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蘇靜妍恍惚間聽見有人在叫“陶陶”,坐起身來,睜開眼睛循聲望去,只覺眼前的人有些眼熟,卻一時之間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
顧潮見人坐了起來,這才認出樹上之人不是顧汐,而是蘇靜妍。皺着眉看着樹上一臉迷茫還晃着腿的人,顧潮只覺得蘇靜妍有辱斯文,在別人家府上做客卻喝醉了酒,爬上了樹,實在不是一個姑娘家該做的事。
絲毫不記得方才以為樹上之人是顧汐時,腦子裏想的卻是下來時摔了可怎麽辦。
盯着這張臉想了好久,蘇靜妍終于記起來自己是在哪兒見過了。當日自己去普華寺看山景兒,站在一處遠望,那顧潮一次又一次的出現在自己面前,第一次說是恰好路過,可次數多了就不可信了。
當顧潮又一次路過自己時,蘇靜妍終于忍不住問了一句:“顧少爺,你,可是失了方向?”
顧潮聽了這話,面上的鎮定的表情瞬間就有些繃不住了,然後極不情願的才承認:“嗯。”
念着這是顧汐的哥哥,到底是相識一場,雖說只是點頭之交,蘇靜妍還是領着顧潮去了普華寺的大門口,在門口遇着了等着顧潮的小厮與侍衛,一同下了山。
在山腳之時還在顧汐面前給顧潮留了當哥哥的顏面,謊稱是自己迷路,被顧潮所助才走。
顧潮盯着樹上的蘇靜妍,眉間的不悅又加深了些,正想開口讓她下來,卻聽見上頭傳來一道清脆帶些醉意的聲音:“你是那個迷了路卻不願承認的顧潮。”
顧潮瞬間就顧不得什麽不悅了,朝四周看了看,幸好此時附近沒有什麽下人,不然自己這個顧家大少爺的臉面可就保不住了。顧家大少爺天資聰穎,人人誇贊,可卻偏偏不認路,若是被人知道了,可不得丢了顏面。
蘇靜妍在樹上看見顧潮聽見自己的話之後,一臉驚慌失措的四處張望,頓時笑得合不攏嘴:“你這人也太好面子了,哈哈哈。”
顧潮見她還在說,恨不得飛上樹去捂了她的嘴,可惜沒有那等功夫,只能在樹下幹着急。
大約是笑的動作太大了些,蘇靜妍一時失了平衡,從高高的樹枝上掉了下來。
只聽一聲驚呼,顧潮便見到原先穩穩坐在樹枝上的蘇靜妍掉了下來,雖然心中還滿是懊惱,可一件此情形,立馬扔了手中攥着的簪子,上前想要接住掉落下來的人。
卻沒料到,蘇靜妍一身的酒意在掉下來的那一刻便醒了,一身的功夫瞬間便本能的使了出來,一腳踹在樹幹上,借了個力,便翻身穩穩落地。只留保持着一副救人姿勢的顧潮站在樹下。
酒醒了,蘇靜妍便也記起來方才自己說的話了,一臉無措的望着尴尬收回手的顧潮,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才道:“多謝顧少爺。”扯了扯嘴角笑了一笑,便行了禮往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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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顧不得顧潮是個什麽反應了。
顧潮心內暗罵:謝我做什麽,我又沒救上你!
