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一回來永平侯府作客
:“大表哥,你疼不疼。我就在這兒安安靜靜的,你先休息,絕對不會吵到你。你要是想喝水或有什麽不舒服,你就喊我。”
小姑娘說話的時候一直低頭,仿佛犯了什麽錯一樣,不敢面對他。
馮修皓看着心裏暖暖的,她小心翼翼的,說明還是在意自己的。即便這個在意只是出于兄妹之情。
他木然許久的臉上慢慢露出笑來,“我沒事,不過皮肉傷。我屋裏沒燒地龍,會冷,你還是到廳裏去吧,別凍着了。”
琇瑩聽到他趕自己走,猛然擡了頭,下刻是到邊上吃力搬了椅子來,就那麽坐到床邊:“大表哥,在舅舅舅母回來前,我不會離開的。你現在傷着難受,快睡吧,我就呆在這裏,我還有手爐呢。”
說着,沖他擡了擡手裏的銀色小爐。
馮修皓見她堅持,心中早軟成一灘水了,而且他也是自私的。他知道,自己這是最後一次這樣與她單獨相處了。
他已經決定要娶母親娘家的侄女,那個小姑娘他小時候也見過的,長得和她一樣可愛。他雖然有不甘,但他既然要娶他人,那麽就不能再這般割舍不下這段情,這樣對那個姑娘太過不公平。
本來他就生在身不由已的地方,那個姑娘與他同病相憐,也是因他而遠嫁。這個富貴圈是光鮮叫人羨慕的,可內裏如何暗藏鋒機,只有他們知道。他會好好待以後的妻子,而他最愛的人,他只能是默默守護,也許以後她也不會再需要他來守護。
馮修皓目光溫柔地看着再度低頭的小姑娘,那種求而不得的傷痛還在隐隐作疼,可最初那種暴戾全都消失了。
只要有人能護着她高興安康一輩子,他又有什麽舍不得的。
青年唇角帶着滿足的笑,慢慢閉上眼,是許久沒有過的放松,這一放松還真的就那麽睡着了。他流了那麽些血,自然是虛弱的。
琇瑩低頭玩着自己手指,許久也沒有聽見青年再說話,就忐忑着偷偷擡眼,才發現他竟是睡着了。
俊朗的五官柔和、沒有防備,呼吸均勻。琇瑩看着這個與沈君笑完全不一樣氣質的青年,想到他對自己的陽光燦爛的笑容,唇角也慢慢翹起。
她輕聲站起來上前,将他下滑的被子往上再拉了拉,遮蓋過他的肩頭,這才又小心翼翼坐回去。
她的大表哥以後會是個百姓心目中的英雄,如此優秀的人,是她配不上。她一副殘魂舊軀,如何能再玷污了他,那是對他這個頂天立地的男兒一種侮辱了。
其實,她也同樣配上不沈君笑的,她都知道,都明白。只是情根已種,相思似毒,苦入骨髓,可是再苦再痛,這情毒已不能解。
就這樣吧,是她太過貪心,其實只要還能見到沈君笑,她又還有什麽不滿足的。其實,她也希望他有自己的幸福的。
一醒一睡的兩人,此時其實是心意相同的,全心全意地只想着藏在心中那人一世無憂。
在護國公府還在忙亂的時候,沈君笑被接連上門的意外之人氣得摔了好幾個杯子。
從下午開始到現在,已經有四波媒婆上門。
那些媒婆無一不說着是侯府四姑娘找來的,問沈君笑喜歡什麽樣的姑娘家,她們好去牽線。
他沈君笑究竟什麽時候喜歡別的姑娘了!!
