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陽光溫和的照着窗棱,均勻的灑在一張有些蒼白、但已經有了血色的臉上,那雙空洞洞的杏核眼,黑漆漆的定格在某個空間裏,不肯出來。
床邊一個滿臉胡須,頭發淩亂的男人蟄伏在女人的床頭,他那布滿血絲的大眼睛,沉乏而又疲憊的看着床上的女人。
幹裂的嘴唇上一道道風幹的血珈在不停的伸縮着,男人似乎想要說些什麽,但又很擔憂的望着女人。
“紫蝶......謝謝你肯醒過來......謝謝......”
男人狠力的抓住她纖細的小手,
“謝謝你......紫蝶......謝謝你給了我希望......謝謝你......”
那個眼神空洞的女人張開幹澀的嘴角淡淡的說:
“帶我回家好麽?”
“你是說?......”
夏冬雨不敢猜。
“只要離開這裏,離開這座城市去哪裏都好......我累了......累了......”
姚紫蝶真的累了,很累很累,她疲乏的閉上眼睛。
“恩,我知道......我知道......你等着,我這就帶你離開這裏,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
夏冬雨溫柔的握着她的小手,看着她緊閉的眼角。她睡着了,她累了,她要回家了,他要帶她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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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的風滌蕩着松花江的水流,一波推動着一波,哪兩岸成排的垂柳迎着風聲吹響新一季的歡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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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來了,春天夾着溫冷的風襲來了。
江堤上瑟瑟的風中一個身材碩長的男人,他迎着風,望向那江面不時浮過來的冰塊。
那不時被風吹起的黑色風衣的衣角,似乎在低吟着他內心裏的哀怨和疼痛,沒有人可以看見他深鎖着眉頭的眉毛下,那雙深邃的眼裏到底裝了多少愁緒、憤怒和愧疚。
他在等,他在等一個人的出現。
終于在十幾分鐘時,他的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那是個滿臉愁緒的臉頰,焦急而又不安的向他走過來。
“夏冬雨......紫蝶在哪裏?你快告訴我......啊......”
男人還來不及反應,已經被夏冬雨回手狠狠的一擊打倒在地,他捂着滲血的腮角,茫然而又痛苦的看着夏冬雨。
他慢慢的從地上站了起來,看着滿眼布滿血絲冒着煙火的夏冬雨。
“告訴我,紫蝶在哪裏......”
話音沒落,夏冬雨的第二拳又狠狠迎面打了過來。
這次洪帆有準備,側身算是躲過了一拳,卻不想,夏冬雨來勢兇猛,緊接着第三拳就打了過來,狠狠的打在了他閃躲開後仰的頭上,只見血腥四濺,眼鏡随着人一起再次跌落在堤岸上。
離開眼鏡的洪帆顧不上疼痛,撲在地上找他的鏡子。
兩個人的打架引來了一些散步的老人,更有熱心的人拾起洪帆跌落的眼鏡遞給了他。
“年輕人,有什麽事不能好好說的?這樣不是解決問題的方法,要是有什麽自己解決不了的,前面就是警亭。”
一個頭發花白的老者善意的勸解着。
“大爺,沒事的,我們是哥們,有點小矛盾自己就能解決了,您放心不會再打了,不會了......”
戴上眼鏡的洪帆一邊摸着嘴角上的血跡,一邊站了起來。
“你們這些年輕人,千萬不要再打了,打壞了對誰都不是好事。既然是朋友,哪就坐下來好好談談吧,沒有解決不了的事,好好談......千萬不要激動......千萬的......”
老者不放心的叮囑着。
“恩......不會了......不會了......是不是夏冬雨......”
洪帆走過去,一把摟住依舊是怨氣滿滿的他,目送着,這些遛彎的老人們一個個散去。
“你打也打夠了,可以告訴我紫蝶在哪裏了麽?”
洪帆扶着有些搖動的鏡框不安的望着夏冬雨。
“你這會擔心她了?你個小人,無恥之徒......無恥......”
夏冬雨看着他那張僞善的臉頰忍不住揚了揚拳頭,又落了下來。
“你知道我是愛她的.....如果我不愛她,就不會想盡一切辦法和她結婚,真的。我很愛很愛紫蝶......求求你告訴我她在哪裏好不好......
我這幾天都快找瘋了,她電話也打不通,朋友那裏我也找遍了,夏冬雨,你知道她在哪裏是不是?是不是??你告我好不好......不管她怨我也好,恨我也好,給我個機會,我想當面向她解釋......給我一個機會好不好?”
洪帆拉着夏冬雨僵硬的手臂乞求着。
“給你一次機會?.....哈哈哈......洪帆......我給你太多的機會了......真的是太多太多了....如果不是給了你那麽多的機會,紫蝶她也不會去自殺,更不會失去她的孩子......是你......是你這個魔鬼害了她......是你把她給毀了......是你......”