提了步也打算往外走,落腳之前,眼睛的餘光卻又瞥見了剛才被扔到一邊的簪子。
本想裝作沒有瞧見走了,可轉念一想,這到底是顧家客人的東西,随意丢在地上不好,收起來,改日讓妹妹去還給蘇靜妍便好。
撿起那簪子收了起來,便出了陶然齋。
待顧汐領着拂冬與念夏回了自己的院子,便見到樹下的小幾上翻倒的救護,灑出的些許酒液,卻又尋不到蘇靜妍的身影,猜着或許是回去了。
吩咐念夏去尋個腿腳快的人往蘇府跑一趟,去看看人可有平安回了家中。
等那小厮傳回了話,蘇靜妍已經平安回了蘇府,顧汐這才放下心來。只是心中不免嘀咕,走了也不說一下,害的自己好一陣擔心。
*****
三日後,宮裏果然派了隆重的隊伍來顧家下聘。
顧府早已清掃一新,衆人也都打扮的得體而隆重的在府門口按着品級大小等着。
下聘的隊伍蜿蜒曲折望不到頭,街上面幾步一個士兵,擋着路邊的百姓,百姓們也都望着這難得一見的盛況。
等到隊伍終于到了顧府,前頭的太監一樣一樣的高聲報着“黃金二百兩、銀一萬兩、金茶筒一具、銀茶筒二具、銀盆二具、緞一千匹、文馬二十匹……”
禮單上羅列的物品實在太多,顧家特地辟了個空院子來擺放這些聘禮。
随着聘禮一起到顧家的,還有一位宮中的林嬷嬷,乃是來教導顧汐宮中大婚的禮節。
當初的榮嬷嬷來顧家教了一段時間便回了宮,這才過去沒多久,便又要繼續學規矩了。
禮官下了聘禮,順道也将欽天監算出來的黃道吉日的旨意一并帶了來。
八月初六那一日,是之後的幾個月裏難得的好日子,欽天監算了又算,才定了這一日為太子殿下成親的大喜之日。
聘禮也下了,婚期也定了,顧汐算是徹底進入待嫁狀态了,之前還能偶爾出門一趟,如今每日裏只能呆在府裏。
民間百姓家中的姑娘出嫁,還要自己親手繡嫁衣,可顧汐嫁的是皇家,只需要讓宮中的繡娘來量個尺寸就好。之前接手的管家之事,如今也被林氏接了回去。顧汐如今這待嫁的日子倒是十分的清閑,每日裏只需要跟着林嬷嬷學習大婚的規矩便好。
不得不說,皇家的規矩真的是繁瑣之極了,可為了生存,顧汐也只得耐着性子學。便是拂冬與念夏兩個,也每日裏都學着規矩,原先兩人随着榮嬷嬷也學了規矩,可近幾日倒是又被林嬷嬷見着了不少錯處,便連着一塊兒教了。
老太太與林氏兩人,每日裏都在忙活着顧汐出嫁的事兒,清點嫁妝、操持宴席等等的事。
雖說顧汐的嫁妝,林氏從很多年前就開始攢起來了,到如今也很是不少了,老太太也拿了許多壓箱底的好東西出來,可要嫁的是皇家,林氏總是在擔憂顧汐的嫁妝不夠豐厚,将來被人欺負了可怎麽辦。
顧鴻卓好一通的勸解,才打消了林氏心中的擔憂。
這一日,顧汐跟着林嬷嬷學完了規矩,林嬷嬷便回了自己的院子休息去了。
顧汐閑了下來卻又不知道做什麽了。前幾日學完規矩閑得發慌,帶着拂冬和念夏兩個,去把聘禮和嫁妝都看了一遍,看完之後,只有一個想法——自己真的是很富有啊!
之前太子送來的那些游記,也早就被看完了,有基幾本好看的,顧汐也都翻了幾遍了。
每天都是焦躁的不得了,以前可以讓自己靜心的畫個畫,吃些東西,到了如今,都沒有用。
也不知是這天太熱,還是婚前焦慮。顧汐覺得兩者都有。
這幾日晚上,顧汐總是無法入眠,常常要到了後半夜,才能昏昏沉沉的睡過去。
自賜婚後,顧汐想着此事已經是無法更改的了,便去當一個賢良的妻子,坐穩自己的位子,多餘的一概不管,可如今婚期已定,每日裏沒事做,閑了下來,想的東西自然就多了起來。
顧汐恨不得抓了那太子,立時就拜堂成親,也好免了這每日裏腦中的各種念頭。
只可惜顧汐什麽都做不了,唯一能做的便是捱着日子,把這一天一天都給熬過去。
八月初五,顧汐出嫁前一日,顧汐留在顧家的最後一日。
顧汐的陶然齋裏聚了不少人,交好的不教好的,相熟的不相熟的,都來了。
林婉珍早早的就随着家中長輩來了顧府,将前些日子特地去街上挑選的禮物拿出來,送給了顧汐。
盒身十分精美,上邊雕了一些花紋,顧汐拿着盒子擡頭問林婉珍:“我可以打開看看嗎?”