當然,他也越來越覺得不對勁。先是畫相,又是媒人的,不管是周振夫妻,還是小姑娘,這無疑都是一種試探吧。
267想娶
在護國公父子回府後不久,豐帝又派人送來了一堆名貴藥材,并讓告知對皇後母女的懲罰。
皇後禁足,熙珍公主降為郡主,再讓馮貴妃協理後宮,豐帝無疑是給足了馮家面子。也是變相向所有人宣告護國公這權臣地位不可動搖。
只是這麽一來,楚家人就算是奪過一難。
豐帝獨罰了皇後母女,又擡舉馮貴妃,為的不就是要護國公府将此事打住。
這一擡一壓,帝王心術,說到底了,馮家也沒有占多少便宜。
經此事,馮家真正定了親的表妹居然是唐家人也被傳了出來,但衆人也不是傻子,知道馮家這還是在豐帝之下屈服,也是不想叫帝王真正去猜忌馮周兩家,表忠心的作法。
此事鬧到最後,衆人都為琇瑩可惜,明明就是定下的世子妃,最後卻是被楚家人生生搞砸了。面對政治風雲,衆人皆是感慨不已,但同樣的,家中有兒子的,雙眼也都盯住了馮周兩家。
馮家世子爺是定親了,可他還有嫡親的弟弟,再不治,還有庶出的幾房少爺。而武安侯府,有周世子,還有那個被武安侯捧在手心裏的金貴姑娘,這就是他們的機會!
當下,京中不少大臣與勳貴都蠢蠢欲動。
琇瑩與馮氏在護國公府吃過晚飯,馮修皓還沒有醒來。豐帝在賞下藥材的時候派了太醫守着,說是失血虛弱所致,一切都是正常的,母女倆聽着才算是安心歸家。
周老夫人也聽到風聲了,馮氏一回家便将人喊到了院子裏打聽,聽到說馮修皓真的和唐家姑娘定下親來,整張臉成了豬肝色。實在是心痛。
她再不喜琇瑩,但也不代表她願意看到護國公世子夫人成了他人。
周老夫人神色恹恹讓馮氏離開了,廖氏那兒不久後也收到消息。聽到馮家定親的事,她先是怔愣了會,旋即臉上露出似笑似哭的神色,吓得丫鬟們直發抖。
自打周娴被周老夫人險些勒死又失去石家的親事後,周娴整日就跟個木頭人一樣,不會笑也不說話了。如今廖氏也是一副瘋癫的樣子,怎麽會讓人不怕。
丫鬟們都發着抖,大氣不敢喘,最後是聽到廖氏放聲大笑,笑到最後終于哭了出來。衆人也不知道她究竟是在哭什麽,又是為了什麽發笑,越來越覺得她是要魔怔,害怕得只能去禀了馮氏。
馮氏聞言什麽也沒做,只讓丫鬟們回去好好照顧三房母女倆,然後就淡淡然的梳洗,陪着女兒一同入夢。
馮家的事在朝中又掀起一輪熱議,将李慶昭要成為劉蘊女婿的都壓了下去。李慶昭心中暗松口氣,但心中仍是焦慮的。
他知道沈琇憐到京城中來了,正愁着怎麽好想将人哄到手又不得罪劉家,再有是沈琇瑩。這兩個前世與他有關系的女子,讓他整日吃睡不香。
這日他從戶部衙門出來,正要坐上轎子去赴一個約,不想就聽到陣陣馬蹄聲而過。他一擡頭,一眼看到的是領頭的一位少年。
那位少年濃眉星目,十分威風,氣質不俗。他看得一怔,覺得有些眼熟,卻是一下子沒想起來。
他身邊的護衛是個百事通,見他露出疑惑的神色,當即為他解疑:“大人,這是剛回京城的杜世子,就是劉閣老的外孫。”
這下,李慶昭終于想起來了,這不就是前世與馮修皓齊名的威武将軍。
李慶昭看着那遠去的身影,思索了片刻,鑽入轎中。
***
“今兒首輔大人與為兄說,以馮家的事來看,大皇子勳王過繼到皇後名下的事怕是一時得不了逞。”
微黃的燭火下,沈二老爺朝弟弟舉杯,緩緩将今日見了陳值說的話道來。
沈君笑面無表情聽着,将手中的酒一口抿盡:“這對瑞王爺來說不是再好不過了。”
沈二老爺聞言不置可否,只道:“這些事我們兄弟間就不多插手,首輔大人了,不必我們絞進去。”
“一切就如首輔大人說的做就是。”少年點頭。
其實他們沈家早就進了這局中了,只是陳值的意思是要他們現在不要動,也不必要和四皇子走太近引得不必要的事情來。
在朝中站到明面上維護四皇子的人沒有出意外前,他們兄弟自然是不會有什麽動作的。
只要做個中立的樣子,不管是哪個皇子的人落到大理寺或刑部手中,他們只以證輪罪否就是。
沈二老爺今兒在大理寺忙一天,也不想多說朝中的事情,轉而說起如今京城中不少人盯着周家的事。
“想與周家結親,周嘉钰都離京了,他們怎麽也不知道消停。”沈君笑還是沒有多少變化,沈二老爺卻道,“哪裏是只盯着周世子,現在更多的是盯上窈窈了!”
