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一回來永平侯府作客
臉。笑,有什麽好笑的,一點也不好笑!
他根本不會理解她的心情!
想着,琇瑩心裏都是委屈。其實他又怎麽會理解,如今又一堆貌美姑娘等着嫁他呢,他心裏估計全是那些美嬌娘了,怎麽會為她這小輩分神思!
小姑娘小臉當即就跨了,沈君笑瞧出她情緒快速的變化,忙斂了笑擡手去摸她的頭:“那天确實是有事,不要生氣了,今兒不是推開事務了嗎。”
琇瑩又想什麽,呵呵一聲:“唱曲兒的花娘漂亮麽。”
沈君笑動作一頓,身子都有僵。
小姑娘怎麽他去了唱曲兒的地方了。
261找我
少年神色變得不自在了,琇瑩瞧得分明,嫌棄似地瞅着他:“您是常跟那些同僚去嗎?”
沈君笑抵拳在唇邊咳嗽了一聲:“瞎胡說什麽,前兩日是第一回。”不算前世的話。
身為官員,有時是免不了與同僚有這種應酬,但他從來都是坐一邊聽他們說話,也不讓亂七八糟的花娘們近身的。
可是他覺得在一個姑娘跟前解釋,恐怕是要解釋不清楚,或者越解釋越顯得心虛似的。他的小丫頭可是說翻就翻的小醋瓶子。
沈君笑頭疼,究竟是誰告訴她的。
琇瑩聽着那個第一回挑眉,本想說那還是會有第二回的,到嘴的話還是被壓了下去。其實她理解這些的,因為前世她認識的一個官夫人,是李慶昭的手下、她夫君是出了名的懼內,但李慶昭只要喊上他,他也只能硬着頭皮去。
她的話就成了淡淡一聲輕哼,沈君笑直被哼得頭皮有些發麻。
這誤會真是大了。
是不是因為他去了聽曲兒,所以她一氣之下将畫卷又再堆了他半個桌面。
沈君笑想着覺得極有可能,卻不知道自己這點是誤會,琇瑩哪是那種與喜歡的人置氣還要給自己添堵的人。
“窈窈,那些畫卷......”沈君笑索性轉移話題,想要告訴她以後莫要再送畫卷來了。
不想他不提畫卷還發了,一提,小姑娘真是要被她點着了,那犀利的目光唰一下就落在他眼上。他聽到她咬牙切齒的聲音:“三叔父是相中了哪個?若是沒有相中的,我再回去跟娘親說說,再給您送些過去。”
那些畫卷是各府的夫人送來的,看完自然是送回去的,當然,侯府裏這兩天又有不少人送了過來!
琇瑩首回知道,其實她爹爹才是這京城對哪家都熟悉的人,一句話就那麽多人願意要他介紹女婿!
她說話的語氣越來越不對負了,沈君笑心裏苦笑,忙道:“不要再送了,這已經夠叫我煩心的了。窈窈你回去和你娘親說一聲,我真沒有意願要現在成親,還請恕我不能領情。”
其實沈君笑并不是第一回說這種堅定的話,琇瑩見他帶着愁色的鳳眸,神色也緩和些,但這事她确實也做不了主:“我只能幫您帶話。”
“那拜托窈窈了,若是再有這樣的事,窈窈就幫着我攔一攔可好?”
“您真要我攔?日後可別後悔要怪我。”
琇瑩抿了抿唇,聲音有些低。
沈君笑當即再表态:“怎麽會,你不攔我才要後悔。”
既然他這樣說,那她也就不客氣了。管是哪家的姑娘,只要現在他說不娶親,她就擋着!哪日他有想法了,她擋也是擋不的。
琇瑩決定就自私一回,點點頭,是應承了。
沈君笑見她沒有再追問別的,心中松口氣,然後打開了早放在桌上的攢盒:“剛顧着說話了,這是我從徐記帶的,你最喜歡吃糟鵝掌。”
“一會不是該用飯了嗎?”琇瑩看着是嘴饞,可想到時間就沒動。
“我讓他們将吃食都送到這裏來,現在我也不太喜歡到外頭去,總是要碰認識不認識的,都得拉着寒暄一翻。”
沈君笑神色淡淡,他是一點也不喜歡和那些人應酬。
琇瑩想起來他如今升了刑部的侍郎了!