林婉珍羞澀的笑了笑:“你看吧,只是我的錢不多,買不到更好的了。”
微微一擡,盒子便開了,裏邊裝着一對珍珠耳墜子,珍珠并不圓潤,而是不規則的異形珍珠,長相各異,別有一番美感在其中。
拿出來在自己耳邊比劃了一番,對着林婉珍說到:“珍姐姐的眼光真好,我覺得這對耳墜子很好看呢。”
林婉珍很驚喜的說到:“是嗎!你喜歡就好了,我還擔心你不喜歡這種珠子呢。”
“怎麽會呢,圓珠子有圓珠子的好看,異形珠子也有異形珠子的好看。”顧汐将耳墜子放回盒子裏,交給了一邊的拂冬,才說到。
“汐丫頭明日就要出嫁了,別嫌我這個做長輩的說話難聽,以後成了太子妃,要端莊大方,為太子殿下打理好府中一應事務,最最要緊的便是要能容人,太子殿下将來娶了側妃,納了新人進府,你可不能使小性子。”站在一邊的齊氏皮笑肉不笑的開了口,“舅母說話是直了些,汐丫頭可別介意。”
齊氏的話還未說完,屋裏的衆人面色就齊刷刷的變了。以太子的身份不會只有太子妃一個女人是實話,可明日就是大喜的日子,你今日便讓顧汐容人,這可不是成心來膈應人的嘛。
林婉柔今日沒來,估摸着在夫家的日子不好過呢。今日跟着齊氏來的是敬安伯府大房庶出的三姑娘林婉娴。林婉娴聽着自家嫡母說了這話,臉色刷一下便白了,驚慌失措的看着顧汐。
顧汐扯着手中的帕子看上邊的繡花,聽完了齊氏的話,擡頭冷冷的看了齊氏一眼,就轉頭與新進來的蘇靜妍說起話來。
顧汐能忍住不發脾氣,可林氏就不行了,自己的女兒還沒成親呢,當舅母的便說出這般紮心窩子的話,不就是在咒顧汐婚後的日子不好過嘛,便是林氏平日裏脾氣再好也忍不住,當即就沉了臉說道:“弟妹若是覺得自己說話難聽,還是少說話為好,省的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煞了風景。”
蘇靜妍方才在門口時便聽到了齊氏的話,這時才笑着開了口:“這位夫人說話真是有趣,太子殿下一心都是天下的百姓,您這麽一說,好似太子殿下整日裏耽于女色了。”
齊氏聽了林氏的話,便想開口反駁,平日裏從不吭聲的人,今日裏居然也活過來了,可還沒開口,便有人接了話,短短一句話,就給齊氏扣上了一個說道太子的罪名,頓時面色一變,開口道:“你是誰家的姑娘,胡吣什麽呢。”
蘇靜妍斂了面上的笑意道:“原來您不認識我啊,我是威遠将軍家的姑娘。”
顧汐在一邊淡淡的補充到:“靜妍姐姐的祖父就是太子殿下的武師父,保家衛國,軍功赫赫,可是個大英雄呢。”
蘇家是朝中武将的中流砥柱,蘇靜妍的祖父是回了京,可她的父親與兄長,可還在邊關呢,都是軍功赫赫之輩,皇帝對蘇家也多有依仗,哪裏是敬安伯府這種空殼子伯父能比的。
這時,一直默不作聲的林老太太才出聲:“齊氏,閉嘴,你也是燒糊塗了,我就說你身子不舒服便不要來了。”
對于林老太太這種馬後炮的行為,顧汐只是冷冷看了她老人家一眼,便移開了視線。
有的事兒,不用明說,大家心裏都清楚。敬安伯府想要仗着是顧汐這個太子妃的外祖家的身份,得些好處,可又不願低聲下氣,借着齊氏對顧汐有怨言,說這麽一通話,想要敲打敲打,卻沒想到,接連被說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