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難平
高銀月被發現在西江時是8月6日晚上十點多鐘, 而他們吵架是4日下午的事,之後,高銀月一直在自己的高級公寓裏準備新劇的試鏡。
不管是那個錄音工具還是她被謀殺, 都應該是這段時間裏發生的事。
周孟言心裏逐一分析着,對吳凡說的話卻大不相同:“還有一個可能, 這份錄音就是你僞造的。”
吳凡嗤之以鼻,不屑之情溢于言表。
可周孟言道:“我和銀月吵架的那段時間,是你一直陪在她身邊, 你有作案時間,而且,你也有作案動機, 求而不得,誰知道你會做出什麽樣的事來, 銀月的性格本來就烈, 和你魚死網破也是大有可能的。”
“你胡說什麽!”吳凡暴怒, 太陽穴上青筋爆起。
周孟言冷靜地看着他:“難道不是嗎?你也有能力僞造這份錄音,從銀月過去的錄音裏截取這一段并不是難事, 你甚至知道那段時間我和銀月吵架了, 我為什麽不能懷疑你?你有什麽證據證明你不是兇手?”
他這番話當然是沒有道理的,只有證明有罪,沒有自證無罪的, 但他要的就是吳凡的百口莫辯,否則怎麽詐得出真話?
“我想來想去,都覺得兇手應該是你。”周孟言冷冷道, “你敢否認你對銀月的心思?”
吳凡氣急敗壞:“是,我對她……但不是我,我怎麽會傷害她?”
“但不是我,除了你,還有誰?”周孟言拉着他的領帶,猛地抽緊,吳凡氣管被扼住,臉瞬間漲得通紅。
周孟言控制着手上的力道,逼近他,一字一頓道:“我不能讓銀月死不瞑目,我要給她報仇,反正我已經是逃犯了,背一條人命也沒什麽,至少……我有臉去見她。”
說罷,他漸漸加重手上的力道,吳凡被勒得喘不過氣來,整張臉都漲成了豬肝色:“不、不是我……”
“不是你是誰?”周孟言适當放松了他,逼問道。
吳凡現在也顧不得指責他是殺人兇手了,趕緊辯解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銀月死的時候我在外面!”
周孟言不給他反應時間:“幾點到幾點?有誰能給你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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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說了銀月是6號晚上八九點鐘死的,可那天11點之前我都在陪人喝酒!整個飯局的人都能為我作證!”吳凡快速喘着氣,“真的不是我!”
6號晚上八九點?周孟言默默記下時間,臉上露出猶疑之色:“真的不是你?”
“不是我!”吳凡唇焦舌燥,“那天我喝得死醉,還是別人把我送回家的,我是第二天才知道銀月出事了,艹!難道不是你?”
周孟言不再回答他的問題,依舊是發問:“那錄音是怎麽回事?”
“是我在銀月包裏發現的。”吳凡大概怕他破罐子破摔真的殺了他,忍氣吞聲,“可能兇手沒有發現那個是可以錄音的,所以被錄到了。”
“是什麽東西?”
“口紅。”吳凡邊回答邊觀察着他的神色,心裏也拿不定他是不是沖着毀滅證據來的,可一想到證據在警方那裏,他懸着的心就放下了,“銀月代言的那個牌子出了一支‘告白口紅’,可以錄音,給銀月的是定制版,6號上午我剛給她拿過去。”
這就說得通了。
周孟言松開了他:“你沒說謊?”
“當然沒有!”吳凡掙紮起來,“你快放開我。”
周孟言卻還沒有滿意:“錄音是在包裏,包在哪裏?車裏?”
“應該是,東西是警察那邊直接交給我的。”吳凡不情不願地回答。
“找到第一案發現場了嗎?”
“我怎麽知道!”吳凡強壓着火氣,“我又不是警察,我就知道那麽多了,發現錄音之後我就把東西給了汪令飛,其他我什麽都不知道!”