“我都忘記恭喜三叔父了,也沒有準備賀禮。”她有些內疚。
少年就笑開了,清俊的眉眼如同水墨山水畫般柔和暈染着他面龐。
“窈窈能陪我用這頓飯,就是最好的賀禮了。”
“原來三叔父還那麽會說哄人高興地話。”
小姑娘全副心思都在他的身上,一句話就叫她甜到心裏頭去,怎麽都壓不住嘴角,揚着偷偷地笑。
她終于見了笑,沈君笑眸光也越發溫柔。只要她喜歡聽,聽了高興,他有什麽話不能說出口的。沈君笑覺得,若他真娶了小丫頭,他會懼內吧。
......懼內。這兩個他在嘴裏默默嚼了兩遍,覺得還真可能,原來他也是那麽沒有出息的。
沒過多久,沈君笑說的酒家飯菜就送來了,滿滿當當鋪了一桌,多為加了辣子的菜式。琇瑩是最喜歡吃辣的,吃得唇紅若塗脂都舍不得停下,茶水都快灌了一壺了。
沈君笑見她吃得歡,連額頭都冒了汗,有點怕傷了她的脾胃,忙盛了湯攔住她。
小姑娘臉頰嫣紅,雙眸似水,那模樣真真是嬌透了。沈君笑默默看着,決定以後在外邊不會叫她碰這些口味重的菜了。他瞧着她這樣的嬌态都心尖發酥,更別說其它定性不如他的男子!
琇瑩完全沒注意自己被辣出嬌滴滴的樣子,只覺得吃得舒暢,在侯府裏馮氏頂多就是一天讓廚房做一個帶辣子的菜給她解解饞。
這頭才吃飽喝足,馮氏有些擔心女兒,居然派了侍衛找到鏡花月來,吓得琇瑩險些沒坐穩。
沈君笑倒是十分鎮定,走到八寶閣那裏取了一個錦盒給到琇瑩:“這裏頭是還未上市的胭脂水粉,你拿去吧。好有個交待。”
琇瑩明白這些東西作用,當即抱住點頭,連施禮都忘記,做賊一樣帶着芷兒連忙跑下樓。
小姑娘跑得比兔子還快,沈君笑無耐搖頭。
這種日子真是要不能再過下去了。
琇瑩從鏡花月回到家中,将沈君笑準備的煙脂水粉上交,馮氏一看到那些西洋來的新鮮玩意兒也沒有過多詢問。可沒過多久一擡眼就見到女被辣得微腫的唇,奇怪不已:“你這嘴是怎麽了?”
琇瑩一驚,忙捂住,最後在馮氏帶着質問的眼神中低垂着頭說:“本來我只是挑東西的,時間卻是正午了,鏡花月掌櫃問我用過飯沒,我說沒有,他就推薦了個新開的酒家菜色。我嘴饞,就讓人送到那裏雅間,就在那用飯。”
馮氏以為她是先去外頭用飯了再到鏡花月去的,卻不想女兒居然饞到直接在胭脂鋪子裏用的,真是好氣又好笑。
“那些菜都是帶了辣子對吧!”
