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原來,是你。”
祁蘇的聲音嘶啞,俊美的面容亦慘淡得沒什麽血色。他的眼裏似有一潭十丈冰泉,掩蓋着濃濃的探究。
他沒有松手,不知為何,楚嬈有些害怕那眼神,仿佛能看透她重生身份的眼神。
“這次真的不是我先抓着你的”
楚嬈先開口打破了僵持,順帶收回手,祁蘇握的不緊,她輕輕一抽便收了回來。
“我知道。”
祁蘇的怔然只在睜眼的一霎,心下早已恢複了清明,然而聲音卻不可避免地依舊沙喑,“四九呢。”
“他去替你熬藥了。”
“咳——你來作什麽。”祁蘇撐着起身靠坐在床欄,因動作帶起的幾聲咳嗽聽起來頗是可憐。
“我聽說你病了,不管如何,你也是因着陪我去西間而病的,所以我就想來看看你。”楚嬈半紅着臉如實答道,俏麗的小臉滿是真誠,她是真的愧疚于心。
祁蘇伸手抹平床沿被楚嬈方才抻起的褶皺,垂眸道:“不必,我的病與你無關。”
言下之意,趕人的意思頗是明顯。
“……”
楚嬈臉上紅暈還未來得及褪下,一時語塞。
方才這個人還抓着她的手,說些聽不清的話,這才過了小會兒,就噎的她一句都說不出來,她不過是想關心關心他,怎麽就成了洪水猛獸般。
長這麽大,楚嬈還從未覺得自己這般讨人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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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楚嬈與祁蘇無甚交往,并不覺得祁蘇讨厭,這一世看來,他們兩大概真的是八字不合。
“等四九回來了,我就走。”楚嬈說完往後退一步,直接下了床踏,坐上了窗邊的木凳上。
她心裏生氣,自然是別過頭不想再看祁蘇,只是那雙水色杏眼一瞥而過之時,櫻唇輕翹的瑰豔姿态,看起來倒更像是撒嬌了。
祁蘇聞言看了楚嬈一眼,沉默了半刻,從床屜抽出一本簡冊,不知為何,到底還是應了聲,“好。”
房內寂靜,當四九擡着膳盤開門的剎那,還以為自家公子仍舊躺着呢,哪知道一進門,便是祁蘇靠坐着閱書,楚嬈則趴在窗口看外頭風景。
還別說,這雖看起來尴尬了些,卻也挺和諧的。
“公子,藥煎好了。”
祁蘇分出半分視線,餘光劃過窗邊的楚嬈,再繞到了藥碗上,才開口,“放幾上。”
“是,公子。”
四九彎腰騰藥,雲珠錯開位置,也看到了已經直起身子靠坐在床上的祁蘇,心裏竟如小鹿亂撞,軟綿綿福身道:“姑爺好。”
祁蘇該是聽到了,但他性子素冷,因此并沒有回應。
楚嬈沒來得及留意雲珠臉上的失落神色,看到四九來了,便起身走到他身前,“四九,我和雲珠先走了。”
诶,四九放完藥擡頭,這為何對着他說,不該對着公子說嗎?
他偷偷看了祁蘇一眼,公子的視線落在書上,就跟沒聽見似的,他不過去煎個藥,這兩個主子又是怎麽了。
四九只得小心翼翼地答道:“是夫人。”
“夫人才來宅子不久,小的送夫人出去吧。”
“謝謝四九。”
一直到出了房門,楚嬈就跟賭氣一般多一眼都沒看向祁蘇,等出了門口,她才回頭看向窗口的縫隙處,輕哼了一聲。
“夫人,您怎麽了呀?”
“沒什麽。”楚嬈唇角一揚,登時嬌靥如花。看的四九有些不好意思得撓了撓頭。
楚嬈的小脾氣向來是來得快去的也快,再加上祁蘇身體該是沒大礙,她也就沒那麽擔心。
此時趁着四九在,她正好抓住機會問問紫煙的事,“四九,祁蘇身邊可有什麽丫鬟?”
楚嬈故意問的迂回,不過祁蘇身邊的丫鬟就一個紫煙,後來還送給她了,所以她相信四九定是會說到紫煙的。
“禀夫人,有的。”四九點了點頭,豎起兩個拇指,“不過只有兩個。”
“兩個?”咦,她怎麽只記得一個紫煙,那還一個是誰。
“是啊,紫煙姐姐和綠绫姐姐。”
“噢。”
楚嬈覺得奇怪,為何她沒聽過綠绫這個人,她前世雖怠惰了些,一直呆在後院,與祁蘇交往不多,但作為當家夫人,還不至于宅裏有個丫鬟她從來都沒聽說過啊。
四九見她疑惑,自發解釋道:“紫煙姐姐只比公子小兩歲,進宅的時候就是公子的磨墨丫鬟,綠绫姐姐進來要晚幾年,專門負責打理公子院裏的花草。”
“這兩日,我怎麽沒見到她們?”
“綠绫姐姐怕是有事物忙,紫煙姐姐每年此時都會回去省親的。”
楚嬈點點頭,還是沒想通哪裏出了問題,反正她确信前世,是沒見過這個綠绫的。至于紫煙,自己本來就是提前了一個月的婚期,也就是說前世的紫煙,或許這時本來也不在祁宅,這不難想明白。
“四九,就送到這吧,我自己認得回去的路。”楚嬈笑道。
內室裏,空氣中揉雜着些許脂粉味,使得龍涎香香氣與往日有些不同。
祁蘇手裏的書簡,還是楚嬈走時的那一頁。
他腦海裏重複着先前的夢境,最後那處戛然而止,之後呢,她會怎麽樣,或者說,是楚嬈會怎麽樣。
“公子,小的回來啦。”四九回身合上門,就看到祁蘇與之前姿勢一般,絲毫未動,好像還是在看書。
祁蘇擡頭看了眼,未言,收起了手中書簡。
“您還沒喝藥呢,都涼了。”四九走近,見藥湯依舊滿滿的,忙端起藥碗,遞到祁蘇面前,焦急說道。
他是祁家家奴之子,偶爾說話便絮叨了些,所幸公子沒因此責怪過他。
祁蘇撐開手掌,拇指和中指各撚起湯碗兩側,如玉骨節覆亘在碗口,提起來便是一口飲盡。
将藥碗放在幾上,祁蘇看向四九淡淡開口, “她不用你送麽。”
四九回來的太早,顯然是楚嬈沒讓他送多遠。
四九接回空碗,複又遞上了漱口茶。一邊點頭道:“是啊公子,夫人對宅裏看起來很是熟悉呢。小的只送到了院門口,她就不要小的送了。”
祁蘇聞言斂眸不語,想起了那日西間的背影。
四九的心思簡單,話頭過了也就不再放心上,問起另一件事來。
“公子,原本定了半月後去靈山找心塵大師下棋的,可是您這兩日生病了,那是不是再推晚一些?”
“五日後。”
“是,公子。”
四九收令,準備回身去作打點,祁蘇突然叫住了他,“再多備一輛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