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陳筱一開始是信的,她隐隐感覺蔣瑾這兩天的折騰是因為喜歡她。可随着空氣凝結,她也逐漸反應過來。
又嘆了一聲天真。
蔣瑾的喜歡,能是喜歡嗎?
陳筱掙了掙還被蔣瑾攥在掌心的手腕,這劇烈的肌膚摩擦憑空熨燙起幾分燥熱來。陳筱想起什麽,神色微漾,索性不再掙紮。
她手中尚未擰好蓋的紅花油也因這場争執甩脫幾滴落在蔣瑾純色的衣衫上,畫面有如清水中緩緩漾開的濃厚墨團,瞬間醒目起來。
只蔣瑾還緊張對上陳筱的視線,絲毫不察。
她看到陳筱的眼底劃過震驚,遲疑,冷漠,最終化歸于平靜。
蔣瑾不甘,又說了聲:“我說我喜歡你。”話一旦開了頭了,第二遍第三遍似乎也沒那麽困難了。
陳筱:“我聽到了。”
“……”就這點反應?
蔣瑾一方面覺得陳筱大概是真的讨厭她,另一方面又憤慨于陳筱怎麽能真的讨厭她。極度矛盾之下,下意識的舉動連她自己都沒有想到。
她使力一拽,用了十分的力氣,陳筱不妨,如洩了氣的氣球般扭捏跌坐在她的雙腿間。
而蔣瑾卻好似有備而來,雙手圈牢她纖瘦的腰肢。
陳筱動彈不得。
她手本能抵住了蔣瑾的胸膛,紅花油涓涓在蔣瑾胸前流淌,暈濕一大片,出塵如潑墨的牡丹。
刺鼻的氣味迅速在兩人之間蔓延開來,陳筱驚呼一聲,想要補救,落及此情此景,又沉下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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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開!”
“不放。”蔣瑾緊了緊懷中的人。一次不要臉後,二次也不成問題。
陳筱沒料到蔣瑾竟能說出這話,有些瞠目結舌。
察覺懷中人安靜了些,蔣瑾緊張的神經這才有所緩解。
紅花油刺鼻的氣味持續往鼻腔裏鉆,蔣瑾皺了皺眉,盡量柔和着口吻開口:“去和外面那個男人講清楚。你要結婚,只能和我結婚。”
霸道得一如既往。
陳筱心中哪簇不知名的小火苗蹭蹭地竄,憤恨開口:“和你結婚?憑什麽。你是真的喜歡我嗎?還是只因為你的精神潔癖?”
“……精神潔癖?”蔣瑾想要掰過陳筱的臉,無果。
“不是嗎?”陳筱自嘲笑了聲:“三年,我應該也算了解你。屬于你的東西,你哪怕不要了,也不存在給別人的道理。”
蔣瑾這人,霸道得要死。
得知她即将要和趙子寧結婚的消息,哪怕兩人已經是過去式,她也不能接受這樣的結果。
在蔣瑾的認知中,大概她陳筱就是她的所有物。
不是她的,更不能是別人的。
蔣瑾失語:“你這麽看我?”
“不然該怎麽看。”
環在她腰間的手漸漸松了,陳筱有些怔忪,還是扯着褶皺的裙擺從她腿上下來,兀自尋到床腳那兒,撿起被殃及的無辜瓶蓋,擰好,放回房間的櫃子裏。
趙子寧來送早飯時她才起沒多久,房間床鋪都沒來得及收拾,入目些許淩亂,索性又着手疊起床上的薄毯來。
疊完一床又去疊另一床,是完全沒把蔣瑾放在眼裏的行徑。
蔣瑾挪着傷腳踩上涼拖,頂着滿身的狼藉起身。
本想一步一步穩健走向門口,奈何揉過的傷腳大概是将每個疼痛的分子都一分為二了,疼得不行,只能一瘸一拐前進,頗損形象。
等蔣瑾挪到門口,陳筱也将床收拾齊整了。
她餘光瞥了瞥還在門口的蔣瑾,一句或許她不該說的話還是出了口。
“秦書涵挺好的,別再在外面亂來了,省得涼了人的心。”
“……”
蔣瑾剛要發難,念及什麽,話頭一轉:“你這麽在乎秦書涵?”
