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京城,慶王還在宮裏,陪着皇上和幾個大臣說事。
皇帝身邊大總管親自進來,恭敬的遞給慶王一個紙卷“王爺,您府上收到的信,剛送來。”慶王打開一看,只那幾個字,眉毛一皺,也沒明白是什麽,裝到口袋裏。
皇上看到問“有事?”
皇上是他親哥。
他答“皇兄,前江來的信,沒什麽事。”
大家又接着談事。
傍晚,他回到府裏,直接進到前院自己的書房,書房很大,旁邊的房間還有床和洗浴的地方,他一直住在這裏。
師爺和大管家偏廳等着招呼,要把重要的事情跟他彙報一下。
後面王妃已經得到消息,她正在處理手裏的賬務。
王妃今年三十多歲,皮膚白皙,額頭不寬,一頭秀發,梳得整齊。修得極為精致的細眉,不大但很清亮的杏核眼,很瘦,筆直的後背,神态認真溫和,但總有種說不出的傲氣。
她帶着貴重的頭飾,保養很好的手,指甲上塗着鳳仙花汁,腕子上帶着金絲鑲嵌寶石的镯子,厚重的衣服料子上,是兩個繡娘半年才能繡完的花鳥圖案。腳上是與衣服相配的緞面鞋。
就算是尋常日子,王爺不在家,也不見客,她也是從頭到腳,無一處不講究,不精致。
有七八天沒見着了吧?呵,明明在同一個府,卻如天涯各一方。
她輕輕的扶了一下頭上的重重的頭飾。
她生了兩個兒子,大的十八歲了,親事已經定好,今年年底就要成婚。二兒子十四。
慶爺從不過問後宅的事,也不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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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一切,都掌握在她手裏。她有絕對的權利,二個側妃,四個妾室,但無論什麽出身,什麽相貌,也沒能力挑戰王妃絲毫,連庶子庶女的人數,生母,男女,她都有心裏的盤算。她喜歡這種掌控的感覺。
這麽個有權勢的女人,偏偏對誰态度都十分溫和,從來都是細聲慢調,淡淡笑着就算事情解決了。
所以很多事情,誰也看不出來名堂。
她就是一個經過精心培養的,合格的王妃模樣。是京城大家媳婦的典範。
王爺回來,洗把臉,坐在椅子上,喝了杯茶,桌子上不少要看的文件,偏廳還有人等着招見。
他忙的很。
有手下出現在門口“王爺,又接到一件柳大人飛鴿傳書。”
王爺哧的笑了一下“這個柳四兒,搞什麽鬼,欠收拾了。”
他身邊的貼身內侍高福也笑說“可不是?那邊大局都定了,能緊急到哪兒去?柳大人這是喜歡玩鴿子了。”
王爺也笑了一下,拿過來看了一眼,“故人音訊?”怎麽跟那封一樣?沒頭沒腦的,這混蛋,搞什麽?還真是皮癢了!
把紙條扔在一邊。腦子還在想剛才皇上說的事情。
一會手下來“王爺,劉大人張大人來了。”
兩個官員笑着進來,恭敬的行完禮,又談事。他們走了後,把家裏的師爺管事叫進來說了會話,中途吃了點東西。
忙完這些,已經很晚了,他梳洗完,就在書房睡了。
很有些累,所以馬上就睡着了,快天明時,他做了個夢。
夢中,他在玲珑山莊後山的小路上走着,眼前,仿佛有個人,但看不真着,依稀穿件雪白的絲衣,那衣擺,如行雲,如流水一般的在眼前晃動,呼呼悠悠的,拂着的他心。
他想威嚴的警告一下前面那人別亂跑,但聲音出口,卻像一個唠叨的老太婆一樣柔軟無力“你慢一點好不好?看準了再邁步,回頭又摔着!”
前面似來銀鈴似的笑聲“老先生,是你應該快點!”
“老先生?你說我老了?”他一臉的難以置信。
“不是說你老了,而是你真的老了!”那聲音很放肆的挑逗着他的尊嚴。
他一口氣頂在胸口,這個人,總是輕易的讓他生氣,卻又拿他無可奈何。
他恨恨的打算,一會兒要扒褲子,狠狠的打屁股幾下,他就老實了。但想到那白玉一樣纖長的腿,還有那蜜桃般的屁股,不由某處一緊。
這一走神,眼前那人便沒了影。他四周一打量,壞了!不會又跑到懸崖邊上的梨樹那裏了吧?
