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陳筱一時沒反應過來蔣瑾在問什麽,随即又似過電般渾身一激靈,停止了掙紮,只語氣微冷:“關你什麽事。”
蔣瑾最聽不得這幾個字,上回她也是這樣,一口咬定兩人已經沒關系。
抓她手腕的五指不由又緊了緊,蔣瑾勾唇一笑:“是不關我的事。不過,問問也不行?陳小姐就這麽寶貝他?”
陳筱使力掙開了,奪回手機,藏寶似得藏在身後,怒目瞪着她。
她胸膛劇烈起伏着,許是為了提防她,竟還穿了內衣,像充足氣的氣球。蔣瑾努力不讓自己眼神落在那兒,理智尚存,雲淡風輕着答:“看來是了。”
“你是豬嗎?”陳筱氣急,口不擇言:“我說過不止一次我和他沒關系吧。你要發火沖我來就是了,何必牽扯不相幹的人。”
蔣瑾被那句‘你是豬’吓住,一時竟有些恍惚。
想她活這麽大,還真沒被人這麽說過,氣血蹭蹭往上湧,她緩緩阖上眼,使勁往下壓。
“沖你來?”蔣瑾諷笑一聲:“你都如此偏袒了,你還要說無關?”
“蔣瑾你混蛋!”
許是這段時間陳筱的心理暗示起了作用。她不欠她了,先前那些想說不敢說的話,如今也能順暢說出口了。
陳筱抓起枕頭,甚至想丢她。
“怎麽,惱羞成怒了?”
蔣瑾是真的氣着了,氣到嘲諷模式全開,完全沒法冷靜思考的那種。
陳筱句句偏袒那個男人,又字字诋毀她,她還要怎麽冷靜。
她混蛋?她是豬?操。
Advertisement
陳筱覺得和她沒法溝通,也顧不上此時出門會不會吵醒奶奶,踩着拖鞋就要往外走。
臨到門邊,聽蔣瑾問詢了聲:“陳筱,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麽你只對我暴躁?”
她似是冷靜下來。
陳筱嗡嗡的腦神經也因她這話,緩緩鎮定下來。
陳筱斜倚在門上,望蔣瑾端正坐在床上的模樣,擡了擡下巴:“你什麽意思。”
“字面意思。”
蔣瑾望着陳筱的眼睛,努力抓住那一閃而過的靈光:“倘若如你所說,我們已經沒關系了,你何必被我三兩句話激得惱羞成怒?”
“你的意思是——我該忍着?”
“我的意思是你在乎我。”蔣瑾極力看清陳筱眼底的細微變化。
蔣瑾緩緩道:“三年,我不止一次想過,為什麽你對張媽的态度都比對我好?大街上随便拎個人,你都能真心對待?反倒是我這個你最親密的人,你像是沒心的——”
蔣瑾剛才打電話給秦書涵就為了問陳筱和鄭曉京的關系,結果更讓她疑惑。就兩人那點交情也值得她咧嘴打上這許久的電話?
“害怕了嗎?”蔣瑾似是扼住命運的喉嚨,眼睛灼灼盯着她:“害怕喜歡了就要變得患得患失,寧願不動心?”
陳筱足足愣了五秒,才緩過來,嗤笑了聲:“暴躁,沒心。既然你是用這兩個詞來形容我對你的态度,又何必繞那麽大一圈來自圓其說?”
“不喜歡你,或者說讨厭你,很簡潔明了吧?”
蔣瑾一擰眉:“你讨厭我?”
“說不上。只希望你別再說出‘在一起’之類的惡心的話。”陳筱覺得惡心。
她以前不知道她這麽抵觸,但在蔣瑾已經有秦書涵的情況下還提出想和她在一起,她真情實感地惡心了。
她明白每個人都有癖好。
像蔣瑾這樣的人,在床上找兩個、三個甚至四個都可以,但有一點,別找上她。
“你覺得惡心?”蔣瑾竟也不會太氣了。
“不惡心嗎?”陳筱反問:“還是在你看來,我的感受根本不重要?”
“蔣瑾,你忘了我們當初是怎麽在一起的嗎?”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相碰,下一秒又都因心虛或是其他什麽悄然移開了。
————
當年,陳筱還在讀大三。
某天接到奶奶的電話讓她去醫院,她才知道爺爺确診了肝癌,屬晚期。
肝癌早期根本沒有任何症狀,以至于兩人都覺得陳爺爺身體還好,直到陳奶奶逐漸覺得陳爺爺氣色差,催他去醫院做個全身檢查。
陳爺爺總覺得他身子骨還硬朗,硬拖了幾天,實在耐不住陳奶奶磨,這才去醫院做檢查。
陳筱去醫院陪床幾天,眼睜睜看着爺爺四肢逐漸浮腫,明明一直在咬着牙齒硬撐,還硬要安慰她和奶奶他沒事。
陳筱私下問過醫生有沒有辦法可以減輕病痛,方法自然有,錢卻成了新的問題。
陳筱上學的錢是瑞雲集團給的,生活費就靠着自己從小在度假村各種兼職賺來。
這巨額費用她根本承擔不起。
陳筱本想自己想辦法,奈何這事又怎麽瞞得過陳奶奶。
走投無路之際,陳奶奶想起了當初蔣學瑞給他們留的聯系方式。他當時稱,無論遇到任何困難都可以去找他,他一定會想盡辦法解決。
陳筱猶豫了,她覺得蔣董事長沒理由幫他們,又屈從于現實。
她不想讓爺爺那麽痛苦,她想幫他。
陳筱撥通了電話。
彼時蔣學瑞正在書房教蔣瑾一些生意上的事,他在書架前找相關的案例,放在桌上的手機倏地響了。
蔣瑾随意一瞥,就看見那早就爛熟于心的號碼。
蔣瑾調查過陳筱,她對她的一切都熟悉。她曾不止一次期待過陳筱會給她打電話,可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
沒想到竟然有一天,陳筱竟然會給她爸打電話。
顧不上還在那邊找案例的蔣學瑞,蔣瑾拿過手機接了電話。
“您好,請問是蔣董事長嗎?”