——窈窈?
他要喝酒的動作一頓,就聽聞聽見在那感慨着:“以前大家都覺得窈窈會嫁到護國公府去,不想楚皇後母女鬧了那出,楚家又在背後散播那樣的謠言,生生鬧黃了兩家的親事。如今有這個機會,窈窈可不就是成他們眼中大肉!”
沈君笑手霎時就緊緊捏住了酒杯。
果然,該來的還是會來的。
他的小丫頭,就是會被一堆人虎視眈眈!
沈二老爺沒有發覺弟弟的不妥,依舊在那滔滔不絕替琇瑩可憐一門好親事,不想沈君笑突然丢下酒杯,朝着他一撩袍子跪了下來。
沈二老爺被他這一下吓得險些連酒杯都沒人握住:“你這是做什麽!”
跪在地上的沈君笑聲音十分平靜地道:“二哥,我想娶窈窈......”
268支持
“二哥,我想娶窈窈。”
沈君笑十分平靜地将自己藏在心中的想法道來,他決定不再藏了。
沈二老爺握着酒杯,沒有說話,竟是一時被弟弟的話驚得沒了反應,屋子裏瞬間陷入一片安靜。
——什麽叫他想娶窈窈?!
“你說什麽?!”
片刻安靜後,沈二老爺手中的杯子滾落,酒水潑了他一身。他顧不上那些滲入綢緞衣料的污跡,整個人都從椅子上彈跳了起來。
他睜大着眼,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家兄弟,甚至還覺得是自己喝多了,出現了幻聽。
然而,沈君笑還是那麽冷靜地回道:“弟弟說,想要娶窈窈為妻子。不.......不是想要,而是要娶窈窈為妻子!”
沈二老爺這下總算聽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弟弟擲地有聲,語氣堅決。說明這是必行之事。
“你如何能娶窈窈!!”
震驚中,沈二老爺幾乎失聲,一句話從喉嚨蹦出來,跟從破風箱裏出來一樣。又沙又啞,音不成調。
沈君笑早知兄長會有這樣的反應,他沉默着磕了個頭道:“窈窈從來就不是大哥的女兒,馮氏亦沒有和大哥再有過什麽,我如何不能娶她。更何況,如今窈窈其實與我們沈家并沒有什麽系。一聲表叔父,沒有血緣,出了五服,我娶有何不可!”
他磕這一個頭,是為驚吓到兄長而表示歉意。他決定的事,誰人都不能阻攔與改變,只是敬着兄長,不再做隐瞞而已。
沈二老爺聽着他的不容商量與質疑,又跌坐回椅子上,目光凝在他面容上。
這個相差了十餘歲的弟弟,已經成長為頂天立地的男兒,心機、手段不輸于他的兄長,甚至自己這個做兄長的在一些事上都會想聽取他的意見。
沈二老爺神思有一瞬的恍惚,是啊,什麽時候開始,弟弟已經影響着他的一些決策。而且,他在政事的敏感度上确實不如弟弟。
沈二老爺沉默着,沈君笑亦沒有起身,冷靜的情緒在無聲中漸漸起了變化,他袖下的雙手慢慢握成了拳。
他還是怕的,怕兄長不接受窈窈成為沈家媳,那樣小丫頭嫁過來後面對的壓力......