兩人才見過幾次面啊,她都能考慮秦書涵的感受了。
她可從來不會考慮她的感受。
陳筱一滞,嘴硬地回:“秦書涵是曉京的室友,我不想曉京難過。”
為什麽要和蔣瑾說那句話,連陳筱自己都說不清。明明和她無關,卻又忍不住去幹涉。
蔣瑾冷笑一聲。果然,一個兩個都比她要重要。
不想再自取其辱,蔣瑾手搭上門把,仍沒有利落摔門而去。
許是從小到大那股子傲氣在作祟,終究氣不過,開口:“既然你和鄭曉京關系那麽好,那你有沒有問過鄭曉京,我和秦書涵到底是什麽關系?”
話落,蔣瑾就拉開門走出去了。
和着門開的風聲,陳筱聽見奶奶的驚呼:“怎麽回事?怎麽搞成這個樣子?”
蔣瑾有多狼狽。
陳筱想了一下,愣是沒敢出去,曲腿坐上床沿。
蔣瑾和秦書涵的關系嗎?她沒問過。覺得沒必要問,當時也不敢問。
****
蔣瑾走了。
陳筱磨磨蹭蹭不敢出門,索性躺回床上又睡了一覺。
一覺醒來,腦袋暈乎乎的。奶奶坐在床前,正憂心忡忡盯着她。
陳筱撐着胳膊要坐起來,被陳奶奶扶住:“發燒了。昨晚是不是貪涼沒蓋好毯子?”
昨晚和蔣瑾一起睡的,躺好,陳筱就沒再動。
屋子這邊有竹林有大樹,晚上睡覺不會太熱,奶奶為照顧怕熱的蔣瑾,還特地把風扇搬了過來。
陳筱迷糊記得她晚上有被冷醒過,想過去關風扇來着,可一想到蔣瑾怕熱,終究沒動。
“有點。”
陳筱瞥着給她蓋毛毯的奶奶,一肚子的話,不知道從哪說起。
她和蔣瑾的關系,奶奶難免會猜測吧。
該怎麽解釋……
陳筱發現她就是個膽小鬼,她不敢主動開口,消極又被動。還暗自慶幸這場感冒來得還算時候,能拖一會兒是一會兒。
“小李大夫來過了,他說你最近營養沒跟上,免疫力太差。我昨天瞧着你氣色也不太好,在外面沒吃好睡好吧?”
陳筱鼻頭一酸,雙手環着奶奶的腰埋在她懷裏不說話。
陳奶奶一邊撫着她背一邊道:“傻孩子。有什麽比自己身體還重要的,往後可不能虐待自己了。”
“嗯。”陳筱裹着鼻音重重應了。
“這麽大人了,還像個小孩子。”陳奶奶笑着推開她:“你坐會兒,我把藥拿進來,你一口喝光,再出身汗就好了。”
陳筱點着頭,目送着奶奶離開,緊了緊身上的毯子。本意是捂汗,又無端端想起曾經的一件事。
也是捂汗。
和蔣瑾剛确認關系時,她就将家裏鑰匙給了她。
陳筱不敢不從,當天回宿舍簡單收拾過行李,跟着蔣瑾派來的助理一同回了蔣瑾家。
頭天晚上她緊張到不行,反複在腦中演練待會兒見到蔣瑾該說的話,連吃飯都吃得不安生,丁點風吹草動都能吓得她一激靈。
吃過飯,蔣瑾還沒回,陳筱沒地可去,也不好在別墅內随意走,就坐在偏廳的沙發那兒,随意看着電視。
許是看出她的緊張,張媽過來,給她榨了果蔬汁,還和她拉了幾句家常。
夜逐漸深了。
陳筱不忍張媽陪着她熬,主動提出要去睡覺。
躺在客房的柔軟大床上,陳筱翻來覆去,整晚都沒睡着。或許從蔣瑾提出包養開始,她就不太能睡得着了。
連續一星期,蔣瑾都沒回來。
陳筱猜想她大概是忙,亦或是她落腳點不止這一個。無論是哪個原因,陳筱緊張的情緒減輕不少。
沒了蔣瑾這尊大佛的幹擾,幾天下來,陳筱和張媽也能輕松地有說有笑了。
每天出門上課,張媽還會貼心給她準備早餐或午餐,飯菜美味又可口,把陳筱感動得不行。
她甚至想着,要是蔣瑾以後能在其他小妖精那兒待久一點就好了。
可天注定不遂人願。
某天,陳筱上完下午的課,一出教室門,就被天空下着的瓢潑大雨吓着了。
天氣預報有說下陣雨,可她出門時看天空萬裏無雲,便偷了個懶沒帶傘。
正是放學高峰期,陳筱裹挾着人群走到教學樓下,三兩結伴的人躲進花花綠綠的傘下,缤紛的傘闖進雨幕中,如朵朵嬌豔盛放的鮮花。
陳筱等雨漸漸小了些,咬咬牙,頂着帆布包也跑了起來。
學校很大,教學樓離校門的距離更是遠,陳筱跑跑停停,才終于到了學校附近的公交站。
等公交的人寥寥無幾,車更是。
陳筱耐着性子等了會兒,始終沒見有公交車來,揚手攔了輛出租。
張媽說今天給她炖湯喝,陳筱向來不喜歡辜負人的好意。
上了車,報了目的地,陳筱接過司機遞來的抽紙,道了聲謝,收拾狼狽的自己。
別墅區管理森嚴,非登記車輛不得進入,陳筱付了錢,又頂着包走了一大段路程。
等回到家,她全身上下都濕透了,活活成了一個水人。
張媽看見吓了一跳,趕忙迎上來:“怎麽淋成這樣?小姐不是說有人接送的嗎?”
