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一直站在外圈的黃太太了悟地掃過摟着許棉的那只胳膊, 笑了笑, 揚聲道:“白聽羽應價到八萬。”
許棉聽到“應價”兩個字,頭皮麻了一下。
她是知道她老板、知道她身邊這個男人的, 無論什麽,只要想買了,都是買買買、刷卡、包起來。
許棉現在特別怕他競價, 她真的真的不喜歡那耳墜,既不用誰拍了送她, 也不想自己拍。
偏偏周圍又是起哄的:“八萬二, 八萬二, 趕緊的。”
這群富姐兒富哥兒,個個人精,看出白聽羽對許棉有意思,故意起哄,故意擡價。這會兒霍江逸來了, 一看和許棉關系匪淺, 剛剛還揚言要給許棉集資的姐妹們眼都不眨地退到了八萬裏之外, 也不競價了, 也不替許棉出聲了,只負責把霍二少推上臺,再起起哄,讓一出“君子好逑”變成“雄性競争”。
前人的經驗告訴大家,兩男一女,卧槽, 好戲啊。
可偏偏霍江逸不出聲,不競價,由得時間一秒一秒淌過,黃太太家的管家也是懂規矩的,無人再叫價,便出聲詢問了三次,三次之後,托着手裏的托盤轉向白聽羽的方向,宣布成交。
白聽羽原先還想把這珍珠耳墜叫上百萬天價,再送到許棉跟前,這樣即便她不想收、她不收,今天這出你來我往的“好戲”改天流傳出去,也好幫她在雲海多惹點麻煩,沒成想半路殺出一個霍二少,不競價了。
不競價又這麽樣?
東西還是得送到許棉眼皮子底下。
白聽羽示意管家,管家的餘光落在人群外的黃太太那裏,黃太太不動聲色地搖了搖頭,管家了然,沒有動。
白聽羽一愣,正要說話,黃太太拍了拍巴掌:“一個珍珠耳墜而已,能拍八萬你們也太給我面子了,這樣吧,我讓人去找件稍微貴重點的,讓你們好好拍着玩兒。”
好好兩個字,加了重音。
這瞎起哄看好戲的程度,簡直可以用“姜還是老的辣”來形容。
許棉頭皮更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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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突然想,今天這頓飯,黃太太請她幹嘛?
又突然想到,她為了那套珠寶的委托權改編的愛情故事。
許棉:“!!!”
她家江總這特麽不是暴露了!?
她趕忙悄悄拽霍江逸的襯衫,後者低頭,她掩唇壓聲講了前因後果。
霍江逸全程淡定,只摟着她肩膀的手緊了緊:“沒關系,她知道也無所謂,老大那塊地快拍了。”言下之意,天大的簍子都快捅了,他這點事,根本不算什麽。
他說沒關系,她終于也放了心,奇妙的是,有他在,她竟然不覺得這個晚宴太過難熬了,也全然不在意周圍的目光。
又低聲問他:“你怎麽來了?”
霍江逸将人圈着,就是給她圈出一片安全區,有他在,也果然沒什麽閑雜人過來攀談,更是礙于霍家的地位、從前霍家老大的威嚴、霍二少的神秘,不敢找上前造次。
霍江逸回道:“榮哲給我發的消息。”
許棉:“?”
嗯,不對啊,他現在應該很忙啊,怎麽有的時間,怎麽有的功夫?
難道這就結束了?
也太快了吧!
許棉下意識拿目光搜尋全場,沒看到人,更納悶了。
這時候,黃太太口中那件“稍微貴重”一點的珠寶也閃亮登場了——一條翡翠項鏈。
依舊是管家托着盒子放在手中,大家自由競價。
而這條翡翠項鏈的起拍價是一百萬,加價幅度為十萬。
一百萬,不少了,放在這些富姐兒富哥兒手裏,也夠敗一陣子了,這裏面不少人恐怕到現在為止,連一百萬都沒賺到過。
可對白聽羽這個丹舟的老板來說,一百萬,不是什麽大錢。
他挑過視線往許棉那裏掃了一眼,甚至增加了這次競拍的籌碼:“不如這樣,今天拍下的珠寶,無論是誰拍的,送給誰,誰就給個面子,戴着出門,怎麽樣?”