周孟言也估計只能問出那麽多了,走過去搜了搜他的身,取出他的錢夾,把裏面為數不多的幾張現金全拿走了——他應該窮途末路了才對,可不能讓人發現他現在還有人幫助,那會給鐘采藍帶來麻煩。
“你要幹什麽?”吳凡有點緊張,生怕他真的不管不顧殺人滅口。
周孟言當然沒打算殺他,把鑰匙塞他手裏後就離開了他家。
吳凡又急又氣,好不容易用鑰匙磨斷了繩索報警,周孟言早就沒影了,他左思右想,還是決定給汪令飛打個電話。
可是沒想到服務音提示人不在服務區,他沒辦法,退而求其次,找出另一個女警官的電話撥了過去:“喂,白警官嗎?”
“你好?”白桃剛敷上一張面膜,閉着眼睛把電話接了起來。
“我是吳凡,剛才,周孟言來過了。”
“什麽?”白桃猛地坐了起來,精神一震,“他去找你了?你沒事吧?”
吳凡一五一十交代了剛才發生的事,又問:“白警官,兇手是他沒錯吧?”
“我們認為周孟言有很大嫌疑。”白桃自然不肯留人話柄,笑話,判決之前,也就是嫌疑人而已,“他詢問了你的不在場證明?”
吳凡頓了頓,才答道:“是的,白警官,那份錄音……不是僞造的吧?”
白桃打着官腔:“案件還在調查中,暫時不能對外透露。”說完,将重點轉移到她想知道的地方,“周孟言只帶走了錄音嗎?”
“還有錢,其他的……”吳凡在家裏走了一圈,“好像沒有。”
白桃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多謝吳先生,你現在安全嗎?需不需要我過來看看?”
“不必了。”吳凡也回過味來了,周孟言明顯是來找那個錄音和套話的,他暫時沒有危險,但這不妨礙他對白桃冷嘲熱諷,“但是,正是因為警方遲遲抓不住嫌疑人,才讓我的生命安全受到了威脅,白警官,你們的工作可要繼續努力才行啊。”
白桃嘴上道了幾句歉,心裏在罵人,如果高銀月的案子不算努力,哪個案子算?高家的人不斷施壓,不管是她還是汪令飛,一天起碼被催三次,從局長到小蝦米,各個亞歷山大。
可問題是,周孟言遲遲抓不住,她心裏也越來越嘀咕——兇手,真的是周孟言嗎?
他有很多不符合常理之處,譬如,在被警方通緝的時候,他居然沒有第一時間逃之夭夭,反而留在了淮市,看起來像是為自己洗刷嫌疑,但如果他真的是兇手,有這個閑工夫,早幹嘛去了?
留下那麽多線索,難道故意要和警方玩游戲?那也說不準,有些變态殺人犯就是有這樣和警方較量的念頭。
但,還是很奇怪。
白桃閉上眼,把所有線索都在腦海中梳理了一遍,還是疑窦叢生,她嘆了口氣,掀下面膜,嘟囔道:“不想了,明天去周孟言家裏看看再說。”
周孟言離開吳凡家,多倒了幾班公交才回還巢公寓,進門的時候鐘采藍已經躺下準備睡了,聽見響動又爬起來,看起來精神奕奕:“還順利嗎?”
“弄到了錄音。”周孟言神色疲倦,“我有點累,一會兒說。”
“明天說也行。”鐘采藍指了指放在床角的衣物,“先洗個澡吧。”
周孟言也不多和她客氣,拿了睡衣就進浴室淋浴,雖然夏天洗冷水澡很爽快,但還是比不得熱水澡能放松肌肉,他痛痛快快沖了個澡,覺得疲憊都消散了幾分。
更可愛的是,當他裹着一身水汽出來的時候,鐘采藍居然在煮夜宵,她把晚上沒有吃完的炒飯和骨頭湯放一起,加水熬了粥,賣相是不太好,可架不住味道香。
“過來吃。”鐘采藍一邊盛粥一邊道,“唉,太罪惡了,我少吃一點。”
周孟言瞥了她一眼,并不覺得她那一勺少到哪裏去了:“這麽晚了還吃夜宵,不怕胖?”