“我知道了。”沈二老爺突然開了口。
沈君笑擡頭,鳳眸內閃動着一絲激動。
沈二老爺望着弟弟說:“我知道了,你今日跟我說,肯定已經深思熟慮。為兄也喜歡窈窈,而你決意,自然誰也不能改變你的主意,可為兄還得問上一句。”
“窈窈會願意嫁到沈家來嗎?若是有一日,窈窈以前在沈家的事被暴露,你又該如何?”
沈君笑面對尊重自己決定的兄長再度磕頭,沉穩道:“如若真有暴露那一天,弟弟亦有辦法保全窈窈與沈家,不會讓此事成為威脅。至于窈窈的意願,弟弟知道她是願意的。”
“難道你們已經.......”私相授受了?!
好不容易壓下震驚的沈二老爺吓得又站了起來。
兄長雖然沒有将想說的四字明白道出來,沈君笑卻知道他是什麽意思的,被兄長的猜想鬧得耳根微熱,忙解釋:“自然不是兄長想的那樣!只是我知窈窈心中有我,弟弟對她更是發乎情止于禮,絕對不敢有越矩!”
弟弟的解釋叫沈二老爺長舒口氣,很快又凝了眉說:“可是侯府那兒未必就會将窈窈嫁你,我們家的門第,再有以前的事......”
“弟弟會想盡辦法叫武安侯願意的。”沈君笑緩緩地說。
說至此,沈二老爺也沒有什麽好說的了,去将人扶了起來,給他拍了拍膝蓋上的灰:“既然如此,為兄祝福你能如意,母親那兒,以後自為為兄幫你說話。還有大哥那。”
沈君笑對支持自己的兄長一揖到底,為兄長的包容與理解感激。
沈二老爺拍了拍他肩膀,随後卻又猶豫着問一句:“你二嫂那......”
“兄長直言無礙。”
“好。”
得了弟弟确定的話,沈二老爺點頭。兄弟二人再又喝了幾杯這才散了,沈二老爺目送弟弟離開後,就跟身後有鬼攆的一樣,匆忙回到屋裏,進門的時候還波門檻險些拌倒。
“夫人!夫人!!快來給為夫壓壓驚!!”
沈二老爺在弟弟面前那種鎮定的模樣早不見了,踉跄着步子沖到尤氏跟前,握着她的手抖個不停,尤氏差點被他也吓出個好歹來。
沈君笑那麽踩着幽幽的月華回到家中。
他在游廊走過,看到書房開着的窗,透過窗子,那堆在桌案上的畫卷映入他眼簾。他抿了抿唇,快步回屋,将四寶喊了進來。
“明兒一早你就去侯府,和侯夫人說我要接大姑娘到府上來用午飯,有事商量。侯夫人若問,你就講我沒有說明,但今兒我看那些畫相看到很晚。”
四寶默默将話都背下,滿心疑惑地走了。
他們三爺的心思他是越來越鬧不明白了,不是讨厭那些畫相的,怎麽還要說讓人誤會他接納的意思?