怎麽樣?
好啊!
圍觀人群最怕瓜不夠大,競拍算什麽,戴着拍下的珠寶出門算什麽,最好這兩個男的為了美人惡言相向、大打出手,給大家增加茶餘飯後的談資,那才好呢!
周圍人再次起哄。
白聽羽不怕事兒大地伸手,先示意那條翡翠項鏈,又轉過方向,示意許棉:“我的,送給她。”
卧槽!真杠啊!
鼓掌、口哨、起哄聲此起彼伏。
許棉默默地靠着霍江逸,要不是被身邊男人的氣場感染着還算淡定,此刻特別想化身一條噴火的巨龍,噴那姓白的一腦袋火。
霍江逸淡定得不能再淡定,他甚至沒接白聽羽的話,直接道出了那條翡翠項鏈的出處:“16年,新加坡國際珠寶展上的一件拍品。”
人群外的黃太太一愣,沒想到有人看一眼就能這麽精确地道出珠寶的由來,她笑了,忍不住誇道:“不愧是霍二少。”
本來這個小插曲沒什麽,珠寶麽,翡翠項鏈麽,哪裏拍的有什麽關系,看他們兩個男人杠上才有意思。在場的外行們才不在意從哪裏拍來的。
結果偏偏有更好事兒地揚聲來了一句:“白總,你好歹是丹舟的老板,業內人士啊,不會沒認出來吧。”
白聽羽的臉色唰地落下。
衆人挑頭往那個聲音的方向看去,正見一個穿着黑色長裙的漂亮女人。她一頭卷發,紅唇潋滟,眸色冷淡,抱着胳膊在胸前,一副餮足後好整以暇的慵懶模樣。
正是白惜見。
丹舟什麽情況,圈子裏大半都清楚,白家內鬥,這兄妹倆互怼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不足為奇。
奇的是,白惜見身邊還站着一個男人,那男人大家何止眼熟,是誰都認識、誰都知道,圈中赫赫有名的鑽石王老五,榮氏獨子,榮哲。
這兩人怎麽在一起?
白聽羽自然也看到了,本沒把這堂妹放在眼裏,這會兒也不得不重新審視。
就這麽幾秒一耽誤,另外一個方向傳來動靜:“一百一十萬。”
霍江逸從容開口。
管家跟着道:“好的,這邊一百一十萬。”
白聽羽回眸,定了定神,先沒管白惜見那邊,集中注意力:“一百二十萬。”
霍江逸跟着便道:“一百三十萬。”
白聽羽:“一百四十萬。”
霍江逸:“一百五十萬。”
拍賣是個拉鋸戰,你來,我往,你追,我趕。
霍江逸和白聽羽,都是業內,都是行家,都在拍賣場上見過大場面,所以這次的競價,沒有過多的糾纏,純比心力與財力。
廳內,大家也默契地将主戰場留給了兩人,沒人攙和,靜靜地圍觀。
價格一路上漲,一百萬,兩百萬,三百萬。
許棉站在霍江逸身邊,一直默默地側頭擡眸看着他。
男人有弧線完美的下颌,深邃俊美的五官,她曾經在他身邊從各個角度仰視他,今天卻覺得,這個曾經,仿佛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印象裏,香港回來之後,他們再沒一起工作過,從前在別墅裏的日日相伴,仿佛都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過去,他一直在蟄伏,一直在低調,她做什麽事的時候,他似乎永遠都不在她身邊,最近的距離,還是耳機之間通訊網絡的兆寬。
她曾經遺憾過,但沒有多在意,如今忽然有這樣兩人并肩站在一起的時刻,做夢一樣,不真實。
他在身邊,在眼前,在眸光深處,在湧動的心潮之上。
從過去到現在,從去年到今年,仿佛橫跨了她與他的整個前半生。
她也才想起,好像努力了這麽久,她才等到這樣一個他們可以站在一起的機會。
許棉的眼眶忽然就熱了。
不是為自己,不是覺得自己委屈了或者怎麽樣,而是心疼身邊這個男人。
需要承受多大的壓力,需要多厚重的心理建設,才能熬過那麽長久的創業失敗、困頓、隐忍和蟄伏期。
回國之後的這條路,他走了多久,走得多難。
可明明他原先不該繞這麽多路的。
如果不是她,如果不是她要幫江縱,要拍那塊地,又被重新拉入霍家的漩渦中,他或許早已東山再起、事業騰飛。
許棉突然眼酸,忍耐下的身體開始輕微顫栗。
身邊的男人感受到,立刻低頭詢問:“怎麽了?”