打了兩次還不長記性?那是他僅有的揍他的時候。。。。。。
他腳底用力三步兩步趕過去!很有些累,氣喘籲籲的。
天,真的在那兒!
那個雪白的身影已經爬到了樹半腰,正伸手去夠懸崖上面的那枝梨花。
他吓得半死,想大聲喊又怕吓着他,可要是吓不住他,這個家夥還不知道要鬧什麽,他只得玩命的往哪裏跑,但兩腿沉的要命,怎麽也邁不開。
他急的心狂跳,伸出兩手去抓,卻離得太遠,只看到自己的兩只手在半空掙紮。
耳邊就聽“咔嚓”一聲,樹枝搖動,一大片白往懸崖散落,滿眼梨花與白紗。
不知那片是花,哪片是他。
他瘋狂的追過去,想也不想的跟着往下跳,手伸得老長去抓。
“啊!”的一聲,他醒過來。
渾身大汗,心髒嗵嗵狂跳。是夢!
“王爺?”是他貼身侍從高福的聲音,人已經到了床邊,“王爺,醒醒,您做噩夢了吧!?”
故人,故人……
那個在心裏,在腦子裏,甚至在靈魂裏安靜的藏了十多年的人,毫無征兆的,突然一下子跳了出來 。
他慌了一下,猛坐起來,眼前一黑,心還在狂跳。
他就這麽把我扔下了。
他絕望的想,他扔下了我。
“王爺?”高福迷惑的聲音,轉身把燈芯調亮。
他深吸口氣。
“叫劉小興準備,去京州”聲音還有點發虛,但決定瞬間做下。
“四級準備。馬上就走,我不睡了,準備紙筆,打盆涼水,我洗下臉,備早餐。”開頭有絲顫抖,後來就恢複了平靜。
“是。”高福出去不大會兒,就安排好了,打了盆涼水。
他自己披件薄棉袍,起來擦了一把臉,人一下精神起來。
站在外屋的桌子前,剛已經想好了幾件事,刷刷點點,寫好了信。
又給府裏王妃寫了信,放下筆,外面天剛蒙蒙亮。
吃完早飯,高福已經和手下人準備好了他要出門的東西,伺候他換上衣服馬靴,披上鬥篷,他沒有任何停頓的大踏步出門,上馬,二十多個侍衛跟着,還有高福和兩個年輕的內侍陪伴左右,直奔城門,城門剛開沒多久,前期的二十幾個人已經在路上了,沿途給他安排食宿。
他努力轉移注意力,不去想這件事。
但還是忍不住的想個沒完。
難過的時候,他都想過,要是能找到他,就親手結果了他,也好過這麽生死不知的煎熬。
他們找到他了嗎?
他心裏一陣的狂喜。
又一陣的恐懼。
要是消息是假的。。。。。要是我會錯了意。。。。。
他放空腦子,不再繼續想了,不能想,會瘋的。
要是我會錯意,他們倆,就別想活了。
他就這樣認定了,不容別人有誤。
當初李遷和柳成羨寫的信,含糊其辭,就是防着他這一手呢,沒想到,根本防不住。
王府裏,王妃剛起來,洗完臉,擦上淡淡香味的珍珠膏,仔細的化好妝,婆子把她黑漆漆的頭發疏通了,盤成發簪,取出來貝殼做花瓣,珍珠做花蕊的首飾,細細插好,剛穿好打底的裙衫,還沒穿外衫,一個丫環輕快的腳步到了門口“王妃,有王爺的信。”
她一愣“進來。”慢慢的說出兩個字,聲音清麗。
她打開信,一副厚重蒼勁有力的字,她先慢慢的欣賞了一下,再看內容。
“出門了?”
她腦子嗡的一下,出門了?!
一股火頂上了頭,但她沒出聲。
好啊!說走就走,昨晚都不進來說一句,幹什麽去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不知道,出門的一切,都不用她這個當妻子的打點。
他心裏,有過我這個王妃嗎?
你的嫡長子就要成親了,你不知道?難道是不缺少銀錢,不缺貴重物件,就能行了的?
這些哀怨和不滿,她從不表現出來,總是一副賢良溫婉的樣子。
輕輕把信放下,沒表情的示意丫環穿衣。
這麽多年,連她身邊的人,都不怎麽了解她,都覺得她脾氣好,又賢慧,還特別有本事。
其實,她知道自己的性子,沒多好!
只不過,她有本事,有手腕,能不通過發脾氣使狠,來達到她想要的目的。
她的高度,是別人學不來的。
她抓不到他的心?
沒關系。
沒人抓得到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