269媒婆
翌日早朝,馮譽如常穿着朝服進宮。大臣們有意無意都關切幾句,他神色淡淡地說話,沒有表現出任何情緒來。
在中路上遇到了楚家人也是目不斜視,榮辱不驚,巍然如山不動。
楚家人卻是恨不得用雙眼将他身上瞪個窟窿出來。
而早朝上,豐帝亦是表現出對馮譽從所未有的親近來,叫衆人都明白他的底氣究竟是來源于哪裏。
前不久想才倒了與馮周兩家作對的鎮國公,如今楚皇後和公主也折了,衆大臣更是不會在這時候再去惹風頭無兩的馮譽,下朝的時候不少大臣都擁着馮譽一路說話。
快走到宮門時,馮譽正好也見到沈君笑往外來,不由得側頭打量了他一眼。
如今的沈君笑已不似往前,總是只影冷清。少年侍郎,身邊亦簇圍着一衆官員,比他官階低的都神色恭敬,高于他的面上也全是笑。那少年身姿筆挺走在衆人家,比正午的太陽還要耀眼。
馮譽打量了一眼,收回視線,策馬離開,心中想的是上回兒子告訴他的沈君笑深藏不露。
一個文官,卻有一身功夫。窦老侯爺對他十分親熱,馮譽其實已經猜出他和窦老侯爺應該有淵源。
以前周振告訴他這位年輕人得窦老賞識,他只道是對方才智叫窦老瞧上了,如今算是破題了。沈君笑怕是和窦老侯爺一個師門的。
這樣,一切都解釋通了。
那邊的人,若是豐帝知曉,恐怕會對沈家更加看重。豐帝對窦老侯爺都如此看重,三請出山,如果那邊的傳人再出世,豐帝如何會不高興。
馮譽首回有想要正面會會沈君笑的想法。
沈君笑不知道又多一個人關注上了自己,下朝後匆匆回到刑部,做完手上的一應事宜便往家去。
如他所料,只要是他派人去接琇瑩,馮氏不會不放人。只不過他見到小姑娘的時候,小姑娘是強顏歡笑地迎他。
那樣郁郁的樣子他自然知道是為什麽,只是不點破,還将她先拉到書房,随手将早上拿出來的三卷畫卷放到她跟前。
琇瑩看着那畫卷,眼皮子先是跳了跳,默默打開,見到三個氣質絕佳的美人。
她壓下心中酸澀,想該來的居然是要來那麽快嗎?
“三叔父是看上了哪個?”
她來的時候已經有心理準備了,因為四寶說的那番話。
他這是要定下妻子的人選了吧,果然男人的話都不可以相信,什麽不會那麽快就娶妻子!
小姑娘帶着酸意的話讓沈君笑眼角微微一挑,語氣卻十分平常道:“窈窈瞧哪個順眼?”
哪個都不順眼!
琇瑩忍住想沖出嘴裏的話,慢慢道:“三個都順眼。”
沈君笑都聽到她磨後牙槽的聲音了,強忍住笑又道:“可我不能三個娶。”
做你的美夢!
琇瑩臉色已經繃不住了,将畫丢回給他:“你愛娶哪個娶哪個!不要問我了,又不是我娶媳婦!”
沈君笑接住畫卷,差點就要被她那酸味逗得笑出來。他看了着畫卷,一本正經地說,面上還帶着可惜:“我也是太難選了。”
那樣的神色簡直要叫琇瑩轉身就想走,沈君笑看着她越來越黑的小臉,終于是笑了出聲。
少年清朗地笑聲在屋裏響起,琇瑩恨得牙癢癢。他居然還笑,難道是選定了?!
沈君笑知道不能再逗小丫頭,再逗該要真生氣,便想給她解釋,也做好跟她說明白一切的準備。不料外頭就響起四寶帶哭音地禀報。
“——三爺,媒人上門了!!”
琇瑩一聽媒人二字,直接被驚得站了起來,詫異看向沈君笑。
怎麽會有媒婆上門來,難道他已經是選定了,都要請人去說媒了!!
沈君笑聽到媒人二字也是一怔,旋即就看到小丫頭恨不得吃了他的目光,心裏咯噔一下。這下是要壞事!
果不其然,他就聽到琇瑩咬牙切齒地道:“原來三叔父都已經喊了媒人來了,我還以為要商量什麽呢,只是我一姑娘家,也是不懂這些的。我把媒人請到隔壁,找二嬸嬸幫着些才是!”