小姑娘點頭。馮氏擡手就戳她腦門:“身子剛剛好,你就作吧!也不怕被人笑話,居然在人家鋪子裏用飯。”
琇瑩什麽話都不敢再說了,怕說多錯多,少不得再一頓斥。
到了晚上,沈君笑就收到琇瑩帶着一肚子怨氣的話,說馮氏知道她中午吃辣子的事兒了,罰她七日都不能再碰。
沈君笑看着信笑出聲,提筆就回了一句:“不怕,饞了就告訴我。”
琇瑩第二天看到回信,直躲到被子裏偷笑,果然是三叔父最疼她了。
262鞭責
這兩日朝中因為李慶昭的獻策熱鬧了起來。
李慶昭雖是少年探花郎,卻一直被沈君笑壓着而不顯,被人提起時說得最多的是他身為劉蘊劉次輔的關門學生。
如今他‘真才實料’的就國庫入不敷出獻策一回,終于收獲了其它美譽,一時間名聲大噪。
再有是劉蘊已經放出要李慶昭上門提親的風聲,這更是将他推到風浪頂端,羨慕了不少人。
人人羨慕的事情,換作以前,李慶昭定然也沾沾自得。可自打知道琇瑩還活着,還成了武安候嫡女,這些所謂的幸運就成了他最不想要的。
他曾想過直接告訴劉蘊,武安侯這個夫人有問題,要揭開琇瑩母女曾在沈家的事情。但是他思來想去,是極不妥的。
若是劉蘊沒有将孫女許配給他的意思,他說出來,還能求着劉蘊去跟武安侯談判,逼着他們将琇瑩嫁給他。那樣也算是讓劉蘊和武安侯及護國公在一陣線上了。
這絕對是好事,偏偏劉蘊現在是要将孫女配給他!
他若是說了,必定引得劉蘊猜忌不說,甚至可能因此會叫劉蘊想辦法叫別人取了琇瑩來逼周馮兩定到同一陣線上。
李慶昭怎麽可能會讓自己再一手把得不到的人給人,那可是他的妻子!
為此,李慶昭這兩天一聽到他人恭喜裏暗含要娶嬌女的意思心裏就怄得慌。
可是他也沒有膽量去反抗拒絕這門親事,只能也放出風聲來在籌備,甚至連上門到劉家的媒人其實都請好了。
他萬不敢露出一絲不願意的。
好在劉蘊聽到這些風聲,沒有再催促他,而是叫他到劉府的時間更多了。就好現在,今兒在衙門忙了一日,劉蘊就喊了他到劉府用晚飯。
用晚飯是一回事,另外的意思便是要他多陪陪劉家四姑娘,好增進兩人的感情。
其實劉四姑娘長得十分水靈,是那種典型的溫婉女子,也像他印象中嫁給他的沈琇瑩。沈琇瑩在未喪母之前,是跋扈的,可是喪母後的幾年不如意生活磨平了她的棱角,又是一心撲在他身上。
他到現在想到她那包含情意的目光,心頭都要發酥半天。
那樣一個豔麗動人的姑娘,他以前卻被沈琇憐那賤婦蒙蔽了那麽久,導致兩人最後反目前成仇,連他的骨肉都沒能保住!
想到沈琇憐,李慶昭是恨的,除了恨,又還是有着男人劣根性的喜歡美色在裏頭。他早就想好這世一定會叫沈琇憐回到自己的手中,占她身子之餘更是要狠狠折磨她!
不然,如何洩他前世之恨。
“——子譽哥哥。”
劉四姑娘落筆畫了蘭花的枝葉,想擡頭問李慶昭好不好,卻不想就見到眼中閃過獰色。那樣的光吓得她險些要掉了筆,這與她識得的李慶昭一點也不一樣。
李慶昭亦在她的小聲中回了神,發現她臉上緊張,還有些怕自己的樣子。知道自己是走神露出什麽情緒來,将人驚到了。
劉四姑娘被吓得如受驚小鹿似的,映着燭火的雙眸水霧朦胧,嬌弱得叫任何一個男子見着都心生保護之情。
李慶昭向來是喜色的人,見到她這樣當即放柔了目光,甚至還有意無意走到她身後,握住她拿筆的手。
“這裏應該有點力,要畫出蘭花清高的氣質,要有堅硬的線條輪廓。”
李慶昭的聲音自劉四姑娘耳後緩緩,他呼出的熱氣悉數都撒在她在露出的那片白皙肌膚上,讓從未叫男子近過身的劉四姑娘身子都軟了。她這回真是連筆都握不住,臉上緋紅一片,呼吸微急,任李慶昭灼熱的掌心握着自己的手作畫。
等一幅蘭草圖畫完,劉四姑娘是軟在李慶昭懷裏。
溫香軟玉在懷,李慶昭心有念動,但這兒是劉蘊的府裏,他不敢再有一絲過份的。當作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一樣,松開劉四姑娘的手,人也站到她對面了,細聲細語跟她畫作。
劉四姑娘臉就那麽紅了一整晚。
而心有邪念的李慶昭回到府後,将屋裏的小丫鬟拽到身下,就那麽縱情一晚,才算消了那被撩撥起來的念意。
次日,朝廷又迎來一件喜事,周振到了西北的第一次捷報!