許棉連忙用力地閉了閉眼睛,怎麽也不想做那個拖後腿的,反而兩只手抓住他的胳膊,堅定認真地看進他眼底:“拍下來,我就要那條翡翠項鏈。”頓了頓,表達了更為堅定的想法:“等訂婚的時候戴。”
霍江逸在拍賣場永遠是沉着的,他只分出小半絲注意力關注競拍,用擡手示意他應價,目光則專注地凝視着許棉。
她眼眶紅紅的,神色間帶着幾分楚楚的憐意,眸光堅定認真。
她說要,他當然要拿下,只是她突然露出這般委屈的樣子,他都無暇去管什麽白聽羽、黑聽羽還是綠聽羽了。
只想趕緊拿下項鏈,早早帶她離開,去個沒有其他人、只有他們的地方,擁抱她、親吻她、聽她傾訴。
他其實也自責,今日的邀約,他本來是知道的,只分公司事多,近期又頻頻出差,沒有顧上。
他如果早點來,白聽羽別說什麽珍珠耳墜,一根毛也別想拍了送過來刷存在感。
許棉倒也沒哭,可這将将要哭、卻不哭、還努力平複心情的模樣,落在男人眼底才是心尖掃羽毛。
他恨不得現在就拉着她甩手走人,親吻她發絲、額頭、眼睛、唇角,用一切可以溫柔以待的方式安撫她、寵溺她。
這邊霍江逸給許棉圈出一片只屬于他們的自留地,問題是,周圍這些人又不是什麽擺設,各個都是大活人。
衆人見霍江逸這邊摟個漂亮妹子卿卿我我,應價都不出聲,只擡手了,全都瘋狂拿眼珠子亂瞥。
喲喲喲,這是怎麽了?幹嘛呢?做啥呢?!
許棉也很快意識到他們人前這樣是不是太親密了,連忙提醒:“你競價啊,別管我。”
霍江逸的眸光從她眼睛上落到唇角,又擡起,輕輕一笑:“好。”
競價。
剛好那邊白聽羽出完價,四百四十萬。
霍江逸抻起後背,目光平視,氣場半開,緩緩擡手示意:“一千萬。”
許棉:“?????”
白聽羽:“………………”
所有人:“!!!”
一千萬?
一千萬!?
站在宴會廳邊上的黃太太都驚呆了,她這翡翠項鏈兩三年之前在新加坡拍下的,當時也不過三四百萬,競價到現在,四百多萬,她已經覺得有點多了,霍家這二少爺竟然直接應價一千萬?
一千萬!?
他知不知道一千萬是什麽概念!?
還是他霍家太闊綽,随随便便就能讓一個兒子一夜之間潇潇灑灑敗這麽多錢?
全場反倒是白惜見和榮哲那邊最淡定。
兩人挪去沙發上圍觀,榮哲一聽那一千萬當場就笑了,白惜見轉頭瞄他,看他笑得那傻樣,忍不住逗他:“笑什麽?難道霍二少出不起,等會兒要找你買單了?”
榮哲剛剛才在休息室被姐姐治得服服帖帖的,此刻滿心開花,哪兒會反駁,反而哄道:“我只是笑,那項鏈如果是你要,我拍,怎麽也不可能現在才叫到一千萬,剛開始我就喊一千萬了。”
白惜見乜了他一眼,眸光裏蕩着笑意:“把你能的。”
榮哲當即正色道:“你不信?我拍給你看。”
說着轉頭擡手:“一千五百萬。”
白惜見:“……”
所有人:“????”
大家驚呆的表情,紛紛轉頭看他,榮哲在沙發上坐得潇灑,還支了一個二郎腿,笑笑:“不過說好,我不送那邊那位小姐,我送我身邊這位。”
話音剛落,霍江逸出聲:“兩千萬。”
所有人又唰地扭回頭。
榮哲:“三千萬。”
霍江逸:“四千萬。”
榮哲:“五千萬。”
霍江逸:“六千萬。”
所有人:“????”