“怕啊。”鐘采藍端着碗,袅袅水汽模糊了眉眼,“但人還是應該對自己好一點。”
她語意不詳,但周孟言豈會聽不出她說的是誰:“你媽也不是不關心你。”
“我知道,她不是不愛我,不是不關心我,只是……我和小晗畢竟不一樣。”
鐘采藍從來沒有對同學或者朋友說起過自己的身世,但周孟言例外,她很自然地提起了這些往事:“我媽和我爸結婚,不是因為相愛,當時我外婆家很窮,舅舅要娶媳婦,出不起像樣的彩禮,別人就給我媽介紹了我爸,我爸當時是一家廠裏的小主管,家裏還算殷實,我媽想着嫁過去了既能過好日子,又能幫襯家裏,也就答應了。”
周孟言靜靜聽着,沒有插嘴。
鐘采藍慢慢道:“但是天有不測風雲,先是我爸生病,慢慢掏空了家裏,拖了幾年還是走了,我媽接替了他去廠子裏上班,可廠裏效益也不好……那幾年,她過得很苦。”
對于江靜而言,前一段婚姻并沒有帶給她太多的幸福,丈夫早逝,女兒還小,她夜以繼日地上班賺錢撫養女兒,生活窘迫,說不堪回首一點也不誇張。
可郭小晗不同,她對江靜來說,是幸福家庭的結晶,是新生活的開始,代表着美好的一切,江靜當然更愛她。
鐘采藍喃喃道:“我能理解她,只是……仍然做不到真的不介意。”
随着年齡的增長,她對江靜再嫁的事早已釋懷,對于郭小晗也沒有什麽恨意,可理智是一回事,情感又是另一回事。
每當回家,看到江靜和郭茂源圍着牙牙學語的郭小晗笑得開懷的樣子時,她就無比清晰地意識到自己是這個完整幸福的家庭之外的人,可要恨,她都恨不起來。
郭茂源對她這個拖油瓶着實不錯,人家去上補習班,便也給她找了家教,中考前她的模拟考成績不好,他就說已經準備好了贊助費,一定要讓她讀好的高中,繼父做到這份上,已經算是她命好。
而江靜雖然偏心小女兒,可從小到大,也是盡心盡力照顧她長大,難道就因為她偏愛小女兒,就說她是個壞母親嗎?郭小晗更是什麽都不懂。
“人不怕苦,就怕對比。”鐘采藍戳了戳碗裏的粥,“我可能是嫉妒小晗吧。”
同母異父的姐妹,郭小晗比她幸福太多了,可有什麽辦法呢,這就是命。
周孟言想了想,安慰道:“別想那麽多,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好比我——”
他想拿自己的身世做個例子,誰知道話剛出口就想起來,等等,他的身世好像也是……鐘采藍也反應過來了,趕緊道:“可不是,我也就随便說兩句,喝粥吧,吃了睡覺。”
周孟言也不想抓着這個不放,低頭喝粥,嘗了一口還有點驚訝:“唔,還挺好吃的。”雖然賣相不太好,但湯鮮料多,這飯煮成的粥比他想的好吃不少。
“常年住宿的人都得學會靈活使用這種小家電。”鐘采藍巴不得把話題歪得遠遠的,再也不要提起他的身世,“我們宿舍冬天吃火鍋就用這個小鍋子,雖然慢了點,但很好使。”
周孟言也很配合:“用這個做不了什麽菜吧,你不是會做飯?”
“炖的還好,丢材料就行了,炒菜不行,掌握不了火候,也懶得費神。”鐘采藍幽幽道,“孤家寡人,沒這個心情。”
周孟言沒聽出來,順口道:“要是事情能結束,我肯定請你吃飯。”
“真的?你會做飯?”鐘采藍故作驚訝。
這次周孟言聽出來了,很沒好氣地翻了對白眼:“你就裝吧,我會不會,你不知道?”
“我可是為你好。”鐘采藍笑眯眯地說,“這年頭不會做飯的男人是找不到女朋友的。”
周孟言心中微微一動,像是想到了什麽,但他沒有說出口,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他好像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這件事,鐘采藍是不是故意在瞞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