周振父子領兵,連合着周家兄弟,完成一回包圍式的戰退鞑國,直逼得鞑國那分作五股主作騷擾的兵隊退出三十裏。
這三十裏看着不多,卻是如今西北唯一揚了士氣的一戰。豐帝收到捷報大喜,朝臣個個跟着頌周家兄弟父子的功勞,一片喜樂融融之景。
馮譽在下朝後就将這好消息告訴馮氏。
馮氏聽得激動得眼中有淚,當然也知這裏頭肯定有着兇險,打仗哪裏不險些的,可心中是為自己的夫君與兒子自豪的。
琇瑩也是舒口氣。
但這也說明,鞑國與本朝是真正要開戰了,這口氣對方定然是咽不下去的。
馮譽後邊的說也是透露了這個意思,而馮譽三日後就要去大同,豐帝終于讓他披甲,他也等了許久。
哪知,這邊才是喜訊的消息,那頭就有人慌忙尋了馮譽。
——在宮中當值的馮修皓被熙珍公主鞭責了。
263紮心
太陽西斜,冬日太陽的暖意漸漸散去,皇宮空曠的中路廷院寒風呼嘯,響亮的鞭打聲被風送出許遠。
一身金吾衛服制的馮修皓跪在地上,他面前是揮鞭的華服女子,那樣屈辱的姿勢亦沒讓他脊背彎曲半分。
鞭子一下一下,是女子用盡全力的鞭打,軟甲依舊光亮,可軟甲下的肌膚卻是早已印下紅紫的鞭痕。
女子即便力氣再小,幾十鞭下來,傷上加傷,人的軀體自然是擋不住的。
“——你說不說實話!”
熙珍公主揮着鞭,聲音極厲。而叫她怒到直接鞭打朝廷命官的舉動,只因為她和馮修皓訴情,卻被他冷漠拒絕。且告訴她早和家中表妹定親,他不能做被人恥罵的負義之事。
一句暗朝諷刺的話直紮熙珍公主的心,何況她知道的是護國公府與武安侯府明明是沒有真正定下親事的!再說,周馮兩家真的嚣張到就以此說辭來拒絕她,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什麽時候受過這樣的委屈,火氣便是止不住了。
她揮着鞭,斷定馮修皓說的就是假話。明明她外家已經放出風聲,馮修皓不可能和周家那個什麽四表妹定親的,她非要他改口不成!
于是,惱羞成怒的熙珍公主直接就叫人拿了鞭子來,發狠了似的抽在馮修皓身上,并句句逼問。
奈何這幾十鞭下去了,馮修皓如頑石一般,不但不開口,也不求饒。這無疑就是火上加油。
熙珍公主到底是女子,幾十鞭揮下去,再怒也沒有力氣了。她将鞭子一丢,竟是直接拔了馮修皓腰間的刀!
衆人見她居然還不解氣,拿着刀指向馮修皓,紛紛跪下讓她莫要沖動。
她鞭打朝廷命官已經是越矩了,只是通知了皇帝,卻遲遲不見聖駕過來,衆人沒辦法阻攔。如今事情上升到更厲害的局面,衆人可不能再眼睜睜看着。
熙珍公主真敢砍馮修皓,那麽護國公絕對不會罷休的,即便她貴為公主。到時皇帝怒下來,還是他們這些伺候的要倒黴。
宮人侍衛跪了一地,紛紛求饒,有宮女更是去抱住熙珍公主的腳,哭喊着莫要她沖動。馮修皓卻是面無表情,甚至連擡眼看熙珍公主的舉動都沒有,仿佛他跟前沒有這個人一樣。
熙珍公主握着刀,氣得手發抖,眼淚也大顆大顆掉着,她尖叫着質問面前的青年:“馮修皓!你明明沒有跟你那表妹定親,我就算是公主,你這也是欺君之罪!你敢看不起我,又謊言搪塞我,你就是目無皇權!”