等一下!
不對啊,這不是霍二少和白總在鬥麽,什麽時候白總離場了換榮少爺了?
大家又挑頭看白聽羽。
可白聽羽幹巴巴站着,哪裏有勇氣競價,這都六千萬了,萬一他喊個七千萬,榮少爺和霍二少同時閉嘴,難道真讓他砸個七千萬拍條只值幾百萬的翡翠項鏈?
他是開拍賣行的,做文物藝術品交易的,又不是印鈔票的!
他只能選擇默默閉嘴。
可他都主動閉嘴了,有人卻不肯放過他。
白惜見倚着沙發扶手,看着這邊,懶洋洋道:“白總,怎麽不出聲了?”
白聽羽冷冷地望過去。
白惜見紅唇勾起,驚訝:“不會吧,七千萬都沒有嗎。”
白聽羽:“……”
結果一個拆臺的不夠,又來一個。
許棉跟着揚聲:“白總,你剛剛不是還說拍了送給我嗎?其實我挺喜歡這條翡翠項鏈的,也想等會兒戴着走呢,不給我個機會嗎。”
白聽羽:“……”
到這個時候,所有人都醒悟過來,卧槽,他們這是一夥的?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結果蟬和黃雀一窩把螳螂給端了?
可惜霍江逸和榮哲,沒人想當黃雀,也沒人當夏蟬,他們都是屬猛獸的,吃肉不吐骨頭的那種。
眼看着競價逼近九位數,霍江逸索性和榮哲叫了個停,隔着半個廳,兩人旁若無人的商量。
霍江逸:“榮總,這麽應價下去不是辦法。不如這樣,這翡翠項鏈剛好是裏外兩條,可拆,可合,你一條,我一條,你一半錢,我一半錢,怎麽樣?”
榮哲:“行啊,不過裏外兩條款式不太一樣,我要先挑。”
霍江逸:“你先挑,多出一千萬。”
榮哲站起來,西服衣襟一攏,霸氣道:“行!”
嘴裏說着“行”,氣場上卻寫着“反正老子有的是錢”。
自顧溝通完,兩個男人一起看向白聽羽,均是不動聲色的笑起來,一個笑得不緊不慢、全然不将人放在眼裏,一個笑得輕蔑之意寫盡眼底。
如果一定要用什麽詞句概括兩人這番笑意背後的深意,大概就是——
榮哲:我,呸。
霍江逸:滾,請。
白聽羽:“……”
蔑視完一個,兩個男人又同時轉向了人群外高高挂起事不關己的黃太太。
黃太太頓時一個激靈。
完了,她故意叫許棉來的。
完了,她給白惜見安排的相親。
霍江逸微笑:“黃太太,拆開拍,不介意吧。”
榮哲微笑:“肯定不介意,一條項鏈,兩筆錢,這可是近億的慈善款。”
很想假裝無辜、假裝這一切跟她沒有半毛錢關系的黃太太:“…………”
還沒完。
就在衆人以為今天這場競拍大戲要在大幾千萬的落槌價中結束的時候。
榮哲忽然拉起沙發上的白惜見,在白惜見以及在場所有人驚訝的目光中鄭重其事道:“重新介紹一下,這位白小姐,是我的未婚妻,榮氏未來的女主人。”
白惜見:“!?”
所有人:“……”
白聽羽:“????”
霍江逸原先沒想跟着說,挺傻的。可他從前低調太多,還總不能在許棉身邊,如今就很想補償,摘星星摘月亮都行,別的女人有的,他家許棉也必須有,這麽一來,雖然覺得行為傻,但也不失為一個公開關系的好辦法,同時也宣告一下,擺明一下身份,省得以後再有男人送花送禮貼上來。
于是,在衆人驚咋地扭頭看向榮哲和白惜見那邊的時候,霍江逸摟着許棉以更為正式的口吻宣布道:“這位許小姐,是我的未婚妻,霍氏未來的女主人,雲海老板娘。”
許棉:“!?”
所有人:“……”
白聽羽:“????”