陳筱還處在見到張媽的興奮中,完全沒聽她說了什麽,嘴角扯開笑:“我先去洗個澡換身衣服,等會兒就下來喝湯。”
張媽應了聲,等陳筱上樓,忙打電話将情況和蔣瑾說了。
這幾天她也算看明白了。
小姐雖一直沒出現,可對家裏這個仙女似的姑娘,上心得很呢。
“照顧好她,我就回來。”得了這麽一句話,張媽一陣風似的去煮姜湯了。
蔣瑾挂了電話直往停車場走,吓得助理直接追到停車場去:“蔣總,您半小時後還有個會議。”
“推到明天上午。”
“那顧董的生日晚宴呢?”
“幫我送份禮物過去。”蔣瑾停了幾秒:“如果顧董怪罪,你就說我改日再登門拜訪。”
“清楚了。”只見車嗖的一聲不見。
助理後退幾步,轉身,暗自嘀咕,蔣總上次這麽着急還是一星期前呢,丢下整個會議室的人就那麽跑了。
蔣瑾逃避了一星期,終于不打算再逃了。
說出來可能不太可信,但她實實在在緊張了一星期。
對于那天貿然做下的事,後悔是有的,但更多的是興奮,按捺不住的興奮。
興奮之餘,又惆悵。她是不是唐突了陳筱,她該怎麽看她。
多種情緒交織在一起,蔣瑾就躲了一星期。
不得不說,看着陳筱如常地上課下課,蔣瑾心裏是有那麽一點點怨念的。
憑什麽她吃不好睡不着整天憂心忡忡,她反倒像個沒事人一樣不受影響,整天和張媽有說有笑。
蔣瑾不滿,卻又像瘾君子般渴望清楚她的情況,整整熬了一周。
她不能再慫了。她從來就不是慫的人。
蔣瑾回到家,張媽已經伺候陳筱睡下了。
張媽輕手輕腳掩上門,小聲和蔣瑾交代情況:“有些發熱,已經喂了藥了,睡一覺捂捂汗就好了。”
“哪來的藥?”
“小姐你上次發燒剩下的。”
“胡鬧!”蔣瑾難得斥了聲:“那藥放了多久,藥效還有多大,能不能吃,你怎麽都不想想。”
“是陳小姐自己要的,我……”張媽難得沮喪:“我拗不過。”
蔣瑾也知道自己過分了,拍拍張媽的肩膀,推開門走了進去。
陳筱睡的是客房,蔣瑾推門進去時只覺每一處都不如意,直到看見陳筱的睡顏,焦躁的心才安定下來。
床上的人輕緩地呼吸着。
難得同居一室,距離還不足一臂,蔣瑾莫名緊張起來,緩了會兒,伸出手去觸碰她的額頭。
微燙。
蔣瑾皺了皺眉,望着張媽在旁擺好的毛巾冰塊等物,着手幫她降溫。
幾番忙活下來,蔣瑾倒熱出了一身汗。
張媽推開門走進來,沖蔣瑾道:“小姐,你摸摸她出汗了沒有。”
蔣瑾難得愣了:“我嗎?”
張媽以為這是小姐的潔癖犯了,答:“我來也行。”
“我來吧。”蔣瑾搶先一步,回頭:“摸,哪兒?”