“這是能治你死罪,不但是你,連同你們馮家、周家都要一同治罪!你們以為你們兩家如今當真可以只手遮天了嗎!”
熙珍公主的聲音在廷院上空回響,字字帶厲,又字字誅心。馮修皓依舊巍然不動,她再也受不了,那種被漠視的恥辱升到最高點,當下就用盡全身的力氣用刀尖刺到馮修皓身上。
所有人都跟着尖叫。
金吾衛的刀都是極利的,刀尖紮破軟甲不算輕而易舉,但在人完全沒有反扛之下,熙珍公主那用力一紮也破了軟甲。
馮修皓心髒位置一疼,鮮血當即就湧滲透出衣裳。
衆人再是尖叫與忙亂,侍衛再也不敢呆着,直接去搶了熙珍公主的刀。
這個時候的熙珍公主被湧出的血色也吓懵了。她是天之嬌女,何曾真正見過血,那刺目的紅讓她臉色發白,身子也跟着不住顫抖起來。
正是這個時候,去了內閣的豐帝終于回來了,恰恰好看到女兒用刀紮在馮修皓身上的一幕。
豐帝當即變了臉色,大喝一塊:“熙珍!”
熙珍公主聽到皇父的聲音,先是茫茫然回頭,再是看到帝王鐵青的怒顏,整個身子一軟,跌坐在地上。
豐帝三兩步上前,看到馮修皓湧出血水的位置,呼吸都停頓了片刻,當即高聲喊讓傳太醫。更是叫人将還跪着的馮修皓移到偏殿去。
這個時候,豐帝也亂了神思了。
他早就收到了女兒在為難馮修皓的事,而且也聽聞馮修皓說是與周家定了親,以此為借口拒絕。豐帝聽了心中當然也有氣,那好歹是他的嫡女,用這樣的借口來拒親,他也就想着讓女兒發作一頓,他再來處理。
他知道楚家在後邊做了什麽,他自然不會讓女兒再嫁入馮家的,這不是真成了他縱着楚家逼迫臣子娶公主。他這張老臉還要,做不出這樣讓人诟病的事來!
所以準備女兒發洩一頓後,女兒也就該死心,此事就此終止。馮家若真要和周家定親,那就是後話,是他身為帝王能拿捏臣子的事了。
卻不想女兒居然沒有理智到直接動了刀!
這一刀,紮的就不是馮修皓的事了,這紮的,是他臣子那顆忠心!
若知道女兒會這樣沖動,豐帝寧可早些趕來的!
他失算了,這種失控,叫他暴躁,面上一片獰色,掐死熙珍公主的心都有了。
264打臉
馮譽進到宮中來的時候,馮修皓的傷已經止血了,胸前綁着厚厚的白棉紗布,因失血臉色有些蒼白。除了那刺目的白棉紗布,身上交雜的淤血鞭痕亦猙獰可布。
馮譽看得太陽穴突突地跳,上前走到神色木然坐在榻間的兒子跟前:“傷得如何了!”
“刀尖紮到心髒位置,不過不深,只是皮肉傷。”
馮修皓神色淡淡的,語氣亦極淡。
馮譽站在榻邊細細看了他幾眼,最終嘆了口氣:“我去見陛下。”
一路上來,馮譽已經将事情前後都細細想過,就連兒子說的每一個都掰碎揉了再揉。兒子的做法他也想明白了,剩下的事就由他去做。
他早看楚家不順眼,還是那個什麽刁蠻的熙珍公主,他們馮家即便是臣子,也輪不到她敢揮刀相向!
馮譽大步離開,到正殿外候着等召見,豐帝怒目圓瞪看着跪在跟前的女兒。這會倒是哭得一把淚一把鼻涕,後怕了。
可這會再怕有什麽用!
