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漫漫尋師路三
莫小莫擡頭看去，正對上那雙飽含深意的笑眼。
“淺兄？”莫小莫詫異。
“賺了我一兩銀子就來這兒？”略微挑起的眉毛将一張臉襯的格外生動，他壓低聲音道，“我原以為姑娘天将未明就擺攤營生，定是生活困苦，不甘堕落的堅強女子。不曾想姑娘志向如此廣博，請恕在下眼拙。”
“公子你誤會了，我出門是為了尋找親人的。”莫小莫強忍着對自己親人咬牙切齒的憤恨之感，勉強悲戚道，“我自小與師父相依為命，師父失蹤多時，我擔心他老人家的安危，素聞紅霜姑娘相交滿天下，消息最為靈通，故來相求。”擡起略紅的眼眶，莫小莫楚楚無依的氣場瞬間全開，弱風撫柳，我見猶憐。
淺草公子的江湖情懷顯然被聞者傷心聽者流淚的悲慘往事激發了，他沉吟半晌，高風亮節的品質再一次閃閃發光。
“我帶你去見紅霜姑娘吧。”他悲天憫人的微微嘆息。
莫小莫連聲道謝。
公子湊到莫小莫的耳邊，“一口價，五十兩。”
莫小莫欲哭無淚。
“可以先欠着，有錢了再還。”公子露出僞善的笑臉，一錘定音。
公子帶着小莫，走到媽媽跟前，“這位媽媽，紅霜姑娘可在？”
媽媽欣喜的道：“公子來尋她，自然是在的，紅霜想必歡喜的緊。”說罷，媽媽一臉熱情的攤開五指山。
公子随手撐開手中玉扇，遮了唇，對着媽媽眨眨眼，“能否打個折？”
媽媽面露難色。
公子側過臉，瞥她一眼，莫小莫的覺悟瞬間來了，一種共患難的榮譽感油然而生。當然更重要的是她覺得若是這個總價打了折了，她那五十兩的折也就可以打了，一舉兩得嘛。遂琢磨良久，清了清嗓子，拉開架勢。
“這位媽媽，我家公子可比不得旁人。”莫小莫義正言辭，那位媽媽臉上疑色甚重，示意她說下去，周圍的賓客都豎起耳朵，暗自揣摩這位公子是何方神聖。就連公子自己，也饒有趣味的看着莫小莫正經的臉。
“額，我家公子身子不大好，內方面有些許欠缺。你想啊，我家公子時間短，怎麽能與別的男人收一樣的錢呢？這姑娘的勞累程度也不可同日而語嘛，自然是要打個折了。”莫小莫振振有詞。
聽了小莫一席話，滿座賓客目瞪口呆，那位媽媽也張大了嘴，說不出話來，四周難得看到如此光風霁月的公子，圍攏而上的姑娘也悄悄小退了半步。
淺草公子更是臉色鐵青，手中玉扇跌落在地而不自知。
一時間鴉雀無聲，要說還是媽媽見多識廣，江湖經驗豐富，她最先從尴尬的狀态中脫離而出，眼神中透着同情，透着惋惜，透着憐憫，透着無奈，最終沉痛的開口。
“公子，還是給你打個折吧。”
淺草公子終于滿怒了，他直接甩給媽媽五百兩，咬牙切齒道：“不用找了，今夜過後，用這五百兩給你家姑娘補身子。”然後拂袖而去，氣的玉扇都忘了撿。
莫小莫暗自吐了吐舌頭，狗腿的撿起扇子，對廳中衆人揮揮手，示意大家吃好喝好，便急忙追了上去。
廊橋蜿蜒，清泠雅致。一方水榭綿延出水面，四角飛檐，輕紗掩映，亭中纖細的人撥弄着琴弦，點點古韻随風蕩漾，一輪冷月綻在天邊，更顯得這座水榭如同渺渺仙境。
莫小莫立在淺草身後，隐隐還能感覺到他身上散發的怒氣，不由老實了許多。她偷偷瞄向亭內，裏面的姑娘背對着他們，正在撫琴。身姿曼妙，纖瘦的手腕上套着玉石和素銀的镯子，散着寡暗的光澤。
琴音驟然止了，撫琴的人站了起來，回眸笑道：“兩位公子既然來了，便進來坐吧。”
真真是個絕色的佳人，莫小莫默默贊嘆，仰頭看着仍舊臭着臉的淺草，小心的扯了扯他的衣袖，“淺兄？”
一聲冷哼落下，淺草公子悶悶不樂的跨進涼亭，随意的落了座。莫小莫陪着笑也跟了進來。
“公子似乎情緒不佳，是否紅霜有什麽怠慢之處？”紅霜輕柔的嗓音便如同下方緩緩散開的漣漪，輕易侵入別人的心房，讓人無端的升起知無不言的想法。
淺草公子也不例外，面對紅霜，怒氣似乎就煙消雲散了，“紅霜多慮了，我氣的另有其人。”說罷，斜睨着莫小莫，怒氣值又有些許回升。
莫小莫立馬扯出讨好的笑，企圖獲得原諒，但那位公子高深莫測的嫌棄神情還是壓在她的身上，她只好曲線救國。
一旁的紅霜看到兩人神色，不由掩住唇角，笑了起來。剛偷笑兩聲，便見那位機靈俊俏的小公子可憐巴巴的眼神望向了自己，大大的黑眼睛像極了某種小動物。