說罷,也不理會沈君笑想要說什麽,直接就往外去。
沈君笑忙跟上,琇瑩淡淡掃他一眼,臉上扯出抹似譏諷地笑說:“三叔父說說那是誰家姑娘,我不識的話,也好打聽好家門,去給三叔父探探那美嬌娘。”
少年聽着她的話,眸光閃了閃,沉默着。
琇瑩見他不語,只當他默認,腳下走得更快了。不想下刻就被人扯得步子一頓,然後是沉默的少年緩緩朝她說:“媒人的事你且先不要管了,我跟我出府一趟。”
出府?幹嘛去?
琇瑩不解,只拿瞪圓的眼珠子瞅他:“難道三叔父是現在就要帶我去認門兒?”
沈君笑深深看她一眼,不解釋過多,只拉着往外走,吩咐四寶備車。
四寶苦哈哈忙去了,等兩人上了馬車,四寶才想起那個賴在府裏的媒婆,忙問:“三爺,那人要怎麽辦?”
沈君笑放下簾子說:“帶到二夫人那去,她知道要怎麽做。”
琇瑩聽着簡直要怄出一口老血了。
這還真的要叫尤氏幫忙?!!
270雛鳥
馬蹄聲嘚嘚跑過石板地,清晰回蕩在車廂內。
琇瑩在上了車後就憋着一口氣,不和沈君笑說話,雙手放在膝蓋上。她這副淡定的樣子下,藏在袖中的雙手卻是将裙子都快揪出絲來了。
她其實快要着急死了,更想開口告訴沈君笑,他不要娶別的姑娘好不好,她喜歡他。
可是她說不出來,她知道自己不能那樣自私。
她也怕,怕說出來後,兩人間再也回來以前。而沈君笑依舊娶了別人,離她越來越遠!
所以她選擇什麽話也不說。她得沉住氣,不然一切都要被毀了!
琇瑩從來沒有那麽難過過,然而這份難過中,雙眼明明澀得不行,她卻是連眼淚都落不下來。
這種感覺就被人掐着脖子一樣,快要窒息了。
沈君笑坐在她對面,見小姑娘上車後氣得連話都不願意和他說,他也依舊不解釋。只默默坐着,心裏算着時間,只等去到他想要去的地方。
馬車裏安靜得叫人心情沉重,琇瑩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冷靜了一路。到了地方的時候,沈君笑吩咐她就坐在車裏,自己下車往喧鬧的地方去了。
看着少年離開的背影,琇瑩幹澀的雙眼眨了眨,眼眶就猛然濕潤了。
她當即深吸口氣,将眼淚又逼了回去,偷偷去将窗簾撩開一條縫隙往外看。她這才發現,這裏居然是集市,少年高大的身影很好找,只是一眼就看到停在一處賣家禽的小攤上。
琇瑩看到他指了指一個籠子,籠子裏裝的赫然是.......大雁!!
琇瑩剛逼回去的眼淚當即将落了下來。
她知道大雁是要做什麽用的。本朝有規矩,男方向女方提親的時候,就會送上一對大雁,寓意雍雍鳴和,至死不渝!
他!!
姑娘家都沒有見,這就至死不渝了嗎?!
琇瑩猛然摔了簾子,擡起袖子用力去擦眼晴。
她不要哭,他愛和誰至死不渝就和誰,說好的,他若有喜歡的姑娘後,她也為他高興的。
只是.......只是這裏好難過。琇瑩手不自覺抓住了衣襟,一顆心仿佛被人狠狠揪住了。
很快,又有腳步聲靠近馬車。
琇瑩知道沈君笑回來了,她忙撇過頭,不想讓他看見自己狼狽的樣子。她熟悉的氣息就到身側,是他進馬車後靠着她坐下。
琇瑩身子一僵,強忍住要泛濫的眼淚,餘光掃到他腳邊果然有個籠子。
她卻發不敢動了,忙閉上眼。
下刻,她又聽到身邊有動靜,好像是沈君笑去打開了籠子。然後她手被他扯了過去,她下意識是甩開。
只是少年的力量哪裏她能敵的。她被他強行拉過了手,将手心往上,有什麽暖暖的東西就放到了她手心之上。
毛絨絨的,還在動。
琇瑩心頭一驚,又想縮手,哪知臉就那麽被人輕輕給掰了過去,在模糊的視線中她看到了少年竟是朝自己微微一笑。
“哭什麽?”