“後背就行。”
蔣瑾試探着掀開被子的一角,仔細瞥着陳筱的神情,手指不自覺縮了縮,又勇敢的伸出來,沿着陳筱的手臂往裏摸。
很快就遇到了問題。“她躺着。”
“翻個身。”張媽建議。
“那會不會把她弄醒了?”蔣瑾唯唯諾諾得不像平時雷厲風行的她。
“不會。她發着燒呢,昏昏沉沉,沒那麽容易醒。”
蔣瑾似得了保護傘,手指伸向陳筱的後背,幹燥清爽。
指尖熨燙着微熱,指腹仿佛還殘留着那溫軟的觸感,蔣瑾難得不自在:“沒出汗。”
“那可咋辦。”張媽嘆了一聲:“陳小姐睡之前死活不讓我喊醫生呢。”
“喊醫生吧。”蔣瑾吩咐。
張媽應聲而出,蔣瑾望着面頰泛着潮紅的陳筱,又擰了塊毛巾給她敷着。
張媽沒多久就進來了:“小姐,小區醫院今天值班的曲老大夫回家陪孫子過生日了,只有一名實習生在那兒守着。”
“實習生也行。”
“那好。”張媽說着又往外走:“他現在在A1給一個小女孩兒看病,等他結束,我讓他到這兒來。”
“男醫生嗎?”
“嗯。”
眼看着張媽都走到門口了,又被蔣瑾叫住:“她出身汗就會好是嗎?”
張媽猶疑:“理論上是這樣。”
“把門關上。”蔣瑾吩咐。
門合上那瞬,隔絕所有的雜音,室內瞬間靜得蔣瑾能聽清她的心跳聲。
不再含糊,蔣瑾三兩下褪去外衣,躺到陳筱的身邊。
躺了大概五分鐘,蔣瑾終于沒那麽激動,覺察身體各處都開始升溫,她小心翼翼伸出手,像抱嬰兒般将陳筱緊緊抱在懷裏。
怕吵醒她,陳筱基本沒動,于是這姿勢便格外像是蔣瑾纏抱着陳筱。
溫香軟玉,蔣瑾瞥着眼懷中人,緊閉上眼,又深吸口氣。
她後悔了。
要是她不慫,就能多擁有陳筱一星期。
蔣瑾不知興奮激動了多久,情緒極度高漲之下,等習慣了陳筱身上淡淡的香氣,蔣瑾一時放松,也跟着睡着了。
睡夢中的蔣瑾懷裏像揣了火球,火球越來越燙,越來越燙,終于把她燙醒。
蔣瑾怔忪了下,想起睡前發生的事,從被窩裏探出手去摸陳筱的額頭。
迷糊中感覺有人在摸自己,陳筱睜開眼睛,定睛看那手,視線再随着那手撤離的動作看向那人。
——蔣瑾。
陳筱不知道她是不是又做夢了,剛來那兩天時心神不寧,她總會夢到蔣瑾。
夢到蔣瑾帶她去見小三小四,還讓她們和睦相處,又夢見小三小四來找茬,她被欺負得不敢開門。
可無論是哪個夢,都沒夢過她和蔣瑾直接躺到床上的。
做春夢了?
恍惚間,蔣瑾半探着身子去取床頭的毛巾和冰塊,陳筱看清她被黑色包裹的雪白和勁瘦的的腰肢,情不自禁嘶了聲。
蔣瑾渾身一僵,扭頭和陳筱的視線對上,竟忘了要找東西遮掩自己,滿心都在解釋:“我,我是打算捂汗……”
捂汗?
陳筱雙手環住難為情想逃的蔣瑾,眼睛灼灼:“捂汗還需要下藥嗎?”
蔣瑾一時沒跟上陳筱的頻道,她已經勾着她脖子貼近了她:“我渾身無力,還很熱……”陳筱輕吐芬芳。
先入為主的觀念,陳筱已經确定這是個蔣瑾迷.奸的夢。
見蔣瑾還犯癡,陳筱拿酸軟的腳尖踢了踢她:“不是捂汗嗎?還不來?”
蔣瑾已經分不清這是夢還是仙境了,她試探性低下頭在陳筱鎖骨輕吮時,身下的人應景地發出低低的‘哼哼’聲。
被鼓勵的蔣瑾在她身上烙下一個又一個痕跡。
陳筱很快就感覺到熱,或者說是燙,開始扭捏着避開她火熱的唇。
蔣瑾斟酌着取來床頭的冰塊,含在嘴裏,沿着那痕跡開始一點一點往下挪。
冰與火的雙重夾擊,連陳筱都分不清她是抗拒更多還是迎合更多,只覺得這夢做得極為酣暢淋漓。
連夢中的蔣瑾也對她有求必應,呵護備至。
一大早,鳥兒輕唱着歌兒,蔣瑾手覆上陳筱的額頭。
燒退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真的是最後一章。(我就是想開個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