不感動,朋友兩個字說來容易,可周孟言對她的感情,永遠比不上她對他的。
他以為她安排了他的人生便是贏家,過去或許是,現在她才是徹頭徹尾的輸家,輸得連底褲都快沒了。
周孟言撐着頭,納悶地看着她,好端端的,又不高興了?普通女孩子的心思就已經是海底針了,鐘采藍的心思,大概藏在馬裏亞納海溝裏,叫人想破頭都想不明白。
他看得太久,鐘采藍注意到了:“你看着我幹什麽?”
“在看你是不是不高興。”
鐘采藍一臉冷淡:“莫名其妙。”
周孟言道:“你才是,不高興就說出來好了,說要做朋友,你連個機會都不給,單方面否決,是不是有點太過分了?”
“好啊。”鐘采藍問,“你說我是朋友嘛,算哪一級的朋友?”
這倒是難住了周孟言,要說是普通朋友,他們之間肯定不止如此,可要說是親密朋友,又覺得好像哪裏不對,可再仔細想想,遇到這樣的事,林河會懷疑他,可鐘采藍恐怕不會,這又怎麽說呢?
“答不上來了吧。”鐘采藍也沒興趣為難他,主動轉移了話題,“照片看得怎麽樣了,有線索了嗎?”
周孟言搖了搖頭:“沒什麽發現。”
鐘采藍說:“晚上回去我幫你看。”
“晚上不是和人約了吃飯?”
鐘采藍興致不高:“吃飯能吃多久?”說完,反應過來了,“噢,不想我看?”
周孟言很無奈地說:“當然不是,只是難得和朋友出去玩就盡興,照片什麽時候看都行。”
鐘采藍大概是信了,點點頭,又問:“你有什麽安排?”
帶着某種惡作劇的心思,周孟言道:“我去找白桃。”
鐘采藍果然吓了一跳,眉毛往上跳,脫口就問:“七夕去找白桃?”
周孟言忍笑忍得很辛苦,偏偏還要裝作驚訝的樣子問:“查案還要看黃歷?”
“祝你順利。”鐘采藍扭頭背起包,“再見,我去吹空調了。”
周孟言沒攔她,掏出煙盒銜了支煙,唇角微微彎起。
白桃接到周孟言電話的時候心裏一點也不意外,但嘴上還要大義凜然說兩句:“怎麽,你終于想清楚打算投案自首了?”
“看來白警官有了新線索,我的嫌疑好像小了不少。”周孟言悠悠道。
白桃冷笑一聲:“別想太多,你的嫌疑最大。”
“你有很多問題想找我核實吧?我也有事想問你。”周孟言看了一眼手表,“晚上八點,天地公園見,我會聯系你的。”
白桃“喂喂”兩聲,那邊只剩下嘟嘟嘟的聲音,她把號碼找出來一查,好嘛,果然是公用電話。
在要不要派人提前埋伏和自己偷偷摸摸去之間猶豫了一會兒,白桃還是決定先看看他耍什麽花招。
另一頭,周孟言挂了電話,站在窗前仔細觀察地形,天地公園就在圖書館邊上,也就是他中午去的地方,大中午跑去那裏當然不是真的為了散步,而是為了提前勘測地形,選定會面地點和撤離路線。
雖說他至少有一半的把握白桃不會叫人來,但凡事無絕對,還是小心的好。
天很快就黑了,市立圖書館不比學校,只開到七點鐘就準備下班了,周孟言是最後一波離開的,在路邊逛了逛,在一個看起來就不幹淨的小攤位上買了兩個蘿蔔絲餅,站在街角就吃了個幹淨。
說起來,他一直覺得自己的口味挺奇怪,小時候放學回家,同學們對路邊攤不屑一顧,覺得又髒又難吃,他倒是很感興趣,雞蛋餅、油炸臭豆腐、關東煮、肉夾馍、烤紅薯都吃過,口味很雜,現在想想明白了。
那都是鐘采藍愛吃的,在跟江靜到郭家之前家裏苦,攢幾天零花錢才能吃上一次,故而對他這個“朋友”很好,讓他嘗了個遍。
因為她記憶裏這些很好吃,所以,他也是。
那一剎那,周孟言從這兩個熱騰騰的蘿蔔絲餅裏感覺到了一點點的愛意和溫情,他忍不住想,如果他們真的是同學,那麽放學回家路上,他一定會請她吃個蘿蔔絲餅的。
不過,或許她早就已經幻想過了,只可惜……從來不是真的。
他到底為什麽會來到這個世界呢?因為銀月的死,還是……因為她?可人這一生,怎麽能只為一個人存在?
故事裏的人也是人,故事裏的主角,也想為自己而活。
他想要自由的靈魂。
周孟言掏出煙盒輕輕一送,便将香煙含在了唇間,火柴擦過紅磷,噗嗤一下燃起了一小團光,他把煙湊過去點燃,尼古丁進入血液帶來的滿足感暫且擊退了他心裏的負面情緒,他漸漸平靜下來。
七點半,他随着衆多人流走進了天地公園,今天這裏有七夕活動,擠滿了小情侶,為了防止出現踩踏事故,也安排了民警在現場維護秩序。
他踩了踩點,心中稍稍放心,看來白桃的确沒有派人埋伏在這裏,她是有點誠意的。
這是一個好的開頭,或許他們真的能夠交換一些線索。
七點三刻,白桃到了。
一下地鐵就看到了無數人頭,她拍拍胸口,暗嘆自己英明,這麽多人,就算埋伏了又怎麽樣,周孟言随随便便搞點事就能弄出踩踏事故來,到時候上上下下所有人都要吃挂落。
白桃在公園門口張望了一會兒,正想着周孟言要怎麽聯系她,就感覺到肩膀被人拍了拍,回頭一看,可不就是正主:“你……”
“跟我來。”周孟言低聲說完,轉身擠進了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