沈君笑見她淚痕交錯的小臉,笑容更深了。
琇瑩卻仍是不語,還閉上了眼。
沈君笑見她一副打死我也不告訴你的樣子,低笑出來聲。這性子其實不可愛的,都逼她到這份上了,她還死咬牙關,竟是一字不說。
她是對自己多沒有信心,就那麽認定他要娶的別的姑娘了。
琇瑩聽着他的笑,瞬間就睜開眼,狠狠瞪她。沈君笑瞧她又突然兇狠的目光,更是笑得歡喜。
這性子扭得不可愛不說,還傻氣得很,明明情緒都寫在臉上了,她還以為不開說話就藏得很好了?!
而且她不看看手上的東西?
可是不管她是別扭的性子還是傻得叫人心疼的性子,皆是他最愛的。沈君笑與她對視,心頭的情愫瞬間洶湧澎湃。
既然她不說,那就由他來說吧,反正他是要說的。
沈君笑就那麽在小姑娘帶着兇狠的眼神中俯身,唇一下子就落在她唇上。
琇瑩好像眼前一黑,随後自己的呼吸間就全是他的氣息了,就那麽突如其來的圍攏着她。唇上溫熱的觸感讓她根本反應不過來。
而這屬于他的溫度也很快就離開,他輕觸那一下如羽毛般。
琇瑩傻傻看着輕輕落下一吻就退開的沈君笑,是真的沒了反應。
剛才究竟是發生了什麽?
沈君笑重新擡頭,就見小姑娘還睜着雙淚眼,仍舊傻傻看着自己,雙眼連聚焦都沒有了。
——她怎麽就沒有一點兒反應呢?
“窈窈?”
沈君笑輕輕喚她一聲,将她手中捧着的東西托起,讓她看得到。
原來那兩只小小的雁子,毛茸茸的,那樣像是剛出生不久。
琇瑩盯着在手中很安靜窩着的兩只雛鳥,腦子更加轉不動了。
沈君笑見她實在是傻得不行,表現那麽明顯了,怎麽就無動于衷呢?他索性将人攬到懷裏,與她一起捧着那兩只毛茸茸的小東西,唇貼在她耳邊說:“我一直有個想要娶的姑娘,她喜歡打翻醋瓶子,還喜歡裝作不喜歡我,而且她還很小,我很煩惱。于是,我想着,不若找一對雁,我慢慢養着它們,等它們長大那天,我帶上它們就去将我喜歡的小姑娘娶回家。”
“窈窈,你說那個小姑娘會答應等雁子長大後,嫁給我嗎?”
裝作不喜歡他的小姑娘......琇瑩終于眨了眨眼,慢慢轉臉去看身邊的少年。
小姑娘會答應嫁給他嗎?
而她......就是他口中的那愛打翻醋瓶子的小姑娘。
271聽懂
馬車的空間不算狹窄,但被人圈到懷裏的琇瑩卻有種逼仄的拘束。
她眼前是他托起的大雁雛鳥,耳邊是他強而有力的心跳聲,呼吸間都是他的氣息,混亂的腦海裏全是他方才訴情的話。
她是有些亂的。
那些話使她有種如在雲端的飄忽感,那麽不真實,可他就在她身邊,又是那麽真實。
這真不是夢裏蝴蝶,她悲傷之中的癡心妄想?!