一切都晚了!
皇後蠢,生了個女兒更蠢!!
豐帝勉力壓了壓怒意讓馮譽進殿來。
那高大威武的男子走到殿中,看也沒看哭得一抽一抽的熙珍公主,撩了袍子便跪下,磕下頭聲音洪亮道:“罪臣見過皇上。”
罪臣二字,叫豐帝眼皮猛然一跳,當即從禦案後走出來,竟是親自去扶起馮譽。
馮譽視線掃過豐帝腳下那雙繡金龍的靴子,順勢而起後當即又彎着腰退後一步,其實沒讓豐帝碰到自己。
“罪臣之子以下犯上,罪臣不敢為他辯駁一句,只是那孽子已受了傷,到底是罪臣的骨血。血濃于水,還望皇上允罪臣替子受罰。”
豐帝聽着他那順溜的一字一字罪臣,嘴裏發苦。他哪裏聽不出來,馮譽是怪他了,任馮修皓被一個女子大庭廣衆之下受鞭打之辱。最後還傷到了要處,若是熙珍再用一分力,那就是刺到馮修皓的心髒。
那時......他就是皇帝也賠不了人的兒子!
“愛卿何罪之有,是朕管教不力,才叫熙珍不知天高地厚,擅自用刑責罰朝廷命官。愛卿放心,朕一定會給你個交待!!”
豐帝說着,又狠狠回頭剜了眼還在哭的熙珍。
熙珍若有所感,擡着淚眼果然看到皇父在瞪她,而且她也聽到了皇父要責罰她的事。
她害怕了,也後悔了,更加知道自己得罪了馮家,她要嫁過去更加渺無希望。她是在宮廷裏長大,心智一點也不會單純。
她當即跪着抱住豐帝的腿,哭喊着道:“父皇,女兒是不該責打朝廷命官。可是是馮修皓故意羞辱女兒,他什麽時候與表妹定親了,他用這樣的借口來敷衍女兒,他這也是藐視皇權!他目無君上!”
“目無君上?!”豐帝一擡腳,将她甩到一邊,厲聲道,“如今誰是君!是你嗎?!你居然還敢狡辯推脫!”
這一句可是要人命的斥責,吓得熙珍公主連唇都在抖,一勁磕頭說不敢,但又咬死馮修皓是欺君的事。
馮譽聽着父女倆的話,眼底一片冰冷,朝豐帝抱拳道:“皇上,罪臣之子惹公主不快,是他的過錯。但是,這句欺君恕罪臣不敢茍同,罪臣之子确實是與之表妹定了親,罪臣府中還有他表妹的庚帖為證。只是一直未對外宣揚。”
豐帝聽到這一句,目有深意凝視着馮譽。
這是什麽意思?難道......“你們周馮兩家真是定下親事了?”
帝皇緩緩問話,聲音已帶上了冷色。
楚家鬧成這樣,他們兩家真的還敢就那麽定下親事?
面對豐帝的不悅,馮譽面上無波瀾回道:“禀皇上,确實是定了親,但皇上是否有所誤會。罪臣之子是與表妹定親不假,卻是罪臣妻子的娘家侄女,而不是我那周家侄女。”
此話一出,叫豐帝忍不住露出驚訝的神色,熙珍公主聽到這話,更是面如死灰。她喃喃搖頭,狀若瘋癫:“怎麽會,怎麽會?怎麽可能真的定親了!”
馮譽說:“罪臣之子早年就和表妹有議親,只是因為有高僧說他八字太硬,不宜早定親怕對女方有沖。所以這些年來一直沒有對外說明,近來又有在亂傳說他是要與周家表妹定親,鬧得風風雨雨,罪臣便讓在蜀地的唐家人先将庚帖送了過來。正是要澄清這些流言。”
“罪臣句句屬實,皇上若覺得罪臣之子是有欺君之罪,皇上盡可讓錦衣衛去徹查。這樣,也能還他一個清白。”
說罷,馮譽再度跪了下去。
豐帝臉上此時已經說不出是什麽表情了。
唐氏他是知道,唐家他也是知道的。唐家如今只得一個空銜,再也沒有人在朝中的要職上,做着閑散的勳貴。
馮家跟唐家結姻,那些誅心的謠言亦是不攻自破。
當然,讓豐帝最感慨的是,馮家這也是在變相向他表忠了。
估計與唐家定親這事不久就該散播出來,卻是因為他的女兒沒沉住氣,鬧出了君臣罅隙的事來!