夏冬雨轉身......他狂怒的、用力的向空中茫然擊打着自己的手臂,他想在這時間的流線上擊出一個洞,一個可以穿越到過去的黑洞。
如果可以,哪怕是粉身碎骨,他也要去護住她,不讓她在受一點一點的苦,一點點都不可以,不可以......
“你說什麽?.....她死了麽?......她死了麽?......不不不......她不會死的是不是?是不是??......你告訴我她沒事的是不是......她怎麽這麽傻......她為什麽要這麽傻......她有什麽事情,為什麽不來問我......她還有我啊......紫蝶......紫蝶......告訴我......她在哪裏......她現在在哪裏......告訴我......告訴我......”
洪帆瘋了一樣拉着夏冬雨僵硬的身體,用力的晃動着,乞求着,哀嚎着......
“是是是......”
夏冬雨一把推開他那雙在他眼裏肮髒無比的手。
“是,她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她愛你,整整愛了你二十多年。她像個傻瓜一樣去相信你,而你——洪帆,卻一次又一次的欺騙她,傷害她。”
夏冬雨那布滿血色的眼睛泛着獸性的神色一點一點的逼退他。
“你說你愛她,我信了,我給你機會,我把她讓給你。你也答應我要好好照顧她,會給她幸福的,只要你能讓她幸福,我可以逃,逃到你們再也看不見的任何地方。可結果怎樣?怎樣??......你就是這樣答應我的?你就是這樣替我照顧她的?你就是這樣愛着她的??”
夏冬雨的眼珠子凸鼓着,瞪視着他膽顫後退着,猥偻的身體。
“我欣喜的來參加你們的婚禮,卻看見她臉色蒼白的躺在秋千上,你知道麽?她穿着那身紫色的禮服,你不知道她的心有多麽的絕望......你不知道她對這個世界多麽失望......你不知道她經歷了怎樣的折磨和痛苦才會選擇了死。
是你......是你......洪帆......賜給了她一死......是你讓她恨透了這個世界......是你毀掉了她......都是你這個魔鬼......無恥之徒害死了她......是你這個儈子手......親......手......害......死......了......她......是你......”
“不不不......”
洪帆一聲長長的哀嚎後跌坐在地上。
“不,紫蝶你要相信我,不是你想的那樣的.....不是.....我知道劉梅找過你,不是她說的那樣的,我沒有傷害我們的孩子,我沒有......我真的沒有......你要相信我......紫蝶......我沒有......”
“你到底對她做了什麽?”
夏冬雨一把拎起地上的洪帆青筋暴突。
洪帆淚流滿面,嘴角抖動不停的低語着:
“劉楠......劉楠......都是那個惡毒的女人,她知道紫蝶懷孕了......我要離婚,她就威脅我,她威脅我......是她一直威脅我......我愛紫蝶......我要和紫蝶在一起......我只能妥協......我沒辦法......我真的沒有辦法......”
“是你害死了自己的孩子?——你個畜生......”
夏冬雨再也不需要控制了,他狠狠的一拳擊打在他那張狼狽不堪的臉上。
“去死吧......洪帆......是你......是你......害死的紫蝶......是你......是你......”
“不不不.....不是這樣的......”
洪帆痛苦的低嚎着。
“我沒有......我沒有下藥......那是我和紫蝶的孩子......我不能......我沒有......那都是意外......那是意外......真的.......紫蝶......我沒有......那是我們的孩子,我愛他更愛你......我怎麽會下手殺了他呢?我怎麽會呢?......”
“你個畜生,我......”
夏冬雨狠力對着地上的爛肉踹了兩腳後,他——停了下來,哀默的望着突然變得低沉的天空。但在那低低的陰雲的縫隙裏透過一縷溫暖的陽光,那很是讓人着迷,他覺得。
“洪帆......你的一生都将在忏悔中度過......你是個極度自私的家夥,以前是,現在是......你只愛你自己......所以,你——永遠都不會真真正正的懂得去怎樣愛一個人。你連自己的孩子都可以放棄,愛?你......不配說這個字......因為你——是個儈子手,一個殺死自己孩子,殺死傻傻愛了你二十幾年女人的儈子手......”
夏冬雨抖抖身上的風衣,似乎想掃去這一身的陰霾,掃去這幾十年的陰霾,掃去這漫天的陰霾。在哪烏雲的縫隙裏,有一道更能讓他溫暖起來的陽光在等着他,他要去追趕......
“紫蝶她......死了?”
“死......了......”
“......紫......蝶......”
堅定有力的腳步聲後,傳來哪男人痛苦而又絕望的哀嚎聲,一波一波的激蕩着松花江哪川流不息的波濤,最後——都淹沒在時間的線段上,奏響人生的一個小小的、跳躍的音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