沈君笑話落後又等了良久,還是沒有等到小姑娘的回答,他低頭一瞧。小姑娘眼裏的淚意已不見了,雙眸似在泉水浸泡着的黑曜石,閃動着迷人的光澤,如若內中的那股茫然散去,那絕對會更美。
小丫頭這是還沒反應過來啊。
沈君笑實在是有些無奈了。
這時候兩人掌心中的小雛鳥歪着身子往邊上去,沈君笑怕摔着它們了,忙捧着要放回籠子裏。這可是兩人定情的雁子,他還等着它們長大,好将小丫頭娶回家。
不想他一動,一直沒有反應的琇瑩也跟着動了,将兩只小家夥直接搶到手中,然後放在裙子上護着。還緊張地盯着他,仿佛他要對兩只小家夥做什麽似的。
“窈窈?”
沈君笑輕喊一聲。
“您......”琇瑩護着裙面上的小雛鳥,終于開口了,帶着不确定地說,“您能再說一遍嗎?”
沈君笑一怔,琇瑩縮了縮腦袋,聲音就細如蚊子:“我......我看看是不是我聽錯了。”
沈君笑真是被她逗笑了,敢情她半天沒反應,是覺得聽錯了。即便是聽錯了,難道他親她那一下,她也覺得那能做假,是她幻想出來的不成?
少年實在忍不住,這傻得太可愛了些,伏在她肩頭吃吃地笑了起來。
琇瑩被他的重量靠得全身僵硬,可聽着他的笑聲,她也不知為什麽唇角也跟着揚起來了。
“三叔父......”她大着膽子,伸了一只手去抓他衣襟,喃喃道,“你再說一遍好不好。”
心情愉悅的少年止住笑,擡頭對上她帶着期盼的雙眸:“好。”話落,卻是低頭在她眉心印一下吻。
本是想要認真聽的小姑娘臉上霎時火辣辣的,睜大了眼,在對上他帶着無盡情意的鳳眼時,猛然又低下頭再不敢看他。
他......親她了,三叔父又親她了!
不是說要說話嗎?!
琇瑩一顆心怦怦亂跳,都快要跳出胸腔。這個時候,她又被他一把摟到了懷裏,伸了一只手來幫她一起護着裙面上的雛鳥。
他聲音低沉,無比地鄭重:“窈窈......我知道現在這樣是不該的,可我控制不住了,我知你心裏有我,所以我就變得無所畏懼。窈窈,你不用再擔心我要相哪家姑娘,也不用再擔心我會去找媒人,即便是找媒人,那也是為了求娶你而找的。”
“等你爹爹回來,我就會和他說明白,求他将你嫁于我。”
她要聽的,他再一句一句說來。
其實是很平凡無奇的話,卻叫琇瑩熱淚盈眶。
她閉了閉眼,淚珠成串,沿着下巴不斷滴落,潤濕了她的衣襟。她今生所求,也只這一樣了。
是歡喜,是激動,她伏在他懷裏再也忍不住放聲大哭。
沈君笑緊緊摟着她,心中嘆氣,明明是高興,卻還哭得那麽傷心。哭得他心都揪成一團了。
回到沈家的時候,琇瑩總算是冷靜了下來,在被沈君笑扶着下馬車時瞥到他衣裳襟前那片褶皺,整張臉都通紅能紅的。一直都不敢再擡頭去看他。
兩人出去一趟,沈君笑手裏多了有兩小鳥的籠子,四寶看得一愣一愣的,直到少年将籠子還提進屋裏都沒回神。
這是買來哄大姑娘的嗎?
琇瑩見他将籠子放在地毯上,又去拿茶水倒了清水放進籠子裏,不由得問:“三叔父,您知道怎麽養它們嗎?”
沈君笑直起腰,唇角啜着笑,眼角微挑着:“窈窈是在擔心什麽呢?它們可是我們間重要的見證。”
他帶着調笑地話鬧得琇瑩又是臉一熱,索性坐下不理會他。
她怎麽沒有發現三叔父其實嘴上也很花,跟那些風流的公子哥兒沒什麽分別!
偏偏她又覺得喜歡,果然喜歡一個人,就是盲目的。
小姑娘就噗嗤一下笑出聲。
沈君笑不知她在樂什麽,但心情極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