“紅霜姑娘好，我叫莫小莫。”莫小莫點頭，頓了頓，便直奔主題，“素聞姑娘消息靈通，故來相求，還望姑娘能告知一二。”
“公子有禮，不知所謂何事？”
“我自幼與家師相依為命，前些日子，他老人家不辭而別，也不知是遇上了什麽事，我日夜擔心，四處尋覓，可惜一無所獲。”莫小莫悄悄回頭，看了仍舊臭臉的淺草公子，又補了一句：“我師父年事已高，在離去之前身子便很不靈光，這些時日以來，真怕他身有不測，我在這世上就這一位親人，倘若他……我就……”莫小莫垂下眼睑，抽動肩膀，忽然哽咽起來，“淺兄，我年齡尚淺，之前的話純屬無心之過，若不是我師父走的早，我也不會學識如此淺薄，如此傷害與你，我……”
莫小莫正垂着頭即興，忽然左側肩膀傳過一陣溫暖，輕微的施力。她一時不查，便貼上了一個寬闊的胸膛，好聞的氣息撲面而來，将她纏的七葷八素。
“我不生你氣了。”頭頂落下淡淡的嘆息。
莫小莫忽然有些憤怒，師父啊師父，你瞧這人，不但買了你的符咒，額不，墨寶，還這般安慰我，比你十八年來做的都好，你是如何為人師表的？
紅霜看着淺草将莫小莫攬進懷裏，淺淺的笑道：“既是淺草公子帶來的，紅霜定當竭盡全力為公子尋找，不知公子師父有何特征？”
莫小莫直起身來，開始回想師父的樣子。為人庸俗，受不得贊美，迷糊任性，一下雨就淋得濕透，不是忘記帶傘就是傘又壞了，愛好寫字，鬼畫符一樣的還喜歡找人點評，不喜歡重複的贊美詞，總是以暴力威脅自己。
莫小莫陷入痛苦的回憶中無法自拔。
“公子果然與師父感情至深，只是略一回想，便紅了眼眶，真叫紅霜感動。”紅霜注視着莫小莫的表情變幻，忍不住感慨道。
莫小莫嘴角抽動，尴尬的道：“我師父最愛看雨，并且從不撐傘。”想了一想，又偷偷看向淺草，見他默默瞅着遠遠的湖面，不知道再想什麽，果斷的加上一句，“還有寫字。”
“看雨、寫字。”紅霜重複道，陷入沉思。
“還有，我師父長的好。”莫小莫不情願的道。
“公子稍後。”紅霜擊掌，便有伺候的小丫鬟從旁進來，她對丫鬟耳語幾句，丫鬟便颔首而去。
約莫一盞茶的時間，方才來去匆匆的小丫鬟再次掀開垂紗走進亭中，對紅霜耳語一陣便自行離去。
莫小莫眼巴巴的瞅着笑意盈盈的紅霜。
“由于沒有令師的畫像，紅霜也只能大概的搜尋，也不知那位是不是公子要找的人。”
“不礙事，還請姑娘相告。”
“出豐城往西，便是樂城。武林正派四大勢力之一的金筆門便在此地，門主金筆書生酷愛字畫，一紙墨寶更是重金難求。”紅霜嗓音柔緩，合着夜風娓娓道來，莫小莫漸漸沉溺其中，而淺草公子靜靜的望着娴靜的紅霜，眸色幽深，似乎含着不知名的情愫。
“近日，聽聞有人闖進金筆門，要與門主切磋字畫技藝。”紅霜略一思索，又尴尬道，“此人素愛聽雨，也經常淋濕衣袍，常常賴在金筆門主的卧房，幾日不出。”
莫小莫心道，這可不就是自家那無恥的師父嘛，尋常人哪能幹出這麽個混賬事。整個濕答答的誘惑慵懶模樣，賴在別人卧房，叫別人夫人情何以堪。師父那張臉又雌雄莫辯的，門主夫人想必是兇多吉少，早早就給氣死了。不由又是嘆氣，又是無奈，師父這孽做的哦，千萬可別報應在她身上。
“公子不必失望，令師必定吉人天相。蒼天絕不會辜負公子一番苦心，還請公子舒心以待。”紅霜善解人意的勸慰道。
莫小莫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姑娘不但人美心地也好，待我尋着師父，便來感謝姑娘大恩。”
紅霜姑娘謙遜的笑笑，并不言語。美目卻顧盼間游弋到了淺草公子身上，情深意淺，點到即止。
莫小莫嗅到了空氣中驀然上升的暧昧氣息，識相的拱拱手，“在下得知家師消息，心急火燎，多謝淺兄與姑娘的仗義相助，這便不再打擾，就此別過。”站起身子，便向亭外走去。
“我同你一起走。”涼涼的聲音扯住了莫小莫心虛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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