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稱職戀人

第15章

陳筱經趙子寧介紹成了景區的一名導游。

景區導游的身份相當于講解員，無論旅客是報團還是獨自前來，一旦進入景區內，就會有景區專門的導游為其做講解。

陳筱負責的是景區歷史文化館的講解。

她剛接手這份工作時，還不太習慣。

瑞雲集團斥資将長壽村打造成了一個蘊藏着歷史文化的古城，作為土生土長的長壽村人，陳筱對本村歷史文化的了解，還沒有景區內相當一部分外地人深。

許多的歷史小故事，也不知是她孤陋寡聞還是這故事根本就是僞造，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就算是她奶奶，在這兒活了一輩子了，也全沒聽說過。

好在憑着工作的自覺性，她也把這塊硬骨頭給啃了下來。

陳筱上任導游接待的第一波客人就是熟人。

鄭曉京在知道她家住這兒時，吵着嚷着要來這兒玩，陳筱便許諾等她過來了就帶她去玩。

過去鄭曉京一有工作就介紹給她，熱心又體貼，陳筱知道她是真心實意對她好。

知恩，要報。

鄭曉京特意選的這個時間點。

陳筱正式上崗的第一天，她緊張等待着她的到來。

上午九點，歷史文化館正式開館。

大門打開，零星進來幾位等在門外的游客，同事先後帶走了那些客人，很快就只剩下陳筱一人在等着。

她左顧右盼了陣，猶豫着要不要四處參觀以減弱存在感時，突地聽見身後有人喊她。

她驚喜回頭，還意外看到了另一個人。

或許也不算意外，鄭曉京此次旅行是整寝出動，秦書涵會來也在意料之中。

只是陳筱還不知道如何面對她，在迎上去時顯得有些遲疑。又很快恢複鎮定。

她身上穿着公司統一為講解員定制的服裝，藏青色的正裝加白色細紋襯衫，頸上系着深紅色的絲巾，衣着得體，幹練精神。

迎上去時，高跟鞋在場館內的清脆響聲卻讓她懷疑自己是售樓小姐或保險人員，或者，都差不多。

秦書涵是她要服務的客人，這點不變。

陳筱領着鄭曉京四人在場館內轉，生澀講解着她這幾天背了又背的知識。即使過程中偶有磕絆，也努力顯得她成熟又自信，自信到……有種刻意做給某人看的嫌疑在。

講解中，又難免和秦書涵有眼神接觸，陳筱努力坦然，努力以平和的眼神注視這位渾身散發着青春朝氣的女孩子。

她對秦書涵有隐隐的敵意，這讓陳筱很懊惱。

她還是低估了蔣瑾對她的影響。

如果秦書涵和蔣瑾無關，那她一定不會戴有色眼鏡去看她。可因着這層關系，她竟在意起面前這個女孩子來。

她觀察她的五官，研究她的皮膚，審視她的身材，甚至還逐個與自己對比。既沉浸在這小勝的喜悅中，又痛恨于如此小心眼的自己。

不想被她瞧不起。

向來沒什麽勝負欲的陳筱被自己的念頭驚到，又很快恢複淡定。

好不容易領着四人繞着場館轉了整整一圈，陳筱已經有些口幹舌燥。她舔舔幹燥的唇，望着鄭曉京亮晶晶的眼睛，回以一笑。

她口語問她：等下要不要去我家吃飯？

鄭曉京猛點頭。

領游客參觀一圈結束，陳筱的工作也算結束。

她笑着說完‘自便’二字後安靜退場，轉身時聽見幾人商量前往下一個觀光點，也聽見秦書涵說想上廁所讓她們先走。

不知怎地，陳筱腳下的步子倏地就加快了，像是在逃避什麽。

等秦書涵在場館偏廳的僻靜處攔住她時，陳筱避無可避，只得回以一笑：“是還有哪裏沒聽明白嗎？”

她自認大方得體，卻被她一句話戳得一無是處。

“不累嗎？”

當然累。很累。面對一個你根本不想面對的人，光想想就累。

可再累，也得裝下去：“您有事嗎？”

“她還和我說你是不喑世事的女生，看來也不過如此。”

說實話陳筱根本不想聽蔣瑾是如何對她的現任評價她的前任，禮貌笑了下：“非常感謝您的意見，如果有需要的話，我會為您服務。”

陳筱往旁邁開兩步，聽她提起：“我和她已經分手了。”

陳筱腳步不争氣地頓了一頓，懊惱咬着下唇要走，耳朵還是敏銳地聽見了她的下一句話：“或者說，根本沒在一起。”

這會兒已經是全身都不争氣了，陳筱回過頭去看她，秦書涵靠牆曲着腿，神色恣意：“想聽嗎？”

陳筱在原地停了兩秒，嘴角釋放無奈的笑，兩步上前與她并肩站着，恣意靠着牆。

耳畔，似乎傳來她些許嘲弄的笑聲，陳筱掐了掐手掌心。

“十二歲那年，是我第一次見到她。她爸是我們村的大恩人——”秦書涵眼睛失焦盯着前方，喃喃：“或許和你們村的情況差不多，資本的力量，遠近聞名的貧困村搖身一變就成了衆人眼中的香饽饽。”

“我記得那是一次開學典禮。因為蔣董事長會來，不光校長，連村長和鎮長都出動了，場面很大，而我要作為優秀學生代表上臺致辭。”

“我很緊張，我全程都在看稿子，即便我已經背得滾瓜爛熟，我不敢掉以輕心。就連去廁所，我腦子裏面還是稿子。那時突然有個人拍了拍我肩膀，我有些被吓到，稿子瞬間忘了一半。”

