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夜更深了，滴答滴答的輸液瓶在靜靜的細數着時間。
整個醫院的人似乎陷入了深眠中，偶爾的、細碎的、輕微的腳步聲在走廊裏回蕩着。
夏冬雨哪瘋長的胡須在昏暗的燈光裏張揚着，他掩好紫蝶的被子，靜靜的看着她，幹裂的嘴角滲出一道道血色的口子，眼神幹澀呆沉的不肯轉動一下。
他在看着，他在等待着，一個細小的動作都可以是他的希望。
“我知道你很累......你想好好的睡一覺......可是......你告訴我......你聽見我說的話了？我就讓你好好的睡一覺好不好？......紫蝶......我們做個游戲好不好？......你聽見我說話了，就動一下指頭......對......就是我摸着的這個手指頭......我不讓你睜開眼睛......你只要勾勾手指頭就行......是不是很簡單呢？.......我知道你現在很懶......想好好的睡一覺......”
他小心的拖着她的有溫度的小手，看着。
“你現在真的是個懶丫頭，你可以不睜開眼睛回答我。但是你要勾勾手指頭的知道麽？就像小時候我們玩的那些游戲好不好？哪......我們現在就開始了好吧？我現在開始閉上眼睛。
數......數到一百的時候你一定是要勾手指的，記得哦，要不然我就要拉你的耳朵喽，用力的拉......你都不知道呢，我這輩子最想做的事就是狠狠的拉你的耳朵，你都欺負我這麽多年了。好容易呆住機會，你再不起來，我可真的要拉了......而且......還要...狠狠...的拉......狠狠的.....拉......狠狠......的......拉......”
空空的淚水凄慘的笑容下，順着胡茬滴落着......
“我開始數喽......”
他俯下頭貼着她的耳廓大聲的喊着。
“1.2.3.4.5.6.7......55我可數到一半了，你這是要給我機會麽？那我可要接着數了66......78.79.80.....91......馬上就到一百了，你真的要讓我狠狠的拉你耳朵麽？......96......97......98......99......99......99......”
哪緊閉的眼睛，顫抖的大手上拖着着的小手，停留在時間的縫隙裏，似乎靜止了。
“99......已經九十九了......我馬上......馬上......就可以拉着你的......耳朵了......瘋丫頭你可不許耍賴啊......我們說好的......你可不許踢人的......我的屁股早就被你踢開花幾回了......我現在可是女人眼裏的男神......你不能在踢我屁股了......不能了......”
顫動的胡茬下的嘴角抖動着，蓬亂的頭發下那雙緊閉的眼睛紅腫而又潮濕。
“99......99......100......100......一百了，我要睜開眼睛了......我要狠狠的拉你的......耳朵了......這可是你給我的機會......誰讓你這麽懶......”
Advertisement
睜開的眼睛中滿是水氣，一只大手撫上她的臉頰，輕輕的、輕輕的、小心的、溫溫的撫摸她的眉梢，她的眼睛，她的鼻子、她的嘴巴......
“看你的眉毛還是不太密，你的眼睛還是毛嘟嘟的。其實除了眼睛你的鼻子是最好看的，高高挺挺的，看你的嘴唇，怎麽這麽白，都不好看了知道麽？你說你這厚嘟嘟的嘴唇親一下一定很舒服.....我想、我要改主意了......我不想拉耳朵了......我想......親一下這裏......”
他俯下頭，眼眶晃動，嘴唇抖動的厲害，幾乎就要貼在她的□□上。
但——他停了下來。
他的唇掃過她的唇角，兩顆豆大的淚珠落在了她蒼白的臉頰上，滑落在她的發髻裏。
“不......這樣太便宜你了，還是拉耳朵比較好一些是不是？......”
他的大手又撫上了她哪烏黑淩亂的發絲。
“你看你的頭發還是不太多，而且......還很醜......都亂成了一團麻了......你快起來看看......起來看看你自己現在有多醜......”
大手一遍一遍輕輕的撫弄着哪黑黑的發絲，最後停留在她小巧的耳朵上摩挲着。
“看你的耳朵這麽厚實，一定是個有福的人......而且還要兒孫滿堂呢......你呀......要活到一百的人呢......厲害厲害......我也就七八十歲了......比不了......比不了......我可要拉耳朵了......這是你給我的機會......認賭服輸啊......不許耍賴......怎麽？你不同意？哪？你起來踢我啊？你起來打我啊......反正我的屁股也開花慣了......正癢癢的難受呢......你起來踢我啊......起來踢我......踢我......”
呼吸依舊是均勻的，就好像一個安睡中的嬰兒，如果她不是臉色還是那麽蒼白的話。
“那好吧......為了顯得我大度，咱們再來一次......你聽好了......是在來一次......就給你這一次機會喽......一次......我閉上眼睛了.......我要了.....1.2.3.4.5.6.......”
黎明的曙光慢慢的擦亮漆黑的夜空，醫院的走廊變得生動起來，蟄伏了一夜的安靜開始蘇醒。
而此時的這個病房裏，有個滿臉黑色胡茬的男人，跪在一個臉色蒼白女人的床前，身後一把栽倒的凳子。
在他那淩亂的頭發下緊閉着眼睛，抖動的嘴角一直數着數字，沒有人知道他到底數了多少遍，只是他每次睜開的眼神越來越絕望，越來越痛苦......
“一百......一百......一百......紫蝶一百了，你為什麽還不給我起來......為什麽？......為什麽？......”
夏冬雨嘶啞的聲音不停的抖動着。
“你給我起來聽見沒有？天亮了......你知道麽......天亮了......紫蝶......你個懶丫頭......你給我起來你......”
夏冬雨瘋了，他開始不顧一切用力的推她，用力的拍打她，大聲的咆哮着：
“姚......紫......蝶你給我起來......起來......混蛋......你給我起來.......啊啊啊啊......”
“先生，您這樣會把您太太弄傷的。”
一個小護士被夏冬雨的吼叫聲驚了過來，推開門，瞪着眼睛拉着他。
“滾......”
夏冬雨一把推開小護士。
“她今天必須給我醒過來......必須的......姚......紫......蝶......你聽見了沒有......再不起來......我就狠狠的打你......我打死你也不讓你就這麽給我睡着......你聽見了沒有......啊？啊啊啊.....”
夏冬雨繼續搖晃着姚紫蝶那毫無反應的身體。
“來人呢......這個人瘋了......”
小護士驚悚的喊過來幾個年輕的護士，幾個人沖進來就抱住了還在繼續對着姚紫蝶瘋癫的夏冬雨。
“放開我......放開我......今天就算是打死她......我也要把她打醒......放開我......”
“先生，你這樣是沒用的。”
“不不不......她會醒過來的......我要帶她回家......姚......紫......蝶......你給我起來......起來......”
“把這個人弄出去......這樣真的會影響到病人的。”
一群人向外推讓着夏冬雨，惹來幾個住院家屬過來看熱鬧，突然——年輕的護士驚喜的大聲呼叫着。
“慢......你們看......快看看......她的手動了一下......他太太的手動了一下......”
年輕的小護士驚奇的望着姚紫蝶□□在外面的小手。
“紫......蝶......”
夏冬雨一把推開衆人，一頭栽在姚紫蝶的床頭。
“動了......動了......她動了......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你要活一百歲的.....哈哈哈......哈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