蔣瑾聽着她那顫巍的聲音,不知心間哪一根弦被牽動,心一下就被揪緊了。
蔣瑾拿着手機走出書房。“他現在在忙,你有什麽事可以和我說。”
陳筱當時沒空思考這人到底是誰,只覺得她聲音像天使,只希望她能将話轉達給蔣董事長,一股腦兒地全說了。
她只記得在她說完後,蔣瑾那一句“等我”。
等蔣瑾到醫院來,陳筱才知道原來和她通電話的人,是小時候的那個人。
小時候或許不明白,逐漸長大,也逐漸明白整個長壽村,唯獨他們家能獨存的原因,是蔣瑾吧。
陳筱一直是感激她的。或許除感激之外,還有別的什麽,但她不敢想。她那個境況,也不适合想。
蔣瑾似是不記得她了,并沒多看她,只一直在寬慰着奶奶。
錢很快到位,什麽事都好辦了。
爺爺住院期間,陳筱見過蔣瑾三次。
陳筱那時候白天還要上課,只等沒課或者晚上的時候才去陪床。
許是巧合,蔣瑾來這三次,都讓她給碰上了。
不過,每次都感覺蔣瑾很忙,她總是呆不到幾分鐘就要離開。而且,每每在她剛進病房時她就要走了,簡直像她得罪了她。
連爺爺都打趣,說蔣瑾會不會是怕了見她。
幾個月後,爺爺還是去世了。
陳筱陪着奶奶回家住了幾天,還想賴着不走時,被她趕去學校上課。
這幾個月,陳筱無數次聽奶奶說起蔣瑾及蔣家。他們家欠蔣家的,該拿什麽來還?
待大三上學期結束,陪奶奶過完年,陳筱再去學校時,撥打了蔣瑾留給他們的電話。
她說有事随時聯系她。
陳筱記得她當時很緊張,捏在手中的聯系方式都被她攥成團,心哐哐直砸。
陳筱不知道的是,期待已久的號碼終于打進來那一瞬,蔣瑾有多緊張。
碰倒手邊的咖啡還不算,還驚動了會議桌上一衆的大佬,蔣瑾拿着手機往會議室外走,答:“休息五分鐘。”
“是蔣瑾嗎?”她小心翼翼說話,像踩在棉花上,輕飄飄的。
蔣瑾也不知道她該如何說話,就慣常地‘嗯’了一聲。
她想,她應該有點出息。
陳筱覺察出她的冷淡,要開口的話更顯艱難:“那個……我能請你喝杯咖啡嗎?時間地點你定,我都可以。”
“現在?”話一出口蔣瑾就咬了舌頭,她太心急了。
“……可以。”
“那就拐角咖啡廳。”
三十分鐘後,陳筱等到了姍姍來遲的蔣瑾。
那時天氣還很冷,她只着一件米色的短款毛衣,黑色牛仔褲,連件避寒的外套都沒有,單薄得像是剛從室內出來。
陳筱有些緊張,沖她扯開唇笑了笑。
“有事嗎?”蔣瑾坐在她對面,一出聲就後悔。她這是吓唬誰啊?
“有,有一點。”陳筱結巴道。
她有些為自己做不到落落大方而氣惱,努力直視着蔣瑾的眼睛:“爺爺的醫藥費,很謝謝你。”
蔣瑾望見她溫柔可人的這一幕,之前所有的堅持仿佛都化成了灰。
她去探病是為了什麽?而探病只待那一小會兒又是怕了什麽?
怕嗎?
蔣瑾心底有個聲音湧上來,是她一貫的腔調開的口:“就這麽感謝嗎?”
“我……”陳筱語塞,“您有什麽要求都可以提,我都會答應。只要我能做到。”陳筱誠懇補充。
“和我在一起。”蔣瑾開口。
陳筱驀地睜大眼睛。
蔣瑾以為她吓到了,想解釋又不知如何解釋,想起她這個圈子那些人的慣常做法,補充:“在一起,那些錢就一筆勾銷。”
“你知道該怎麽做吧?”
陳筱咬唇。半晌,點了點頭:“好。”
蔣瑾沒想過她會答應,一時間比她還要愣,說得上是堂皇的起身:“我還有個會。”
陳筱急切上前抓住她手指,似是感到冒昧而遲疑松開,依舊咬着那蔣瑾垂涎已久的紅唇:“那我該,做些什麽呢。”
被她摸過的指尖慌張又隐蔽地逡巡着,偶然間摸到兜裏的鑰匙,自顧自的遞到她面前。大概是本能,蔣瑾也不知道她會那麽說。
“先搬過來。”
陳筱接過鑰匙,溫聲應了聲好。
蔣瑾怕她忍不住對她做點什麽,落荒而逃。
————
“三年過去,我們兩清了吧?”
蔣瑾依舊傲立,陳筱不疾不徐答:“或許奶奶還覺得欠你的,但你我都很清楚不是嗎?”
“就別再彼此糾纏了,你又不喜歡我,何必呢。”
作者有話要說: 說實話劇才看一半,但你們春聯都寫了,再不更就說不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