“我有些生氣回頭，拍我的人卻在笑，手指着另一邊，很善意地提醒：你走錯了吧？我看着她手指上方的‘女廁’标識，意識到自己走錯，臉瞬間變得通紅。”

“直到上臺前，我還是沒能忘記小插曲帶給我的羞臊感，那種臉頰發熱發燙的感覺。但當我站上臺時，我又看到了她。她坐在蔣董事長身邊，纖瘦的身板挺得筆直，我瞬間知道了她是誰。”

“她無聲對我說了聲：加油。”

秦書涵說到這裏，陳筱下唇已經被牙齒扣到發白。秦書涵要表達什麽意思，她很清楚。當着她的面回憶與蔣瑾的甜蜜過往，除了示威還能是什麽。

陳筱有些煩躁。她聽不下去。如果這是在播放錄像帶，那她恐怕已經快進了好幾十遍。

“演講得很圓滿。開學典禮結束後，她主動領着蔣董事長去我家玩，陪我去池塘邊喂小魚，還要去水田裏捉泥鳅，小溪邊摸螺蛳。”

“我沒想到她竟然會喜歡這些東西，有些驚訝。我媽都快把她當成菩薩供着了，我竟然帶她去摸蝦……”

陳筱焦躁地換了下腿。她假意看了眼腕表，試圖找尋合适的機會打斷她。

她确定她不要聽了。

“那次以後，我們就再沒見過……但她臨走前對我說，以後有什麽事，都可以找她。她遞給我一條手鏈。我考來這所大學，只是因為這座城市裏有她。可還沒等我對未來有所幻想，她就已經和你在一起了。”

陳筱默默在腦中捋時間線。

秦書涵現在大三上學期，她剛上大學就是兩年前，那時候她和蔣瑾在一起一年多。

“我本來都快忘記了。可大二那年，我在商場專櫃兼職，莫名其妙被人找麻煩，她突然就出現了。她身後那時還跟着一群戰戰兢兢的商場管理人員，我不知道我哪來的勇氣，我喊住了她。”

“我喊她蔣瑾。還主動伸出手去和她握手，介紹自己，可就算她看見那條我視若珍寶的手鏈也反應全無，我終于明白這一切都是我的幻想。”

理想化的蔣瑾，和理想化的她，一起活在她的想象世界裏。

現實如此殘酷。

幻想中可以親密交纏的兩個人，現實卻是她連她名字都不記得。

“不過她還是幫我解決了麻煩，還把我調去做商場的肥差事。只不過這事我也沒做多久。”

“因為她找我了。”秦書涵終于從過往的洪流中掙紮出來，她轉頭望着陳筱，一字一頓道：“她讓我做她女朋友。”

旋即，莞爾一笑。“做她女朋友，給你看。”

秦書涵沒說話了。

陳筱知道她這時該說些什麽，可她真不知道。

又能說些什麽呢。

喜歡的人不喜歡自己，秦書涵固然是可憐的。可她再可憐，也不需要她的同情。

來自‘勝利者’的同情，只會被認為是嘲笑。

陳筱一言不發。她想，蔣瑾還喜歡她。

秦書涵突然就笑了，是自嘲的那種笑：“原本就是為了刺激你，卻沒想到一開始那麽順利。”

“似乎是我一去她家，你就和她分手了。”話落又是自嘲一聲笑。

“離家出走。”秦書涵望着陳筱：“這是她對你行為的解釋。”

就算陳筱搬出去又如何，家只有這一個。在蔣瑾看來，所謂的一刀兩斷都是扯淡，陳筱只能是她的。

“我當時還天真地以為你離開了我就有機會，可我真的……連備胎都算不上。”

陳筱聽不下去了。“你可以離開。”

“我喜歡她。”

陳筱眨了眨眼睛，良久：“說實話，聽到現在，我不明白你找我是想說什麽。”

示威？她連示威的資格都沒有。

裝可憐？又不太像。

秦書涵仿佛沒聽見陳筱所說的，依舊在自說自話：“我始終記得她第一次找我出門的情景。約會地點在夜市，我沒多想，連課都不上了，攔了輛車趕過去。她讓我挽着她的手臂陪她逛，我高興了一路，直到看見了你。”

陳筱也想起了那天的場景。

夜市很鬧很悶，她聞着竄天的惡臭氣味很不舒服，蹲在地上，幹嘔。

身後，秦書涵挽着蔣瑾的手臂撒嬌，那樣親密。

原來都是裝出來的。

陳筱不知道這筆賬該怎麽算。

按理說這該算在蔣瑾頭上，可事已至此，她和蔣瑾還有糾纏的必要嗎？

找人刺激她的對象，呵。

陳筱沉默地閉了閉眼，秦書涵的聲音再度滑過耳畔：“第二次碰面純屬意外。或許只是我覺得的意外吧，我事先真不知道室友找的代課是你……”

或許都是蔣瑾的安排。這話，秦書涵沒說。

“沒什麽事的話，我先去工作了。”

“等等。”秦書涵再度叫住了她：“關于你叫蔣瑾這事，可能是我造成的。那個編導誤會了，他以為……”

陳筱已經走開了，沒再聽秦書涵到底要說什麽，她只在想一個人，蔣瑾。

不是通俗意義上的想，或許可以說是琢磨。

她覺得，她是真的不了解蔣瑾。

作者有話要說： 一章寫不完，我就不立還有幾章的flag了，次次打臉。_(:з」∠)_

（估計也就一兩章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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