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27
有一句古話是怎麽說來着？
屋漏偏逢連夜雨。
俞安樂深以為是了。
在這個沒有春秋季節的地帶，剛剛離開微涼的初春的風，夏日炎熱的烈陽便緊跟而上，肆掠着小廣場上每一個人的新鮮的活力。
俞安樂覺得她現在跟一條鹹魚可能已經沒有什麽區別了。如果要說有什麽不同的話，可能就在與鹹魚不會肩膀痛，而她會吧。
俞安樂面對客人笑笑，趁着換鉛筆的時間按住自己發酸的肩膀。
撐住啊！一定要把今天撐過去啊！
但是，俗話說，越怕什麽越來什麽。
俞安樂對面坐下了一家四口——一對年輕的夫妻和他們可愛的雙胞胎兄妹，讓她畫個速寫留作紀念。這個工作量不小。她估摸了一下作畫的時間和自己身體的情況……
現在肩膀好像不怎麽痛了，應該能夠支撐完這一單吧。
俞安樂看着那對年輕夫妻期待與躍躍欲試的模樣，不忍心讓他們失望。
最後一單了，畫完這一單她就不接了早點收攤回去休息。
她揉了揉肩膀：“那您們請坐，我先打個型。”
俞安樂畫得仔細，完全不會因為這是最後一單而敷衍了事。然而……
“啪”
鉛筆在紙上劈出一條調皮的斜線，俞安樂越是想掌控它卻越是失敗，最終兩者之間的角逐以鉛筆筆芯的斷裂畫上句號。
俞安樂對那一對收到驚吓有些疑惑的夫妻露出安撫的笑容，她揚起手中筆頭光禿禿的鉛筆：“沒什麽，筆芯斷了，我換一只。”
“哦……你沒事吧？”對方很善良的關心她有沒有被突然斷裂迸濺的筆芯傷到。俞安樂很感激的搖了搖頭表示無事。
她換了一支筆，緊緊的捉在手中，眼神灼灼的盯着畫面。
放松……俞安樂你要放松……你不能讓你的肌肉緊張起來……
周圍看熱鬧的人很多，俞安樂必須幾筆就勾勒出正确的模樣，不能做出過多的修改，否則會被質疑能力。在這樣額情況下，她絕對不能被周圍的人發現她對畫筆的失控。
俞安樂深吸一口氣，擡起手臂，筆尖對着畫紙……不……不行，她自己能清晰的看見筆尖的顫抖。這個樣子，她根本沒有把那畫下去。
她的鼻尖沁出汗來，緊張的心跳聲如鼓。
別抖了！
求你，別抖了！
讓我畫完這一幅。
只要半個小時……不，二十分鐘！
二十分鐘就夠了！
“老板？”
她停頓了太久，對方有點疑惑。
俞安樂安撫的笑容已經起不了穩定對方取信于自己的作用了。
完了，她要被拆穿了，她要讓顧客失望了，她……
忽然，她肩膀一沉。俞安樂吓得差點要将鉛筆丢了出去：
“誰？！”
她回頭，驚詫的長大了嘴，“老老老老老……”
“老什麽老，”言旋一臉不耐煩，他卷起衣袖，從俞安樂手裏接過鉛筆，作為交換，拍了一張粉色的毛爺爺在她的手心，“去，買瓶水去。”
他指使俞安樂站起來，把座位讓給他。
客戶疑惑的看看言旋，再看看俞安樂：“你們……”
言旋調整着畫夾的高度和角度，俞安樂剛要解釋，便被言旋打斷：“還不快去。”
“哦……”俞安樂只能抱歉的一笑，把位置讓給老板。
不用她解釋正好樂得輕松。
她跑到不遠處的小鋪：“老板，來兩瓶水。”想了想，“再加幾瓶。”
當她捧着一堆水回去的時候，看到言旋的周圍圍了一圈又一圈的人，言旋正将畫好的畫噴上定畫液。周圍響起掌聲。
俞安樂沒急着擠進人群，而是将水一一分給周圍的小攤老板們。
“安樂，他是誰啊？”接過她的水，對方問道，眼睛裏滿是驚嘆。
俞安樂：“……”
怎麽感覺心裏酸酸的……
言旋才來一天就已經将她經營了個把月的關系都收服了？
好不服氣喔！
俞安樂不怎麽樂意的回答：“我老板。”
“你老板？”對方驚嘆，“怪不得呢！”
喂喂喂！你這“怪不得”什麽意思！
俞安樂看着手裏的水，洩了氣。本來想拿老板的錢借花獻佛，沒想到老板已經用他帥氣的身姿和流暢的畫技收服了周圍的這些人嗎？
她趕緊将手裏的水發完，然後擠進人群：“結束了？”
言旋拍拍手中的鉛筆灰：“嗯。”
“哝，水。”
言旋接過水，換了個手拿着，另一只手卻沒收回來。
俞安樂眉頭一皺，發現事情并不簡單，她抱緊了手裏最後一瓶水：“這是我的。”
言旋默了默：“……找零呢。”
俞安樂這才反應過來，讪笑着：“哝。”
言旋接過零錢，認真的數了數：“不夠。”
俞安樂：“……”