豐帝看着已經哭都哭不出來的女兒,神色越發地冷。
265重罰
豐帝盯着滿臉惶惶的熙珍公主,湧動着情緒的使他眸光漸深。
太極殿內一片靜谧,熙珍公主被皇父盯得也越發不安,就在她看到豐帝嘴角微動的時候,恐懼幾乎都要将淹沒。
她知道自己這回肯定是逃不過責罰了。
外邊突然高唱楚皇後到,豐帝本欲說的話被止住,看向殿門的目光極冷。
楚皇後已邁過門檻緩緩走入,鳳冠、授與龍紋的大袖衣,雍容華貴,無一不彰顯着她一國之母的尊貴身份。
“臣妾拜見皇上。”楚皇後來到豐帝面前,深深一屈膝,那張溫婉秀麗的面容極冷靜。
豐帝看着她的神色,微微眯了眼,淡聲道了聲起。
楚皇後禮罷,卻是做件叫人驚訝地舉動。
這位雍容的一國之母,居然朝着馮譽就那麽跪了下去。
大紅的裙擺在金磚上散如蓮花,上邊繡着的金龍卻是威嚴得猙獰,那淩厲的龍目正正好是對着馮譽。
馮譽見她這一跪,亦是變了神色,當即退後一步,也撩了袍子跪下。只是他這跪,跪的是豐帝。
豐帝看着楚皇後的動作,太陽穴跳動着,眼底的冷色更甚。楚皇後在這時道:“都督大人,熙珍不懂事,做下折辱臣子的事,是我這為母的教之過。還望都督大人寬恕她這一回。”
......母後。熙珍公主聽着她慣來高傲的母親之言,眼淚再度落下,一顆接一顆。
她們母女,何曾在人面前低過頭,即便是豐帝,即便是他寵妃一個又一個。可他對她們母女從沒表現過不滿的。
如今她的母後,這世上最尊貴的人,居然向一個臣子跪下了!
熙珍為楚皇後悲痛,亦是悔不該沖動,再伏地放聲大哭。
馮譽朝豐帝叩首:“皇上,罪臣受不得皇後娘娘這一跪,罪臣之子的一切罪過,如罪臣承擔。”
豐帝聽着他叩首的一聲清響,猛然閉了眼。
楚皇後這個時候來,确實是解了他的一半為難,但這戲唱到底是晚了。
他不可能輕饒了女兒,那樣,不止馮譽要寒了心,這滿朝文武怕都是要寒了心。而他餘下的公主,恐怕也不會再有人來敢求娶,他也無法像以前一樣,将嫁公主當成是對臣子的一個看重。
熙珍公主能鞭打朝廷命官而輕饒,那也就是告訴着所有大臣,他皇家的女兒對他們就是想打就打,想罵就罵!
他餘下的女兒,哪還能是由他來指婚!
熙珍公主真真是犯下再愚蠢不過的大錯!
豐帝眼角微微一抽搐,去将馮譽扶了起來:“愛卿不可再這樣自稱,此事朕知是委屈了修皓,是朕教女不嚴,你且先帶着修皓出宮休養。朕一定會給愛卿一個交代。”
說罷,豐帝喚來溫恒,竟是交待要他将人送回護國公府,一點也不能再出差錯。皇帝禦用的內侍,就那麽派去護送,那絕對是不能再擡舉了。
溫恒連聲應下,帶着馮譽離開,到側殿,讓宮人擡了轎子,就那麽跟着出了宮。
在馮譽離開後,楚皇後那張鎮定的面容終于繃不住了,身子亦是歪歪軟在地上。
豐帝冷眼盯着一哭一神色慘然的妻女,緩緩開口:“熙珍刁蠻跋扈,鞭打朝中要臣,錯之大,奪其公主爵位,降為郡主。楚氏你教女不嚴,朕命你今日起就在坤寧宮重新教導熙珍規矩,後宮事務,讓馮貴妃協助。”
“父皇!!”熙珍公主哀哀喊了聲,撲倒在豐帝腳下。
熙珍公主聽到自己爵位降等不說,就連楚皇後都受到牽連,居然是禁足還要将出手中一半權力!