她錯了，她不該瞞着老板用老板的錢請客。
他們周圍還圍着被言旋的畫技和長相驚豔到的游客，有年輕姑娘們竊竊私語，其中膽大的問道：“小哥哥，我們也想畫一幅。”
有一個人開口了，其他的人也跟着開口：“小哥哥我也要！”
甚至還有旁邊攤位的攤主加入其中。
真是世态炎涼，人心不古！
俞安樂抹了抹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淚，堅定的……将言旋擋在了身後：“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各位，我老板一筆千金，這個作畫是要算天時地利人和的……哎，老板，你剛剛收了多少錢？”她回頭悄聲問道。
言旋也悄聲在她耳邊回了一個數字。
俞安樂面如死灰。
虧了虧了虧了。
老板居然淪落到跟自己一個價格，虧大發了！
俞安樂朝周圍期待的眼神露出一個官方的笑容，接着轉過身将言旋拱到角落，殷勤的笑道：“老板，我們要不要商量一件事兒？”她用大拇指指指身後那些圍着的人群，“你今天要不要貼近群衆？”
“嗯？”言旋從鼻腔中發出不滿的聲音，他頂着一張臭臉用最後的耐心提醒俞安樂，“你以為我來這裏是幹什麽的，嗯？”
俞安樂一抖，背後靈敏的豎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完了！言旋出現的時刻太過于溫情，恰好的掩蓋了老板此行的目的——她兼職被老板發現了！
“我……”俞安樂顧左右而言他，“老板，你渴嗎？我替你去買水。”
“我剛喝過。”
“你餓嗎？我知道有一家燒烤攤特別好……”
“我不餓。”言旋打斷她，沒有再給她睜着眼胡說八道的機會，“馬上收拾好東西，跟我回家。”
俞安樂見自家老板已經用了不容置喙的語氣，況且自己背着他在外兼職有錯在先。她垂頭喪氣的先認錯：“我錯了。”
言旋抱臂，手指在手臂上敲打着，一言不發。
從其他旁觀者的角度來看，只見俞安樂這個小姑娘愁苦的背對着他們站在言旋面前，言旋這位高大的黑衣黑褲的男士還黑着一張臉不知道說了些什麽，小姑娘縮着身子垂頭喪氣，可憐極了。
雖然這個人之前畫畫确實很厲害的樣子，每一筆都非常的幹淨利落，但是……這麽欺負一個小姑娘？
旁邊幾位攤主不樂意了，再怎麽說這段時間跟他們建立了革命友情的是俞安樂，他們怎麽會被只來了不過個把小時的言旋的美色所收買呢？
不會的，不存在的。
“喂！你一個大男人怎麽……”對俞安樂的支援剛剛萌芽，只聽一聲刺耳的尖叫便将其扼殺——
“城管來啦！”
背對着衆人跟言旋認錯的俞安樂自然也聽見了，但是，她并沒有為此感到驚慌。
城管不是第一次來了，往常也都是走走形式，跟他們有愛的聊聊天，讓他們注意不要太過界，所以這一次，俞安樂也并沒有把這聲預警放在心上。她低着頭，用腳尖怼着土地，祈禱老板能夠網開一面不要跟她計較。
“老板……”
“走。”
俞安樂低着頭搖了搖。現在老板可能正在氣頭上，她得先做點什麽讓老板開心的事情将兩個情緒相抵消才行。
“老板，這個點了，不如我請你出去吃個飯咱們再回去？”
言旋搖搖頭，拍着她的肩：“你不走？”
“老板，”俞安樂大着膽子拽着言旋的衣袖撒嬌，“你答應我我馬上就走。”
“不是，我說……”言旋扳着俞安樂的腦袋讓她朝後看，“城管要來他們都走了，你還不走？”
“什……什麽？！”俞安樂目瞪口呆的看着大家逃離的盛況，“你們跑什麽啊？”她拽出其中一個熟悉的身影問道。
那個人推着小推車原地小跑，着急道：“城管來了！”
“所以呢？”俞安樂奇怪，“城管之前也來過。這一次為什麽要跑？”
“這一次是真的！！”那個人腳下颠的頻率更加頻繁了，“每隔一段時間上層領導會跟着城管來一次真正的檢查，這短時間中的大檢查的時間到了。”他看一眼俞安樂的攤位，“你怎麽還沒有收拾，快點！要來不及了！”他掙脫俞安樂的手，一溜煙就跑得沒影兒了。
俞安樂傻愣在原地：“哎？”
言旋無奈的嘆一口氣，拍上她的後腦勺，動作很輕：“‘哎’什麽，還不快收拾東西跟我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