在這吃人的後宮,沒有比權力與地位被剝奪更可怕的下場。
熙珍公主如何不怕,就連楚皇後身子都因害怕而顫抖着。豐帝卻不欲再聽母女倆說什麽,此時也沒有心情再對着她們,喊來宮人讓送兩人回坤寧。
不到半個時辰,皇後母女受到重責的事就傳遍了後宮。
宮外的馮家,馮氏與琇瑩都焦急地候着。馮氏都要将手中的帕子扭成麻花,唐氏亦是一直紅着眼眶,倒是老護國公老神在在。不緊張不說,還拿着在逗琇瑩。
琇瑩雖然因為兩家要定親的事,面對馮修皓時不自在,可她此時也是十分焦急的,偏偏老人還在邊上搗亂。她又再是八歲了,還拿糖一直逗她。
她到最後也壓不住氣,朝老人瞪眼,把老護國公逗得就哈哈大笑。
“行了。”老人笑過後,終于把那顆糖塞到了外孫女嘴裏,神色淡然,“不要過多擔心,這事于我們家來說只會是好事。”
她大表哥都給鞭打了,還好事!
琇瑩沒忍住,又瞪了眼。老夫人與女兒、兒媳都看了過來,馮修明也皺着眉,都是不太相信的樣子。
老人這話才落下,護國公府的管家就跑得氣喘籲籲地禀道:“老太爺,回、回來了!!國公爺帶着世子回來了!還是皇上身邊的溫公公親自送回府的!”
琇瑩一衆都唰地站了起來,老夫人讓馮氏攙扶着,連聲道:“快,我們快去迎他們父子。”
一時間,廳堂裏就為之一空,唯留老護國公一人捧着茶沉思什麽。
266願好
馮修皓的傷比衆人想像的居然還要重。
去迎父子倆的聽到說馮修皓受了刀傷,還傷在心頭處,老夫人險些一口氣沒上來。
衆人手忙腳亂扶好老人,又一路匆忙跟着去了馮修皓的院子,看着他被好好扶到床上趟下,那顆要要從嗓子眼跳出來的心才算落回肚子裏去。
馮譽怕老母親太過着急,也沒管大家還擠在這內室裏,先将事情跟衆人一一說來。大家聽到熙珍公主居然舉刀相向的時候,氣得都紅眼了。
“皇女就可以草菅人命了嗎?!這還有沒有王法了,還有沒有王法!!”老夫知道孫子的傷是這麽來的,氣得直用拐杖砸地面。
聲聲帶厲。
馮譽只能好好寬慰他,然後朝她小聲做了個嘴形。
琇瑩一衆就看到‘故意’二字。
故意?
什麽故意?
是指馮修皓這心頭上的傷是故意的?!
衆人都驚住了,老夫人眼珠子轉了轉,旋即是走到床前,擡了拐杖對着馮修皓的腳就打了一棍。
馮修皓吃疼,卻是忍着不敢吭聲,任老人發洩。
打完人後,老人直接冷哼一聲,居然是離開了。
琇瑩是跟在衆人身後的,可回頭一看屋子随着他們的離開就變得清清冷冷的,她抿了抿唇,跟馮氏說留下來先照顧表哥,轉身折回。
馮修皓這邊才想閉上眼歇會,下刻卻見着急來國公府,身上還只是家裳服的小姑娘悄聲回來了。
他眼中閃過詫異,然後是喜悅,還有被他藏起來的苦澀。
琇瑩低着頭慢慢走到床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